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ifornia B&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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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是一個人達到階級躍遷最簡單的方式。

布雷茲不是個樣樣在行的學生,但他在語文、哲學和歷史文化上的天賦從未落人下風。他認真聽著老師所給的小組選題——

種族矛盾衝突

扭頭觀察,四周沒有熟悉的人,眉頭蹙起,嘆了一口氣。
他站起身,搜索非白種人的面孔,上前搭話「你一個人嗎?」

「小組作業我還缺組員,就一起吧。」

就這樣他們為了共同完成作業來到布雷茲朋友的錄音室。
今日剛好沒有人使用,這個空間剛好適合做討論跟查閱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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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桌面上的歌詞和樂譜推到一旁「我先給你看看我的選題,說不定你也比較了解的。」他翻開自己整理的資料——1992年洛杉磯暴動
𝓖𝓪𝓼𝓽𝓵ü𝓳𝓲
錄音室的燈光柔和,桌上散落的樂譜被推到一邊,換上厚重的歷史資料。標題1992年洛杉磯暴動幾個字映入眼簾。

呂敬安靜地坐在布雷茲身側,目光略微停留。他想起在首爾讀書時,老師曾播放過紀錄片《LA92》,那時全班一起看著鏡頭裡燃燒的街道與人群的怒吼。如今,與眼前看上去為非裔的小組人員並肩,題目竟然直指他所屬的族群,這份巧合無疑有些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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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種族衝突這樣的課題,若一味迴避,就好像承認歷史可以被抹去。直面它,才是我們來這裡學習的意義。」稍稍一頓,笑容淡淡:「不過,我得先說清楚。雖然身為華裔,我可能代表很多國家,但我的國籍恰好是韓籍。」

「那場事件裡,韓人正是另一端。若你認為這樣合作太尷尬,我們也可以換個題目。」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裡有種格外的坦然:「人們總是習慣迴避傷痛,但若我們能完成這個題目,恐怕連老師都必須給我們高分。因為這不僅僅是學術作業,更是我們願不願意讓歷史裡的反思與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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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居然剛好是韓國人嗎?
布雷茲搖搖頭「我並沒有抨擊任何一方,如同你所說的,迴避沒有用,更何況我根本不知道你是韓國人,我只是不想跟白種人一起做這個功課。」皺起眉頭,對於自己無意間的失禮致歉

「抱歉,是我沒有思慮清楚,我選擇這個主題僅僅是因為我對此相對有充分的把握。」解釋完他便打開筆電,瀏覽觀點整潔的資料。

「不過這樣也好,既然我們同樣身為事件中的兩個種族,那就更有說服力了。」輕笑出聲,他首先提出自己的觀點。

「這件事的起點其實跟韓國人無關,是一名黑人在逃避警察追捕時遭到了執法過當,結合另一件的判決才引發後續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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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以當時的視角去看,確實會認為警察的確執法過當了。」他翻出了那名黑人的資料「但他後續仍舊被抓了至少11次,並在幾年前被發現因為飲酒溺死在自家中。」

「以結果論來說,人們會覺得他活該,但如果要我說......我認為是體制和文化相互作用下出了問題。」指著其中一條,那名黑人所判賠的天價金額「這明明是一筆很大的金額,卻仍舊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人,讓他真正走出困境。」

「所以......這些悲劇會循環上演,錢能算是主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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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敬聽完布雷茲的解釋,目光隨著螢幕上的資料移動,神情依舊安穩。他點了點頭,語氣沉著而真誠:

「很高興能得到你這樣直接的回覆。準備得這麼充分,讓我覺得以後我們會是一個很合拍的小組。我相信,這樣的討論不會停留在表面,而是能真正觸及問題的核心。」

他微微靠向螢幕,繼續回應對方提出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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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事件的導火線來自執法過當,卻又不僅止於此。若僅從個人行為來切割,會落入簡單的因果論,但其實背後牽扯的是制度漏洞與文化矛盾交疊之下的結果。當一個人獲得賠償金卻無法真正改變生活,說明社會結構本身缺乏承接與修復的力量。」

「至於金錢是不是主因…我認為它只是症狀,不是病根。錢能暫時解決某些問題,但若沒有教育、制度改革與文化理解的支持,資源最終只會像流沙一樣消散。悲劇才會重演。」

「韓人社區當時的反應與非裔的憤怒,從外人角度看起來像是對立,但背後是一樣的無力。執法過當是導火索,而當兩個同樣被體制忽略的族群被推到衝突的位置時,後續導致悲劇自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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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字將你的論述記錄下來,同時多工並用開口回應「沒錯,當一個社會做出了『公平』的判決,受害者原應該藉由補償過上更好的生活……可大多數的人卻因為無法脫離原本生活的習慣,導致龐大的財富最終只會壓垮一個莽夫。」

