ʜᴇʟᴇɴᴀ
▎ᴏʀɪᴇɴᴛᴀᴛɪᴏɴ ᴅᴀʏ ²⁰²⁴
with 𝙃𝙀𝘼𝙏𝙃

掃視新生排列的隊伍,那雙藍色的眼睛立刻就捕捉到人群中的一個身影。
ʜᴇʟᴇɴᴀ
每年的這個時期都是維雷利亞的入學期。升上二年級的她,曾經也在這一天站在那隊伍中。但如今她已經成了新生的支援者,站在臨時攤位的帳篷邊待命。

當初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選擇了這個崗位。在他會入學的這個年份,負責迎接新生的這個位置。

但這次重遇比她想的更輕易、更突然。
ʜᴇʟᴇɴᴀ


視線掃過,瞬間凝固。

那裡站著她最熟悉的人,一年未見的人。

最想見到的
沒有去見的人
ʜᴇʟᴇɴᴀ
畫面格外清晰,她甚至能看到他眉間那一瞬間的微妙變化。仿佛要找出這一年來她錯過的每一寸變化,哨兵不自覺地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身上。
𝙃𝙀𝘼𝙏𝙃

少年站在人群中,視線緩緩掃過整個隊列。

臉色隨著人潮變化,像是帶著一點期待,起伏一瞬,又慢慢冷卻下來。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穩重,然而肢體卻是誠實的——手裡拿著入學資料,指尖不自覺地用力。

內心忐忑。

紙張邊角已經被揉出了淺淺的折痕。
𝙃𝙀𝘼𝙏𝙃

赫斯不知道她會不會出現。
但如果真的見到了——當然會高興。

只是該從哪裡開始說?
𝙃𝙀𝘼𝙏𝙃
這一年太長了,長到連開口的語氣,都反覆練過幾次。

頭髮從肩胛骨長到尾椎,是分開以來的時間刻度。

細雪下得不大,但風很冷。新生群裡每個人都穿得厚重,有的把圍巾拉到耳後,有的在手心哈氣取暖。他呼出一口白霧,垂下臉,把臉埋進脖頸間的毛絨裡。

這裡是軍校——維雷利亞山下的第一站。
他將在這裡待一段時間。
𝙃𝙀𝘼𝙏𝙃

一年比三週長。

她應該已經有習慣配合的嚮導了,會是誰呢?
除了他以外的——

「⋯⋯」
「唉。」

思緒跳著跳著,慢慢地飄遠了。

少年跟著隊伍緩緩向前。不久後,一撮落雪從前額滑進髮間,他打了個噴嚏。
𝙃𝙀𝘼𝙏𝙃
耳邊是拖行李箱劃過積雪的聲音,還有「再見」與「快走」的聲響交錯。

來來去去,大概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只是站著,等著。
要說害怕嗎?

也沒有。

一個人的放空,總是這樣開始的。
𝙃𝙀𝘼𝙏𝙃

「同學,換你了。」排在他後面的人說。

回過神,隊伍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了。把資料遞出去,鬆開手的那一刻,才注意到紙張早已被握得發熱。

「喀。」

對方在紙上蓋章。
𝙃𝙀𝘼𝙏𝙃
他換回一張學生證,以及一頁被壓折過的說明紙。低頭看了一眼,還沒讀完,前面的人就已經走遠了。

赫斯站在原地,有些不確定接下來該往哪走。

紙條上的字被冷風微微潤濕,邊緣模糊,指尖凍得發硬,翻頁略顯遲鈍。

看地圖,帳篷應該就在不遠處。那邊有學長姐在接待新生,分發宿舍編號和個人物資。他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卻沒有立刻動。

風掀起了斗篷的下擺。
雪已經停了,但空氣仍乾冷,像沒化開的霜卡在喉頭。
𝙃𝙀𝘼𝙏𝙃
要在這裡待一陣子。
總會找到的。

他站著自我安慰,把證件收進外套內側,深呼吸一口氣,提起行李慢慢朝帳篷的方向走去⋯⋯
ʜᴇʟᴇɴᴀ

赫斯看起來一時期待,一時不安。蓬鬆的毛絨被他的髮絲覆蓋,看起來格外柔軟,但顯然不夠溫暖。孤兒院的冬天也是寒冷的,但風沒這裏這麼大。他應該還不習慣雪山上寒風刺骨,打了個噴嚏。她心想,如果能快點換上校服斗篷應該會更保暖。

