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與路人

          Breathless F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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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鏡子、光與湖水。
曾有萬千行舟嘗試划槳而過,以為自己所見的是真實,卻從未察覺鏡子所映的是裂痕扭曲的虛像、陽光所照的僅可視限制的單面、湖水所型的無過手捧起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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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鏡子不完、那道晨曦清冷、那座湖泊無魚。
於是碰觸鏡面者遭碎片稜角割傷,沐浴日照者凍傷在影子邊緣,投身入水者無不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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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瑟爾察覺自己讀得懂那裂痕走向、無需光線亦看得見全貌、不用氧氣也能悠游水中,已經是近乎高中入學時的事情了。
小學畢業後他們自然的離別,自然地當著同一所學校不同班級的舊識,禔恩雙子仍然是禔恩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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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問起那天不再來接受餵食的那隻野貓的去向,沒有人知道那天提爾格列究竟在火光與鮮血裡看見了什麼。
那殘存在他左半身的傷痕引來的所有嘲笑被他溫婉的笑和路瑟雷希的手段消彌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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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瑟爾從班級之間的傳言聽著人們的解說,別和萃說話、否則會不知道怎麼死的,他在踏出班級的後門前回頭和人脈廣大的同班同學回道:「你想多了,那只是路希保護萃的說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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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或許,也是路希保護其他人的方法?
洛瑟爾在走廊盡頭看見隔壁班被霸凌的女孩子向萃道謝,隨後快步離開,經過洛瑟爾旁邊的時候臉上是藏不住的感動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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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可以由衷笑出來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萃說,「您可以幫我嗎?洛瑟爾同學。」
洛瑟爾頓了頓,這傢伙大概還想知道霸凌者醜陋的樣貌是什麼樣子。
「門都沒有。」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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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隔壁班的霸凌者負傷向受害的女孩子道歉鬧得沸沸揚揚。那女孩確實因此一度重展笑顏過,至於那之後的猜忌與網路霸凌導致女孩轉學並不在洛瑟爾的考量裡,他關上了在校排前三的成績單前顯得過於弱小的警告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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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還是一樣,盡找我麻煩。」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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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利用關係自始至終未被放上天秤,直到一人攻讀藥學、尋找生命與基因的可能性,一人就讀軍校、走在被鋪好的道路之上。
他們未曾需要衡量公平與否,就如晚餐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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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瑟爾沒有興趣知道萃究竟用了什麼方法說服他的教授讓他發表近乎遊走在法律邊緣的專題,一如他不在乎自己為何丟著和路希並列的評價進入軍職體系。
隔著熱湯和銀色的餐具是萃的寒暄,他的氣質向來如同歷史課本上那古歐洲的貴族,洛瑟爾勾勒著船槳入水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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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洛瑟爾先生要不要試著來殺死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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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驟然殞落,前言後語都沒有記住的必要,黑色沙塵席捲了酒杯上的倒影,迫使洛瑟爾將視線從叉子的尖端移到那人的笑顏上。
「……就算你會失去所有的選擇權?」
「選擇並不存與我而存於世界,」萃笑道,「我只是想要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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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嘴角的弧度和月色一樣清冷,洛瑟爾沒有應允是或否,只是想起了野貓屍體的溫度,如同送入嘴裡的肉塊。
他一直知道那不是愛,甚至沒有憧憬或喜歡,那只是純粹的吸引,他的目光會跟隨那人的身影,看著並期待那人又身處於什麼樣的光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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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終將成為灰燼……
「洛瑟爾。」完整的鏡子呼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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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洛瑟爾將手中的手槍變為短刀的型態,「路瑟雷希。」
