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8:42 AM
Sun, Apr 1, 2018 10:0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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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惡人:普通人為何會變成惡魔?
——再現苦難包含著一種弔詭。一方面想組只有人繼續受到傷害,我們必須說出發生過什麼事,但在說故事的過程中,我們有可能會以始料不及的方式傷害到他人。我們想要讓加害者羞愧,但有時卻會刺激他們更為暴力,
我們想從旁觀者身份引發惻隱之心,但有時卻會讓他們越來越麻木,甚至憎厭
。我們想要給倖存者帶來療癒的聲音,有時卻會讓他們二度創傷。
我們想要把遙遠的陌生人變成鮮明具象的人,但有時卻會把他們化為抽象和只有二度空間的「受害者」。
#不讀會死
🧃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8:42 AM
——我們有時會覺得看那些紀錄著重大暴行的照片是一種責任。但我們同樣有責任反省看這些照片意味著什麼,反省我們何以竟有辦法童話他們的內容。……大部分呈現受折磨和殘缺軀體的照片都會撩起一種淫穢興趣…令人反胃的影像一樣可以有魅惑力。
——
在一個不知羞恥的世界動員羞恥之心,有可能只是一錯亂的宣傳工具。
🧃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8:52 AM
書中訪問了一批二戰時期老兵,他們如今年老衰弱,年輕時曾幹過令人髮指的行為,遭到俘虜在中國的戰犯營裡關了十年,受到思想改造,最終自我懺悔。很特殊的是,這是從加害者的角度出發,談服從、邪惡、兇殘、利他主義、羞愧、道德、懲罰與寬恕,訪問中談及的範圍包含強暴、刑求、慰安婦、虐待、屠殺,用第一手鮮明的文字訪問,將二戰日本兵的矛盾與殘酷表現出來。
訪問中沒有避開敏感的議題,作者讓老兵們詳細地談他們在中國鄉村如何對待女人與嬰孩,對慰安婦的感想、刑求的過程手段…閱讀時不那麼令人舒服,就像在閱讀「奧許維茲臥底報告」這本書一樣,直接衝擊讀者的大腦與認知。
🧃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9:02 AM
這本書扣掉附錄頁不過260頁,我卻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閱讀(中途還看完了兩本其他書籍),書裡論及的議題既廣又深,旁徵博引,幾乎字字珠璣,從鄂蘭談到津巴多,談戰爭的絕對順服對人類心理的影響,父權、人權、人性都談到了,人類學、宗教學、社會學、心理學等都提到了,讀起來十分密集辛苦,但衝擊性十足,足以令人隨時反芻台灣社會的狀況。
噗首作者談到再現苦難一事,不免連結到台灣在228和白色恐怖轉型正義的議題,我們每年在反省228同時也突顯了這些矛盾。討論到「去個體化」時,也會思考到抗爭運動裡受到政府攻擊的現象,每一個議題幾乎都曾經發生在台灣這幾十年的近代歷史中。
🧃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9:15 AM
Sun, Apr 1, 2018 9:16 AM
閱讀同時也提醒我們自省,比如當我們討論著白色恐怖時,我們要怎麼去言傳這些殘酷而真實的故事?書中說道曾有人提到不贊成『納粹大屠殺』這個詞,嫌這個詞把一片混亂包裝得太整整齊齊,用憤怒的聲音把太多東西打包成一小包。作者引用了一段說明:
世人如今已經有了一種大屠殺的文類,它有著種種關於什麼才算是大屠殺論述的規定,但這些規定往往無法公道對待個人創傷。大屠殺論述要求的是證據、資料和證明。事實上,那也是一種把大屠殺轉化為資料庫的論魆,轉化為許許多多的證據。
而這樣把創傷濃縮成標籤,對療癒並沒有幫助,集體紀念和紀念館話恐怕會形同「對個人的最終刪除」。
作者沒有給出答案到底該怎麼處理創傷,給予答案不是他要做的,答案是留給我們思考的。
🧃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9:24 AM
書裡的論述不會使我們同情老兵們,他們的行為使人不寒而慄,但是在他們娓娓道來的回憶中,又會覺得「啊,他們也是被訓練而來的」,這並非同情,而是絲微的理解。