久違的見面讓繫念淹沒其他一切的想法。心中的悶意比自己所想的份量更大,是陌生的……也是令人寂寞的。

赫倫娜現在只想知道,這段時間對方過的好不好,在新的家是否融入的順利,與家裏的哨兵兄弟有否相處的好。

希望赫斯過的好。

卻也知道自己無法為肯定的答案感到高興。
ʜᴇʟᴇɴᴀ

盯著對方看了一陣子,不知不覺他已經完成程序朝這邊走來。看了地圖,看了路,始終沒有看她。

黑色髮絲輕輕搖晃,哨兵幾步踏前,站在了對方路線前方。

她總是習慣注視別人的眼睛,現在也不例外。靜靜等待,那雙綠色的眼睛與她對視。
𝙃𝙀𝘼𝙏𝙃

走了幾步,像是怕行李沾到雪,刻意將它提得高一點。就在抬眼的那一瞬間——

看見了

腳步停住。人也停住。
𝙃𝙀𝘼𝙏𝙃
「喀。」手一鬆,行李重重落在地上。

赫斯站在原地,像是被什麼定住。
他眨了下眼,神情微微發愣,像是看到了一場幻覺。

——石榴

他在心裡默念。

赫倫娜剪短了頭髮,齊肩的長度。
就像小時候那樣。

他的視線始終沒離開她。

沒多想,眼睛盯著人,腳已經先動了。
行李幾乎是半拖半提地被他帶著跑。他走得很快,像是怕下一秒她會不見。當兩人距離不到兩步時,他才猛然反應過來。

赫斯停下,腳尖緊急地在積雪中一頓,像是踩了剎車,動作有些急促。
𝙃𝙀𝘼𝙏𝙃
太近了。

他往後退了半步,眼神垂下,像是在調整呼吸。沉默片刻,他抬起頭,那抹翠綠出現在她眼底。

「真的在這裡啊⋯⋯」

語氣微妙,像是憋了太久才吐出來,卻清晰得驚人。

他望著她,聲音壓得很低。

「妳在等誰?」
「等我嗎?」

他看向她的眼睛,又一次試著相信自己懂得那眼神的意思。
𝙃𝙀𝘼𝙏𝙃

「我,妳⋯⋯」
ʜᴇʟᴇɴᴀ
目睹距離迅速被拉近,還以為他衝的這麼近是想要做甚麼,下一秒卻又退開了一點。

「……嗯。」

她點頭,的確是是在等他。
頓了一下,再次開口:
ʜᴇʟᴇɴᴀ


「『——你最近怎麼樣?』」
ʜᴇʟᴇɴᴀ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禮讓:「你先說……」
結果雙雙閉上了嘴陷入沉默。
ʜᴇʟᴇɴᴀ

過了片刻,赫倫娜嘗試再次詢問。這次她的聲線比剛才放得更輕,語氣中透著柔和的關心。

「……最近生活怎麼樣?在那邊過的還好嗎?」
𝙃𝙀𝘼𝙏𝙃

「我、我⋯⋯嘖,咳。」
他語窒了一下,下意識抓了抓頭髮。

那動作不像是不耐,更像懊惱自己怎麼連句話都說不好。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看起來太狼狽了,

