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的遊戲 阿爾圖
他曾聽見苗圃的孩童說自己是太陽。

入夜後的微風很涼，忙碌了大半天的議長將最後一份議案闔上。時間已經很晚了，無人的議會不如早上時那般吵鬧沸騰，過於寧靜的環境甚至有些冷意。入夏後的帝國夜晚總歸舒服，他卻突然又想起那句話——

前幾日午後時，苗圃稚嫩的孩子們抱著本書向他打了招呼——嗯，純屬私人行程。稚氣的嗓音說，他們在畫本看見自己是帝國的救世主，那強壯的身軀帶領著軍隊結束了前王的暴虐，照亮長夜、點燃希望，將沈寂如墓的國度從死水中撈起來，甚至說他一站上高台，就連沈默的牆都會開口。

他還記得自己被那更誇張的描述給逗笑了聲，恐怕奈費勒聽了會直搖頭。孩子說，曾經的他張口會燃、眼神能熔、狡詐又仁慈，沈默時，卻比烈火更讓人信服——像太陽，是英雄。

多荒唐。

疲憊的身軀被他拉伸了點，阿爾圖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重重地垂落。不，他不是太陽，從來都不是。

他太過清楚——那宛如烈日的光是燒人的東西，太過單一，也太過熱烈。他沒有那樣高懸於天的命，也沒有被人仰望的宿命。

他只是海。

安靜、沉重、吞沒一切的海，他得學會容納、學會掩藏，把那場遊戲的自己藏在潮下，把失望安進胸口。他開始得將憤怒沈澱，讓尖銳轉成委婉。接著浪會拍打成笑，將苦澀吞沒。他哪會發光呢？充其量，『阿爾圖』不過是把來自他人的熱與盼折射出去——像反射天空的藍。

於是他就這樣沉在自己的海裡，不動聲色地任由折射的影站在岸邊。他會將背脊挺的筆直、雙眼冷靜，一如既往。所以，又有什麽神性呢？他不是英雄，他只是活著，他只是想活著。接著有點吃力地撐著這些本不該由一人承擔的重量，把一個或很多個人的理想，一次次推上浪頭。

而他們喜歡上了太陽。

阿爾圖垂下眼。

可我只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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