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 / 中午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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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陪妳玩最後一次吧——

和冬花分開後，活動中心的人潮也已散去了一些，東雲領了今天的物資，很幸運的拿到了所剩不多的乾糧。

再次抬頭看看今天的指令。

指令十六……想到昨天的狀況，要是又出現什麼附帶條件的話肯定很麻煩。放棄。
指令十七……他媽的又是個反人類生理機能的指令，要他幹不如自殺算了，放棄。
指令十八……看到的瞬間腦子裡閃過某人的臉，不對，這種時候才沒興趣做這種事情呢！混蛋啊！

看來今天真的什麼都做不了了嗎？
但又不是很想回宿舍面對某人。東雲一邊發呆一邊思考著今天的時間該怎麼消磨時，感覺到後面似乎有誰拉了拉自己的左手……

　　和昨天同樣的石頭變多了——其他人拿到的機率變多了，這是實第二天拿到石頭，前天的食物還有一半躺在背包裡，但不怎麼想吃。

　　見不到老師就不想吃飯了，當他注意到這兩天因為認識了汐而所以情放鬆不少時，就已經拿著手銬站在活動中心中央。指令十七和指令十八都不可能，剩下的只有這個了，但是，該找誰好呢——

　　他想過要不要像這兩天那樣，可是環視室內卻找不到目標人物，游移的視線最後停在淺色短髮的背影上。

　　「東雲前輩！」

　　身體比聲音更快動起來，他呼喚對方的同時已經自顧自的直接銬上手銬，心情愉悅地抬頭望著看向自己的雙眼，因為愛衣的關係而知道對方身份的實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有想跟人交好的意思，這次是個好機會。

　　「早上好！」非常遲疑且無謂地對人打了聲招呼。

難道又是冬花嗎？東雲還未從自己的思緒中離開，就聽到清脆的喀擦一聲，左手腕上感覺到某種金屬的冰涼觸感，隨之映入眼簾的卻是某個讓東雲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第三次的人。

「妳在幹嘛！放開！」東雲用力拉過了左手，但這樣的力道當然無法扯開堅固的手銬，僅僅只是將那個惹人厭的傢伙又一把拉得更靠近一些。

「別靠近我！」
已經失去理智的東雲只是提出了莫名其妙又無理取鬧的要求。

　　對方驚訝的反應沒令他感到多少困惑，單純為見到對方而高興，隨著對方和鐵鍊的響聲而向人靠過去，踉蹌了一下之後他就笑著反過來用力拉了拉自己的右手。

　　「不行啦！我們都銬在一起了！」雖然是他擅自銬著的，「我想和東雲前輩關係變得更好，不可以嗎？」

　　完全沒意識對方直接向自己投來的怒氣，還輕快地晃了晃右手，顯然只能令事態變得更僵硬。

「不好！不要！不可以！這種事情下次要先取得別人的同意好嗎！」東雲幾乎是用吼的，一口氣爆了一大串話後感覺血液都衝上了腦袋而感覺有些暈眩。

為什麼每次遇到這傢伙都感覺特別火大，大概是因為那張笑臉吧？但想到這傢伙還是愛衣的朋友，要是做了什麼會被質問的事情又很麻煩。東雲忍住想一拳往那張臉揮下去的怒氣，才緩了緩口氣繼續說話。

「……算了，就這樣吧。」反正今天也沒有其他安排了，就當作消磨時間吧。「妳接下來有要去哪裏嗎？」

　　「好的——」和東雲罵出來的話相對，他的笑顏看起來再添了幾分悅色，邊拉長語尾道出不知道孰真孰假的答案。

　　雖然對方很生氣的樣子，但很快就平靜下來問自己的行程，他稍微想了一下，低頭看著左手裡握著的球棒，邊回想昨天打人的觸感邊開口：

　　「沒有喔，我們可以去看看別人喝水嗎？」感覺好有趣，好像大胃王表演。

「喔……」不過會有人在外面喝四公升的水嗎？東雲淡淡地回應，但在心裡吐槽著。因為不想表示任何意見，只是順著對方拉扯手銬的力道在校園內四處遊蕩著。

　　「前輩有吃早餐嗎？我不怎麼有吃到呢。」根本沒吃到，「說起來，我今天也是拿了石頭，石頭有增加的感覺，這之後會不會不派乾糧呢？」真的如此就要先去殺掉一個活人了。

　　他開始逕自對人攀談，走到運動場上感受依然溫暖的太陽，不久前挑戰指令而在這裡跑步的人令校園變得熱鬧，現在又回復死氣沉沉。

「早餐……沒有。」就算是平常的日子也不一定會記著吃早餐這件事。
跟對方的熱情態度比起來東雲只是冷淡又簡短的回應。雖然運氣算好的有領到一些乾糧，但幾乎都沒有減少數量。

