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 驚世害叔
限定交流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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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芸芸眾生外,有時候救援的對象也包含不太靈光的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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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他沒有一副古道熱腸,也幾乎可以在出發之前就預料到這是個麻煩的任務,但如今羅根.馬隆暫時失去說不的權利,得和成千上萬領薪水的白領階級一樣學會低頭。

在這點上,他的經驗遠遠不及米凱.方丹——那個曾經倒楣地得為他工作十年的人。

而事實證明,從僱傭關係變成同事並不妨礙他依舊像當年那個我行我素的老闆,他在車身細微的顛簸中醒來,先是謹慎的轉動僵硬的脖頸,才將目光轉向駕駛座上的人。

「我們到了嗎?」他問,嗓音還夾著尚未清醒的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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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右側車道行駛三百公尺——

米凱在看向後照鏡的時候順道瞥了副駕駛座一眼,羅根看起來睡得不錯,他還記得對方是如何在上車並且大放厥詞後迅速入睡的。初老的症狀,他想。稍微被自己給逗樂了,嘴角不明顯地上揚。

「再五分鐘。」

手機架上盡責的語音導航陪伴米凱駛向目的地已有十五分鐘,米凱瞄了一眼預計抵達時間後說,踩著油門繼續前行,語氣輕快,聽不出有沒有哪怕一丁點的人性:「我希望他們還活著,否則這趟車程就是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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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莎.泰勒是這次任務中的可憐蟲,一個七十二歲的老婦,根據描述可能是個會把孫輩餵到過胖的類型,但在這個案例中倒是先成了那些玩意兒的美餐。

當事人在上午十點左右第一次被鄰居目睹到可疑的行蹤,再接著舊日月宗很快地派出驅魔人處理。只可惜這個驅魔人是個菜鳥,可能剛幹這行還沒多久,第一次驅魔就出包,無論他做了什麼都成功激怒被附身的瑪莎.泰勒,以至於情況逐漸變得失去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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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話短說,米凱和羅根是方圓二十公里內最好聯繫上的驅魔人,放棄橋牌遊戲就為了替一個社會新鮮人擦屁股。

「無論是誰幹的笨事,我都懷疑他是高層的小孩。」語音導航專業的指路告一段落,將他們帶到了一個適合獨居老人以及恐怖事件的郊外獨棟建築,米凱下車,在邁開腳步的同時隨意向羅根搭話:「你想情況會有多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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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他不是那種有錢人家的小混蛋。」

五分鐘的時間足夠檢查完裝備,還有餘裕整理瀏海,羅根在下車時因為久坐導致的腿麻嘶了聲,除此之外倒是看起來從小睡中變得精神飽滿。

「我很懷疑他有能幹到值得兩個戴環者救,你之前也得處理這種鳥事嗎?」可惜能量只成為刻薄對話的養料,他踏著有些不穩的步伐跟在後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

「一個老人聽起來不是問題,我們加起來就比他老了。」

把年紀講的像是可以累加的經驗值,語氣聽上去是輕鬆的,羅根還有閒情逸致張望四周,目光最後才停留在駐足在門廊的小年輕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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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是個小混蛋的話,我們就知道下次該把車程延長到兩個小時。」他輕快地說,但很快便順勢翻了個無懈可擊的白眼:「這份工作要處理的鳥事可多了,我懷疑你會不會想做滿一年。」

你甚至快要當不了她的兒子了。

米凱愉快地補充,選擇性忽略自己的年齡問題,並且在步上臺階時對著那個緊張兮兮的男孩露出一個微笑,伸出一隻手:「米凱.方丹。我相信你就是艾倫了,方便跟我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的語氣很友善,聽上去像是迪士尼樂園那些精力充沛的員工,但他握手的勁道很大,幾乎讓菜鳥驅魔人發出一聲悲鳴。艾倫可憐兮兮地看了看米凱又看了看羅根,看上去隱約察覺到兩人並不是應該歸類在友好範疇內的對象,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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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用了太少的聖水,她的頭轉了一百八十度之後開始追著人跑。」艾倫說,那張雀斑臉因為難堪而脹得通紅:「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啊,經典的錯誤!」米凱皮笑肉不笑,當他側過頭看向羅根的時候他的語氣依然很親切,表情卻像在說「你看到這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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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不像個小混蛋而是小蠢蛋。

