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夜】

　　　〈華族令嬢とお話し〉

坐在人力車上望過去的景緻絢麗，尚未看清眼前事物，新的一幕便順著車輪駛過的軌跡躍進眼底，總教人難以適應。

拂過遮住視線的髮絲，樹葉已不如夏日那般翠綠鮮明，時間再晚一點便會畫上紅妝，到時又是一番熱鬧景象——滿目紅葉的美景，無論是誰都會為其艷麗所震懾。

然而對出身華族的同行者來說，僅僅風景也沒辦法滿足其對所謂文明開化的好奇心。染井傾首思考，摩登、浪漫之類的詞彙與這位大小姐的確很合襯，華族少女指定百貨店當成今天的聚會地點也屬必然。

無論是舶來品或傳統織物，對出身富裕的少女來講或許都有值得細細品味之處，非要逛上一圈才心滿意足地乘著電梯到位在二樓的喫茶店。

「呀啊——♡好好吃，秋天的甜點就是不一樣，就算只是紅豆口味也很棒呢♡」眼前同僚彷彿第一次吃到似地，對著店家招牌外郎糕讚不絕口。

「佐久間軍曹夏天時也說過一樣的話呢。」

那雙眼盈滿的喜悅是真誠的，分明四季都會說上相同的話語，佐久間嶺花卻都能說得好似初次品嘗，聽著並不像是客套的場面話。

基於與少女同樣喜歡吃甜食這點，染井歛起眼眸啜飲著紅茶，不多作其他感想。佐久間則揚起嬌美的微笑，往茶杯再次添上一顆方糖。

「呀♡被染井軍曹記得，真是榮幸。印象中染井軍曹也喜歡甜點吧？吶吶、人家早就想跟您一起喝下午茶聊天唷？甜點的確是帶給人幸福的東西呢。」

大多數時間她對這句話也是抱持著相同意見，可就如佐久間所言，染井也早已婉拒對方數次——原因無他，佐久間的好意常人難以承受；儘管桌面盛放的甜食滋味肯定不在話下。

卡斯提拉、銅鑼燒、布丁……上一次被款待這麼多樣點心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幸虧是兩個人能吃完的量。當時她除了對烏羽破費這點相當抱歉，他的不請自來也是意外之舉。

現在想來那個人肯定也存有捉弄的心思。
唇畔沾上杯緣，她將遲來的一點點不甘心悉數飲下。

「染井軍曹真是的——明明說過叫人家嶺花さん就可以了，只有稱呼姓氏跟其他人沒有兩樣，一點都不特別。」

佐久間的口吻帶著顯而易見的埋怨，將卡斯提拉一分為二時倒是俐落。甜美的香氣充盈鼻間，華族少女到底是被悉心培育的花，即便嗔怒也惹人憐惜。

「……我不習慣直接稱呼名字，佐久間軍曹也很少聽別人這樣稱呼吧？」

「別人是別人唷？染井軍曹是我的前輩，對人家特別一點也沒問題唷。不如說大家都對我太過拘謹了呢。」妙齡少女眨了眨眼將頭髮攏向另一側，看似不在意肩上的一線二星。「我呀、也是想普普通通地交朋友的。」

身穿制服的同時，專程乘坐人力車來百貨店吃點心就不夠普通了——要像個普通人起碼也得換上常服吧？
「我聽說發生在佐久間軍曹遠親家的事了。」染井不打算將不識趣的評論說出口。

「嘻嘻。」華族少女聞言抿起搽上胭脂的唇，像是同僚說了什麼有趣的事。「都忘了您也是這邊的人，小孩子看到不能看的 、 聽到不能聽的，總會忍不住跟人分享，家族的事勞煩您關切真不好意思。」

出身華族的女孩笑盈盈地將蛋糕推向她，旋即又注入牛奶在茶杯中，輕描淡寫的神態仿若方才所言與她無關。乳白色的色調漫開在表面，少女的蕾絲滾邊手套也是白色。

「沒什麼，我只是很在意——貯古齡而已，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買得起。」垂首思考片刻，染井小心翼翼切下一小塊。「而且貓應該吃不了貯古齡，是人裝成貓的聲音吧？『能感覺常人不能察覺的事物』是事實，自然能讓人相信。何況是出自小孩口中。」

