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Ⅱ、溫度：Chapter 2-7

奶油起司灑了一地，撞擊至地板的碗化成碎片，我膽怯地窩在角落邊瑟縮顫抖的身子。老媽憤怒的破口大罵，鬼哭狼嚎地穿入耳朵，尖銳、刺耳，我下意識摀住雙耳，拒絕聽取她的教訓，新練習的作品完全倚靠味蕾和聞香味來練習，這次大賽的主題是「焗烤」，也是我未曾跨足的領域。

「太鹹、太濃了！」老媽甚感不滿，邊吃邊責備，「起司也加太多了吧？你以為材料不用錢嗎？煮出這麼難吃的東西，你要怎麼比賽！時間只剩不到一個星期了，今天要是在做不出像樣點的焗烤，就別給我睡覺。」
她生氣的拉下食堂的門，獨留我一人在空矌的廳內反省。

望著摔在地上，宛如爛泥般的焗烤練習，我只能抹去一把眼淚，拿起清潔用具將它掃乾淨丟至垃圾筒。為了比賽每天花將近十二小時泡在食堂裡，研究原料與煮菜方式，中國人所謂「色香味俱全」，變成廚師都該清楚的道理，但是在這我未完全碰觸過的陌生菜餚裡，如何將焗烤帶入色香味，成為一道困難題目。

比賽有那麼重要嗎？報名這個比賽的我，是名單裡年紀裡最幼的孩子，小廚師錦標賽的賽齡範圍很大，但我覺得自己並沒有準備好，所以並不打算掙個名次，與其忙這次比賽，還比較想完成房裡的建築模型。我想回宿舍、離開食堂，但再做不出像樣的焗烤飯───老媽如惡鬼般兇狠的面容，光是用想的就全身發麻。

怎麼辦？
老媽早上要來考察，看我有沒有偷懶。偶而我感到不公平，同齡的孩子們在大太陽下踢著足球，或是在運動場上練習排球，我卻只能窩在食堂裡想著如何餵飽他們的肚子。

我忘記何時起了如此負面的想法，導致原本給人乖巧溫和的形象逐漸在變形。但先前，井姍說是好事，因為我忘記自己的潛在特質，像麻目的機器順從上面人說的做事，而這類想法能幫助我更進一步的認識自己。
真的嗎？
固執的心態很早前就有了，只是沒表現出來，我猜測自己很會隱藏，而且膽怯的個性會助長別人以為，我是個很好利用的人；又或許是溫和不敢反抗的人。那我是否該再向老媽表示自己的意見，我不想參加比賽了？

接踵的問題困擾我，而時間卻丟下我，獨自讓日光昇起，黎明色的天空映入眼簾，等到發覺時，才驚訝我居然為此想將近要一個晚上。
大門敞開的一剎那，老媽的臉映入眼簾。

「天啊！你有沒有再反省？！」

＊

「那個老太婆也真是的，沒有得名有什麼關係！」
井姍對著大門咒罵，順便做個鬼臉。我沒有答腔。
溫熱的液體不斷從臉頰上滾落，我把臉埋在雙腿裡，止不住的啜泣幾乎掩蓋整個房間。
「好了，別哭啦？」

井姍不知何時開始會自己來我房間，她很小心不被宿舍其他人遇見，停留的時間也很短暫，而且她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與她較常碰面的地方依舊是食堂，但這次她偷跑來時，我並沒有招呼。

「別管我，妳先回去。」
「你這樣我怎麼能放著不管啊？」
「我想靜一靜。」我沒望向她，手自個兒指了窗戶外，井姍常用來當通道的地方，示意她回去，而且最好少進我房間。
男生與女生，還是別亂闖各自的宿舍。

「呿，心情好點時再來找我，我會待在圖書館。」女孩說，跨步離開，她的腳步沒有聲音，像貓咪般輕巧，初識她時就一直如此。
井姍離去後，我把埋入雙腿的臉探出來。
眼前那未完工的巨大模型，還靜靜地等待著我。

那瞬間我明白一件事。輸掉比賽又如何？人生宛如場戲，輸贏勝敗乃兵家常事，我沒有時間哭了，這個模型還在等我完工，何況比賽的機會多的是，以後再報名雪恥就好啦。
快樂之心取決於個人，倘若在此悲傷過度，就會荒廢掉該做的事。我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桌前撫摸每個經由我的手所生成的模型，想起第一隻模型完成的喜悅，想到未來完成夢想的自己，大步地踏在光鮮亮麗的舞台上，展示著精心製作的建築模型，被人搬去展覽的模型，最後留在博物館裡供人觀賞。

雖是自我幻想，但總比還在為比賽失常難過時要來的開心點，讓我決定投入心力完成這件模型建築。我開始重起爐灶，將荒廢一個月的進度提前補回。

就在這時，熟悉但令人惱怒的聲音傳至我的耳邊。

「喂，葉澤羽！」
混帳三人組又出現了，沒經過我的同意擅自進入我的房間，然後以驚奇的目光望著房間裡所有模型擺設。

「你們要幹麻？」我繃著一張臉，望著三個白痴。
「不得不說……」瘦皮猴開口：「你做的這堆模型實在有夠炫耶，可是你偷偷做，我們要去跟老媽告狀。」
「你敢？！」
「當然啦，還是你要當我們的跟班，我們就考慮幫你保密？」死肥子大言不慚地說。
「我們談個交易吧？你們幫我保密，我就送你們一人一尊模型，嗯？」

「這條件不錯啊，老大。」夾在瘦與胖之間的混帳三號，與那兩個蠢材伙伴竊竊私語一陣子，之後才對我開口：「一尊太少，我們至少一個人要三尊，同時還夾帶你當我們的手下。如果不願意我們就去告狀。」
「這是威脅嗎？」我沒好氣地問。
「總之不乖乖答應，我們就告狀！」肥子理直氣壯的模樣，讓我恨不得想揍他一拳，被烈日曝曬的痛楚再度湧上心頭。

「滾出去。」
「什麼啊，聽不見？」
「滾出我的房間啦！！混帳東西！！」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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