羅根在心裡想著,沒有嘗試擺出親切的姿態,考慮到他的面相就與這個字眼無緣,何況他不覺得犯錯的人該被溫柔包容,尤其是在這一行。

「想省著用結果反而耗費更多力氣是嗎?」
於是他只揚起單邊嘴角,手臂環抱著胸,墨鏡後頭的眼眸不客氣上下打量。

「不,沒有我們,我跟這位好心的先生會想辦法。」下巴朝米凱那張堆出來的笑臉揚了揚。「你則別扯後腿,但也不準跑,聽清楚了嗎?」

而尖酸的口吻與寫在臉上的難相處無疑讓已經很緊張的人嚇壞了,對此羅根不耐煩的轉了轉眼珠子,沒等人反應過來又陰陽怪氣的詢問。

「還記得怎麼走回房子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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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像隻受驚的小鹿那樣瑟縮了下,然後頂著兩名驅魔人並不溫柔的注視回到屋裡。

瑪莎的家裡亂糟糟的,到處都有打破的花瓶和散落一地的日用品,米凱在跨過那些玩意兒的時候露出嫌棄的表情,因為屋主屬於上個世紀的品味也因為這一團糟。

「她在這個房間裡。」艾倫說,指著一間門板已經快要被抓破的像是主臥室的房間。米凱側耳聽了一陣子,裡頭安安靜靜,他在確定聖水在手、羅根在旁之後才伸手去碰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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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臥房裡一個穿著碎花洋裝的身影趴伏在天花板上,像隻龐大的、由肉構成的蜘蛛,老婦人的頭就如同艾倫所說的以古怪的方式轉動著,米凱看著,面不改色,說:「瑪莎.泰勒。」

聽見自己的名字讓被附身者從喉嚨擠出了一連串窒息似的格格響。所以情況還沒到最糟,他想。以一種不至於驚動到那東西的速度拿出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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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在開門的瞬間發出緊張的吸氣聲,羅根抬起頭,越過米凱的髮梢與天花板上的老人四目相對。

「天啊,她可以去拍蜘蛛人了。」

羅根因為這幅詭異的畫面抽動眼角,倒是沒流露出驚慌,將一罐聖水攥在手心時還興致昂然的觀察起,天曉得垂垂老矣的人如何像隻山羊一樣爬上看起來沒有支點的牆壁,若忽略被附身而不正常轉動的脖子,他會說這是種返老還童的奇蹟。

「她要去哪?」

而瑪莎.泰勒——也許是第四代蜘蛛人演員候選人對他們呲牙咧嘴,沒有馬上衝上前,而是以驚人的敏捷擺動手腳,跳上被老舊碎花窗簾裹著的窗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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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不是瑪莎正撞破玻璃向外爬行的話,方丹可能會聊些輕鬆的話題,例如這是第幾代蜘蛛人了、例如我敢打賭她的超人裝上也有小碎花——但現在那名年邁的蜘蛛人逃了,方丹咂舌,說:「不能讓她跑太遠。」

他把手放上腰間的手槍,在人煙稀少的郊外這種武器再適合不過,但摻有骨粉的子彈每個月只有上頭提供的十發子彈可用,這個月以來他已經射擊了七個人,簡單的數學問題。

「我想它還在屋子裡。」

另一扇玻璃破裂的聲音遠遠地響起,方丹斜眼看了那個菜鳥驅魔人一眼,不怎麼意外對方將會緊緊地跟著他們:「去其他房間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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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希望我七十歲時也這麼有活力。」