想起今天早上為了跟透鳴賭氣還把對方放在自己桌上的零食都掃到地上，如果是平常或許會吃個巧克力什麼的。這麼說來一直有種腦袋脹脹的暈眩感或許是來自低血壓吧。

　　「前輩要吃點什麼才行喔，愛衣也常提醒我要吃早餐。」而自己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大概只有突然想起來時才做。

　　「對了！反正現在很閒，一起吃早餐吧，坐在樹下有種野餐的感覺！」

　　他指向運動場旁邊的大樹，和以前一樣仍然平靜地被微風吹拂的枝葉碎影在地上搖曳，在樹下休息是個舒適的選擇，但顯然現在不是可以當作愉快野餐的氛圍。

　　提議完了，他的視線往對方空著的右手移去，「是說前輩，有沒有想做其他指令？」只是想問問看。

「呃、沒有……」對方自顧自的一直講話和提出問題，東雲完全跟不上實的節奏，不知道該從哪裡回應才好。

雖然說是早餐不過現在已經是中午了，東雲從口袋拿出今天配給的乾糧，撕開包裝拿出了裡面的餅乾，往實的嘴裡塞進去。

「拿去，午餐。」這樣的話他應該能稍微安靜一下吧。

　　雖然東雲對實表現明確的不耐煩，但礙於一隻手被銬著，還是任由實強拉到樹下坐好。

　　「為什麼？積分足夠了嗎？」他繼續詢問。因為喝水太難了？那麼⋯⋯

　　他失禮地凝視對方的臉，自顧自的頷首「嗯嗯」了兩聲：「我覺得——唔。」

　　想要稱讚對方的話頭被餅乾塞住，不打算繼續說下去，實放下手上的球棒慢慢將乾糧推入嘴裡咀嚼，進食時總算沒再發出任何聲音，難得安靜了一小段時間。

　　「啊——」吞下餅乾後他向對方張嘴，不知道是肚子餓還是單純覺得被餵食很有趣。

「關妳什麼事啊。」
被提到積分感覺有點不愉快。積分這種東西當然是越高越好——但發覺自己竟然開始這麼想的時候卻有種落入敵人陷阱的感覺而有些不甘心。

看著實乖巧地吃著餅乾的樣子，東雲自己也拿出了一支餅乾往嘴裡塞。果然一點味道也沒有。無論是餅乾的味道、屍體的臭味還是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都好像是存在於夢中如同幻想一般的味道分子。

感覺不到的東西，就好像從未存在於世界上一樣。
如果不是存在於右手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著，或許還會覺得這些事情都只是一場夢吧。

東雲咀嚼著硬梆梆的乾糧，看到對方又轉過頭來張開嘴討吃的模樣，「真是厚臉皮的傢伙。」一邊說著又拿了新的餅乾再塞進實的嘴裡。

　　「因為前輩積分不夠的話會被肅清喔？我不想這樣。」所以前天直接捐積分了，但反過來想，也許他只是覺得像延續他人生命的方式、看著別人再稍微活久一點好有趣。

　　「厚臉皮？」他叼著餅乾含糊地回應，抬手捏住自己臉頰拉長，「好厚嗎？」

　　從他似是困惑的話句和動作看來實在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不懂，放開手後就繼續將餅乾塞入嘴裡，牙齒磨碎乾糧、乾硬的碎塊細屑令口舌同樣感受到單調的乾燥，他甩開左邊的背包帶子，轉身往落在右側的包裡翻找水瓶扭蓋、小喝了幾口。

「……那又怎樣，做不到的事情還是做不到啊。」東雲用力咬碎了餅乾抱怨著，「要是妳乖乖讓我幹掉我也不用這麼麻煩了。」

在旁人看來實的反應大概可以說是天真無邪的模樣吧，但看在東雲眼裡只覺得莫名的火大，但東雲卻除了瞪著他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那妳呢？不做其他指令嗎？」

　　「這可不行，做不到的事情還是做不到的。」

　　他難得斷然拒絕了對方的話，還用上東雲剛才的話回應。自己想要活著的心情可是滿溢到快要浸過呼吸的程度，所以要是對方真的要這麼做的話，自己應該不會有什麼猶豫——況且「現在」還不是朋友，應該。

