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感情的開始都很純真。
不外乎表達關心，對來到這個城市的新人，禮貌地問候幾句。
後來在電子信上，約女孩喝一杯咖啡。
坐在咖啡店角落的一張椅子，他透露出自己願意幫忙的好意。
至於女孩，他想著，始終處在一種被動的狀態。從頭到尾，女孩不清楚這男人心裡想些什麼。
握著一些女孩很難拒絕的資料，他很確定女孩會想要知道。遇到跟自己國家有關的內幕，每位駐外人員都不會拒絕這份好意。

——平路《婆娑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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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他都是先在電子信裡提個頭。
好像釣魚的老手，拋一拋，眼望著魚餌沉入水底。
明知對方一定會視為至寶的資料，先透露一點點在電子信裡。他算準女孩會急不過地約他見面。
他等在那裡，精確地計算時機，等著那隻蛾子飛進來。
後來，他聽著自己的律師在庭上說，這很明顯，明顯是台灣利用外交管道密密布線，讓當事人一時不察，掉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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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瀰漫著娜娜的氣息，他又夢回河岸的激情時光。然而，他究竟還記得些什麼？他記得山間的奔鹿、海裡的飛魚、河裡活跳跳的蝦、草叢之間奔馳的野馬，年終大會上，每位長老向自己獻上一株嫩綠的椰子樹苗⋯⋯隔著二十年的時光，他忘不了那些異色的經驗，族人臉上的刺青、婦人垂在胸前的豪乳，還有火光中的祖靈祭典，女巫師在地下翻滾，嘶叫著吐出乩言，指涉的是善惡兩分的祖靈世界。良善行為的人，穿過一座橋，通往祖靈的應許之地；而為惡的人由橋上墮水，在水裡遭受刑罰。他好奇於這種說法，但他並不真正理解族人的世界⋯⋯記憶最深刻的，始終是初見娜娜的那一日。魚鰭般的腳板擺動著，娜娜迅速跳進水中，轉個身子，踩著水波，輕靈地在水藻中移動。當時，他只是驚詫地望著娜娜彷彿從河中站了起來⋯⋯娜娜消失又再出現，然後是一個月圓的日子，娜娜出現在樹叢間，一轉眼，

又從樹上滑下來。娜娜的身影在蓊鬱的一片綠中穿梭。葉尖反射銀白的月色，每一樣娜娜碰到過的東西，似乎閃著亮光，富含他無能理解的神祕力量。
揆一在夢囈中時睡時醒，一路在後面追趕娜娜，掉進了浮萍的塘裡？甩甩頭，揆一甩脫纏繞臉上的黏溼水藻⋯⋯下一瞬間，他看見女巫師搖晃著身體，對他厲聲喝斥：「紅毛賊，滾出去！膽敢踏入祖靈的地方？」
下一刻，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覆著帳幔的大床上。揉揉眼，望著外面的運河，他若有所悟地想道，我們這些外來者懂什麼呢？轉了一圈，留下些微的遺痕，島嶼終有它本身的壯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