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 人魚PARO】

餓了就要吃! 渴了就要喝!

大寶曾說過：「不准靠近人類。他們一旦發現你，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

二寶記得，而且他從來都不違規。

但這次──是那個人類自己掉下來的。

暴風雨撕扯著海面，那艘船在雷聲之後炸裂出一陣火光。人影翻過欄杆，在空中轉了半圈，摔進水裡，像一塊石頭似的沉了下去。

二寶看著掉下來的人，從在水中掙扎，然後慢慢不動了。

他游得靠近了一點稍微看一眼，真的只是看。

可那人類的睫毛抖了抖，嘴唇發青，身體一點點往下沉。

他看起來……很快就要死了。

二寶皺起眉。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終究還是伸出手，把那人從深處撈起來，拖向最近的礁岩。

這不是違規。不是主動接觸。這是──

「只是把他移走而已。」二寶這麼想。

人類的手冰冷又重，但當對方咳出第一口水、劇烈地抽氣時，二寶被那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那雙眼睛忽然睜開，還帶著迷茫的水光，像是還沒從死亡的邊緣完全回神。

二寶倏地轉身，銀藍色的尾鰭在海面上劃出一道弧光，轉眼潛入深處。

他已經「不小心」碰到了人類，不能再多做任何事。

海面重新回到寂靜，只留下一些被攪動的泡沫，慢慢被潮水帶遠。

岸邊的格萊伊茫然望著黑夜。風刮過他濕透的臉，他依然還坐在礁岩上，呼吸紊亂，胸口灼痛。

他記得那個畫面──在海水中有人靠近他，手指冰冷，力氣卻異常穩定。

然後，一雙藍色的眼睛，一條……銀藍色的尾巴。

格萊伊皺起眉，靠著岩石坐直身子。嘴唇顫抖地吐出一句話：

「……是幻覺嗎？」

他盯著遠方漆黑的海面，沒有得到答案。

但某種模糊的念頭在心底浮現。

二寶剛從海面潛回洞穴，身上還帶著微微的鹹味。

大寶立刻察覺，冷哼一聲，皺眉盯著二寶：「你身上，有股人類味道。」

二寶眨了眨眼：「他自己掉進水裡的。」

大寶冷冷地甩開目光，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但二寶根本沒放在心上。他歪了歪頭，確認大寶沒再追問，便慢悠悠地游到角落，從一片貝殼後面翻出自己藏的小包袱。

他小心翼翼地攤開，拿出一顆被海浪打磨得光滑發亮的玻璃珠安靜地躺在中央，尾鰭一擺，便轉身游向洞穴深處。

魔女正在礁石上編織著什麼，看見他過來抬起眼，眉尾輕挑：「你又撿東西了？」

二寶點點頭，把玻璃珠遞過去：「這個很漂亮。」

魔女看了一眼，沒說什麼，卻接過珠子輕輕放到身側，動作溫柔。

她沒問他今天去了哪裡，也沒問那珠子從哪來，只伸手撥了撥他的頭髮。

「下次不要讓大寶那麼生氣就好，嗯？」

二寶眼睛一轉，沒答應也沒否認，只是嗯了一聲，轉頭又望向海口。

尾鰭一拍水面，發出啪的一聲響，他已經又游走了。

小魚們吵吵嚷嚷地說著：「他又來了！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十三次了，還是坐在那塊礁岩上對著海發呆。」

二寶浮在水面下不遠處，隱身在一叢隨波搖曳的海藻後，靜靜地聽著魚群們談論著那個人類。

這種地方，正常的人魚根本不會來。水太淺、礁石尖銳、海流亂，藏身處少得可憐。只有他，會因為覺得「好玩」，跟著魚兒們跑到這裡來。

二寶看著那個人類捧著一顆和自己撿到的差不多的小珠子，臉上掛著嚴肅又專注的神情。他微微退後一點，讓自己更完美地融入海水的顏色中，繼續靜靜觀察。

二寶聽著魚群們還在熱烈地討論，卻沒有感覺到慌張或恐懼，甚至帶著一點好奇。

這讓二寶放下心來。

比起其他不待見自己的人魚，他更在乎這些小魚玩伴的感受。

於是，二寶輕輕一擺尾，悠閒地游開，回去尋找屬於他的樂趣。

格萊伊忽然抬頭，目光越過波光粼粼的海面，直直朝著二寶藏身的方向望去。

海風輕拂他的臉龐，海浪拍打著礁石，聲音卻像在那一刻全部靜止了。

他眯起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湧上心頭，他喃喃自語：「果然沒那麼容易找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