手勢頓住,眼神別開勉強笑了一下。

「我回去了。」話一開口,後面的便順著語氣帶了出來。

他沒說去哪裡,只是嗓音還有些乾:「然後妳不在。」
𝙃𝙀𝘼𝙏𝙃

說完,他頓了一下,像是忽然意識到那句話聽起來太像怨懟,便趕緊補了一句,語氣放輕了。

「⋯⋯不過我很好。」
「妳呢?」
ʜᴇʟᴇɴᴀ
起初還理解不了,眨了眨眼。

「等一下,甚麼意思?」
「你說你回去了,為甚麼?」

她跳過回答,反過來追問詳情。
ʜᴇʟᴇɴᴀ
她曾幻想過赫斯可能會過得不好,也想像過他或許更想回到孤兒院與她一起的生活。

但她從未想到赫斯真的會回到孤兒院。
有家總比當孤兒好。雖然他們這些特殊的孩子命運是當士兵,而士兵的背景不重要,這剛好彌補了他們的缺陷。但赫斯不是適合在軍中待一輩子的人,院舍也不是他們永久的避風港。

不待在設施,也不待在軍營,那麼誰不會渴望一個家呢?

所以她感到不解。
ʜᴇʟᴇɴᴀ

「……」

追問的語氣重了些,似乎吸引了一些目光。
的確他們站在這裏聊太引人注目了。

赫倫娜放棄得到當下的回覆,而是轉身進了帳篷,為他選了宿舍編號,並取出屬於赫斯的新生物資。一手拿著摺好的保暖斗篷,遞出。見他還提著大袋行李,另一手便先為對方拿著物資。

「邊走邊說吧,先換上?」

軍隊規格的厚實衣料能更有效地防風,比起普通的保暖衣物更適合山上的氣候。
𝙃𝙀𝘼𝙏𝙃
「喔,嗯。」他下意識地回應,像條件反射。

手伸出去接過物資,跟上她的腳步,動作有些慢半拍,似乎還沒完全從相遇的真實感抽身。

少年低頭把斗篷披好,動作很順,像是做過很多次那樣。

——也可能只是因為她遞給他的東西,他一向都會接。

「要走去哪裡?」
𝙃𝙀𝘼𝙏𝙃
看著赫倫娜走了幾步在前面等自己,赫斯的目光落回帳篷一眼,語氣猶疑:「⋯⋯妳現在是不是還有工作嗎,這樣脫隊沒問題嗎?」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但是。」

他重新提起行李,走到她身邊,小聲問道:
「⋯⋯真的可以嗎?」

他當然很希望她能留下來陪他。
只是不想讓她為此受罰。
ʜᴇʟᴇɴᴀ
「帶你熟悉一下環境,為新生帶路也是我的工作。」 崗位工作量不多,其他隊員應該可以處理好。

就當作是新生迷路了,花了點時間領路順便介紹環境。

大概沒辦法盡快回到崗位,但她也不想——現在赫斯比較重要。
ʜᴇʟᴇɴᴀ
見對方跟了上來,她便開始前進。她帶著他走進走廊,雖然沒說要去哪裏,但沿著某個校舍的方向前進。

走廊中,窗外總是一片白色。這裡的景色似乎較為單調,與他們以前所住的靠南的區域不一樣。
𝙃𝙀𝘼𝙏𝙃
「是嗎?」

對方不是會逞強的性格,聽她這麼說,他就暫時放下了那點不安。

他快步跟上後節奏慢慢放緩,試著把自己走得和她一樣平穩。走到赫倫娜身側時,他的腳步下意識地配合起來,像是過去在院子裡散步時那樣,一左一右地同步著。

先右腳,再左腳。

他不自覺地注意著這種細節,好像腳步對上了,就能讓這場重逢變得更真實一點。
𝙃𝙀𝘼𝙏𝙃
一捧積雪從撐不住的樹枝上滑落,落在窗沿時輕微震動了一下。他餘光察覺赫倫娜像是在看他,卻沒說話——她總是這樣,體貼得剛剛好。

窗框切出的雪景冷而靜。中央區有夏天的濕熱與繁花,而這裡——少年聽說過,四季只有一種顏色。

冬天像是永遠不會結束。
𝙃𝙀𝘼𝙏𝙃
他也沒開口,只是繼續往前。直到轉過一道牆角,窗外忽然換成了另一種景色。

是一片寂靜的冰湖,又有點像她的眼睛。

赫斯的腳步下意識頓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便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走上去。

