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火祭典與潛行的熔岩 ✦ Ch3.餘灰】
E.尾聲

微香氤氳，橘金的色澤流淌在灰白裡，添上了十餘道嘆息。

「──來，請用。」
「……謝啦，菲婭。」

金屬的器皿沒有太燙手，史塔莉亞輕啜了幾口，熟透的蘋野果是溫潤的柔軟，一口咬下化在嘴裡，療癒的滋味讓慘澹的臉色總算舒緩了幾分。

「總之……先來交換情報吧！」

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打起精神，史塔莉亞將茶杯放回了桌面。離祭典的騷亂已隔數日，聯盟的集會近期便會召開，即將面對一張張嚴肅的臉龐，她們多少得先做些準備，畢竟這次無論怎麼看，都是沒轉圜餘地的敗北。

這麼說或許太過，但疏忽貨真價實，誰都沒預想到紅髮青年那般大陣仗，在空中攻防一陣卻使用了瞬間移動逃跑，拋下自己同伴的行為也彷彿煙霧彈，紫髮女性在被送往警局的路上，竟在居民們眼下直接消失。完全被擺了一道，到頭來除了格鬥場內遺留的方塊殘骸，近乎零的搜查結果擺在眼前，聯盟的責難勢必是避免不了。

「我能拿出來的就這些碎片了，分析的結果博士會議上應該會自己發表……希望季子女士不會太刁難他。」皺了皺臉，史塔莉亞一想到鈴淨的首長就頭痛，年邁的女性可不只厭惡外來者，光首長、首席這樣因時制宜而統一的職稱都能令她臉色難看。

好在對於月榊的首席季子十分敬重，暖陽色的青年僅是開口基本能減緩大半牢騷，相較之下他發言帶來的另一層問題反而親切得多──但那暫且是題外話。

「我這邊的話……只能確定炎帝以後雲火祭還是願意來城鎮附近，就是不太可能再那麼靠近會場了。」

露出有些遺憾的神情，菲婭提起最讓人掛心的話題。那天炎帝在被送往中心的路途上便清醒過來，看著他們眼神是難言的複雜，但那並非憤慨或失望，炎帝最後只是向慎重致歉的古拉瓦頷首，接著溫和地以動作答覆他們的憂慮。

「還是變成這樣了啊……」理解地點點頭，炎帝沒有拒絕他們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史塔莉亞對此也心知肚明，「不過我還是有點在意，為什麼祂這次會來格鬥場呢？」

「這個嗎……我是在想，會不會和失蹤事件有關。」

「是有可能……而且記憶恢復後我一直懷疑，失憶搞不好不是火蜥他們造成的。」

「欸？你已經想起來了嗎？」

「嗯，其實祭典那天就想起來了，一直沒機會跟你說。」語帶歉意地笑了笑，史塔莉亞一邊思索著，侃侃道出自己的推測，「會這麼想主要是因為，我是在那個像秘密基地一樣的地方被發現的吧？」

「可是昏迷之前，我其實是在離道館有好一段距離的火山上跟蹤人……可惜還沒看到長相就被襲擊了。」詳細向菲婭敘述起對方的衣著及自己昏迷前的遭遇，史塔莉亞接著提起她最為在意的部分，「另外雖然可能是我的誤會，不過我很確定我在山上的時候，是有脫掉外套的。」

「外套？」一時沒會意過來，菲婭想了想才豁然開朗，「你的意思是，有『人』幫你穿上了？」

「嗯，火蜥他們沒理由這麼做吧？就算真的那麼貼心，長時間吸入瓦斯我身體應該會有些狀況才對，但檢查後卻完全沒有問題，就代表可能是其他因素讓我沒有中途醒來的記憶……畢竟不可能吸一次就被持續控制那麼久。」

「而且感覺上，總覺得我有好好吃過東西……啊、不是那種被妖怪抓去養的氛圍啦！」赫然發覺菲婭古怪的臉色，史塔莉亞連忙補充，「就是……感覺有被正常對待，所以對方應該是人才對……應該啦。」

「這種時候該用肯定句吧！！」
「哈哈、抱歉啦，因為本來有點懷疑他是神奇寶貝，不過仔細想想那歌聲果然還是人類的吧，之後的昏迷應該才是受催眠術之類的影響。」

「至於他這麼做的理由……可能是他和蜥群有著某種特殊關係，所以要是先假設那個人和盜獵集團是一夥的，這兩起事件就有可能都是人為操縱的結果。」

「人為操縱……？大家幫忙調查後確實是發現蜥群有各自目的……但要在同一時期控制這麼多族群對人類出手，真的有人能辦到嗎？」

「怎麼做到的我也想不明白……只是那時候炎帝會出現的事，看他們的準備絕對是早就知道了。」

「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他們藉著某種手段，故意煽動蜥群去包圍城鎮邊的山脈，讓炎帝為了避開蜥群領地而靠近格鬥場觀禮……唔，這麼順利好像太不切實際了。」

「說起來，已經知道那個女生的身份了嗎？」相視著苦笑一陣，史塔莉亞將話題拉回，「雖然不知道名字，但雷利那邊應該有辦法靠長相查到東西吧？」

「那個女生嗎……調查後是發現她和日沢一對雙胞胎姐妹長得有點像，不過事件發生當時，有不少人見到她們在黎明的酒館……所以也沒理由隨便約談人家。」

「嗯……畢竟消息都壓下來了，確實不太好說明……」尷尬地搔了搔臉，若不是東沢的重大祭典一概謝絕媒體轉播，還真不知道這事會造成多大騷動。雖然尋找嫌犯因此變得困難許多，但民心浮躁也絕非好事，「……不過我們去追暴蠑螈那段時間，那個女生都沒透漏些什麼嗎？」

「……」似乎沒料到史塔莉亞會突然提起，菲婭不自然地頓了頓才接話，「她沒說什麼重要的話。」

「欸？沒有比較讓人在意的部分嗎？」
「嗯……她幾乎都在亂講話啦，雖然有提到什麼神大人……」

「神大人？」明顯愣了愣，史塔莉亞思索了一陣，恍然大悟似的看向菲婭，「……對了，那個男生逃跑前，也說過『祂』吧？」

「嗯？好像是有提到……怎麼了嗎？」

「我只是在想……他們雖然也可能是指真正的神明，但我們這個世代很少用這類敬稱，只有像季子女士那樣的長者……他們……確實都是那樣稱呼『他』的吧。」

「……欸？你該不會是指、」

『──！！！』

激昂的嘶吼響得突然，讓兩人被震得狠狠抖了下身子。顧不上被中斷的話題，史塔莉亞連忙站了起來，卻發現對面的菲婭手忙腳亂地接起通訊裝置。

「喂？大叔？是固拉多出現了嗎！」
「……」

即刻理解了狀況，史塔莉亞看著急切詢問了固拉多動向的菲婭，還來不及提醒對方研究所所長指的是祭典當天的事，菲婭就搶先說了聲晚點再聊便奪門而出。

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紫瞳的少女有些無力地倒回原位，一時半刻無所適從，她拾起放在桌上的方塊碎片把玩著。黑白分明的紋路強烈對比，深深刻入隙縫的色彩不知是誰染上了誰；太過淺陋的推度還未明朗，輕輕撥開灰燼也彷彿是盲目點燃了烽煙。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呢。』

沉悶的悵然落在杯底，那對未知的質疑卻又似是撫心自問的感喟，靜靜倒映在氤氳磨盡的灰白裡，淡得就像雲煙過眼的風燭，易散而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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