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馬羚薯郵政
【Kaus Borealis II】
✧ C.C.1409 冬~1410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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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是什麼樣的下場、我也知道這絕不是狼來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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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聽說。
聽說,第一次沾染鮮血的慌亂足以撕碎一個人。

不只是幾拳捱在胸口、捲曲起身被踹破脾臟的痛,無形的手掐住心跳處之右、胸肋縫之下突出的囊袋拉扯,將滾燙酸嗆的熱向上擠壓。質疑起鋒利折斷的新葉本該能夠長成何種大樹、質疑起如同鏡面的人、迷惘的傷患、落淚的騙子、憤怒的民婦誰的性命更賤、誰的頸脖更該被抹斷。
質疑起自己憑何成為拿起刀劍的人。

安撫她的話語在許多年後遲來,在午後平原的林間,隨著溫柔話語無助的淚逾期滾落。

此時的少女還未想透。
該是因為在第一人之後緊接第二、第二後又是數不盡的三和四。急躁與慌亂早就在壯膽的喊叫裡沸騰滾出灼燒的露珠,分不清求饒與尖叫屬於誰與誰,浸透皮革與布料的血又是來自誰或誰。

來不及理解的,全化為鼻腔腥味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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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戰俘納為奴隸,這是佛地杜多的傳統,將士們甚至會為此打鬥,爭奪哪個更順眼的奴隸屬於他們。」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些已經不算是戰場菜鳥,尤其是曾經在商道領界、或者跟隨自己的主人、先生在與霍諾斯的摩擦中斬殺過敵人。」

「但這與面對佛地杜多軍完全不同。如果你還指望什麼點到為止、不落井下石的君子之爭,還是用冷水洗洗腦子吧。南方騎士那套戰敗後還能買回人質的潛規則在這不管用,管你是騎士還是隨從、貴族還是守墓人,差別只有活的、死的、被抓的。」

「若是惜命,現在就可以收拾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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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芙妮覺得哈迪先生變得不同了。

或者正確的說,
那日過後,留下來的大家都變得不同了。

她踏著木架彷彿催動紡織的輪,磨刀石即便不與刀刃摩擦也發出嘎啦響聲。周遭一切如今看來都與死亡掛鉤,鐵槍、長劍、瓜錘,攤在陽下的那刻就為濺血。角落啜泣此起彼伏,此時他們不分少年少女,都只是十來歲的孩子。

腫著手縫補皮革的小麥斯才剛過十三,比自己看上去還像個小女孩。那日若不是先嚇得失魂,昏暈在赤血泊泊的手足之中,或許早已小命不保;
卡萊門也是。達芙妮不喜歡他,壞男孩總嘗試用奇怪的方式觸碰她發疼的胸脯——脹疼地像某種怪病,她該去問問軍醫——但從此一語不發、死魚般的眼神,比本來的卡萊門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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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願留在前線的人,我會請求維內托大人同意,讓大家隨森民共遷至特姆士河下沿的據點村落外。今日就此解散。」
放才訓誡震耳的哈迪先生劃開凝肅面容,敏銳本是一只細針,愁苦啞然是稀麵水和成的餅。他的嘴角仍放不下苦澀,沙漠色瞳孔陰影半遮,微光閃動。

木椅托拽在石板地上的刺耳聲打破無語寂靜,較為年長的一位見習騎士羞愧地道出歉意頻頻,這才令得火盆燒開的熱淺淺搔刮,重新在空氣中映亮眾人眉心與嘴角。恐懼與擔慮碌藏潛翳,年輕的僕役與士兵們浸泡空泛乾啞,笑與迷茫,簇擁著彼此的無力或顫抖。

少女將連同自己在內僕役隨從兵器磨銳,在窗罅陽隙裡銀光粼粼,一如往常所做的那樣。塵埃在光灑中游動,尚為年少的阿哈爾捷金馬比氣流中的星點璀璨,而石柱旁的水鹿騎士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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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芙妮。」騎士溫聲叫喚,宛如師長、宛如長輩。

緩緩抬頭,看入憂慮暖和的大地泥黃。
踏步聲空寂迴盪,她自陰影中立起,粗短金辮自左肩滑落頸後。前線奔波未能有充足乾淨水源,鄰近沼澤一代尤其如此,被夥伴、強盜、荒民的血洗禮,銀桂也會被緋色攀染,繪出一絲絲貓尾花。天色的蒼在石牆與火盆游光裡,散折成晃蕩的薄暮融金。