沒想到自己居然選到了一個能夠深入討論的組員,這感覺倒是蠻奇特的「那名韓國人……事實如何已不得而知,但在國家無法即時支援警力的狀況下,最終演變成衝突局面真的讓人唏噓。」

「美國大部分的充沛警力都被分配在了『富人區』,也就是那些金字塔頂端的人群。」停下手邊的工作,語氣稍微放慢「當年的街區要等待救護車和警察的支援實在過久,所以韓人只能自己拿起武器。」

「……現在的社會同樣有著這種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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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雙方都只是為了很簡單的道理在維護一切,那就是已經被國家碾壓到看不見的尊嚴。」單手撐著臉,思考著「你不覺得……很奇特嗎?」

「這個國家高呼著自由,卻保守吝嗇,矛盾又瘋狂。」指著自己「我們……被綁來。」又指著你「你們……被歡迎來,卻不給好臉色看。」

「企圖爭取卻被打成暴民,放任兩方弱勢相爭,最終釀成種族間的悲劇。」那雙手伸回鍵盤上開始打字,寫下了許多兩人討論併發的論述。

「……這也難怪有很多人矛盾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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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敬靜靜聽完,手指輕輕敲了幾下桌面,才緩緩開口。

「你說得沒錯。社會資源的不平等分配,是種制度性的殘酷。1992年的暴動不僅僅因為一個判決,而是累積的火藥庫被點燃。警力集中在富人區,留下底層社區自生自滅,當街區無法等到警察與救護車,人們只剩自己舉槍的選項。」

他略微停頓,翻了翻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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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起搶劫事件就能說明這種矛盾。韓裔店主在防守商店時開槍,卻被判為防衛過當。問題在於——什麼叫過當?法律定義裡,正當防衛的限度在於制止侵害,若行為超過必要程度,就是過當。但在當下,誰能冷靜去衡量適度?」

視線停在螢幕上,他補充。

「對於韓人而言,這是血肉之軀與家業的最後防線,選擇不是進攻,而是存亡。可在外界輿論裡,槍口一旦抬起,就被歸類為暴力的一環。悖論恰好揭示了社會的雙重標準:黑人爭取是暴民,韓人防衛是過當,而警察執法過當卻往往得到制度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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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誰犯錯的簡單二分,而是體制使得弱勢彼此角力。暴力本身並不代表其真實的意願,而是被迫無路可走時的下意識反應。」

他一邊寫,一邊拿起一邊的筆記本以流利的英文寫下。

「這個題目之所以必要,在於讓人明白:若正義與尊嚴無法轉化為實際經驗,它們便淪為空談,而悲劇將一再降臨。討論不該流於替誰辯護,而是去看清,若尊嚴僅存於字句,卻不被生活承認,重複的悲劇就無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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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對方寫的(lo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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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手中工作,布雷茲微微側過頭凝視你所寫「......你遇上過什麼歧視的事件嗎?」語調帶著微微遲鈍「我不是要挖掘你的生活,只是好奇......」

「......我朋友來自的街區,就是一個只能選擇暴力的地方。」電腦螢幕停留在韓國店主的判決結果「如同你所說,槍口究竟是否為暴力,的確沒有明顯衡量的依據,而在人人都有『可能』帶有槍枝的情況下,慌亂就會使人進入避戰逃。」

「若要改善,就得從最基本的警力分配做起......再來就是教育和......」說著說著他便停了下來「......你認為會有改善的那一日嗎?」似乎是無力蔓延,布雷茲拍拍雙頰,打起精神「當我沒說吧。」繼續打上他們之間認為可以解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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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膚色本身就是最顯眼的標籤。在這裡如此,在我的國家亦然。歧視從未消退,只是換了不同的形式。至於我的經歷說與不說,並無差別。不如將心力放在當下能討論的課題上。」微微側身,目光落在螢幕上的判決新聞。

