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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試看 - 白鴒 & J

「我試試看。」因著這句純粹實驗性質的話語，白鴒與J共同討論後，來到一處僻靜之地的空帳篷，盤坐於軟墊上，點燃隨身攜帶的黃銅香爐。

駐營地。

沒想到在聽聞過室友獵犬某日探險歸來後的叨叨念念還真能遇見本人，且是曾在某個潦草烤架前有一面之緣、共享了半個漢堡的哨兵先生。

白鴒垂眸，點燃於哨兵而言並不刺激的熏香，對著對面的金髮男子溫聲道：

「坐著躺著，放鬆即可。我是您今日的嚮導白鴒，精神觸肢如同這熏香的煙霧，它現在是如何包裹著您，我的行動也是如此。」

「現在，請告訴我您是否願意開始接受疏導。」

原來都是同個組織的啊。

那晚在沙丘上遇到的兩位男子大概也有去參加BBQ派對吧。這是傑西得知白鴒也是DEVA的一員時的第一個想法。


金髮的哨兵深吸了一口薰香，又緩緩地將其呼了出來。他正以輕鬆的姿勢坐在對方面前，目光從黃銅香爐慢慢移到那雙金黃上。

「我想你應該有從獵犬那裡聽說我的精神圖景與我給人的感覺不太相符吧。」他笑得可以說是玩世不恭，用著玩笑的語氣：「希望你不怕黑。」

「交給你了。」他低聲說道，然後便闔上雙眼。

傑西站在水泥迷宮的入口迎接來者，背對著那些錯綜複雜的巷弄。一匹黑狼從無所不在的陰影中化出形體，站在他的身旁，一雙淡紫色的狼眼直盯著對方。

「如你所見，多虧了外圍那層防護，我的圖景其實沒什麼損傷，就是暗了一點而已。」

「……只是，我最近越來越常在裡頭迷路了。」他的笑容漸漸淡去，薄唇緊抿。「以前明明不用看路也能知道要往哪裡走……」

「唔，他可說得繪聲繪色的，什麼暗無天日，氛圍詭譎，像某種恐怖片畫面......」邊說著，霧狀的觸肢隨同香薰一同包裹住對方的全身，輕拍著打了招呼後，逐漸滲透。

「噢。」然後他噢了一聲。

他的霧在那無邊黑夜中完全看不見一星半點，但仍能感受到那猶如山林野間的清爽之氣漸漸滲透進整片圖景，探知、輕撫、大範圍的全域搜索所謂的出路。

白鶺鴒啁啾一聲，拍拍翅膀，落於白鴒的頭頂上。

「找路之前，我先給您洗刷刷吧。想來您是累積了一些疲勞呢。」

霧的溼氣貼伏上了圖景的地面與牆壁，大範圍的清潔隊開始優先執行洗刷刷的任務，讓圖景初步地、實際地，感受到皮層被清潔安撫的效果

「呵呵，真的蠻像恐怖片場景的，也確實嚇跑過好幾個嚮導。」傑西已經習慣得到這樣的評論，無所謂地笑道：「因為這樣，這裡有一陣子沒給人好好打掃了。」

上一次徹底的清理……啊、圖景裡有個嚮導，別想了。


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段時間累積的雜質和污染被漸漸洗淨，來自山林的清新氣息驅散了經常籠罩著迷宮的黑色雲霧……

是他懷念的帶有自然濕氣的味道。

傑西忽然有些恍神。

對方的霧氣雖然帶有濕度，但並不令人感到悶熱，也沒有夾帶刺鼻的霉味。清爽的氣息就像是人在被樹木環繞的寧靜湖畔時，能夠嗅到水體自然散發的氣味。
白色的鳥類精神體在一片黑暗中格外顯眼，加上高效率的大範圍淨化……雖然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種種巧合彷彿要掀起他深埋在心底的回憶和情感——

真的不能再想了。
哨兵極力將自己的思緒和心情波動鎖進更深層的地方。


「……你的嚮導能力評級真的只有A級嗎？」他心不在焉地問道。

白鴒無意窺視、總歸也無視對方在圖景中可能不經意洩露的，過於私人的訊息，甚至是感受。完美的嚮導素養。

所以你的嚮導能力評級真的只有A級嗎？

他彎了彎唇角，只是淡淡地扔出一句：

「最新的評測，確實是A級。」

他沒有說謊，但那最新的紀錄也不知道是幾年前的往事了。迷霧毫無任何關於心虛或遮掩的波動。

「您的圖景維持這樣的狀態多久了？」他沒管對方是否要繼續深入關於評級的問題，總之他轉移了話題。

清潔依然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清潔的同時也正在探測，黑暗並無法阻擋他對於環境的感知，何況 ——

他對至暗並不生疏。

「你的疏導效率讓我想起以前認識的一個嚮導……她被評為S級。」只是隨口問問的男子聳了聳肩。身為哨兵，他不瞭解嚮導的能力評測還包含了哪些項目，也不打算深入探討。


「這個狀態……」他抬頭看向漆黑的夜空，「大概從半年前開始，持續在慢慢惡化。」

自從上次任務結束以後。
自從她消失以後。

「……帶你去個地方。」

黑狼率先調頭往迷宮深處出發，傑西朝著人招了招手，才轉身跟上領路的精神體。

領頭的黑狼身影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但牠散發的精神波動在圖景經過洗滌以後穩定了許多，讓人不至於跟丟。

