劉椿
【短限交|鼠與貓】
with 極楽 霄.
劉椿
意外發生後,劉椿雖掛著笑容,卻罕見地腳步匆匆,朝著八珍樓的方向急走。

從小快步、小跑、再到緩步。

最後她拖著格外沉重的步伐,一腳一腳抵達至熟悉的巷口;甫踏進巷弄便站定,她僵直了好一會兒,讓夜風給拂去身上的熱度,那指尖方壓抑不住地打起顫來。

膝頭失去支撐的意義,她踉蹌了下,用盡剩餘力氣控制自己彎膝的速度,才得以緩速蹲下,就這麼在牆角環抱著自己縮成了一團。

遠遠看去,就像隻受驚害怕而瑟縮不已的小鼠一般。
極楽 霄.
排休日如既往的日出行、日落歸,霄從郊外回到了帝都。
已成習慣的巡邏路線,也或許是不想太早回到機構去面對人群,他下意識繞了圈遠路。

只是沒有身著軍服的他,便沒有理由說服自己經過那處。
習慣跟改變是可怕的……而他適應所有的方式,就是排除。

她都好了,所以他也無事了。

但身影亦停在了那條巷口前,路面映出頎長的黑影直直延伸。

「--………

 …劉椿?」

不確信地出聲,步伐緩近影的那端。藍眸映照的熟悉背影,因蜷縮顫抖而漣動漪瀾。

「……。」
劉椿
落下的石子沒有帶起任何漣漪。

或者說,本就起伏不止的水面,即使有外物投入也無從改變什麼,依舊一味地漣漪漾波。

她的姿勢沒有任何變動,緊縮的身軀仍然成團,往常的溫柔婉約像是煙消雲散,徒留一身驚慌悸怕。
極楽 霄.
偎在牆角的人似是毫無聽進自己的叫喚。
霄斂起神情,才趨身伸手撫上那顫抖不止的肩頭。

「妳怎…--」
劉椿
——彷若驚雷。

緊縮的小鼠如同毫無預警地被貓掌碰觸一般,雖未擠出驚叫,卻在男人指尖點上剎那觸電似跳了起來;但因蹲姿過久搭著驚慌,下一瞬便腿軟而癱坐於地。

她半個身子已緊緊貼著冰涼的牆壁,置於腿上的雙手卻仍努力保護著什麼物件。



「……誰?」

半晌,她才茫茫然發問,理智神緒依然游離於身外。
極楽 霄.
「……。」那陌生的反應讓霄愕然數秒。

慘白的臉顏沒有流淚,只是全無防備的神情卻讓人心揪,手裡緊緊攥著、被捻紅的指節間落出小段紅繩。
對上那恍惚的神情,他清楚自己錯過能做些甚麼的時候。

在一旁蹲下身,霄小心而緩慢的道著:

