सुदर्शन
《豕來電,請按「嚯」接聽》

中研院歷史文物陳列館,凌晨4:42。

冷氣自動關閉後,靈界頻率的靜電開始復甦。躺在17號櫃子的羌人老哥,一如往常進入低功耗恨意模式,準備進入他那每日重播的「我那天怎麼死的」回憶錄。

突然——靈波一震。

一個新用戶,登入了GhostNet系統。來源:一間高階豬場旁邊的語音研究室。

這次不是人類。也不是外星。
是一頭,豬。


他叫豬豬(人類取的)

他還連上一套「交流按鈕」系統,按一下能發出預設語音:「我想吃」、「不喜歡」、「痛」。

但這天,豬豬的靈魂不知怎地滑進了Louisa 的殘留Wi-Fi斷點,GhostNet再次被連上。 他只會用按鈕語言。沒有按鈕時,他的聲音在靈魂頻道裡,就是一連串「嚯嚯」、「ㄍㄡˊㄍㄡˊ」。 ⸻ 訊號一連上,他在頻道裡按了第一個:「痛。」
सुदर्शन
但這天,豬豬的靈魂不知怎地滑進了Louisa殘留Wi-Fi斷點,GhostNet再次被連上。

他只會用按鈕語言。沒有按鈕時,他的聲音在靈魂頻道裡,就是一連串「嚯嚯」、「ㄍㄡˊㄍㄡˊ」。



訊號一連上,他在頻道裡按了第一個:「痛。」

羌人老哥被吵醒,張口就是:「又來?又是哪個伺服器的幽靈在惡作劇?我這頭顱不是你們測試共振儀的實驗品!」

豬豬用鼻子點了幾個交流鍵:

「不。喜歡」
「為什麼」
「你。也」

羌人老哥一愣:「我也是什麼?我死於殉葬,你一隻豕是來消費我的故事嗎?」

豬豬情緒激動,按鍵速度暴增: 「我。看」 「你。人」 「人。吃。人。也」 「為什麼。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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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豬的心中有千山萬水,卻只能說幾個詞。牠想說:

「你知道那種等待嗎?我在圈裡待了八個月,看著同伴一批批被拉走。人類說我們是食物、我們很好吃。我也有想法、我有意識、我不該拿來涮火鍋」

但能表達的,只有:

「我。痛。也」
「你。也」
「ㄍㄡˊ」



羌人老哥暴怒

他在這個沉寂的地下儲藏櫃等了三千年,才碰過一次認真對話,結果現在又來一個語言不全的豕,講話靠鼻子摁按鈕,而且還跟他打同情牌。

他怒吼(以冤魂頻率):

「你有冷氣、你有飼料、你有按鈕,我有什麼?我只剩一顆頭!你是不是來這裡跟我說『你也好可憐』然後逼我說『其實你才慘』你是不是在搞冤靈比慘大賽?」 豬豬停了幾秒,然後按下:「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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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鬼停在一個奇怪的頻率上,一個是三千年前被制度吞噬的殉葬者,一個是剛宰割的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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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的共同語言,只剩「我痛」、「你也。沒人聽」。

羌人老哥最終語氣低了些,喃喃說:

「我不是不懂你。我只是太久沒遇到同類」

豬豬按了一次:

「一起。痛。」

然後訊號中斷,星巴克早班工讀生打開店門,無線路由器重啟,GhostNet斷開。



他靜靜躺著,微弱的信號早已斷線,頻道裡只剩冷氣機微微的嗡嗡聲,像是冤魂界的背景樂。

腦中那個聲音又響起了:

「痛。」

那是豕靈留下來的最後一個詞,像是用按鍵打進他意識裡的小鐵釘。他本來想嘲諷一下:「痛什麼?你又沒排過殉葬序號。」但這句話始終沒出口,因為他自己突然覺得那個字有點重。 然後,他就開始想那件從來沒想過的事:他的名字。 「我以前⋯不叫羌人老哥吧?」 那個詞,某個來參訪的人說的。對著玻璃、對著他的牙齒說:「羌人老哥牙齒真整齊」語氣又奇怪又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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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想糾正:我不是你老哥。但後來想想,自己好像真的不記得自己原本是誰了。名字早被時間剃光,連魂都被打包成一串展覽編號:「Yinxu-B-17-skull-A」。



他努力回想:龜殼上有沒有刻他的名字?

沒有。那時的龜甲只刻王問今天下雨不、出兵會不會贏,沒有人問「今殉者名為誰?」。

他被送上那個坑,頭被斬下,名字沒有被問,沒有被寫,也沒有被記。



然後他想到:「羌」是什麼?

「羌」這個字,甲骨文裡畫的是兩隻腳的羊。
也就是說,漢字系統給這群人類以外的邊境居民的形象是:「看起來像羊但走起來像人」的東西。
सुदर्शन
這讓他情緒一陣模糊。他想說點什麼,但又說不出來。他是不是也只是被視為會走的牲口?



然後他想到:我有吃過豕嗎?

這問題讓他有點困惑。
他記得草味,野果味,火的味道。他記得奔跑、記得抓過石頭投擲野獸。他記得有一段日子會有人一起坐下來烤東西吃,但——

豬?豕?

他真的沒印象。

也許吃過,但沒人說那叫「豕」
也可能根本沒吃過,因為那是留給「人」吃的,而他可能一直都只是那個「像羊的人」。
सुदर्शन
是說這字原來唸屎,我還以為唸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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