　　「我無法喝那麼多水呢。」瓶子裡剩餘接近半滿的水，透明的表面映出扭曲的彼端，將遠處的屍體折射成歪曲的形態，「另外一個不會做喔。」

　　他偏頭凝視瓶裡的倒影，慢慢將水瓶從屍體上移到對方臉上，「因為我有男朋友了。」回答之後他才發現這事都有一段時間沒說出來了，朋友裡知道的只有愛衣和累同學。

「是喔。」
面對仍然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的對話；多餘的資訊，抱歉，不想知道。東雲心裡只是這麼想著。
明明可以傷害別人或殺人，但是不能背叛男朋友，真是可笑。
反正女孩子大概就是這麼麻煩的存在吧。

東雲把包裝裡最後的餅乾放進嘴裡，看著遠處發呆，一副不想再談話的樣子。

　　總覺得前輩的態度好像誰。

　　他不在意對方平淡的回應，就算沒有反應甚至不想搭理他還是會繼續說下去，雖然本來不是如此聒噪的人，但可是跟人講話就會很想再多聊久一點。

　　「請問前輩為什麼都對我生氣？」終於想到像誰之後，他將水瓶放回背包的同時問，拉好拉鍊後就拿起放在身側的球棒在地上畫圈圈。

「……因為我討厭妳。很討厭。」
東雲果斷的回答，雖然視線仍然看著遠方，但還是聽著對方的話給予回應。

從第一次見面時就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態度和笑臉，讓人感到很煩躁。明明已經表現了冷淡的態度還一直不識相的貼上來，讓人感到很討厭。

這些大概都是東雲拒絕和他人互相理解的藉口吧。

　　「這聽過很多人說呢，可是前輩是因為什麼？您討厭我哪裡？」

　　對方直截了當的回答沒令他失落、氣憤和退縮，反而湊近東雲笑著這麼問，聽別人對自己說討厭比喜歡要多，但就算被誰討厭了他都沒有特別在意的打算。

　　畢竟不知道該對討厭的情感表露怎樣的態度才好，能夠做到的只有像父母那般溫柔地對待別人而已，就算溫柔的定義和一般人的相差很遠。

「……就像現在會直接問這種問題的地方吧。」
看到實絲毫不在意還繼續靠近自己的樣子，東雲卻保持著跟剛開始截然不同的冷淡態度回應著。

「妳被很多人討厭嗎？妳有想過為什麼嗎？」

　　「直接一點不好嗎？」要人猜來猜去不是更討厭嗎？

　　不知道在意的點完全不在同一個地方，他有些疑惑地繼續詢問，婉轉表達的日本風情他應該花盡一輩子努力都做不來吧，就算做到都會很快放棄。

　　「是喔，為什麼被討厭倒不怎麼想過，我覺得沒所謂，討厭就討厭吧。」就算不斷思考原因也不見得會喜歡上自己，會問對方只是有意交好而已。

　　說不定，被人討厭這點他也滿樂在其中的。

「那妳又為什麼要在意我討厭妳呢？」
雖然東雲覺得這樣的交談完全沒有意義，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認真的回應實。
一定只是在消磨無聊的時間吧。

「不過，就像妳說的，討厭就討厭吧。無論對方有什麼想法，都不會改變我的態度，就是這樣。」

　　「因為我想和東雲前輩做朋友，但要是您討厭我的話這就無法成立了。」

　　對他來說對自己生氣不等於討厭，但討厭的話就幾近等於否定了一切，避開責任和連帶關係的情感和喜歡同等，所以他很快就得出「那就沒法子了」的決定。

　　「確實是這樣呢，我也正好是這麼想的！」就算對方直接說不會改變態度還是彎起嘴角笑著，看起來不打算為自己的朋友宣言再努力一點。

「他媽的朋友，一點意義都沒有。」
東雲嘖了一聲，順手撿起一旁樹下的石頭，隨便往沒人的地方丟了出去，像是在宣洩某種莫名的怒氣一樣。

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憤怒更不知道如何減少，究竟是在對別人還是自己生氣也搞不清楚，無法冷靜下來的腦子只是一直堆積更多的煩躁。
尤其是看到這張笑臉之後。