「是我,霄……極樂 霄。」

補上對自己來說可有可無的姓氏,興許能讓對方更快的連結思緒。

「沒事了。」緊鎖著眉頭,他只讓自己的體溫環在那側。

「…沒事了,我在這…。」

重複著一樣的安撫,重瞳搧動的翅翼尋覓著杏色眸子遺失的靈韻。
劉椿
這端不發一語。

向來溫婉的女子卸下笑容後,蒼白的臉龐脆弱得彷彿一觸即碎。她彷若一尊精緻的冰雕,直到啟動語入了耳,才緩慢地恢復生機,有了動靜。

她鬆開已印出月牙痕的右手,顫抖地向前,直至冰涼的指尖探及溫熱,才像是要確認似地描摹了那眉眼,隨後輕輕貼上那頰側。


「……。」

「……是、霄先生啊……。」

終於,劉椿重新勾起了唇角。
極楽 霄.
點水似的指滑過五官,殘留的惶悸沁入,最後停撫在臉龐。
「……。」

那熟悉的喚聲終讓他鬆了口氣,心口落實。

「不想笑就別笑了…比哭還難看。」

逞強似的轉換仍讓他看了難受,忍不住責聲。

想起伕在冷牆冷地的應是病未好的身軀,不確定劉椿氣力恢復沒有,霄伸過脖頸在劉椿耳側、固守等著當支架。

「又想感冒?…過來。」

半環過那輕巧的身軀,等著聽話的手攀來。
劉椿
強烈的恐懼襲來如狂瀾、離去卻如抽絲,使得劉椿對於面前男人的話一時只理解了幾分,平常的聰慧敏銳都化飛鳥散去,反而對那無心的用詞起了計較。

貼著精緻臉龐的掌染上溫度。



「……難、看……。」

沒有照著男人的示意行動,她低聲喃喃,唇角的弧度依舊,語氣裡卻不免流露了一絲難過。
極楽 霄.
怔愣了一瞬,原以為已恢復的人卻像個木頭娃娃似的,牽起的嘴角吐出的字符生硬。

「……別只聽一半。」

對於對方在意的節點有些無語,霄嘆了口氣、跟著這未清醒的話題下去。

「我的眼光還不差的,嗯…?」

冷面對應上那張如玉脂華白的臉蛋說著,邊拉過對方的手肘攀在自己肩上,而終於看清對方右手緊握著的手釧,略知一二、他便罷了那手。

重新環過劉椿癱軟的身體,重心向著自己托站起身。

「…--」
劉椿
被動作的劉椿倒似個木頭娃娃,比平常更安靜乖巧,但也真是對方動一她便動一。

那右手雖說聽話地環住了男人脖頸,可雙腳卻宛如棉花,毫無支撐作用的就要拉著她滑回地面。
極楽 霄.
擔心使力讓劉椿難受、環抱只些許力道,但過於纖細的腰仍欖不穩,換來的還是對方雙腳一軟下墜。

霄咋了聲,急急架住腰身--

「……劉椿!」

蹙起眉,身高矮一截的軟軀服貼在自己身上的位置,上下都尷尬得很。

誰說的男女有別…

心唸道。最後只能側身抱起像一坨泥似的身體,往八珍樓的方向走去。
劉椿
就像上次一樣,本該上鎖的門讓花枝綠藤自內側開了,二人、或者說霄很輕易地就進了八珍樓,這次熟門熟路地穿過屏風上了二樓,進入廂房。


「……。」

雖然仍恍神著,但被放到床沿邊時,劉椿反而坐得好好的,跟方才腿軟的模樣完全不同。

她雙手又重新緊握著手鍊,配以失焦的雙眸,彷彿緊抱著瓜子的發愣小鼠一般。
極楽 霄.
劉椿的臉色比起方才樣子好多,卻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回神。

「………。」

霄無奈地跪蹲在床邊、點了碰鼠鼻子。

「手都刻印了。」

那雙起紅的手納在懷中,仍死死握著香珠手釧。
樣子實在可憐,他卻也壞心的覺得可愛。

「…妳這樣捻著,能修也會修不好。」

重眸一眨,淡然地直戳要點。
劉椿
「……修得好的……!」

這句話嚇得已然半清醒的劉椿再次吐意氣性字詞,她臉上蘊起薄薄怒火,又重複了幾次:「修得好、修得好的、修——。」

但第三次時卡殼,她低下頭像是想用雙眼察看,卻在想起自己無法視物後終於鬆開手,讓斷裂的珠釧置於左掌,右手訥訥地輕搭著。



「……不會的,修不好……。」

她抬起頭,那雙眼已經泛起了紅。
極楽 霄.
「……。」

興許因為前面的狀態對於這般反應不太意外,只是沉默等對方發洩完、才伸手接覆在好容易才鬆開的那雙手,確認除了紅腫外沒有多餘的傷痕。

「嗯,修得好……東西都是修得好的。」

斂眸後再次對上那雙泛紅的雙眼,話下意無心而現實。

「…所以,冷靜點。」
劉椿
「……。」

似乎觸動了什麼,她微微啟唇,但又因手上覆來的熱度嚥下,最後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又麻煩您了呢……。」

冷靜下來後,雖仍有些微恍惚後怕,但劉椿終於得以正常同男人對話。
極楽 霄.
麻煩…?

