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媽還是覺得她不得不借宿在好心的外人家裡，一直不好意思地道歉。之前她隱約覺得我是她家的人，就只有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所以我告訴她「他是我爸爸」，但到今天她發現我、我姊跟我哥都是我爸的小孩以後，似乎突然覺得只有她一個人是外人，更加殷勤地道歉。

這種自覺寄人籬下的情況很可憐，但加上她的短期記憶不斷重置，就變得更糟糕。她因為不安，所以會一直反覆講一樣的事情、反覆問同樣的問題、重複一樣的行為，因為不會記得答案也不記得自己講過，所以會一直重複。我想不理她也不可能，不是因為我自己心軟，而是我不回答她還是會持續發問，沒發問的時候就會重複某些讓我不得不阻止的行動，像是一直要從錢包裡拿錢出來付給我爸，付過一次拿錢包回房間以後又再來一次。因為不安，她沒有辦法坐下來聽音樂（這是以前常做的事）或者唸圖畫書，坐下來不到一分鐘就會又站起來拿東西出來或者對我發問⋯⋯

她晚上有一次很不安地問我，那個男人為什麼都不講話，好像不太想理她。她忘了我爸重聽。之後大概得常常提醒她我爸重聽，如果有時候好像不理她不是在生氣，是因為根本沒聽到她在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