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堇與睡蓮

「——紫堇！！！」
在他轉過頭的瞬間，立即被誰給用力摔到了牆上。頭暈目眩的噁心感令他難以反應過來，他只聽見周圍的人的驚呼聲，以及有誰匆匆趕來的聲音。

紫堇在眼冒金星的黑暗終於退去後，才看清眼前正抓著他領子的，是怒不可遏的紫藤花。紫藤花憤怒地瞪視著他，眼角似乎有些發紅，抓著對方領子的手因怒氣而顫抖著。

「⋯⋯做什麼啊？紫藤花？」紫堇撇過頭去，試著忽略周遭人們的視線，以及眼前的人的憤怒。「很痛耶，可以放開我嗎？」
在他的手碰上對方手臂的同時，他又被狠狠撞在牆上一次，吃痛地倒吸一口氣。
「你別想撇清關係！」紫藤花生氣地罵著，「昨夜明明是朔夜，你偏偏在那一天跑出去！你這不是找死的話是什麼！要不是為了把你找回來的話——」
她的話語就斷在那裡，粉紫色的眼睛滿是火大的情緒。紫堇心虛了一下，不過仍是盯著對方看，深藍色的眼瞳回看著對方。

「所以？結果我根本就自己回來了，不是嗎？」他試圖站穩腳步，把對方用力推開，整理自己的領子，回瞪著紫藤花。「妳現在難道要把守護者自己的過失推給我嗎？」
昨天半夜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兩個守護者的其中一個受到詛咒的侵蝕，差點就丟了性命，現在也只是勉強延續著他的命罷了。他看見紫藤花動搖的神情，更是抓著這點，說話的音量大了起來。
「而且睡蓮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他會變成那樣難道不是妳的錯嗎？那時候在場的明明就只有你們兩人，跟在村裡的我沒有關聯吧？」

「原來守護者都是這樣的人嗎？自己犯錯還要推給自己該保護的人，是嗎？」他又掃了一眼周圍看熱鬧的其他族人們，繼續說了下去：「這本來就是你們的職責，沒想到你們只是如此軟弱的人啊，只會把責任都推給別人擔！」
「就是因為你們這樣子，這幾年來因為詛咒死掉的人變多了，不是嗎？」
他指責著紫藤花的錯誤，而在聽見周圍的人們開始竊竊私語後，他心中稍微穩住了一些。
是啊，本來就不是他的錯，而且睡蓮在村子裡本來就不受歡迎，紫藤花也沒有好到哪去。那一對姊弟也只是擁有名號，擁有直系的血統而已，就算有力量，所有族人們的力量集合起來還是比那兩個人大。

紫藤花有些動搖，但她仍是相當憤怒，握緊了拳頭，忍著不要對眼前的人施加暴力。她無法反駁，確實是因為她的過失才導致睡蓮差點死去，可要不是因為紫堇的關係，他們也不會在朔夜的時候離開村莊。然而面對輿論的時候她卻是如此無力，她深知自己不得族人的愛戴，而睡蓮更糟，大概是遭人怨恨也毫不奇怪的程度。在她終於忍不住要破口大罵的時候，卻有人落在了她面前，輕巧地，白色的袍子緩緩落下。
「話都說完了？」
她愣在原地，也聽見周圍的人們似乎起了騷動。紫堇也愣在那裡，看著睡蓮收起自己的兩對翅膀，彷彿很悠哉地在兩個吵架的人中間打了個哈久。
他的頭髮只剩下一撮是原本的紫色，其餘都化成了白髮。他抓了抓頭髮，藍紫色的雙眸看向了紫堇的方向，又緩緩瞥過周圍的人群。被他注視的族人們都安靜了下來，頓時四周變得寂靜無聲。