禔恩家的繼任者眼裡是慟哭的青藍、淺而易見的無奈,原本盈滿生命氣息的湖翻湧著波濤,陽光從和煦轉為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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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說我們是鏡子、光與湖水。若是如此,那麼你大概就是無論如何都僅存在於那裡的黑闇呢……」
路希靠著木桌,洛瑟爾朝他前進了一步。
「不,我只是一條不需要呼吸的魚,恰巧落入沒有氧氣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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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但或許你也沒有說錯就是了。」
因為鏡子映照不出黑闇。也所以有人說他是搖曳之舟、不變之樹、無窗之屋,他是任何存活於那座湖邊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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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萃讓你這麼做的嗎?」路希的目光落在洛瑟爾衣服上的大片血漬。
「不全然,他說的是要我殺了他,我只是照我的意思曲解他而已。」洛瑟爾伸手用指尖劃過刀鋒,從破開的皮膚液出的血滴是刀刃足夠銳利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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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希低頭輕笑一聲。
「呵呵……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要看看他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趴啦。
木材被燃燒的脆響讓洛瑟爾想起自己的確是縱了禔恩宅邸的火,建築材料日新月異的時代這棟高級的住宅卻還是古色古香,也難怪管家和僕役都殺得這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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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書房的火苗和紙張燃燒的香氣將路瑟雷希的身影焚成當年殺死野貓的孩子 ,黃昏的光稜像金粉飄舞。
「到我發問了,」洛瑟爾的語調依然平穩無波, 「你為什麼不恨提爾格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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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扭曲了視野,短刀的刀面反射著水滴般的朦朧光點,那張臉緩緩抬起,亮青的雙瞳清澈、寡淡的微笑溫潤,他笑得明媚又釋然,閃耀如星辰。
終將沉寂的夕日,墜落在深宵的流星,那一瞬排山倒海的淒厲情感刺穿了洛瑟爾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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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怎麼恨他?」路希控訴,「他就是我啊,他從來沒有改變啊。」
洛瑟爾在他瞳底瞧見鮮血和火光中敲碎鏡子的幻影。
「……我也這麼認為。」
刀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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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瑟爾走出火海之外,刺耳的鳴笛聲和灰煙一同瀰漫。半身的血汙、半身的煙塵、從教學用軍火庫裡摸出的激光手槍,一切都在劃破灰燼的笑聲前適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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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哈--呼呵、哈哈哈!」
萃笑得樂不可支,彷彿看了一場極致的鬧劇,「您確實殺了我,洛瑟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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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前,擲起了洛瑟爾的手,用指腹沾染被鮮血浸濕的衣袖。
「路希說了些什麼呢?」
洛瑟爾聽見破碎的訊號,他哽住喉間的笑意,「他說你就是他,而你從來都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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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踏著血沫的步伐經過萃的佇立之處,前路是秩序與律法的圍捕,他只是欣然握著血跡斑斑的手槍行走。
「他這麼選擇了嗎?」
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洛瑟爾回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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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幕繾綣,背光的眼眶流出晶瑩的液體,劃過沒有偏移的笑靨。
洛瑟爾確切從倒映自己的湖面上讀出了意外、失措、驚喜、厭惡、憤怒,或者更多對於發掘這世界景色的滿足。
那些一直都真實存在著,洛瑟爾第一次感受到未曾從分數上得到的莫大成就,他的腦海閃過一絲荒謬,卻終究不曾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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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選擇了。」
洛瑟爾,男,23歲,殺獅局入獄,罪名:謀殺、刑事毀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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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變了。
從紅鬚港裡得到的結論延伸到清醒的意志裡時,許久未有的劇烈不悅湧上了洛瑟爾的前額。他手腳俐落的敲開睡眠艙的門,早已習慣無重力般的靈巧行動,隨手抓了漂浮的尖銳物就往頸圈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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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剛醒來的狀態用這種程度的東西破壞不了,洛瑟爾想念起在荒廢花園撿的玻璃碎片。