雖然一個碎花裙的老奶奶爬牆的畫面除了輕微的噁心外也挺好笑,但身為故事裡的角色時還真笑不出來,羅根搖搖頭,對要在彷彿鬧鬼的房子中和瑪莎玩該死的躲貓貓感到荒謬。

「走囉。」同樣將武器握在手中,而牢騷化為捉弄人的念頭,他在轉身時冷不防拍上艾倫的肩膀,在人發出短促的驚呼時揚起愉快的笑。

「別嚇到尿褲子了,雖然我猜這裡也找得到成人紙尿褲。」

重物落地的聲音同時在頭上響起,聽起來像是瑪莎推倒了一排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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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的。」

方丹幾乎是立刻回答,腦袋裡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一個七十歲的羅根——現在還有些原髮色參雜的頭髮到時候估計已經全白了,但還是會一樣精力充沛的讓人印象深刻。他只希望羅根那時候用不上紙尿褲。

昔日上司說話依然缺德,但他也樂得耳邊多個聲音。他們朝著瑪莎造成的噪音的方向前進,即便在白天閣樓都顯得有些陰暗,被翻倒的櫃子讓方丹短暫地同情起負責善後的可憐蟲。閣樓沒人,至少看上去沒人,直到一些液體滴在他的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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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滴答——

滴答——

血液從瑪莎翻起的指甲滴落到地上,她攀附在屋頂上,她的頭依然歪扭著朝向一行人,艾倫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而方丹則皺起眉頭。

瑪莎.泰勒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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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對自己的健康狀況有自信,羅根很確定他七十歲時做不到這麼高難度的動作。

恐怕裙擺下的肌肉量比他跟米凱加起來都還要多,瑪莎朝房間裡最高的人——很不幸的是他跳下,更不幸的是女子有豐腴的體態,重力加速度的衝擊讓羅根向後摔在閣樓的雜物堆中。,他在短暫的眼冒金星中低罵了聲,同時感覺到枯槁的手指在胡亂地抓後掐上脖頸。

它知道他是戴環者,它想用不會噴濺血液的方式殺死他。

估計是壓碎了什麼玩意,撞上雜物的軀體傳來熱辣辣的疼,而反擊沒有減少脖子上收緊的力道,隔著垂落面前的髮絲,他在佈滿血絲的眸中讀到非人的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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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根——該死!」

在被附身的情況下任何攻擊都僅僅只是對宿主造成傷害,更何況和不可名狀硬碰硬是個魯莽的決定,但那雞爪似的手正緊抓著羅根的脖子。

驅魔人扭開了裝聖水的小瓶,從後方扣進瑪莎的嘴裡,她開始劇烈地掙扎,發出既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的哀嚎聲,她原本抓在羅根身上的手轉而抓上方丹的手腕,扯出一道道滲血的痕跡,而他無動於衷。

在瑪莎停止掙扎之後方丹把她的身體拋向一旁,然後上前觀察雜物堆裡的人。

「還好嗎?」他向羅根伸出完好的那隻手,羅根的脖子上有清晰的指痕,方丹發現自己無法不盯著那些痕跡看,胸口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燒,那感覺很奇怪:「你看起來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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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根在箝制鬆開時咳了聲,餘光瞄到破碎的茶具跟玻璃碎片,他認出那是相框的殘骸,裡頭也許曾裝著瑪莎.泰勒一家的合照,如今卻成為傷人的兇器。

好在並不嚴重,他在轉動四肢時慶幸自己沒有摔斷任何一根老骨頭,混著血液的溫熱,皮肉傷隱隱作痛,疼痛很糟,但只有痛並不是最糟的,何況他不是一個人面臨這些。


閣樓的光線同樣昏暗,有那麼一瞬間,他回到數個月前澳洲戴環者農場透不進光的地下室——窮途末路、束手就擒,而他以為是員工實則是聖骸協議臥底的人隔著欄杆露出算計的笑。


如果米凱那時候還在幫他工作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他恍然想起自己在那時有閃過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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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好,你可能得背我走了。」

