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墨
《三道牢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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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墨
「Silver Star」的門在深夜中敲響,
銀墨站在門口,指尖已經停在門把上許久。他知道來的是誰,或者說——來自哪裡。
他知道,不對勁的氣息正在逼近。他聞得出來,那不是普通的客人,也不是過路的麻煩——那是來自過去的幽靈。
他下意識摸了摸耳垂,那對銀白色的南瓜耳環仍安靜地掛著。
從離開家的那天起,他從未摘下。
是那對耳環讓她找到他的。
也是那對耳環,如今再一次提醒著他——這不是能逃的時候。
銀墨
房間裏的銀璃靠坐在牆邊,雙膝收起,手臂環抱著自己,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至於散掉。
她早就察覺了。
那些目光,那些跟蹤者的腳步,那些幾乎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壓迫感,全都在這幾天悄悄包圍過來。
她沒告訴銀墨,因為她不信他會管。
過去他選擇轉身的身影,她記得太清楚了。
銀墨
門開的瞬間,冷風灌入。
門外只有一個人。
那是一名身穿黑衣的貓魅族男性,奶油色的頭髮被兜帽壓住,淡紫色的眼瞳在夜色中無光。他身形瘦削、姿勢筆直,黑色長衣無聲貼合身體,彷彿他根本沒有重量。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無聲地從懷中取出一道信函,信紙上壓著銀墨家族的家徽。
銀墨
銀墨的目光微微一震。
他認得這個人。
這不是什麼普通的使者——這是那個曾被撿回家族、始終沉默寡言的貓魅孤兒。
家族給了他名字,給了他身分,但沒有給他血統。
他曾與銀墨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卻從未被視為「家人」。
多年不見,他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少年時那種充滿依附的畏懼,而是一種死寂下的順從。
銀墨
銀墨盯著他看了許久。
「......是你。」
「派你來,真是......下重手了。」銀墨冷聲說。
「你什麼時候成了他們的狗?」銀墨的語氣並不尖銳,卻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冷。
貓魅族沒有回應。他的目光沒有正視銀墨,也沒有掃向屋內,只是默默站著,等對方讓開。
銀墨
銀璃的腳步聲響起。她穿著簡單的襯衣,頭髮微亂,臉色蒼白,卻步步平穩。
她站在屋内,望著那名陌生又熟悉的貓魅族男子,目光閃過一絲難以形容的震動。
「......燐。」她開口,聲音有些乾。
他對她微微頷首,像是回應,又像只是確認目標。
「讓開吧,」她語氣平靜,沒有任何情緒,「他只是來執行命令。而且,」
銀璃頓了頓,眼角瞄了一眼銀墨,「別裝出你會保護我的樣子。」
銀墨沒有轉頭,只是輕聲道:「我沒裝。」
銀璃愣住了,接著冷笑了一聲。
「你當初也這麼說過,結果是你親手把我毀掉的。」
銀墨低聲說:「這次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
銀墨
銀墨往前一步,擋在銀璃前方。
「她不走。」
這一刻,銀墨與燐四目相對。
兩個來自同一個地獄的人,此刻站在門的兩端,一個是過去的影子,一個是未斷的枷鎖。
燐沒有改變神情,沒有後退,也沒有進逼。他只是微微低頭,站在門口,像一尊無聲的壓力。
「你現在連一句話都懶得說了嗎?」銀墨語氣發冷,「還是說,他們不給你說話的權利?」
燐沒有回答。
銀墨
「你很努力了吧,」銀墨聲音壓得極低,「可是你明知道,他們永遠不會讓你成為我們的一員。」
燐依舊沒有回答。只是將手藏在袖中,指尖悄然按住手腕一處已經結痂的細痕。
銀璃看見了,眼神微動。
「我不是來被肯定的。」他說。
「那你來送命的?」銀墨冷笑一聲,「你敢踏進一步,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銀墨
銀璃在沒有動作,但她的視線在燐手臂的一角停住了。
一抹淡淡的血色滲出衣袖邊緣,那是方才他掐自己時留下的新裂口。
她忽然覺得胸口悶痛。