將尖銳物塞進口袋後他立刻蹬牆往科斯帕克斯島移動,虛擬與真實得隔閡於他太過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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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港和科島之間的通道似乎被先來的人破壞了,這倒是幫了大忙,停電帶來的不便在這個幸運和敏感的感官之下並不造成問題。
洛瑟爾連自己也沒想到會這麼輕易找到萃,甚至在一片黑暗之中看清了那人近乎自刎般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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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
即便用上無重力狀態下能達到的最快速度,洛瑟爾抓住那人的手時還是被濺上了溫熱的鮮血。
那人原本漂浮的身子更像是斷了線的人偶向後倒去,直到被洛瑟爾一把拉進了臂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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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上卻還是得到答案的微笑。
洛瑟爾一手死壓著萃的頸部,一手扯下自己的制服袖子。頸圈太過礙事,既然已經被那人自己破壞了大半,洛瑟爾便動用自己微弱的機械知識拆了萃的頸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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頸動脈邊緣的傷口再深一分就危險,姑且停在看起來很嚴重的皮肉傷程度,洛瑟爾不在意那是誰的掙扎、否認、抗爭,提爾格列因為期待著自己(萃)怎麼做而放任選擇他全都看在眼裡。
是生是死並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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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是……一點都沒變呢。」萃聲音微弱的笑道,「礙事。」
「閉嘴。」洛瑟爾難得沒回他以往的回答,只狠狠加大了手上包紮的手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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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人總是感覺不到痛楚似的,眼裡鋒利的笑意沒有一絲歪斜,「唉呀,您覺得……我變了?」
分明氣若游絲卻還是聽起來餘裕至極,洛瑟爾在電力回復的幾秒後完成了他能做到的傷口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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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經清楚鏡子只是碎了一地剩下一片,重新組回又能回到完整,那對光來說是喜聞樂見的可能性。
已經可以預想下一句就是對夜父之心情況的好奇,洛瑟爾二話不說拽著萃就往科島的睡眠倉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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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邊也很有趣,真好奇這次毘陀羅先生會做什麼夢呢。」萃沒有抵抗,任由洛瑟爾喬好他的姿勢。
若問為何,萃從來不會也不能阻止洛瑟爾,即便是尖稜、寒光、死水也沒能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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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爾格列,」洛瑟爾掩上艙門前說,「別變了。」
為知而行者笑回:「您也是。當然,我也很好奇您死去的樣子。」
失落的人沉哼了一聲,讓艙門鎖上,旋身離開科斯帕克斯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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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敲了敲脖子上不為所動的頸圈,朝夜父之心走去。
下次講公平前先幫人拆了這東西啊毘陀羅,洛瑟爾悠悠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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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我先澄清一下雖然好像整篇都在寫洛瑟爾是找麻煩大師,但其實這是少數場合,大多數沒有用的麻煩他不會找,甚至會配合萃
然後自己寫完發現原來我設定洛瑟爾這麼強的嗎,想了想這傢伙能活在萃手下好像是滿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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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之終於寫完了也差不多徹底ㄎㄧㄤ了,一堆隱喻有興趣想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話就直接問好了或者大家都可以感受飄忽意識流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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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合和狀況允許會寫點小後記,總而言之寫完了!又可以看官方飆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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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覺得自己三觀都不正了!謝謝看到這裡的大家我要去交流回san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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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任何的感想與問題)
【王国】ઇ青聆ଓ
洛瑟爾真的是……深藏不露,難怪能在萃手下活下來+1
所為的「變」是不是指本來萃是為知而行,但是看到自刎時就像在掙扎,跟洛瑟爾所知的萃不同,還是在隔離監獄時就發現萃變了
路希也是……狠份子耶,好奇問一下之前的哥哥弟弟擅長什麼是本來就是這樣還是為了方便扮演對方的設定O////O
另外也好奇,如果有靈魂的話,路希看到萃的反應有想什麼或有滿意他的反應嗎///////
感謝萃中真的是很刺激又充滿畫面的各方對峙,最喜歡洛瑟爾喊閉嘴和塞人回去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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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ઇ青聆ଓ : 他沒有藏啦只是......一個很無聊的人 (爆