——『他們最終會成功讓你以反射動作接受命令,像個機器人或奴隸似的…你可以說,這就是日本新兵訓練的目的。除了體罰以外是霸凌,沒完沒了的霸凌。例如有一種懲罰叫「年輕小姐」,另一種叫「夜鶯過山谷」,那是要你爬過床底,一面爬一面學夜鶯叫!然後一票老鳥會說:「老天,今天的夜鶯叫得真難聽!」他們想出千百種新方法折騰新兵。這就是新兵訓練,結果就是,你的自我會被徹底殺死,只知道服從上級命令。』
——『到最後,就像你問的,殺人會變成一種樂事。例如你會把一群人關在屋子裡,點一把火,看著它燃燒。對,你會有一種血腥和殘忍得難以置信的快感。』
🧃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9:27 AM
——『他們讓我們站在一旁觀看學習。他們會不斷刺戳一具屍體,直到屍體體無完膚,無法辨認。通常會二、三十人一起刺戳,我們只是看著,回到部隊後我們會有一半的人吃不下飯。當你想起那些屍體的光景,你就是無法吃得下飯,但你知道嗎?你會慢慢習慣,一次、兩次、三次——之後你就習慣了,然後你會想:「
我以後要多表現,讓我的紀錄好看些。」
🧃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9:37 AM
探討邪惡時,作者講「責任的分散化」去解釋,講人類的盲點。
我們習慣把自己的負面行動看成情勢所迫,又把別人的負面行為看成出於天性(觀察者偏差是一種自我一他人的歸因偏差現象,是指觀察者自己的動機、期望和先前經驗等因素妨礙了觀察的客觀性。);我們喜歡熟悉的事物,只是因為他們熟悉(重複曝光效應—人們會單純因為自己熟悉某個事物而產生好感。 社會心理學中,這一效果也被稱為「熟悉定律」——所以選舉時大面曝光插旗是必要的,這出於人性);我們看得出來自己社群的多樣性,確認訂其他社群的成員都是一個模樣(他群同質性偏見)。
當我們讀到對人性心灰意冷,作者又談人類高貴的利他主義,雖然不一定是「純粹」的利他,而來自不著痕跡的自私動機。但總歸,還好,人類並沒有那麼無可救藥。
🧃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9:49 AM
有趣的是,書中提到某個例子,倒是說明了台灣在勞基法上的困境。
林立青前陣子舉了勞檢的問題,
https://www.facebook.com/liqingl3/posts/2163516103664373
即使勞基法修得再嚴,擴大勞檢依然有個問題:勞工會幫資方造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指責資方玩法弄法,也不能忽略勞工同時也是使自己陷入困境的幫手之一。台灣勞工擔憂自己的弱勢,不敢檢舉資方,或許下面這個例子可以解釋:
「不多的土匪就可以洗劫整列火車的乘客,是因為土匪可以信靠彼此,而每個乘客都擔心自己若是起而反抗,便會在有任何人出手相助前被射殺,所以,若是我們相信火車裡每個人都會馬上隨著我們起而反抗,便永遠沒有人敢嘗試搶劫火車。」換言之,灰心絕望的失敗主義乃是做出了一個會帶來後果的決定。
🧃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10:01 AM
因此我說,這本書要告訴我們的不是正確答案,而是提醒反省,自省我們在現實中有哪些項目是我們忽略掉的,而能修正的。
最後,呼應一下開頭我提到的白色恐怖及228,書裡探討「寬恕」「原諒」,而並非一味呼籲,他傾向「原諒與寬恕」,但也明白人沒有權利寬恕一些施加在別人身上的罪行。很多研究都告訴我們,唯有寬恕才能從仇恨中解脫,但是我們又豈能強迫寬恕?他引用文字:加害者的「自白」毋寧是一種表演,演員、劇本、舞台和觀眾一應俱全,甚至有人將懊悔性自白界定為一種「重生」,自白者是要藉之把「罪惡的過去換取聖潔的現在」,讓加害者可以「透過敘事重新創造自己的過去」。
「
🧃CHAi
@ohole
Sun, Apr 1, 2018 10:04 AM
懊悔會啟動一個過程,迫使受害者和倖存者允予加害者道德的自我修復,社會要求他們出於身心健康和寬大為懷的精神,原諒被害者,自白是「打著個人療癒和國家療癒名義而不公道加諸他們的一個負擔。」
「
原諒的臉是溫和的,但他對被屠殺者何其冷應。我們常常被要求這樣想事情:報復使人殘忍,寬恕使人高雅,但事實有可能是相反的
。正如拉比們說過的:『任何對殘忍者仁慈的人說到底都是對無辜者漠不關心。所以,寬恕也可以是一種殘忍。」
