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 台耽 短篇

《你是那般燦爛奪目》
CxC好讀版

浩司死的那一天是個雨天。

當天我正在麵包店上班，端著剛出爐的菠蘿麵包逐一將它們上架。當時店長亞美從烘焙工作室探出頭，說我的手機從剛才就響個不停。正值店內人潮尖峰時刻，我只能一邊穿越蜂擁而至的客人，一邊努力將最後幾顆波羅放置檯面。即便如此，我還是沒有立刻確認究竟是誰那麼急著與我聯繫。幾個小時過去，我趁著短暫的休息時間才想起那通電話，那時已經有近二十通未接訊息。

是浩司打來的。我的伴侶。交往十幾年的伴侶。

我打過去，接起電話的不是浩司，而是浩司的死黨，孝之。

「達一，你為什麼現在才接我電話？」孝之語氣聽上去非常著急，接著下一秒他哭了出來。這是第一次聽到孝之如此悲愴的嗓音，我被孝之悲傷且急切的情緒影響，說話支支吾吾，一抹水氣在眼中打滾。

「難道浩司發生什麼事了嗎？」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想法，這個猜測席捲了大量恐懼鋪天蓋地而來。亞美聽見我的聲音，擔憂地從櫃檯探出頭。

「浩司……走了……車禍走了。」孝之說。「你是他唯一的家人，你必須過來一趟……」

天空一聲雷鳴，我的淚水伴隨著雨傾瀉。

世界好像在那一瞬間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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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浩司是大學時候認識的，我讀貿易，他讀資訊工程。兩個不同科系的人究竟為何會走到一起，至今說起來還是很神奇，只知道都不愛參加聯誼的我們，在兩系聯誼的那天，在學校外的一間便利商店買了架上同一件商品而認識。而那僅不過是最後一瓶魔爪，我們謙虛地將魔爪讓來讓去，卻不知道其實還有紅牛可以代替。最後浩司把魔爪讓給我，他則是買了紅牛。

我永遠記得他那帶著黑眼圈卻充滿魅力的笑容，凌亂卻不顯邋遢的黑色短髮，還有那件看上去過鬆的黑色棉質Ｔ恤包裹著他略顯精壯的身材，與浩司的初相遇是一場再平凡不過的日常，卻為我帶來這十年來最幸福的時光。

浩司是孤兒，而我在幾年前也成了孤兒。爺爺在我上大學後沒多久過世了，我靠著爺爺留下來的公寓獨自生活。我們的父母都早逝，而浩司也是隔代教養，我是爺爺，他是奶奶，而浩司奶奶也同樣在他上大學不久後離開。我懷疑是不是他們知道自己準備離開人世，而用了一些看不見的魔法讓形單影隻的我們相遇。

身世與人生相似的我們如相見恨晚的雙胞胎，就連愛喝能量飲料這點也像是注定遇見彼此的公式，好讓我們能夠在能量飲料上牽出一點藕斷絲連的關係。不過後來我們都把能量飲料戒掉了，即便如此我們之間的羈絆依舊沒斷。

能量飲料只是開始，還有很多大小事把我們綁得更深。

浩司很重要，是可以取代心臟的唯一之人。

而他，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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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司回歸大海的那天也是個雨天。

他的遺體提早火化了。我在他的抽屜找到一份遺囑。

我記得這份遺囑，這是我們大學畢業那天，結束畢業典禮後推掉所有送行會，直奔他在學校附近的租屋處寫的。那年因為鄰近畢業，所以選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選修課，像是生命禮儀之類的，當作加減聽積累一些學分，即使學分足夠，閒下來都不是我們的喜好。是浩司提議去上的，他說著人生苦短，說不定還沒苦到，他就先走了也說不定。當時他說得很平靜，好像死亡也是人生規劃的一部分。我喜歡這樣的浩司，那樣坦蕩面對一切的同時，又感覺不到一絲對未知的恐懼。

他說，自己沒有家人了，所以如果死之前我們還在一起的話，那他所有的東西都會歸我。浩司這樣說，也這樣寫，寫在一張去十元商店買來的紙跟信封上。

我也說，自己沒有家人，所以如果死之前我們還在一起，那我所有的東西也都歸你。

我的貓、我的床、我爺爺留下的小公寓。我的手機、我的書、我的財產、我的愛。全都歸浩司所有。

這樣一想，死後還可以將自己的身心交給另一半，簡直浪漫的要命。

我們笑著寫下遺囑，字裡行間除了你就是我，不是浩司就是達一。沒有其他人，連遺囑都只剩下兩人的世界，那無疑寬敞地令人無比舒心。

「我要海葬，達一。」浩司說，那頭自然捲的黑短髮漂亮地令人羨慕。「想我，就來海邊看我。這個地球最多的就是海洋，你看，這樣我就無所不在了。」

我懷念浩司當時說這句話的語氣，那般豁達無懼。他不擔心我不想他，因為到處都是海，除非我隱居山林，也決定不再想浩司才做得到。

「達一你呢？」他問我，看著我遲遲未將遺囑寫完，浩司湊近看了看。

「我不知道欸，或許海葬是個好選擇也說不定。樹葬也不錯，只是樹被砍掉就不好了。」於是我在遺囑最後寫下：浩司去哪，我就去哪，即便是天涯海角。

來參加浩司海葬的人不多，有孝之和幾個大學死黨，他在公司的幾個不錯的同事，以及幾個遠房親戚，零零散散加起來不到十人。我抱著浩司的骨灰罈，選擇了離我們家鄉最近的海灘。所有人都在哭，除了我之外。畢竟浩司還在我手裡，被我捧在懷中。

細雨綿綿從天空降下，海面激起陣陣漣漪。

浩司生前約七十公斤重，如今只剩幾克的重量。

我打開骨灰罈，一陣海風吹來，我踏向前，赤腳踩進浪中。風捲起了罈底的骨灰，帶了一些走。

我哭了。

此時此刻，當風帶走了浩司，將他從罈中一點不剩的帶走後，我才真實地感受到，浩司不在了。

我會想他，在每一個有海的地方想他。風會像海鷗啣走我的淚，海會像鸚鵡螺儲存我的聲音，讓他知道我那無盡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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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還有後續，就不定期寫寫

律裡太會寫了 有一種悲傷但又溫柔的感覺 很喜歡

菲一動也不動 : 謝謝喜歡雖然話題沉重了點，但我寫得很開心。也算是我一直想寫的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