「金錢補償、法條判決,若無法真正改變結構,悲劇就會不斷重演。這也是為什麼,我覺得我們不該只討論誰對誰錯,而要著重在:制度如何讓弱者彼此對立。」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名字——Blaze Ashford。處事條理,在這門課上相當認真,無異於是個優秀的組員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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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合作得很愉快。若下次還要分組,你可以把我當作優先人選。當然,不必有壓力,我只是單純覺得和你討論事情很自然。」當然——呂敬的意思是,之後若還要分組,他會優先選擇布雷茲,呂敬已經率先釋出自己在這堂課上的善意。

「改善…會不會有那麼一天呢?」

「我覺得,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不會有立竿見影的答案。制度性的矛盾不會因為一兩次的立法或判決就消失。就像防衛過當的問題——理論上而言,武力應當是最後的手段,但在現實社會之中,一個充滿不信任和恐懼的環境裡,人們往往會選擇性回答利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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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會用會不會改善去看這個問題。真正能做的是讓教育、政策、資源分配,一點一點去修正結構,去減少人被逼到極端的機率。也許我們看不見徹底改變的那天,但若我們在討論、書寫、辯論,就代表我們在嘗試。那本身就是改善的開始。」

「所以別急著絕望,布雷茲。只要還有人記錄,就還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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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優秀的組員難找,如果有下次小組作業當然希望能夠和思緒敏捷的人搭伙。」布雷茲難得應接人情,許是這門課對他來說相當重要,他不能在此失分。

聽見你後續的話語,他陷入了一陣沈默,點開了另一份整理的資料。

「你說得對,視角和觀點的轉變才能讓我得知究竟還有不足......修正是漫長且需要等待的,我的確不該感到絕望。」那是一份關於有色人種回歸社會後再犯率的調查和原因細究,旁邊圈畫的則是自己做的筆記「只要我們還在討論,只要還有人在推進,最終我們會看到社會不同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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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能夠呈現給老師看的,那便是我們如何從各方面下手,解決根源問題。」和你一樣,他在資料中打上了

『從資源分配到受教程度,部分街區的非法移民和黑幫槍枝氾濫,使得一個青少年從學校畢業甚至無法畢業、融入社會,那勢必會走上另一條道路,成為問題份子。』

『當不穩定的人增多,這些隱患便像顆定時炸彈,等待著契機點燃引線。』

『家庭教育也同樣重要......若家長無法發揮作用帶領孩子,那就算是政府介入也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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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資料,他扭頭詢問「華裔社會的困境是怎樣的呢?」
他對此不太了解,雖然有個華人朋友,但也鮮少接觸他的家庭。

「我只知道最大的問題可能是移民的語言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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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敬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合上筆記本,稍微思索了一會。

「從學術資料和新聞來看,他們確實面對語言隔閡、低薪勞動和社區隔離的問題。尤其是第一代移民,很容易因為語言不通而侷限在特定產業,難以融入更廣泛的社會。」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敲了下桌面。

「但這和韓裔社會還是有些差距。韓裔移民在90年代洛杉磯的情況,某種程度上更像是被推到衝突的最前線。當時的韓國小商戶往往沒有足夠的政治資源或社會網絡,一旦治安惡化,他們只能靠自保——這也是為什麼在暴動中,韓裔店主拿起了槍。對當事人來說,那是面臨警力缺席和恐懼時的選擇。」

「所以,語言是表層的問題,真正更深層的是社區資源分配和政治代表性的缺失。若只能困在自己的族裔圈裡,得不到足夠的支持,就注定在衝突裡顯得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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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報告的結論…我認為我們應該著重的是,無論黑人、韓裔,還是其他族裔,只要結構性的問題存在,歧視和衝突就會以不同面貌出現。換一個名字、換一個城市,卻還是同樣的故事。這才是我們必須寫下的。」

「這是信任崩解的結果。當社區早就不相信警察,每一聲槍響,都會被解讀成對另一個族群的挑釁。就算本意是防禦,外界也只會看見壓迫。這就是所謂防衛過當的社會效應。」

「雙方都認為自己在守護尊嚴。黑人覺得自己不該因膚色被懷疑,韓裔覺得自己只能靠槍口保護家業。可是當兩種合理的恐懼碰撞在一起,就變成了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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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體性的緊張與不安,讓衝突變得尖銳。華裔的情況我略知一二,但每個國家、每個城市的移民處境不同,我若以偏概全,反倒不夠嚴謹。」

「如果真的要寫得全面,那或許還需要更多華裔朋友的經驗和視角。我的部分,只能提供韓人社群的角度,這點還請你理解。」他覺得今天的討論似乎已經有了結果,只等布雷茲負責做出結尾。

「最後,你還有什麼想討論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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