他們在漆黑的迷宮裡拐了好幾個彎，最後停在一棟較其他建築都要高聳的大樓旁。一座金屬的樓梯沿著外牆蜿蜒向上，一路沒入黑暗之中彷彿沒有終點。

「別擔心，不用真的爬那麼多。」傑西笑了笑。他的精神體此時已經不見蹤影。「精神的世界嘛，實際上走兩層就到了。」

哨兵的腳步很輕，鞋跟敲在鐵製的階梯上也只有發出小小的噔噔聲。隱約可以觀察到兩側的窗戶全被木板和鐵欄杆封死，入口似乎只有抵達頂樓前的一扇門。

爬上最後一階樓梯，他們到了建築的頂部。空曠的樓頂沒有任何雜物，只鋪了一塊毛毯和幾個靠枕，佈置成剛好兩個人的位子。

「以前這裡可以看見天上的月亮，有時還有星光。」他緩緩地說。哨兵所有的思緒和心情變化被全部冰封，臉上面無表情。

「你早就發現這個樓頂了吧？」

他安靜地點了點頭，隨後不帶任何聲響地跟上黑狼的步伐。

是的，他早已觀測到了那個樓頂，那個能夠被稱作是圖景「核心」的地方。粗估八至十層，其實就算要爬到十層以上高，他的精神耐力也足夠陪同慢慢往上爬，精神世界嘛。

「我想，那片景色一定很美麗。」他的嗓音有些遺憾的，「我期許我是那個能夠協助驅散霧霾的人，但我想，我的能力或許還不及如此。」

他淡淡地道，也或許他並不是做不到，但疏導本就不是一個人的事，且他也並不偏好強迫性質的疏導。

「您有什麼喜歡的植物嗎？」他問道。

那或許不是能力足夠就能解決的。
但哨兵沒有開口回應，靜靜地讓話題在沉默中結束。



「……曇花吧。」傑西想了一下才答道。

「只在夜晚綻放，白得像月亮，開一晚就謝了。」就像她一樣，曇花一現。

「你喜歡園藝嗎？」他有些好奇對方為什麼會這樣提問，畢竟他的圖景裡只有人造物。

「那你呢？你喜歡什麼植物？」

「噢。」他輕聲道，「那是很漂亮的花。」

「如您所說，我很喜歡園藝。疏導的過程有時也挺像在照護各色不同的植栽，需要以照不同的方式澆灌與修剪莖葉呢。」

霧稍來了訊息。那是一個禮物，一個裝著泥土的盆栽，以及埋在裡頭的曇花種子。

「當月亮回來的時候，或許您可以給它澆澆水。」白鴒彎了彎唇角，將綻放的選擇權交付予你。

「順帶一提，我喜歡 大彗星風蘭 。」

說出回覆時，白鴒已經離開了精神圖景。
熏香正好燒完，精確的十分鐘，不多也不少。

傑西開了開嘴，但還沒來得及問話對方便已離開。

他沒有馬上跟著回到現實世界。
盆栽成了圖景的一部分，他可以清楚感覺到那顆種子的存在。它被安置在樓頂的角落，蹲在一旁的男子在沒有人的地方露出有些苦澀的表情。

曇花在日出時便會凋謝，若是在永夜的迷宮裡，她是否就能永遠停滯在最美麗的模樣？

但植物需要陽光才能成長，他的夜空黑如墨，連能不能發芽都是個問題……是嗎？

精神世界嘛。哨兵動手替盆栽澆了水。

「……你的喜好挺有趣的。」

坐在對方面前的金髮男子睜開紫色的雙眼，薄唇彎著招牌的弧度。

「謝謝啦，」他一邊道謝一邊伸著懶腰，「能在進入地底之前好好清理一下真的很有幫助。」

「關於地宮有什麼想知道的事嗎？」除了拿出情報作為回報，他也很好奇和組織合作的單位能夠取得多少資料。

「嗯...地宮是還好......」白鴒偏了偏腦袋，卻是問道：

「請問您有見過，精神圖景是鳥籠型態的...哨兵嗎？」結果此人問的是跟地宮毫無關係的事，「或是嚮導。」他補充。

抱著姑且一問的心態，白鴒一邊等待回覆，一邊收拾物品。

傑西有些訝異地挑眉，思索片刻後才開口：「很遺憾的，沒有。」

「我幾乎沒有參觀過別人的精神圖景呢，嚮導或哨兵都是。」他笑得不太好意思的樣子，「沒幫上忙抱歉啦。」

語畢，金髮的哨兵起身準備離開，顯然沒有要協助收拾東西的意思。

「希望之後有機會再見？」如果能活著回到地表的話。「到時候再和你分享那個盆栽的狀況。」

然後他就轉身走了，從從容容地。

「嗯。」他輕輕應了聲，「有緣再見。」

金色的眸子目送著對方從帳篷離去。

希望有看到花開的一天呢，他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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