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食屍
整理房子
家裡有很多、很多的萬用架子，無法言傳，有沒有被意會，也沒關係
一格又一格將它們的內容物整理、清空
大剪刀崩解的，到底是一段如何的故事

我總是在怕，聽見母親的話
有時候、很常、有些時候、總會
是文章裡愛用的
「如同夾雜嘆息」、「彷彿隨歎息呼出句子」、「煙沒於話/歎息中的歎息/話」
呼出的氣息，寫滿了
貧窮的無奈

很怕哪些字詞，又觸動了
　　極為敏感的
貧窮線

我所居住的單位，是一座文字獄
沒有潤滑的嗓子，你聽得見
一聲又一聲，刺耳的、卻又無聲無聞，早已溶入眉眼與動作中
關於貧窮的無奈何

壓垮了所有的快樂
扯斷了所有的餘裕
　妳怎麼敢快樂
　妳緣何敢逍遙
總有一天，會粉身碎骨
於亢奮的翱翔途中，被一聲輕然的默歎
扯落
與那幽幽深淵一同　萬劫不復

母親好像來自梵谷的畫
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深刻得無從忘記
刻劃盡的風霜、以顏色銳利的圓角
妳再也道不出快樂
火山的女兒不得安寧、大海的女兒永無息歇

——
妳想起了許多往事
以前，父親會捎來一份速食早餐，餵飽巢內嗷嗷鳴啼的妳
啊、不復見了
　
妳想起了許多往事
以前，和父母一同外出用餐，父親愉悅的神情
啊、不復見了

妳想起了許多往事
以前，父親流利的笨拙話語
啊、不復見了

妳於黃昏晏起，揮散開惺忪
安靜的家裡，沒有代表父親在家的電視喧鬧聲
　
妳與家人外出用餐，打開菜單
沉默的選餐時間，沒有父親闊氣的說「隨便點」
　
妳與父親並肩等待公車
無聲的兩人間，沒有父親自說自話後偶有近乎無邪的笑聲

妳以為，這就叫做死別的練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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