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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世界因他而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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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上的人們不斷尖叫、逃竄,但什麼也無法阻擋那個一步一步走來的人。

藍色的琉璃花開了,開遍了整個城鎮。

他的筆流瀉出優美的文字,在空中譜出一道又一道的藍色旋律,然後降落在他四周的景物上。

藍色的琉璃花謝了,帶走了整個城鎮。

那些本應無害的假花隨著他所寫出的一字一句搖晃、碎裂,琉璃碎片落至白雪上方,暈出了大片的黑洞。

彷彿在白紙上打翻了墨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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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琉璃花開了。

他踏足的陸地皆被抹去。

藍色的琉璃花謝了。

他走遍的空間一一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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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琉璃花開了。

他來到了曾駐足的溫室,塗滿星空的玻璃隨他的步伐應聲碎裂。

藍色的琉璃花謝了。

他來到了那架純黑的鋼琴前,將落在上面的白紙與圖畫奮力一掃。

藍色的琉璃花開了。

他隱約聽見那人的聲音自遠方而來,斥責且痛心於他的作為。

藍色的琉璃花謝了。

但他一點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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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琉璃花開了。

最後終於只剩下他和鋼琴存在的地方可以駐足。

藍色的琉璃花謝了。

他抬起那支透明的鋼筆,往自己的喉頭用力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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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

筆尖在距離他的咽喉幾毫米的地方停下。他回過頭去,看見那裡站著一個他太過於熟悉的人。

「──為什麼連這裡都要跟過來啊?」

他出口的聲音顫抖著,難堪得令他呼吸困難。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午夜藍的雙眸彷彿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似的、泛著晶亮的光。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啊!?我已經受夠了、受夠了、受夠了!」

他幾乎是尖叫一樣地將筆往對方甩,但那被攻擊的人只是默默接下了鋼筆,一臉悲傷地看著他。

琉璃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滾落自己的雙頰。那很燙、很痛、很難受。
他習慣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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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受夠了......」

他因啜泣而破碎的聲音只擠得出反覆的話語。

「我真的受夠了啊......我不想要記得、我不想要活著,」

好難受。

「我不想要存在──」

好痛苦。

「──我不想要再被丟下了......」

好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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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離破碎的哀求在那空蕩蕩的虛無之中迴盪,就連回音都傳不回來的寬闊使人更加孤寂。琉璃最終還是跪在了地上,悲傷湧過了他所有的記憶、所有的行動、所有的想法。

「......我受夠了......」

淚眼模糊的視野之中,他依稀還看得到那些藍色的花在他的腳邊盛開,慢慢爬上自己的身軀。

「你那麼想要這些記憶的話就都拿去,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他用力擦著自己的眼淚,但是卻止不住那些不斷墜落的懊悔。好傷心,他想著,心疼到他已經麻木了、麻木到他痛不欲生。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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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還在這裡啊。」

那人的語中帶著心疼。

「不要緊了,一切都會沒事的。」

沒事的。那人重複著明顯是謊言的話語數次,將他的手包覆在自己身側。那是毫無溫度、毫無重量的一雙手,但是在這幽暗之處發著淡淡微光,幾乎是要讓他產生一種光芒的錯覺。

但他清楚,這個人不是光,只是一片更加深沉的悲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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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不記得也沒關係,我記得就好。背負著世界的人向他如此說道,對他伸出了那雙潔白無垢的手,捧起了他流滿了淚水的頰。

「琉璃,你可以不用擔心了。」

沒事了。他如是說,而在他搖籃曲一般的歌聲之中,他感覺那些湛藍的花愈發成長,爬上了他的腿、他的腰、他的雙手、他的臉龐。
他在那片美麗又哀傷的藍覆蓋自己的視線之後,終於緩緩闔上眼,陷入永久的沉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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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琉璃花開了。

那帶來奇蹟的作家終於與他身後的花海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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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琉璃花謝了。

琉璃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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