「——吵吵鬧鬧的，讓病人休息不行嗎？」他看了紫藤花一眼，又看了紫堇一眼。紫堇像是回過神一樣地愣了一下，然後撇開頭看著一邊。睡蓮對於他的反應似乎沒太大的興趣，只是轉過去跟紫藤花說話。
「妳計較那麼多做什麼？我沒有生氣，我也沒拜託妳替我生氣吧？」在被這樣說的時候紫藤花似乎開口想辯駁什麼，但他馬上又接了下去：「我知道妳很生氣，但說實在話，我根本不知道妳在氣什麼。妳總是這個樣子，浪費精力又浪費時間。」他說完後又打了個哈欠，也不在意剛剛替自己說話的人這時候悶得快要爆炸，又轉過來看了看紫堇。

「你，昨天是想自殺？還是想殺我？」
彷彿質問一樣的語氣，但平淡又毫無感情。紫堇看著眼前這個人，忍不住火大起來，相當不悅地回應：
「我想做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啊，我是『守護者』嘛。」睡蓮倒是很流利地接了下去，然後舉起自己的手指，比出了「一」。
「第一，你現在說出來我也不會生氣，也不會像那邊那位揍你一拳，因為我沒興趣，還有那很浪費時間。」
「第二，你如果想殺我的話，我現在就站在這裡，你可以想殺就殺，我不會阻止你。」
「第三——」
突然有陣風刮過，「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刺入了紫堇旁邊的牆上。他愣愣地轉頭，看見一根閃著藍紫色光芒的羽毛插在那裡，離他的脖子只有幾毫米的距離。睡蓮仍是毫無感情地看著他，舉著比出「三」的手，背上半透明的藍紫色羽翼在陽光下依舊耀眼。
「——如果你想自殺，我可以現在就幫你解決。」

紫堇在一瞬間恐懼了起來，不過在恐懼之後，他卻是生氣了。
「——你都是這樣威脅人的，是嗎？！」他火大地罵回去，「你腦子有什麼問題啊？就是因為這樣子，村子的大家才會唾棄你！別人的死活都不管的人怎麼能當守護者？！我看你根本就沒有想要守護的意思吧！」
「就是因為你，紫薇才會死掉的！！！」
在他罵完最後一句之後，自己心驚了一下，然後又看向睡蓮。然而那張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他還彷彿是相當無趣地打了個哈欠。
「然後？所以想替紫薇把我殺了嗎？」
他瞇起眼睛，看著紫堇。
「我是無所謂啦，但是紫薇有拜託你這麼做嗎？」
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他又愣了一下，而看見對方的動搖，睡蓮只是又打了個哈欠。

「我覺得你似乎搞錯了什麼。」
釘在牆上的羽毛化為一隻小鳥，飛回了睡蓮的肩上，跟著他的羽翼一同化為光的粒子，消失在空中。
「我確實對你們的死活都很無所謂。」他理直氣壯地說著，又引起周遭人的騷動與不安。
「說真的，我沒興趣負責你們的命，自己的命給我自己管好。而且我也沒把變成這個樣子這件事怪罪到任何人頭上，不如說，我根本不在意。」
說到這裡，他又看向了紫堇。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在意嗎？」
「因為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冷冷地說著，看紫堇似乎沒有要再多說什麼，便轉身向人群走去，而那些人也自動讓路給他，似乎不想靠近他。
「妳也是，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沒拜託妳替我發火。」他又朝紫藤花補了一句，最後消失在某一個轉角處。

在人群散去時，紫藤花又看了紫堇一眼，然後才轉身離去。而紫堇只能夠站在原地，低著頭，握緊了拳頭瞪視著地面。
「⋯⋯搞什麼啊⋯⋯」
那個人的態度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不管是誰死了都一樣，始終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站在最遙遠的地方看著他自己的家。那個態度令人火大，而在紫薇死去的時候，在睡蓮把她的遺體帶回來的時候，他仍然是面無表情，絲毫沒有一點悲傷的感覺。

他無法理解，他怨恨，而在今天他終於發現了。
那就是那個人根本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裡，而是站在他遙遠的高處，俯視著底下的人群。

他恨透了那個人的態度。
在重重嘖了一聲後，他也離開了剛才吵鬧的廣場，回到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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