從短暫的走神中拉回思緒,在語氣中聽出擔憂跟尚未完全褪去的怒意,他用還能開玩笑的餘裕表明自己沒大礙,抓著手起身時注意到受傷的不只他一個。

「你也遭殃了?」他抬高眉毛,米凱感受不到痛覺,很有可能被捅穿一個洞還不自知,於是羅根順勢拉著將人轉了半圈檢查,沒看見哪裡在噴血才鬆手。

「感覺要包一下,但我猜這裡沒有醫藥箱之類的玩意,艾倫——靠,他跑去哪了。」

他在發現年輕的驅魔人並不在門口時惱怒的翻了個白眼,目光在房間裡搜尋能稱為乾淨布料的物品,最後落在瑪莎的碎花裙上。

不,不要這個。他非常篤定地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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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丹轉了轉眼睛,看起來又想翻白眼,但還是短暫地笑了一下:「你表現好的話我會考慮的。」

「老傢伙的指甲很利。」他順著羅根的動作轉了半圈,同時抬起手腕看了一下,瑪莎造成的爪痕看上去很猙獰,滲出點點血珠:「但不嚴重,倒是你——」

他皺著眉頭看羅根的手臂,那看起來不是很好。

「我的車上有急救箱,可以回樓下包。」方丹說著用眼角餘光瞥了地上的罪魁禍首一眼,微微瞇細眼睛,露出嫌惡的表情:「回頭米契爾他們問起就說我們是跟三個猛男搏鬥。畢竟被一個老女人弄傷聽起來不是很……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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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這邊!」

急促的腳步聲在這個時候從樓下快速靠近,艾倫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氣喘吁吁地跑上樓梯,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方丹想那大概是負責帶領他的驅魔人。

無論如何這都太慢了。方丹撇撇嘴,在兩人的注目下露出一貫親切的笑容:「來得正好,我們正需要有人來環境清潔!」包括把那個沒用的小菜鳥丟進垃圾桶裡。這句話他沒說,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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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慶幸那些爪痕不是留在自己脖子上,他們是碰到假裝成奶奶的大野狼了嗎?

「我會說你一個人就撂倒兩個。」

羅根裝作一本正經的點頭,無條件同意提議。儘管他想大部分的人都寧可面對精神正常的壯漢而不是在天花板上爬的老人,那終究聽上去很丟臉。

但隨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打碎了用以維護自尊心的串供,考慮到他們身後找不到三名猛男的蹤影,僅有瑪莎・泰勒倒臥在一片狼籍中,在驅魔後重新變回那位和藹可親的老婦人,無疑讓他們的狼狽模樣顯得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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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有成啊。」

尷尬與輕微的丟臉讓羅根擺不出什麼好臉色來,他選擇繼續當對話中刻薄的那方,對姍姍來遲的人陰陽怪氣的開口。

「抱歉,我們會處理剩下的事的,善後、寫報告⋯⋯消耗的聖物也會補給你們。」

而看起來跟他們年紀差不多大的驅魔人開口,看起來是真心的感到抱歉,這讓羅根感覺怨氣像打在棉花上,於是他只是斜斜看了眼米凱,用眼神拋出你還有要講什麼嗎的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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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該這麼做。」

方丹聳聳肩,在經過那對師徒的時候刻意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似笑非笑的目光儘管不具實質傷害性卻也已經足夠讓人不適,他擦著那位導師的肩膀走過,表情在褪去微笑後顯得很冷淡。

「至少不用寫報告。但我對那個老師感到遺憾,他肯定不是第一次為他的學生道歉了——小蠢蛋甚至不會說句謝謝。」

其實也許是他們沒有給他機會說,但方丹不在乎那麼多,在下樓並且前往停車處的時候涼涼地評論道。目光不經意地落在羅根的手臂上,一次兩次,終於在即將發生第三次的時候他們回到白色進口車的旁邊:「如果我有學生的話我首先會教會他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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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後車廂開始翻找急救箱,車子維持的很整齊,就和米凱.方丹此人絕大多數的生活環境一樣,處處透著股讓人不安的準備充份。從基礎的睡袋和急救箱再到鏟子和繩索,裡頭字面上意義的什麼都有。

啊哈!