「他們想給家裡的小孩配一個嚮導,一起進來這裡⋯⋯你知道的。」

語氣隨意,像是在閒談。
𝙃𝙀𝘼𝙏𝙃
「反正換其他人也可以。」
𝙃𝙀𝘼𝙏𝙃

「然後哨兵跟嚮導嘛,就兩種結果。我跟他合適度不夠。」

「所以,就被退回來了。」
𝙃𝙀𝘼𝙏𝙃
赫斯不想讓她覺得,是因為那個「約定」才刻意這樣選擇。所以把事情講得像是偶然,像只是剛好不適合。

「但也算——很『幸運』吧。因為我並不想。」

他挑眉摸了摸後腦勺,像是苦笑:「哈哈,可能我還是不夠好,要多練習之類的。」
𝙃𝙀𝘼𝙏𝙃
說到這裡他心底有點猶豫,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說起來⋯⋯妳呢?」

不知道她會怎麼回,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現在還能不能問。

「最近有人幫妳梳理嗎?」

語氣輕輕的,像在試探。
又補了一句,像是笑自己多嘴:

「喔,搞笑。」
𝙃𝙀𝘼𝙏𝙃
「當然會有人幫妳的。」
ʜᴇʟᴇɴᴀ

「所以是他們把你趕走了?」
「那是他們不好,沒有先做適配度測試就把你帶走。」

在她的認知中,無論是作為一個孩子還是一名嚮導,赫斯應該都不會讓人失望。所以她本來覺得是領養家庭待他不好,或是發生了甚麼意外。

沒有做適配度測試就領養一個小孩?
違和感閃過,但下一刻便因問句而轉移了注意力。
ʜᴇʟᴇɴᴀ
「我定期會申請分配嚮導給我疏導,負擔不大的時候只吃小白片。」
ʜᴇʟᴇɴᴀ

「……」

她思索著剛才對方的話。那怕只有一次,如果她曾回去孤兒院看看,她會發現赫斯在那個熟悉的地方等她。

交談的停頓間,眼眸垂下。

「我覺得你很好。」這是對先前的對話遲來的回應。她有歉意,但這並不是因其而編造的話。

語畢,他們也到達了走廊的盡頭。於是她推門,再度迎來了室外的涼意,但那沒有持續太久。穿過這邊,他們便到達了另一個校舍的食堂。
ʜᴇʟᴇɴᴀ
「這裏唯一的食堂,我們坐下來喝點東西聊聊吧。」

現在不是飯點,食堂裏人不多。暖氣的溫度恰好,環境不吵鬧也不過於安靜。赫倫娜領著他找了個地方放下兩人的行囊,應該說是赫斯的行囊,然後便去點餐。

沒有要讓對方付錢的意思,自然而然地幫忙點了飲料。熱茶是他的,熱可可則是她的。
ʜᴇʟᴇɴᴀ

到了角落的桌子旁,赫倫娜不慌不忙地放下飲料坐下,脫下帽子和斗篷。她知道帽子應該在髮絲上壓出了痕跡,便伸手輕輕整理了一下。

「你也坐下吧?」看向赫斯。
𝙃𝙀𝘼𝙏𝙃

聽見「你很好」這幾個字,他表情微微扭了一下,隨即移開視線,像是努力壓下嘴角要揚起的弧度。

「嗯、咳。」他輕咳一聲,掩飾似地跟了上去。

心想——適配度測驗當然是有做過的。
但她願意這樣想,讓自己看起來可憐一點,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畢竟不是說謊。他們真的不要他。

