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驚覺自己連在夢裡也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才發現不覺得傷心跟不曾傷心過，原來是兩回事。

帶著外婆乘馬車出遊。
車篷敞開著，我和婆婆並排坐在面朝前方的同一側，儘管不喜歡跟他人靠得那樣近、仍然主動伸臂讓她的重量倚在我肩上；負責駕車的另有其人、不必轉頭就看得見，但我並不知道也無心理會那究竟是誰。

這趟出遊似乎漫無目的。即使仍須顧及婆婆身體狀況之虛弱，卻是抱持著既不會再有下回，開心就好的默契。

已不復擁有健康、保重亦屬多餘，是以無人勸阻或附議隨行，一切由我決斷。
也許在我心底某處其實明白這是個夢，所以選了沒什麼人煙的荒僻路徑，像是【Anne of Green Gables】裡面才會有的鄉間景致。

以上都是清醒時的後見之明。真正出自夢中的情境就只有這樣一幕－－

正當馬車以和緩的速度繞經一片樹林順坡而下，我聽到婆婆在身旁開懷地讚歎著春日美不勝收的景色，彷彿不自禁地想要藉由話語和我分享她窺見陽光篩落林間、舉目望去盡是盎然綠意時的喜悅；

但我眼前所見只有為霜雪所覆蓋的枯枝殘幹，心知近在身邊這個曾經無比親愛、而今掛念依舊之人對於此刻圍繞著我的寒冷現實已毫無所覺。

她不會再受苦了。我應該為此慶幸，卻自私地感到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