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遊戲》SIDE: Orange

「溫蒂」

女孩就如他所想的一樣，除了稍微比他人好看那麼一點的外表，以及傳聞中的一點聰明外，基本上與其他人並無太大的差異。但出乎意料的是，當他刻意用帶著調侃和有些貶低意味的話語向女孩陳述他的想法時，女孩不改她淡淡的微笑，仍是笑著站在原地看反過來有些愣住的他。

「你說得沒錯呀。我本來就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只不過是比其他人聰明了一點而已。」
女孩不曉得是在謙虛還是同樣在向他陳述事實，相當平淡且快速地接受了他的刺激，用著彷彿在說「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嗎？」的語氣向他笑道。

「我本來就是個普通人啊，悠暮同學。還是你對我抱有什麼更特殊的期待，所以才會來找我呢？」

溫蒂稍微偏頭笑了起來。而他只是挑眉，對於這稍微讓他感到意外的發展露出了饒有趣味的笑。

看來這個女人會比他想得還要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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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過就是會耍耍嘴皮子罷了。」

女孩亞麻色的頭髮隨風搖曳，一如往常，她用著頗為平淡的聲音走在碎石路上，向那個總是在探詢她內在的人說道。
「會耍嘴皮子已經比大部分人都好了，有些人連講話都不會呢。」
悠暮倒是豪不客氣地表達他的鄙視，但溫蒂對此只是笑了笑。
「但是會耍嘴皮子並沒有用，我想你也知道這點。」她停頓了會，「悠暮，你不只聰明，還擁有不錯的家庭背景──這是你為什麼可以在這裡肆無忌憚地做這些事的原因，不是嗎？」
被問的青年只是聳了聳肩，大抵是在表達就是這樣沒錯。他可不是個白痴，螳臂擋車的事情沒效率過了頭，而他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溫蒂也像是知道似的，繼續走在他前方的道路上，向著微風瞇起了眼。

「但我不是這樣的，悠暮。」

「我會耍嘴皮子，也許算是會講話，但我仍舊比你普通很多、很多。而在某些人的眼裡，說不定你也只是個普通過頭的人，這你也肯定是知道的。」
倚強凌弱是沒有錯的，這世界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溫蒂用著比誰都還要溫和，卻又過於堅定的話語說道。

「會耍嘴皮子並不會使得我變得特別，同樣的，也不會使你變得特別。」
她轉過身來，陽光打在她身上有些過於明亮，有一瞬讓悠暮瞇了瞇眼。溫蒂仍舊是淺淺的笑著，比誰都還要更溫柔、比誰都還要更認清事實地輕輕開口。

「言語並沒有力量，因為這個世界會用更加暴力且殘酷的方式剝奪你的一切。」

「偶爾我也會希望自己說的話能夠多改變點什麼，但這就是這個世界。」
她輕輕說著，手撫過旁邊的長得過高的灌木葉。
「所以你所冀望的東西肯定不在我身上，但也不會在任何人身上。沒有人是特別的，悠暮──所有人終有一日都會死去，都會變回屍骸的。」
就算得了再多東西都一樣。不過聽到這裡，悠暮只是走到了停下腳步的女孩身旁，然後用手稍微抬起對方的臉。亞麻色的瞳仁轉了過來，望進了他那雙橙得刺目的眼睛。悠暮看著她一陣子後，低下頭，將額頭貼在對方的額上。

「妳說這麼多只是想否定我的選擇嗎？還是又是想挖個陷阱，讓我間接地承認我把妳捧得比別人高呢？不管我怎麼聽，妳好像都只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啊，這位小姐。」
他輕輕吐出彷彿與剛剛的話毫無關聯的問句。不過溫蒂只是微瞇起眼，笑了起來。

「你猜猜看呀。」
然後狡猾地回擊，接著伸手輕推開對方。

「不過我所說的話，你肯定都聽進去了。」
溫蒂樂呵呵地笑道，接著又轉身向前，慢慢地踏在碎石子路上回去校舍。悠暮多跨了幾步，來到與女孩並肩行走的步伐，然後陪著她往回走。
「妳可真是蹬鼻子上臉啦？」他調侃了一句，但女孩的表情仍是沒什麼變化，似乎也沒打算回答他的話。

沒關係，他心裡想著，不管溫蒂是怎麼想他這個人、甚至是想這個世界，那都與他沒什麼關聯。當然，他也不是不知道溫蒂為什麼突然向他說起了這些，但他並沒有打算戳破那個女孩在話語底下層層包裹的想法。

所以就說了她很會說話，悠暮看了旁邊的女孩一眼。雖然聽起來就像是爛大街的道理，但是溫蒂是在用他聽得懂、且不會排斥的方式，試圖把自己推到她所在的那片平凡裡。並不強逼，也不緊迫，而是接近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她在挑戰著自己的底線，以及試圖把自己往她的方向改變。

那當然不是壞的，但溫蒂也曉得，那當然對悠暮來說是不太可能的。悠暮自己也知道，他對於那些太笨拙的人實在沒什麼興趣，要他融入社會還可以，但要他真的融進那所謂的普通，他還真辦不到。但溫蒂卻是站在峽谷的對面，像是要一躍而下般的朝著他伸出手，用著口型說著：跳吧，我也會陪你一起跳的，所以下面並不會可怕。那肯定只是眼睛的錯覺而已，所以就算跳了也不會受傷的。

──如果把這口才用在其他地方，她大概會有更大的發展。悠暮並不理解她屈居於此的理由，但也不打算過問溫蒂的想法。她想做的他從根本上就不解，那麼就沒必要用話語來說服彼此了。

但這個世界是殘酷的，他想起溫蒂所說的話。不管是對著誰都是。

──雖然在他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他看著亞麻色的頭髮灑在一片腥紅地毯上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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