他只是無計可施,退縮知曉哭喚不回的。
但選擇的結果,應對上的又是將自己隔閡開的空虛感。

他下意識更握緊那雙手。

「…沒關係,我習慣了。」

坐上床沿邊,將牽起的手翻過。
左手心上的是劉椿一直戴著的香珠串。用紅繩串起的香珠蓼蓼數過八顆,只是繩結處被割斷了。

「劍鞘的紅繩妳也能做,這個不難吧。」
劉椿
「……啊,是的,不難……。」

感受著身邊床墊下陷,劉椿乖巧地任對方施為,只是斂眸,輕聲低喃:

「……珠子沒事……就還可以跟五哥……。」

舌上的細語碎在了雙唇開闔間。

她又歸於安靜,半晌,才想起了什麼,復開口:「……剛剛商店街上,似乎是,植物園那時的同夥……要不是恰巧有人幫忙,大概……。」

雖然音節斷斷續續,但她仍是解釋了下方才的心驚膽跳。

「……我答應您的,所以……。」

她記得答應了要試著習慣對方,所以,她就努力將自己的不安告訴予霄。
極楽 霄.
聽進些許未接過的內容,但後來只是含糊不清。

「……好。」

納過前頭疑惑,霄將斷斷續續的音節資訊在腦海重組。
簡略應聲後,他頷首回以安撫:

「是我來晚了,我…、

…有個重要的人,我得定時去看看。」他也據實以告。

拇指腹摩娑著那雙手,才發現不像看上去的柔細,從手心間摸索到痕繭。

抬頭對上劉椿的臉,霄只是無奈蹙眉。

「妳真是甚麼都能遇上。」還都在他不在的時候。
劉椿
「……不,霄先生本就有安排好的事,何況是重要的人……。」

劉椿搖搖頭,說及此,不免又想握緊珠釧,卻反而握上男人的手。

「這也是,我很重要的東西……。」她啜著淡笑,「若是沒了,怕是再也無法同失散的家人相遇了……。」她簡單解釋了究竟為何將如此寶貴的物品隨身攜帶的原因,背後更複雜的故事,只讓它以輕描淡寫略略提過。

她又深吸了口氣。

「……或許,這也是另一種,新意吧?」終於穩定心神,她自侃道:「雖然這樣的新鮮事,剛好不是得我意的呢。」
極楽 霄.
靜靜地聽過解釋,屬於劉椿的部份又多了小塊。
--你真的認識她嗎?
老先生的話在腦海中響起。 他認識,也不認識。

直到最後自我調侃的言語觸動,重瞳的目光浮動。

「的確,都不是甚麼好事。」他嚥了嚥喉,言謊。

到底遇上種種,他甚有慶幸,自己有理由在這……
又是自私的期望--

「… … … …。」

思至此,他離開那雙手。

「居然給我添麻煩了。」不懷好意的一笑,將一切潛藏在後。

氣息趨向那張尚未恢復神色的臉顏,目光駐落在唇瓣上: 「…那我是該要點謝禮。」
劉椿
鎮定下來後,她所能感知到的東西,在分外鮮明的心跳中,變得遠超往日那樣清晰。

指縫滑落沙粒狀的慶幸,鼻腔嗅聞花芳似的嘆息,在雙耳聽感落雪般的謊言後,她失笑,舌尖品嚐到酒釀味的多慮。

「是的,確實如您所言——。」

她的右手重新探上男人的臉頰,主動拉近了距離。


被重眸鎖定的唇瓣輕點了他的鼻尖。

「……謝謝你。」

這次,劉椿沒有用上敬語。
極楽 霄.
那只手探上時他還只感到困惑。
隨著蜻蜓點水般的簾劃開,他斂下笑。

「謝、謝……?」

還垂眸思索著對方感錯了甚麼,或者自己掩藏得不夠好 ……都不該是這樣。

一段沉默後,他再啟唇:

「每次,我碰妳的時候,腦中流竄些甚麼思想…」

明明白白的。一開始他只因本能驅使,想留著劉椿當做安慰自己的數多之一…其餘更多,他難以解釋。

「妳是太單純,又或者是用那套思路把我裝束得像個好人呢?