「變」實際上指的是1881洛瑟爾感受到1881萃的改變(因為1881萃不符合提爾格列的本質),回到3019洛瑟爾就知道實際上並沒有,但那種感覺還是讓他不愉快,而1881萃自刎嘗試消滅3019萃也不是他打算放任的事情,大概是這樣(很難懂

哥哥弟弟在紅鬚號的話原本只設定了萃走藥物與生物(兼醫療)、路希走商業與心理繼承家業(但其實我沒定禔恩家的家業是什麼),因為上流社會出身因此善於社交和互動算是兩人其實都有的特質,領袖氣質則是路希身為家業繼任者我安上去的,我自己覺得水到渠成沒有特別先後設定

(有點長我換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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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希如果看見萃的反應會意外,整個世界大概只有路希是為萃難過的,因為對他來說他們原本一模一樣,萃會走向另一條道路是當年那場奪去父親意外的錯,所以當他看見萃流淚(是的萃有流淚)他會無法不恨當初的兇手,並且非常哀慟為何他們不能一直都是同個樣子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們是相同的,如果人的一生是許多條岔路的其中一個路線,那麼路希只會看著一條並永遠這麼行走,而萃一直都看著所有的路口,只是以前會跟路希走同一條,在事件發生後知曉了別條路也可以走,於是偏離了與路希相同的道路……大概是這樣吧(??)

謝謝燎原中的關注和回應!!!長長的回應看得中之心花怒放
中心與路人
當然相信大家應該知道萃在哭跟萃想哭完全是兩回事(
欸啊。
回頭驚駭地發覺我竟不小心漏了所有洛瑟爾的篇章,補完決定回在這裡w
我喜歡裡面所有登場角色那種適合成列在美術館內的狂氣(因為它們大概算是所有瘋狂裡最優雅又具觀賞性的那種,能有塊點到為止的展示品說明版又更好了,像這些文章一樣w(what)

很喜歡萃中會不斷去重複連接意象和關鍵事件的敘事方式,去慢慢呈現各個角色的全貌,文筆也是一如往常地能把抽象和具體的東西都揉合成美麗藝術品的模樣

只能說洛瑟爾那個曲解真是太傑出的一手,我好喜... 大概也是只有這隻不用氧氣的魚才做得到的事
我想有時候不需要幫一個執著找太多的解釋,不論是"想要知道世界選擇的萃"或是"想要看見湖面裂痕的洛瑟爾",在我的理解就是因為他們的這份"想要"如此純粹到難以替換成其他詞彙才在旁人眼中看起來是種瘋狂吧
欸啊。
看完這幾篇文章我也感到滿足呢,不知道這樣的滿足和洛瑟爾殺掉路西所感受到的滿足感差多少,但本質或許是相同的東西...不知道呢,或許
畢竟晚上十一點了我也差不多該進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狀態了
但總之超愛萃中筆下的角色和文風!!!! (恢復普通迷妹式尖叫的結尾)
欸啊。
呀說錯了,滿足的是萃,洛瑟爾是成就感,但都是正向的情緒應該可以吧ry(???
中心與路人
欸啊。 : 哇哇哇薩門中這麼盛大的回應讓我好好醞釀要怎麼回答比較好 (受寵若驚)
陳列於美術館內的說法真是太美了為什麼薩門中每次都能做出這種讓我驚豔的精采解讀.............

老實說我是根據角色特性不同文風會有差別的類型,幾乎是因為萃和洛瑟爾我才會用這種意象連結的方式呈現,能被認為像藝術品太開心了……

我自己想到這傑出的一手時直接三觀崩壞想說:完蛋,究竟有病的是萃還是洛瑟爾還是中之 !!!
但因為太過合理,總覺得他們必須是這樣所以努力地呈現了出來,可以傳達出那股無關正誤善惡的純粹太太太好了 ……(對,中之完全肯定旁人看來他們就是瘋子,但他們最恐怖的大概就是他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幹嘛)
中心與路人
我相信薩門中感覺到的跟他們的那種滿足是一樣的!得到解答和拓展世界的新奇!能讓您有這樣的感覺我也非常榮幸!!
實在太謝謝您的讚美我真是看得快樂似神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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