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時，他環顧剝落的牆壁和鐵鑄階梯。他心想：「在閱覽室時，我看到她專心在看書，那種投注有如正在從事一種真正需要體力的勞動。現在我看情況反過來也一樣。她挑井水時的輕巧很和容易，也和她閱覽時一樣。她不論做什麼，看起來都同樣地優雅動人，好像她從小就是優雅地起動，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順著這股動力前進，從容而自然。這種氣質表現在她彎腰時背部的線條上，表現在她雙唇微啟，下頷變圓時的微笑上，表現在她的談吐和思想上。」

「齊瓦哥！」安提波娃從上面樓梯口向下叫著。

他上樓去。

「不管怎麼說，還是讓我來挑這兩桶水吧。我總不能站著看你工作呀。」

「你叫這工作？別管這兩桶水了。你只會把樓梯濺得到處都是水。你還是先告訴我，怎麼會到這兒的。你來這附近已經一年多了，卻一直到今天才抽得空來。」

「你怎麼會知道？」

「事情總會傳開的，況且，我在閱覽室看過你。」

「那，你為什麼不找我說話？」

「別跟我說沒看到我。」

在水桶輕輕擺動的重量下，她搖搖晃晃地走在他前面，穿過低矮的拱門。她矯捷地蹲下來，把水桶擱在地板上，取下肩上的扁擔，伸直腰肢，用一條小手巾擦乾手。

「來，我帶你穿過裡面的走廊到前廳去。那兒比較亮。你必須在那裡等我一會兒。我要從後面樓梯上把這兩桶水提上去，並且稍微收拾一下。不會很久的。看看我們這個別緻的樓梯—— 透瓏鏤刻花式的鐵鑄階梯。從上面可以俯視下面，一目瞭然。這是一棟老房子，炮轟時會微微震盪，你可以看到有些地方的石工已經鬆鬆的了。看到砌磚上的裂縫嗎？我和卡佳外出時，都把鑰匙放在那兒。記清楚，也許有一天，我不在家時你來了—— 你可以自己開門，舒舒服服地等我回來。你看，就在那兒，不過，我現在不必用鑰匙，我要從後面進去，由裡面開門。

我們這兒只怕老鼠，一群一群的，趕也趕不掉。都是因為這些牆壁太破舊，到處都是裂縫和破洞。我把我所能堵死的老鼠洞都堵住了。但是，還是不太有效。需要補補壁角板間和地板上的裂縫，也許你哪一天可以過來來幫幫我，什麼？好，你在客廳這兒想想事情。我不會很久的，很快就會叫你。」

—— Boris Pasternak《齊瓦哥醫生》，陳惠華　譯



第二部
第九章　瓦瑞基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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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344，P. 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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