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遊戲》SIDE: Blue & Black
──遊戲的中途──

很痛。
她感覺到自己的左腳變得麻木，全身都因為流失的血液發出警告，頭腦昏沉、身體過於沉重，難以移動。
好疼，太過疼痛了，她甚至連再去反抗的力氣都快要失去，只覺得眼前一黑，又被那個人掐著脖子摔在草地上。她忍不住因疼痛尖叫出聲，但是只發得出幾個斷續的音節，剩下的聲音都被那隻充滿殺意的手堵在了氣管，跟著空氣一起被堵在那裡。
「這是最後了。」
她聽見那個人以冷淡的語氣說著，看見那雙毫無感情的橙色眼眸凝視著她，瞳孔中盡是勝利的喜悅與殺戮的歡快。
她已經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快要黑掉的視線之中，她看見倒在不遠處、試圖慢慢爬起來的瘋帽子。
不，他應該已經爬不起來了吧，只是硬是以那把漆黑的刀撐著身子，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但不斷滴落的鮮紅液體讓人明顯看出他的傷勢。

是因為約定嗎？是因為她是愛麗絲嗎？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拯救她呢？

她感覺到掐在脖子上的手逐漸縮緊。

遠方那個黑色人影忍著疼痛，似乎在叫喊著什麼，但是她已經快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好疼。
說到底，她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被捲入這種事情，畢竟她根本沒能夠拼湊完整自己的破碎的記憶，現在卻要死在這裡了。
她不過是追逐著誰的身影而已，但那個人到底是誰，她也已經有些遺忘了。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下意識在反抗即將到來的黑暗，但她也已經沒有知覺了。

是啊，是誰呢？

只記得那是她非常珍重的誰，非常疼愛她的誰，總是待在她身邊的誰。
她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放棄吧，如果放棄的話，也許她就不用再在這瘋狂的仙境裡掙扎的生存，只為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的願望奮鬥。
她明明就不想要這麼做的，不想要傷害別人的，為什麼她必須拿起刀刃與誰相向呢？

她開始缺氧，開始失去意識。

──「咚」的一個聲響，就在她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她脖子上的壓力突然鬆開了。氧氣一瞬間衝入了她的肺部、胸腔、腦袋，她嗆咳了起來，同時聽見了一道聲音衝破那片黑暗。
「──愛麗絲！！！」

有人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等她喘過氣來就將她硬是抱了起來，朝著某個方向跑去。她似乎聽見了黑龍的憤怒從後方傳來，那是充滿了憤恨跟憎惡的聲音：
「──白兔！你覺得你這樣就逃得了嗎！！！」
黑龍怒吼著，接著是鐵器碰撞的鏗鏘聲。她似乎瞥見了瘋帽子與他的黑刃，在砍斷了黑龍的一隻手後，便飛奔而來。怪了，他剛剛不是動不了嗎──她心中充滿了疑惑，但疲憊勝過了她的思緒，而她就在暈眩之前的那陣短暫的光之中，看見了那個抱著她逃離的人的臉龐。
──白髮紅眼，帶著驚慌但關切的眼神，那雙鮮紅的瞳孔擔心地望著她，又抬起頭望著前方不知往何處去的道路。

那是她盼了九年未曾見過的臉。
不知為何，她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但是在這之上湧進來的是她的記憶碎片。
原來是在人的身上，難怪她找不到，難怪她一直都不曉得那到底是誰。也難怪之前發生了那麼多怪事，這樣子一切都說得通了。每當她需要幫助的時候，事情總是會突然發生轉機，而現在所有的事情都銜接起來了。
她堅持了那麼久、堆積出來的城牆，就在這麼一瞬間毀壞、崩解了。

「哥哥......」
她在暈過去前只勉強吐出了一個單詞，虛弱地閉上了雙眼。
在最後，失去意識之前，她又聽見了那道聲音溫柔的安慰著她。

「不要緊的，愛麗絲。」
即便她聽得出聲音中的害怕。
「哥哥會保護妳的。」
即便她聽得出那人同樣對重逢感到悲傷與歡喜。

她最後還是無法抵抗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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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害怕。
他很害怕，非常害怕，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恐懼，但是當他看見悠暮拿著刀子對準愛麗絲的時候，他還是出手了。
他出手了，在短短的一瞬間，出手揍了那個可恨的人一拳。悠暮理所當然是猝不及防──他將十秒的時間停止了，衝了過去，用他一生之中最大的力氣賞了那人一拳。
他幾乎可以從對方橙色的眼眸中辨別出自己的臉孔，帶著驚慌、恐懼、憤怒、害怕的表情，將一切都灌注在那一拳之中，將那個人從自己的妹妹身上推開。
悠暮的臉馬上就因盛怒和憎惡扭曲了，嘶吼著，反手過來要給他一刀，但他馬上就拉著愛麗絲逃跑了。

愛麗絲、愛麗絲、愛麗絲，他親愛的妹妹愛麗絲，他從來無法碰觸、無法珍愛、無法待在身邊的愛麗絲。現在躺在他的手中，身體慢慢失去了溫度，幾乎是讓他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他聽見荊在後頭給了悠暮一刀的聲音，急促的腳步聲追了上來，但他認得出那是荊的步伐──快速、規律、即便奔跑仍然安靜的聲音。剛剛荊也差點死了，他硬是使用了倒退時間的能力，明明他知道這麼做的話是破壞自己給自己設下的規則，接下來可能會有懲罰。
但是沒辦法，他能怎麼辦呢？他畢竟只是個軟弱的人類，只是個自私的人類，想著他就差點絆了一腳，然後被一個有力的手抓住了臂膀。

「喂、你搞什麼！給我好好看路！」
荊低聲罵了一句，但只是抓著白兔向前奔跑，穿越了樹叢與森林，只為了甩掉後面的黑龍。他喘著氣，緊張的說聲「抱歉」，然後又急忙追上荊。

他緊緊抱著愛麗絲，但是卻幾乎是要束手無策。怎麼辦呢？他肯定來不及趕回去找雅莉亞，也沒有能力再替愛麗絲治療傷口了──他選擇把這份力量用在荊身上──而且等等可能還會有破壞規則的懲罰，這下糟透了，後面還跟著一隻憤怒的黑龍。
不過他的心情卻莫名爽快。

可能是因為他狠狠揍了那個人一拳，可能是因為他終於能夠見到愛麗絲，又或者是因為他終於出手做了點什麼。
就算結局並不會改變，就算是徒勞無功，他卻還是覺得壓力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在這個怪異又緊逼的局勢之中，他笑了出來。
是啊，沒辦法，他所祈求的說到底也就只是可以保護他珍愛的人，而現在他做到了。如此虛無縹緲又微小的成就感還是令他愉快，那是沒辦法的事。

他看見荊又一臉怪異的看著他，只好無奈但又愉快地笑著望向他。
不過荊似乎也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後又轉頭看著前方的路途，雖然氣息有些紊亂但還是回了他一句。

「你還真是沒有變。」
他聽著荊的話語有些意外的瞪大眼睛，終究是笑出聲來。
「沒想到你記得我。」
「沒想到，可以的話我不想記得，記著那邊的小女孩就夠讓我煩心了。」他哼了聲。
白兔只是歡快地笑著，與瘋帽子帶著愛麗絲逃亡。

逃亡，為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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