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你耳朵裡】

住你耳朵里 -- Jony J 豆芽 （中国有嘻哈）

紀念昨天終於聽到現場版，特此公開去年11月寫的全文。
豆鬼
（下收）

胡老師是一名小學老師。
他長得很普通：皮膚白只因長期待在教室辦公室內不怎麼曬過陽光，黑髮略長塞進了耳後，天生的近視眼讓他戴了副圓框眼鏡，個子不高也不矮，體質關係一直無法胖起來倒是，有的時候還挺困擾他的。簡單來說就是給人一種書卷氣吧，就像那些隨處可見的語文老師們。

他的日常生活是這樣展開的：早起，擺弄陽台的植物，花苞小小地冒出枝枒，皇冠狀的花尚未盛開，澆好水後給自己泡了杯高咖啡因含量的咖啡（然後注意不要誤加了奶精）啜飲著複習昨日備好的課程資料，然後開車，前往學校。順利的話平日三十分鐘內便可解決一切流程，偏偏今日落了個難題——學校指派了特殊活動給胡老師帶領。

胡老師對著手機皺起眉頭，通訊軟體裡長官臨時傳來的公文寫得字句簡短，擔在他肩上的責任可非同小可。
也將近評鑑的日子了啊……
胡老師嘆了口氣，手上咖啡一飲而盡。
主任最後傳來的訊息寫得清清楚楚——
今天的課題是：做月餅。

身著圍裙的胡老師朗聲在台上宣布道，底下的小鬼們竊竊私語看起來是挺興奮的——畢竟嘛，誰不喜歡不用動筆的手作課？——台上的胡老師讓大家安靜一會，繼續說明課堂的教學意義：適逢佳節，月圓人團圓，更重要的是將你們的作品帶回家裡和家人們分享，一同慶祝這份喜悅……放眼望去，一個小男孩聽得特別認真，兩眼還放出了光。

小豪是班上小鬼之一，早就想向隔壁女孩告白，想了想決定送她今日課堂做的月餅；老師說的嘛，月圓人團圓，送了這月餅我跟小冰就能團圓！男孩鬥志旺盛。
胡老師替同學們先揉和麵糰，一一分散適當份量，小鬼倒是懵逼了：這要捏什麼造型給女孩？對著麵糰左思右想遲遲下不了手，注意到的胡老師前來詢問，一聽，胡老師笑了笑：不如捏朵鬱金香給她吧，她挺喜歡花的。

巧手三兩下地，一朵暖黃色的鬱金香出現在男孩面前，男孩驚呼連連，便也費著心思模擬老師的作品。
老師，那你的鬱金香要送誰啊？男孩提問，男人低頭笑而不語，方久才落下一句：很忙的一個人吧。

怎麼就突然想起他了呢？車門嗶嗶兩聲上鎖，胡老師拎著和小鬼們一起做的月餅離開了停車場。等電梯的時候胡老師扳著手指數了數，一、二、三、四……原來也過了四個月。正常人若消失四個月早就該報警了吧？可惜他不是正常人，是根豆芽。胡老師笑了出來，走進了電梯。

他一人在狹小的空間裡看著燈號明滅，四周很靜，他抬起頭注視不斷爬升的數字，腦袋再度被旋律纏繞。是在那時候養成的習慣；對方工作起來總習慣把音響開個一整夜，胡老師其實不畏吵，大多時候就著音樂他也起床批改學生作業，改完了就備課，備課完了也還有其他事能做，反正就這麼弄著直到凌晨對方工作完成。
旋律停了。

胡老師踏出電梯門。
對方總是有點慚愧，撫著胡老師眼框下的黑眼圈口吻抱歉。胡老師總是不厭其煩地說著沒關係，接過對方的擁抱和甜言蜜語。「我其實也喜歡有你在身邊。」抱著他的時候胡老師閉上雙眼，好像這樣就能觸及對方心底，好幾次要開口的話又被吞進了胃裡，他明白，對方不打算也不可能給出答案。
明知道什麼東西會讓人痛苦，卻還是拼了命地想盡辦法要。
胡老師盯著掌心的鑰匙發愣。

今晚月色特別皎潔，照得胡老師家門口一片明亮。
他走近門口卻又停下腳步，握著鑰匙的手遲疑；蹲在他家門口的人聽到他的腳步聲，抬起頭對著胡老師扯了一個疲憊的笑容。
胡老師呼吸一滯。
「全世界，除了你，我誰都不想約。」
耳鳴一般，話語像直接住進了他的耳朵裡。
胡老師閉上眼，只淡淡說了句：中秋快樂。

門關上，兩雙鞋子並排在門口。
一朵白色鬱金香落在地上，含苞待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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