當我們呼籲著原諒殺人兇手時,恐怕也犯了殘酷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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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現苦難包含著一種弔詭。一方面想組只有人繼續受到傷害,我們必須說出發生過什麼事,但在說故事的過程中,我們有可能會以始料不及的方式傷害到他人。我們想要讓加害者羞愧,但有時卻會刺激他們更為暴力,我們想從旁觀者身份引發惻隱之心,但有時卻會讓他們越來越麻木,甚至憎厭。我們想要給倖存者帶來療癒的聲音,有時卻會讓他們二度創傷。我們想要把遙遠的陌生人變成鮮明具象的人,但有時卻會把他們化為抽象和只有二度空間的「受害者」。
#不讀會死
——在一個不知羞恥的世界動員羞恥之心,有可能只是一錯亂的宣傳工具。
訪問中沒有避開敏感的議題,作者讓老兵們詳細地談他們在中國鄉村如何對待女人與嬰孩,對慰安婦的感想、刑求的過程手段…閱讀時不那麼令人舒服,就像在閱讀「奧許維茲臥底報告」這本書一樣,直接衝擊讀者的大腦與認知。
噗首作者談到再現苦難一事,不免連結到台灣在228和白色恐怖轉型正義的議題,我們每年在反省228同時也突顯了這些矛盾。討論到「去個體化」時,也會思考到抗爭運動裡受到政府攻擊的現象,每一個議題幾乎都曾經發生在台灣這幾十年的近代歷史中。
而這樣把創傷濃縮成標籤,對療癒並沒有幫助,集體紀念和紀念館話恐怕會形同「對個人的最終刪除」。
作者沒有給出答案到底該怎麼處理創傷,給予答案不是他要做的,答案是留給我們思考的。
——『他們最終會成功讓你以反射動作接受命令,像個機器人或奴隸似的…你可以說,這就是日本新兵訓練的目的。除了體罰以外是霸凌,沒完沒了的霸凌。例如有一種懲罰叫「年輕小姐」,另一種叫「夜鶯過山谷」,那是要你爬過床底,一面爬一面學夜鶯叫!然後一票老鳥會說:「老天,今天的夜鶯叫得真難聽!」他們想出千百種新方法折騰新兵。這就是新兵訓練,結果就是,你的自我會被徹底殺死,只知道服從上級命令。』
——『到最後,就像你問的,殺人會變成一種樂事。例如你會把一群人關在屋子裡,點一把火,看著它燃燒。對,你會有一種血腥和殘忍得難以置信的快感。』
我們習慣把自己的負面行動看成情勢所迫,又把別人的負面行為看成出於天性(觀察者偏差是一種自我一他人的歸因偏差現象,是指觀察者自己的動機、期望和先前經驗等因素妨礙了觀察的客觀性。);我們喜歡熟悉的事物,只是因為他們熟悉(重複曝光效應—人們會單純因為自己熟悉某個事物而產生好感。 社會心理學中,這一效果也被稱為「熟悉定律」——所以選舉時大面曝光插旗是必要的,這出於人性);我們看得出來自己社群的多樣性,確認訂其他社群的成員都是一個模樣(他群同質性偏見)。
當我們讀到對人性心灰意冷,作者又談人類高貴的利他主義,雖然不一定是「純粹」的利他,而來自不著痕跡的自私動機。但總歸,還好,人類並沒有那麼無可救藥。
林立青前陣子舉了勞檢的問題,
https://www.facebook.com/liqingl3/posts/2163516103664373
即使勞基法修得再嚴,擴大勞檢依然有個問題:勞工會幫資方造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指責資方玩法弄法,也不能忽略勞工同時也是使自己陷入困境的幫手之一。台灣勞工擔憂自己的弱勢,不敢檢舉資方,或許下面這個例子可以解釋:
「不多的土匪就可以洗劫整列火車的乘客,是因為土匪可以信靠彼此,而每個乘客都擔心自己若是起而反抗,便會在有任何人出手相助前被射殺,所以,若是我們相信火車裡每個人都會馬上隨著我們起而反抗,便永遠沒有人敢嘗試搶劫火車。」換言之,灰心絕望的失敗主義乃是做出了一個會帶來後果的決定。
最後,呼應一下開頭我提到的白色恐怖及228,書裡探討「寬恕」「原諒」,而並非一味呼籲,他傾向「原諒與寬恕」,但也明白人沒有權利寬恕一些施加在別人身上的罪行。很多研究都告訴我們,唯有寬恕才能從仇恨中解脫,但是我們又豈能強迫寬恕?他引用文字:加害者的「自白」毋寧是一種表演,演員、劇本、舞台和觀眾一應俱全,甚至有人將懊悔性自白界定為一種「重生」,自白者是要藉之把「罪惡的過去換取聖潔的現在」,讓加害者可以「透過敘事重新創造自己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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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的臉是溫和的,但他對被屠殺者何其冷應。我們常常被要求這樣想事情:報復使人殘忍,寬恕使人高雅,但事實有可能是相反的。正如拉比們說過的:『任何對殘忍者仁慈的人說到底都是對無辜者漠不關心。所以,寬恕也可以是一種殘忍。」
當我們呼籲著原諒殺人兇手時,恐怕也犯了殘酷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