「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她終於問,聲音低卻清楚,「你以為這樣他們會認同你?」
燐不語,只看著她,像是這問題早已問過無數次,卻無人給出答案。
銀墨
「你恨我。」銀墨語氣變得平靜,「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出生就有他們的眼睛,恨我什麽都不做也能得到認可。」
「我也恨你。」銀墨頓了頓,目光銳利起來,「恨你明知道他們什麼都不會給你,還要繼續獻上你僅剩的東西。」
空氣凍住了。
燐那一瞬間眼神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死水。
那雙淡紫的瞳,沒有怨,沒有怒,也沒有悲傷,只是一片無底的空白。
銀墨
「她不屬於你們,」銀墨低聲說,「她選擇留下,就是我的人。」
燐望了他一眼,然後視線移回銀璃。
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我會回去回報。」他說,「但他們不會就此罷手。」
他轉身,腳步輕得幾乎無聲。
銀璃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那熟悉卻始終遙遠的身影——就像她從未理解過的那個世界。
銀墨
門關上,銀璃低聲問:「他就這樣走了?」
銀墨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牽動。
「他本來也沒打算強行帶走你,否則早就動手了。」
「他只是來履行任務,帶著一張命令紙,也帶著一身束縛。說到底,他比我們還沒得選。」
他頓了頓,視線投向門外黑暗處:「他還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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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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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墨
燐回到家族的據點時,天色未亮。
家族管事早已經在等待,面無表情地坐在黑木書桌後。

燐在五步外跪下,低著頭。
「銀璃未帶回,任務失敗。」他聲音沙啞,幾乎聽不清。
銀墨
啪——
管事不帶預兆地揮出一掌,重重落在他的臉側,將他打倒在地。
「你連個女人都帶不回來?」
燐沒起身,只是跪地,額頭貼著冰冷的石板地面,臉上的紅腫未退,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你知道她對我們來說還有什麽價值。」
銀墨
一片死寂後,燐低聲補上一句。
「她現在,在銀墨的保護下。」
空氣彷彿瞬間靜止。
管事的動作頓住,手微微顫了一下。
銀墨
銀墨。
那個在公開資料中早已「與家族決裂」,但實際上從未被宣告死亡的男人。
銀白的眼瞳、左嘴角的疤痕,那象徵著他曾經是「唯一能承接血脈的繼承者」——也是那個讓家族高層最頭痛的名字。
銀墨
「他還活著?」管事壓低聲音。
「是。」
「主動出面庇護她?」
「是。」
管事慢慢坐回椅上,十指交握,久久無語。
銀墨這個名字,在他們的家族裏是個禁忌。他既不能用,也不能殺。
銀墨
「......那疤痕還在?」
燐點頭。
管事冷笑一聲:「那他就還是我們的恥辱。」
但也是,無法收回的血脈。
銀墨
他沉思了很久,最終説到。
「既然她在他身邊,我們沒辦法正面回收。抓回來只會逼出更多問題。」
他站起身,緩緩走到燐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既然你這條狗帶不回人,那就給你另一條鍊子。」
「從現在起,改為監察任務。」
「你留下,盯住他們的一舉一動,每月回報。」
「不用帶回來,也不准放走。」
「若他們有異動,你知道該怎麼做。」
燐點頭,回應輕不可聞:「遵命。」
一如往常。
銀墨
管事轉身離開。燐跪在原地,久久未動。
臉上的紅腫在黑夜中逐漸褪去,直到天光微現。
他慢慢起身,轉身踏出那棟佈滿灰塵與命令的屋子。
他還要回到那間店,那兩個人身邊——不是為了自由,而是因為他又被繫上了另一條看不見的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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