「是的,哈迪先生?」

「方才說的話,既是和大家說的,也是和你說的,小娃娃。」

「我知道的,先生。」

男人的嘆息中盡是欲言又止,淡薄的悲、賤價的憫。年輕女孩的神韻只那麼少許與故人重疊,一切凝於飛揚明亮的眉眼,洗刷去藥草香氣、深邃與歷練。
『埃米利安身邊只有勇敢的士兵。』霍林.哈迪見過一個愛德瓦多足矣,他寧可別再有戰場上的埃米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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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成髻,垂下幾縷點綴面容,在仍冷的入春寒風裡翻起一片片香石竹花瓣。她將被吹落耳後的斗篷重新拉好,手忙腳亂地在布料上面抹上皮袋裡的賢者草磨粉,好讓氣流能被微薄魔力牽制。

達芙妮尚不習慣初來乍到,就在村落被年紀相近的女孩們投以目光。不輸男孩們的眼色不適,比沼澤的屍纏藤可怖。
好消息是,男孩們近來不再日夜惦記找她麻煩;壞消息是,經過那座從無名村落變為關口,排去死了傷了的人們,聚集在哈迪先生麾下的他們變得更少了。

騷耳的雜音比夏日的蟲鳴要惱人,直到她與夥伴將木車放倒,從上頭滾落一具具惡臭才以陣陣驚呼將蜂翅的嗡振驅散。他們將乾柴與魔法並用,從中午折騰到日落,才終於讓再也無法分辨與分開的童年玩伴們能夠被收進麻袋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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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放牧時聽到鎮上管事嘴碎,似乎是維內托大人與磨坊主結成一季農收賤買的約,不知該是多少金燦燦的硬幣,但肯定是不少錢。她仰頭去望旋轉的風車,大風刮面,這回沒能將布料與額前髮絲吹動。未關上的門得以瞥見裏頭的大磨,用不上雇傭或奴隸推轉,也沒有足夠的穀物等待勞作。

夾藏其中的霜寒席捲,嘗試觸及坡道上拜訪者們的眼淚,在落地前與轉化為雪花。
達芙妮看到了與其他女孩不同的眼色投來,有相似的怨、截然不同的念。棕黑色的濃密頭髮毛燥,仍有打理過的痕跡,布料和作為隨從的她一般破舊蒙灰,可沒她縫的牢密。

小麥斯輕輕推了推她,提醒她不要掉隊。引得同為馬獸的黑髮少女往她倆的地方望。如炭黝黑的雙眼明亮,卻似深潭將任何惡與善都淹沒在海底。

她和小麥斯誰也不敢再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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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那個充滿生命力風貌的女孩,
是生活在席爾瓦邊境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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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生為女孩不會為妳帶來任何同情,正好相反,戰場上不分敵我的惡意將會追逐你。你比男孩們力氣更小、你比男孩們體型輕盈、你比男孩們更有作為獎勵的吸引力——你是一個移動的高價標靶,或許更容易被留下一命、卻比誰都生不如死。」

「在你失去奔走能力、匍匐於地時,就連你以為的同胞、你想保護的村民,都可能爭搶著踩上一腳、分食你的肉體。他們寧可割掉你的聲帶與手腳,也不會輕易放棄暴行。是狼群還是綿羊,他們都只以恐懼為食,拗折的枝未必仍要有脂,只要能被踐踏就能在崖底喚起偏離的喜悅。」

「視為神聖尊貴的使命與權利,也不過是收穫後撥下的皮。淪為俘虜不只是脖上項圈而已,我無法忍受一行熟悉的姓氏被輕輕劃去、任由戰友的女兒淪為敵人的牝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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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是什麼樣的下場、我也知道這絕不是狼來了的故事。」男人的面孔變化為水鹿,枝枒自髮梢上破土轉過身去不再與女孩對視。長而圓潤的眼形似飽滿多汁的橄欖,卻流不出鹹味的滴露。

「這是我母親的故事、是我背離故土的故事。」沒有鎧甲護身的騎士看上去只如同尋常的男人身影,疲倦單薄,美麗雙角如枯枝。他背過身去擺擺手,示意一剪清澈的少女該是離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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