……我和對妳有惡意的那些人沒有分別。」

對上那雙恢復鎮定的雙眸,他平靜陳述過事實。

「妳明白嗎?」
劉椿
劉椿要收回的右手停住。

「——您知道,如何用刀子將人殺害嗎?」

她這樣回覆,不知為何地突然描述了起來。

「刀子足夠鋒利以外,劈砍的力道要足夠、要不帶任何猶豫、刀尖所指要夠準確——」
「才足以劃開皮肉後再敲斷背脊骨,然後傷及臟腑,讓人保有感覺到嚥氣最後一秒……。」

她吐出的字詞殘忍,臉上表情卻未有絲毫變動。「失血而亡或許是種幸福……倘若這人真的、所謂上天註定,讓她活了下來,怕也只是失去一切的苟延殘喘著。」

「我所知道的惡意,此為眾多之一。」
劉椿
「人類與怪異最大的不同,是我們用數百年所體會所見識的,他們僅在百年時光中就領悟就呈現。」

那片尋不得光的褐色水潭平靜無波。「我曾經花了二十年去見識了那些。」

「愛恨情仇、貪嗔妄癡……。」羽睫微斂,似感到疲憊的鳥兒收翼。「我看不見,所以用這雙耳、這雙手、這身心,去體會去感受過了。」

她溫柔婉約,卻是因觀盡繁花而累積的沉澱。

「我也並非是個、那麼好的人。」漫無目的攀伏的菟絲花,渴望得以依賴的欄柱。

「但一開始,我就說過了。」

「當您需要時,請告訴我。」她輕輕一笑。

「極樂 霄先生。」她一直都清楚自己面對的是怎樣的人。

因為那是自己只要伸頭與水面對望,就能看到的不變面容。
極楽 霄.
那近一刻長,柔聲平靜的敘述似讓所有更加顯得殘酷,重瞳流轉歷在目。

「…………。」

他明白觸及過的那道傷疤,是背負的歷史,是成為現在的過去。

「我現在…也還在體會。」
愛恨情仇、貪嗔妄癡,仍常讓他陷入半身水中動彈不得。
他洞若觀火,是為在自我渾沌中尋找存在意義,是不願再錯過逝去。

「不過,一個人還是太寂寞了。」

即使是各取所需,他重要的人事也不再只有一。

「所以我說……是我來晚了。」
極楽 霄.
他嘆了口氣,當是結束那段無解的話題。
點了點那端的鼻子,滑過笑靨來到唇邊。

「嗯…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這裡,還望劉椿小姐下回能滿足我的需求。」

站起身離開床沿,補上額頭一吻。

「今天…不客氣。」那聲輕盈如釋重負。
劉椿
男人下樓的聲音漸弱,她對於他的關注中斷於關上的大門。

半晌,劉椿才慢慢抬起右手,先是被殘留的曇花味驚唬了下,接著觸探仍留有溫度及觸感的額頭。

「……呼——。」

她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氣。

「先修好吧。」

忙碌的女子因廂房內亮起的燈勾勒出纖弱身形的暉芒。
但若望進窗內,那因光輝襯得最鮮豔欲滴,便是胭脂紅般的耳珠罷。
劉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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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椿
極楽 霄.
(p-drinking)
妖夜 ✯ 學|鞠
感覺兩人大有進展啊!指數上升股民歡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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