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Ⅱ、溫度：Chapter 2-5

潔白如雪，頭頂長角，外型似馬的獨角獸，便是我第一件模型成品。體態優美、步伐輕盈的模樣，初次於奇幻書籍碰面時已產生好感，籌措到足以添購相關材料的費用時，二話不說立刻實行。
成品完成前有不少半成品釋出，雖非嘔心瀝血，但曾練習過也耗掉許多時間，材料費是龐大支出，但我仍願意為構築夢想而破費。那都是我存的錢，有些錢花掉才屬於自己。

「不錯嘛。」肉眼瞄到成品的井姍，立刻拍手鼓舞道，彷彿我已功成名就。
「謝謝。」成品被我擺放到書櫃裡，滿心雀躍地觀察，越看越是欣喜，讓我又有動力繼續做下一件。

桌上琳瑯滿目的顏料罐，雜亂的紙張、筆刷以及垃圾筒滿滿的紙糰，都曾是努力的過程，但這些痕跡要被我掃進回憶裡，好讓它們不會露馬腳。老媽對模型一事抱持反對，開始籌措費用時，我曾寫信給院長，並要求老媽和我去院長室，向院長提出工作必需供給薪資的要求。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老媽狠狠朝我怒吼，她活到這輩子還不見平時膽小如鼠的我居然敢開條件，還是在院長面前。
「葉若德，安靜。」院長朝老媽示意，並針對條件上的要求向我詢問：「澤羽，你為何需要錢？」
「並非我需不需要錢，工作本該領薪，你們雇用我於餐廳掌廚，而除了為讀經識字，我卻無法像一般學生擁有正規教育，這早就違法。」
「你……！」

老媽雙眸噴出火焰，頭一次看她如此憤怒，但若只為信仰讀經而必需識字，生活令我十分空乏。加入這孤兒院後的日常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寫字讀經，能與同齡聊天僅止中午的微薄時光───即使我很少接觸人群。下班後雖然自由，但工作使我身心俱疲，回寢後幾乎沒有額外活動，洗完澡常早早入睡。

直到我偶然從同齡口中得知，孤兒院有備小型圖書館，才開始有閒就去接觸書籍，並從書中獲得許多有趣的事物，然後在那邂逅模型書。
老媽從不對此事抱有支持，我清楚無法開口與她要求薪資，因此找院長幫忙。我必需感謝井姍的出現，讓我對權益產生自主看法，先前以為製模一事只能望書過過癮，沒料想真能親手將它具現化。

「葉澤羽！你想氣死我不成？」
吼聲無法震懾我，院長再次朝老媽揮手，要她冷靜。
「你說得不錯，既然在這裡工作，我的確該付錢給你，」她犀利的眼光打量著我，「鄭重詢問你想領日薪還是月薪？你心目中的數字是多少？」
「妳為何不說『依你的年紀應該給予正統教育』，而是答應供我薪資？」比起雇用，教育不才該是本質。
「因為現行體治的教育系統你並不適用，由其要常在大太陽底下曬。」院長聳聳肩：「開價吧，但若是獅子開口我也不會同意的。」

白紙黑字，我寫給院長的信宛如一份契約書。
談判過程相當順利，我著實獲得擁有薪水的權利，院長答應每月提供我將近五位數的零用金作為工資，而且只要夠認真，院長會考慮再給一點。
當下我十分歡喜，即使老媽仍繃著一張臉，但沒有對我揮掌，鼓起的臉頰像顆氣球，那件事後她好陣子沒和我說話，只有工作才指示我負責什麼。為了夢想我願暫為五斗米折腰，用努力工作賺的錢購買材料，那時我有比其他學生要擁有成就的得意感。

「澤羽，你過來。」
一日，老媽在食堂打烊前突然呼喚我。週遭的同事都走的差不多後，她要求我隨行到廚房。尾隨於她，到已經收拾乾淨的廚房裡，老媽將燈打開後，示意我坐在旁邊的小椅子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只結飾遞給我。

鑲有光華的青松寶石明亮透澈，周圍有細小的湛藍鑽石點綴，鑽石下方純白的中國長盤結飾以及流蘇。
「這是？」
「我撿到你的時候，就有這枚結飾了。」她目光凝視我，「雖然我對寶石一無所知，但我曾拿去鑑定是真品。且不論它的價值，我曾發誓等你正式工作賺錢時，就把它還給你。」

老媽承認於那之前她替我保管，她認為如此貴重的物品託付在孩子身上，未免太危險，即便我現在也才六歲。
「可是……」
「別跟我可是，我已想通，要你工作卻不給工資確實違法，你就好好的在食堂學習，將來我仍希望你出師，而不光在食堂工作。」她的語氣平緩，與先前的激動情緒成反比。「東西自己好好收藏，千萬別搞丟了，我想你的原生父母會將如此貴重的物品交給你，或許有其他意思。」

寶石結飾的實在感沒入我的手掌心，雖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它似乎代表我的一個成長階段，我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事物，不需要都交由大人。
「還有，別亂花錢。」

她囑咐我該有積蓄的美德，但不過問怎麼用錢，轉身離開後準備下班，獨留我待在食堂做最後清理。我把結飾收好，關了電燈、門也上鎖後走回男生宿舍。老媽以前非常喜歡管我，現在反而變少，或許發覺我能自立自強吧。

每月得來的錢，存了一些後，剩餘的理所當然變成材料費，我之所以能在下班時不再只是空乏的洗洗睡，也要感謝有緣碰到模型，這塊令我產生興趣，且相信雙手萬能的創作領域。
近期內，除了獨角獸之外，房間裡的成品又多了一、二座。

《續》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