「前輩這樣說就不夠浪漫了，既然都有白鶴報恩的故事，貓說話也不足為奇吧？啊、好甜♡」
「……貓是不能吃貯古齡的。」
「但人也不一定會想吃？從西洋人流傳過來的東西，被說成像牛血那麼可怕的事物，真是太——不幸了！不能這樣對巧克力！」

這麼想有些失禮，少女浮誇的表現與在常設小劇場表演的演員或許有得一比，不過對方會光臨的肯定是帝國劇場，如此倒也不難想像誇張之舉從何而來。她細細咀嚼著蛋糕，想著大概能有幾分鐘的安寧，沒料到少女清脆的嗓音再次響起。

「可是呀、染井前輩，說不定真的是貓想吃呢。」
「不能吃，如果餵了貓會危及其生命安全。」

「前輩怎麼不猜怪異這方面呢？」佐久間放下甜點叉，揚起純淨無暇的微笑。「貓又啊、金華貓啊，都可能會想吃看看呢。巧克力從遙遠的他方來到日出之國，怎麼說都像奇珍逸品，也許跟資生堂的冰淇淋不相上下唷？」

先說以文明難以辨證的物種，又提及時代的新寵兒，染井不懂佐久間怎麼能同時列舉兩者。更甚者，她總覺得對方口中的奇珍異品其實也指涉了奇珍異獸，出於這樣天真爛漫的大小姐口中，有種說不上的異樣感。

不急著接話，她細細攪勻沉入杯中的方糖，一邊斟酌著怎麼回應少女微妙的比喻，一面思考資生堂冰淇淋在夏天吃起來的滋味會是如何。

「原本是貓的動物，照理說依然保存普通生物的生理機能，靠著嗅覺或者同族互通的情報網……我不認為他們會想嘗試對自己有害的東西。」

把握難得的沉默，染井叉起餐盤上剩餘的部分，品味著甜而不膩的口感。雖然對盛情招待的同僚很抱歉，她的確需要些時間嚐嚐這些點心，而未得到回應的少女總有辦法繼續接續話題。

「就像前輩鍾情於甜食，有的怪異也會鍾情於鮮血吧？遠從外境而來的神秘珍饈，加上人們口中的錯誤資訊，成為知其名也曉得其味的貯古齡 ……」華族少女唇瓣開合，旋而嫣然一笑。「如此一來，就得好好教教壞孩子禮儀唷。前輩覺得呢？」

染井抬眸望向佐久間，眉間一瞬間鎖起。她選擇不在第一時間說話，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為自己斟上紅茶，再加入一顆糖攪拌。

「這不是外出用餐時能談論的部分，佐久間軍曹。」一字一字說得清晰，即便同僚的發言令她不悅，在公共場合說到這份上就夠了。

就算語氣聽起來不慍不火，佐久間瞥見染井神色不對，也明白這不是適合繼續談的事。抿了抿唇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想要道歉，可這裡是百貨店，這樣做好像又過於醒目。瞧向正在啜飲茶湯的同僚，她怯生生地重新落座。

「啊、前輩別沉下臉嘛？都是人家不好、人家真是的，打擾到前輩用餐興致了。」
「不嫌棄的話，明天帶一些巧克力來給您當賠禮？難得您願意答應人家的邀約。」

畢竟也不是有意的，點到為止即可——對方是華族的小姐，她也不想招惹事端。是故染井放下瓷杯時，唇角線條稍稍柔和了點。

「……佐久間軍曹。」
「是？」
「這邊多少會有認識妳的尋常人，傳出去可能會為佐久間軍曹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的♡前輩還是微笑起來最好看了♡」佐久間的臉龐又重新浮上笑靨，燦爛如花。

佐久間軍曹笑起來的樣子也很好看。
本來她想這麼嘗試著這麼說讓少女安心，直到對方迅雷不急掩耳提起自己的單戀史，染井又默默地收回原先打算。

總之，她的擔心之於這位華族小姐，大概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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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AKE：

「染井前輩，這次的外出不用擔心——我已經想好要怎麼呈報囉！就叫帝都百貨勘查事務吧♡啊啊、還是帝都點心查訪呢？」
「直接寫公務外出就好了吧。」

因為不想用太多cpu，寫起來超……廢萌向……F5可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