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館不知火舞
五十多年前,阿公阿嬤從宜蘭搬來基隆。阿公在造船廠打工,一家子落腳在靠海的雨城。阿公後來過世了,爸爸去台北念書、工作、成家,阿嬤就這樣一直住在基隆,住了大半輩子。記得她有一段時間在做直銷,還做得頗有聲有色的。

我小時候住高雄,過年回基隆,那時候的過年真的很像過年。

叔叔嬸嬸、姑姑、堂弟堂妹,全家人擠在那間不大不小的屋子裡,熱熱鬧鬧,爆竹聲像是要把冬雨都嚇退似的。年夜飯總是三牲四碟,熱湯熱菜在方桌上擺滿,門外溝圳流水不息,水鴛鴦一丟,悶悶的砰聲響起,就是我記憶裡最熱烈的節慶。

也有幾次,去宜蘭拜訪務農的舅公——當時他還是住阿嬤老家附近——就帶著我們到田裡,拿樹枝把福壽螺的卵塊從田溝邊上、或者稻梗上戳下來。當然,玩得滿身泥巴,也是要被叨念一頓的。

//
公館不知火舞
成年以後,回基隆的次數漸漸變少,一年大概就端午、中秋、過年這三次。過年那幾天,也不像小時候那樣熱鬧了。大叔小叔不常回來,剩下的,是爸媽和我三人,圍著四方餐桌陪奶奶吃年夜飯。桌上依然有雞有魚,也還是會燒金紙、拜祖先,但氣氛慢慢變成一種沉靜的形式。

好像所有熱鬧,收進了那片陰濕的牆縫裡,基隆的雨總是下得那麼久,年年都一樣。

阿嬤總愛在飯後坐在神明桌邊說話,有時是重複的往事,有時是鄰居誰家怎樣了。說到小孩她會笑,還會問:「小嘉啊,你什麼時陣欲結婚?」

我總是搪塞,敷衍,閃躲。
公館不知火舞
後來,爸則是幫我擋在兩人中間,說:「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決定啦。」
再補一句,「小嘉若結婚,一定會讓妳知道啦。」

後來,阿嬤就不再問了。不知道是她清楚了,還是不清楚了。只記得姊姊結婚那年,奶奶穿得很體面,坐在主桌,笑得特別開心。

//
公館不知火舞
阿嬤後來老得更快了些。

我知道她的膝蓋換過人工關節,知道她喜歡清淡的菜,也知道她不太記得自己上次講過的故事,卻總記得哪年哪月她得罪了誰。誰幫助了她。

阿嬤總是坐在神明桌的旁邊,念念有詞,像是對神明,也像是對過去的自己說話。

然後,她走了。在清晨的夢裡。

今年過年的時候,臨走前,我依然是說,「阿嬤,下次再來看你哦。」

但是阿嬤已經不在了。
只是一隻耗子而已
不得不提早出關的 墨都炎上
台北小兔
(cozy)
楊上恩 YYY
大家好,我姓零
載入新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