至於藥物⋯⋯他默默落後幾步,看著赫倫娜帶路的背影笑笑──

沒關係,之後還是由我來檢查。
𝙃𝙀𝘼𝙏𝙃
⋯⋯

剛進入空間,他下意識掃了一圈。這裡比走廊還嶄新,牆面與桌椅的色調看起來像是剛修過,應該是近期才翻新過的。

空氣裡幾乎沒什麼食物味,人也不多,確實如對方所說,是個適合談話的休息處。

他順手接過她遞來的熱飲,脫掉手套,指腹一接觸杯壁,便因溫差迅速泛起一點紅。

「喔,謝謝——」

嘶,燙。

他甩了甩手,捏了捏耳朵,就當沒事。
腳步隨著她往前,又多走了兩步,在座位邊停下來。

沒特別想什麼——只是覺得,坐這裡比較好。
𝙃𝙀𝘼𝙏𝙃
大多數人對談時會選擇坐在對角,他不是。
赫斯繞也沒繞,直接拉開她身側的椅子坐下。

「這樣講話比較省力,對吧?」
𝙃𝙀𝘼𝙏𝙃
他用回憶的口吻道:「我還記得,你不喜歡我坐對面。」

就像小時候那樣,只要兩人一左一右,低頭轉頭,就能交換所有話語的距離。
ʜᴇʟᴇɴᴀ
「嗯,這樣比較好。」她沒想太多,只是覺得坐在對角的話像是甚麼正式的談話,距離太遠了。

熟悉的距離,相同的綠眸。這段時間間似乎沒太多改變,她端詳少年的面容,發現他的頭髮比離開當時要長。雪花落在亂翹的頭髮上,沒有融化。她下意識伸手幫忙將其撥走,順便嘗試壓好,無果。

視線從頭髮又回到對方的眼睛,此刻她忘記了本來想說的話。

「……應該不冷了?」
𝙃𝙀𝘼𝙏𝙃
「不冷了。」

他溫順地低下頭,讓她整理自己的髮梢,像是絲毫不覺得不習慣。
隔著這一年的距離,他發現那種熟悉沒有消失。

她還是會幫他整理長髮。

對視一會兒,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開口:

「——栗子也很想你。」

語氣像是在講寵物的近況,但語尾藏了一點笑意。
ʜᴇʟᴇɴᴀ
突如其來的直白讓她愣了一下,無奈地輕笑。對她來說,他說自己的精神體想她,無異於在撒嬌。

「嗯,你想我了。」

她回覆道,心中閃過一絲暖意。
但也因此想起剛才他說過的話。

「……你說你是『幸運』,也是因為這個?」

她沒有嚮導般的共情力,但卻有不同的敏銳。她還記得他一開始說的是「回去了」,而不是「離開了」。結果雖然相同,但聽起來像是他本來就希望如此。
𝙃𝙀𝘼𝙏𝙃

掌心下的腦袋頓了頓。

「對我來說,是。」他的自滿在這一刻顯現出來。
𝙃𝙀𝘼𝙏𝙃

「沒有人能替我組一個我不願意接受的家庭,自五歲後我不屬於哪裡。」

赫斯輕輕笑了,又把額頭主動靠向她的指尖,理所當然地說:「何況,那裡待我不好。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被領養的孩子本來就得不到什麼家庭關愛。」

「再加上知道你在等我⋯⋯」

他隱去了許多細節,隱去那 三周的過程
𝙃𝙀𝘼𝙏𝙃

他對赫倫娜輕柔地說:「是你讓我再次確認。」

「我的運氣一向不算差。」
𝙃𝙀𝘼𝙏𝙃
剛剛還燙的茶有些涼了,杯壁還溫著。他端起杯子,低頭啜了一口熱茶,像什麼都沒發生。

說話語氣依舊輕鬆,甚至帶著一點調侃:「嘿,不討論運氣問題了。核桃最近怎麼樣?」

他頓了頓,側了下頭:「剛剛是說只吃小白片?那小貓是不是都沒什麼精神?」
ʜᴇʟᴇɴᴀ

「……沒精神的時候有找其他嚮導,我平常會申請疏導服務。」

與對方輕鬆的語氣不同,她簡短回覆道,句子間沒甚麼溫度。
ʜᴇʟᴇɴᴀ

對方說的話與她的理解不符,一時無法好好回應。

她沒等他。
ʜᴇʟᴇɴᴀ

赫倫娜回想起卡西珀被領養那天,她問赫斯是否也會離開。

他否定了,約定會與她待在一起。但最終赫斯也收到了相同的通知書。
ʜᴇʟᴇɴᴀ

那時候的心情混雜了不同的感覺。她有時候會不了解自己的情緒,而那天無法被定義的增加了。

她知道心亂的原因,是她對赫斯的感情。她猜那與親情相似,然而無從分辨。她唯一確信的是,她確實對赫斯有著如對待弟弟般的愛。所以她希望赫斯以後過的好。她明白兒時的約定不該束縛赫斯的未來,因此選擇了沉默,目送車輛離去。