　　「前輩這是因為我說要當朋友所以不高興嗎？」

　　從對方嘴裡吐出的粗暴惡言令他感到很新鮮，異色沿著石子拋出的規則移動，像流星劃破夜空撞向地平線般，石頭落到地面上輕輕滾動了幾下後停頓。

　　「那，和前輩在一起的人都是沒意義的嗎？」

　　雖然他目前只知道愛衣是東雲的朋友，但就算只有一個還是道出這個問題，像對方投出的石子般沾染上塵土滾動。

「夠了吧，這個話題。」好不容易冷靜一段時間的東雲卻又像是突然踩到雷點一樣的爆發開來，「妳一直問東問西的也很討厭！煩死了！」

　　東雲再向自己吼了出來，他頓了頓看著瞪住自己的對方，然後拿著球棒、強行連帶對方默默站起來，看起來終於有點其他反應，但在他確信了之後又笑起來：

　　「那前輩陪我去洗手間吧！」突兀轉換了話題。

「那種地方妳自己——」話說到一半就想到現在正緊緊牽連著兩人的手銬還掛在中間， 「真是會找麻煩的傢伙！」

沒辦法了，東雲也只得站起身子陪實走一趟。

　　得到對方不情不願的同意就一起走向洗手間的方向，一路上都能見到和他們一樣銬在一起的人們，但像他們這種感情很差的應該是特例。

　　實直接轉身拐入剛入眼的洗手間，正好就走進了沒人清掃的女廁，環境比隔壁的男廁要好上一些，反正就是如廁的地方而已。

　　他沒在意自己和對方的性別不適合走進來，推開中間的門就拉著東雲一起走進空間不大的廁格，兩個人塞在裡面不好活動，實擠著擠著勉強站在馬桶前，但只用單手解開皮帶對他來說實在不輕鬆。老師真厲害呢，那就是解皮帶24年的經驗嗎？

　　在心裡讚嘆著男友的技巧，邊轉頭望向站在自己身側的東雲：「不好意思，前輩，可不可以幫我解開皮帶？只用一隻手解不開。」

就這麼順著對方走進了女廁，東雲並不怎麼在意，反正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罷了。
進了廁所後東雲還是撇開了視線，默默地等著對方，直到實提出幫忙解開皮帶的要求。

「我才不要，妳自己想辦法解決。」
東雲故意壞心眼的說著，「不然妳就尿在褲子上算了。誰叫妳一開始要銬住我。」

　　直接尿在褲子上當然是沒什麼問題，如果東雲不想幫忙的話也只能這樣了，不過⋯⋯

　　東雲的壞心眼似乎起效了，他露出困擾的表情懇求：「前輩幫幫我啦，要是我尿在褲子的話，您還要再陪我一陣子喔——」

　　語氣上是請求，說辭聽起來卻像威脅，但他說的都是事實，畢竟現在他們還銬在一起。

「這傢伙……」東雲忍著怒氣，轉過身去幫忙拉住實的皮帶，方便她自己鬆開。

想到要是弄髒了之後說不定還會要求要洗澡，真是麻煩，明明就是女孩子，穿裙子不就好了嗎！剛剛不是還在說男朋友什麼的嗎？這種時候就不在意了嗎！
東雲在心裡瘋狂的吐槽著。

　　「謝謝！」

　　對方願意幫忙就馬上喜逐顏開，總算將皮帶和褲鈕解開後，稍微滑下去而露出的黑色薄布下包裹著顯然不可能被對方稱為「女孩子」的東西。

　　絲毫不在意有人在旁邊，他飛快的解決了上廁所的問題，一手提好褲子拉上拉鍊後，就要對方再幫一下忙了。

不管現在是怎樣的情況，正常禮節上的思考下不應該去看的，但東雲有些禁不起好奇心的偷看了——

好像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啊。

嗯？這傢伙是男的？看起來生理性別是那樣沒錯。但是進了女廁？是性別認同障礙的一種？剛剛說了男朋友？不知道？莫名其妙？

東雲內心瞬間飛過一百個為什麼，但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是愣愣地在一旁讓腦袋冒煙（而且就這樣直接盯著看）。

一直到對方又提出幫忙的需求，才回過神來……

「呃……妳……」
東雲嘴巴一開一闔的，但最後只得出一句話。
「上完廁所要記得洗手……」

　　東雲的反應令他感到有點奇怪，看起來好像很困惑的樣子，提醒洗手是這麼難開口的事嗎？

　　他邊想著邊點頭答應，洗手這點記得一清二楚，等東雲幫忙讓他穿好褲子，沖水後拉著對方慢慢走出廁格，站在洗手盆再度像享受生活般緩慢地擠出皂液洗手。

　　「接下來去哪裡好呢？」從褲袋拿出手帕抹乾雙手，再度拿起被他擱在一旁的球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