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Ⅷ、愉快：Chapter 8-2

趴在床上，澤羽眼神渙散地凝視眼前的寶石結飾。它像鬼魅般糾纏不休，無論從大門口、後門還是湖裡扔出去多少次，彷彿有生命似的，只要一被拋棄，很快又會回家。
斬釘截鐵想把它敲碎，不過鐵鎚拿在手上後遲遲無法下手，他也不曉得自己怎麼了，最後哀聲嘆氣把結飾暫時收入工作室的櫃子裡。只要不讓它離開這個家，它也不會隨意出現在自己眼前，這是目前推衍的結論。

轉身看看放在房間裡的藍髮娃娃。自從做了夢之後，他就把藍髮娃娃從工作室移過來。娃娃像活生生的人物，且有股熟悉感，比起曾喜愛過的獨角獸布偶，他更覺得娃娃令人心安。
寶石結飾令他心顫不已，但凝視娃娃的水汪大眼，突然覺得勇氣倍增，彷彿有股神奇力量引導。可以的話他真希望今天晚上能再夢見娃娃一次，至少把不愉快的心事吐露出來。

說起來，他居然把娃娃當成真人，真是瘋了。
翻個身起床，他去浴室洗澡。進入淋浴間，擠壓一大撮洗髮精往頭髮塗抹，順著髮流不斷抓攏髮梢，來回上下十個指頭沒有停過，等到差不多該淋水時，換成在海綿塊上擠沐浴乳，把身體也順便洗一洗。

為何他沒勇氣擊碎寶石，自己也想不透。握住鐵鎚要砸下去的霎時，突然直覺不能如此，那寶石是塊心頭肉，不能傷害。如果有人能給他解答就好了，省得想破腦袋也理不出頭緒。
浴缸裡的水很溫暖，令他舒服地想待久一點，澤羽把毛巾蓋在頭上，享受片刻寧靜的泡澡樂趣。他左思右想，記得與布諾斯告別後他沒立刻起程去台灣，反而跑去上海找赫連翔鵠。

對澤羽來說，青髮少年像一根救命稻草，是他迷茫中的希望，遇到困難時會想辦法解決，就算跌倒了也不輕易放棄。澤羽對翔鵠最欽羨的還是他勇於克服困難的個性，總是交待自己別逃避問題或責任。
現在遇到很難解的題，需要有人支援，和翔鵠通電話時，對方曾說關於葉若德不為人知的事情，當下澤羽決定衝到上海找他，二話不說簡單行李準備妥善，咻的飛去了目的地。

上海是中國最大的城市之一，繁華熱鬧，商業經貿、製造、金融等重要產業全都在此。澤羽好奇翔鵠怎麼會牽居於如此奢華，消費水平之高的地區，他自身雖然不太擔心消費問題，但還沒穩定前能省則省的定律依舊重要。

「歡迎。」
按照翔鵠給的地址到訪，澤羽看著公寓住宅外的裝修就覺得驚奇，進入翔鵠的住處更是讓他說不出話來。
「你一個人住？」

天花板的水晶燈飾閃亮耀眼，照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角落邊擺放簡單的綠葉造景，柔軟沙發椅呈兩側排開，中間有個古色古香的長方形茶几，上頭還擺設不同花紋的茶具，以及一個插滿百合的青花瓷。

「怎麼可能，有管家呀。」翔鵠說，請澤羽入坐。
「以前你只說會離開孤兒院，後來就了無音訊，所以我真的蠻驚訝。」
翔鵠聳聳肩。「上海生存不容易，沒有人脈和時運，哪能活下去。」
「那你怎麼住這麼高級的房子？」
一般人都會好奇吧。
「運氣不錯遇到大人物，談天後發覺我有生意頭腦，請我幫他跑點業務，然後順理成章歸至名下，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講得輕鬆，過程想必也有許多磨合，澤羽心想。

「你之前在孤兒院是個多人迷，該不會出來也一樣？」
「工作是工作，書還是要讀，多人迷不敢講，朋友到見一個是一個。」翔鵠把管家泡好的茶拿起來倒，遞了一杯給澤羽。
「謝謝。」澤羽接過後，聞起香氣四溢的綠茶，「就算是遇到大人物，也要能有應對的方法吧。」光看裝潢擺設之大，他就覺得造價應該不便宜。
「是啊，離開孤兒院後，我在成都唸書，也順便在那裡找到打工，我爸留的遺產夠學費，不過平常的生活費也得想辦法攢。」
「但你當時不是還很小？」
「我先去投靠師父呀。」翔鵠吹散茶裡的熱氣，「然後為什麼提到我呀，你不是來問葉若德的事？」

「的確啦，可是你的遭遇簡直就像電影小說之類的。」
「感覺不真實嗎？」凝視澤羽四處張望的表情，翔鵠哈哈大笑：「現實才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比電影小說來得不切實際。」
「嗯……」澤羽啜飲杯中的清淡，若有所思。「我突然決定造訪，希望沒給你造成太大的困擾。」
「拜託，太見外了吧！」
「我們很久沒聯絡了呀。」
「話是不錯，但你的個性怎樣我心裡很清楚，」翔鵠兩手橫跨沙發。「不介意的話你住我家客房吧，不然房間也是空的，你打算待多久？」
「不會太久，你平常也要上課吧？」
「是的，不過現在是黃金周喔，所以放假嘿。」

翔鵠意有所指，難得老友來一趟想帶他出去玩。許久不見的澤羽和昔日比起來，多了幾分成熟，也多了幾分憂鬱，記得電話裡聊天，他在法國時的聲音充滿喜悅，現在卻又有點改變。
「懂。」
「好了，閒話到此，那我們先談點正事吧。」翔鵠揮手，把茶杯放下。「你想問有關葉若德的什麼事？」
澤羽雙手放在腿上，抿了抿唇。「你怎麼知道她的事情？」
「因為白立平呀。」

白立平？是那個總是欺負自己，後來死了活該的白立平嗎？澤羽的腦袋裡立刻浮現對方在靈堂的遺照，以及那場明明很哀傷，自己卻想哈哈大笑的喪禮，這瞬間讓他起了疑惑。
「為什麼是他？」
「白立平的死不是自殺，是他殺噢。」
「你又不是警察或偵探，為什麼干涉這件事？」
「就我那兩個死心塌地，又愛哭天喊地的部下啊，一直求我動用人脈說無論如何，也要找出白立平死亡的原因。」

澤羽揉揉眉角，面帶疑惑。「你的部下？」
「陳炯豪、王仁衛跟白立平，在孤兒院的時候拜我為老大。」
「不、不會吧？！」澤羽不敢相信的摀住嘴。
「都過去了，不用太驚訝啦。」
「那他們兩個現在都在做什麼？」
翔鵠凝視地板默不作聲，呆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我和陳炯豪沒再聯絡了，而且最後一次談話，他的狀況蠻糟的。」

「咦……？」
「他只跟我說謝謝您長久以來的協助，而王仁衛我也沒啥聯絡了。」
澤羽仔細回想，那幾個曾欺負他的傢伙，儘管現在沒有先前恨之入骨，也仍舊不想看見他們，霸凌的陰影有時不完全隨時間流逝，反而會成為一輩子的烙印，他不曉得自己現在表情如何，是唇嘴微揚，內心燃起一股宛如火花的灼熱炸開。

「只要想到白立平死掉的時候，我就有種壞蛋受到來自天上的懲罰，好爽的那種感覺，直到現在，我仍希望陳炯豪和王仁衛也會遭到報應。」
完全不顧及翔鵠曾是混帳三人組的老大，澤羽淡然地自白。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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