最後,赫斯也如卡西珀那樣離開,而她覺得她應該要前進。
ʜᴇʟᴇɴᴀ

「……赫斯。」
「嚮導感知的範圍是怎樣的?你知道我現在正在想甚麼嗎?」

「我覺得你是個傻瓜。」

她沒作停留,卻被當作從未離開。如果訴說自己的心情,他會否失望?

「笨蛋。」
ʜᴇʟᴇɴᴀ

你太信任我了。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少女斥責的語氣落得很輕。不是柔和,反而像是話語半卡在喉嚨。
ʜᴇʟᴇɴᴀ

片刻的沉默後,她稍微拉開距離。

「……抱歉,當我沒說。你是對的,沒必要留在待你不好的地方。」
「我該回去工作了,先告訴你宿舍要怎麼走。」

她將剛才的物資放到桌上,打開包裹,翻出屬於對方的宿舍房間鑰匙。
𝙃𝙀𝘼𝙏𝙃

剛剛的距離感像是被什麼輕輕撐開了一點。他本來以為那句「傻瓜」是在靠近,現在卻只覺得她的肩膀微微往後縮了。

他原本想笑一下,語氣都快成形了。

「⋯⋯」

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氣氛瞬間不一樣了。剛才那種貼近的感覺,像退潮一樣退了回去。他不敢開口,怕話一出口,連僅剩的距離都會被推得更遠。

可能是嚮導的天性使然,就算沒有使用精神觸手,他還是在觀察——她的氣場比剛才鬆了,卻也更暗了。像雨後的花被濕氣壓住了頭,整個人稍微低了一點、悶了一點。


那是他感覺到的。
但寧願懷疑是自己多心了。
𝙃𝙀𝘼𝙏𝙃
赫斯本能地盯著她的動作。在接過遞來的鑰匙時,低聲說。

「⋯⋯你別不高興。」

順著扯了一下她的袖口,像是想讓那片垂下來的花瓣再抬起一點。

——要是我不對,你就跟我說。

他這樣想,但沒說出口。

為了轉開氣氛,他抬了抬下巴,笑得有點虛:「確實在我這裡耽誤很久了⋯⋯嗯。不過接下來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吧?」
𝙃𝙀𝘼𝙏𝙃

少年乾巴巴地望著她,嘴裡蹦出的問句拙劣得像個幼童,在試探下一次還有沒有糖果。

「我也想知道你住哪裡。」

最後還是問了。
ʜᴇʟᴇɴᴀ
袖口被輕輕扯動,而她感覺自己的心又軟了一些。

「我今天下班後沒有課,會來找你一起吃晚餐。你也可以先直接來找我,大約兩小時後我就下班,但不一定會先回宿舍。」

她特地為赫斯選了和自己同一棟樓、相同樓層,本來就是方便彼此見面。

「我在同一樓層,走廊最左邊的房間。」
ʜᴇʟᴇɴᴀ
「你等等離開時從剛才的門口出去,轉左直走一段距離會看到路牌,跟著走就行。」

平緩的聲線仔細講述著他應該要知道的事情。話語流轉,語氣不變,卻透出了一種安撫的感覺。

「你回宿舍整理行李後可以好好休息。」

「趁天還亮可以把窗戶打開通風,那些沒人用的房間長期關著,空氣不太好。但晚上睡覺時要記得關窗,別感冒了。」

「晚點再見。」語畢,她起身重新戴好帽子,披好斗篷。隨即拿著剛才的熱可可離開。
𝙃𝙀𝘼𝙏𝙃

聽她說住得那麼近,他抬起頭,綠眼在燈光下閃了一下,像初春的新芽。

少年望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彎起。

「等下見。」
𝙃𝙀𝘼𝙏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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