他發出了愉快的聲音,然後把急救箱從換洗衣物的底下拖出來:「找個地方坐好,羅根,你的傷口需要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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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該心懷感恩的,我沒認識幾個處理鳥事之餘還願意帶新手的人。」

沒有人在意刻薄的對話會不會被還沒走遠的師徒聽見,羅根哼了聲作為附和,感受到沾著血的布料開始慢慢乾涸在皮膚上。

然後他在往後車廂內張望時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你感覺還可以教會他如何處理屍體,老天,如果我剛剛死了你也能處理到沒人會發現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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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翻找的背影作出評價,羅根能想像他拿著米凱妙妙工具處理掉一具屍體的畫面——頭大概會擱在角落,四肢會神經質的鋸成完美的等長收納,而過程中他甚至不會讓車子潔白的烤漆沾到血。

過於豐沛的想像力讓羅根在人看過來時一陣惡寒,短暫的回憶起近期有沒有惹到對方的地方,最終說服自己如果米凱沒有在被他壓搾時起過殺心,現在應該也不會。

所以他依照指示坐下,心想包紮對人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不比他曾經扔給他的五花八門工作困難。


——他現在還是這麼覺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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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沒那麼容易死!」

方丹搖著頭笑,接著對羅根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但我確實會確保沒有人發現你,野餐布的妙處就在這裡。」

他抓起羅根的手腕端詳了一陣,傷口看上去其實很乾淨,但吹毛求疵的驅魔人還是拿出生理食鹽水替對方清潔一陣,接著才開始以紗布纏繞。而他的動作絕對稱不上溫柔。

包扎的過程並不複雜,但天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讓羅根的手臂看上去比實際上嚴重了大約有二十倍,有的地方纏得太粗、有的地方又太薄,儘管如此方丹的表情依然很認真,像在執行某種外科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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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根並不怕痛,畢竟他也皮糙肉厚的打滾過幾十個年頭,但時而不知控制力道的勒緊紗布,以及藥水清潔傷處時還是令他發出不明顯的哼聲。

八成是米凱有意整他或不認為該對他太溫柔,羅根挑起眉毛投以懷疑的目光,但那張鬢角已經開始發白的側臉看起來很認真,於是他只是將質疑連同男子氣概嚥下。

直到看見紗布無謂的重疊太多次,讓他的手臂在拉上袖子後會看起來不自然的壯碩一倍,看上去可以給瑪莎來個有力的上勾拳,羅根才恍然意識到也許那並不是有意的,而是——。

「慢著。」他抬起逃過一劫的那隻手,阻止米凱拆開一捲新的繃帶,語氣有些不敢置信。「你不會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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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不就在幫你包紮?」

方丹理直氣壯地反問,然後在盯著那坨頗有石膏之姿的紗布看了一會兒後才瞇細眼睛,稍微平舉起雙手作出投降的姿勢:「好吧、好吧,福爾摩斯,被你發現我最大的秘密了。」

他的動作倒是在聽見羅根的聲音後稍微放輕了點。缺乏對於疼痛的認知讓方丹在力道拿捏上頗有問題,他想開個痛痛飛走了的玩笑,但他們離得有點太近了。

「好啦!」

他在收尾時往羅根的手臂上打了個蝴蝶結——絕不美觀,甚至有點顛覆了蝴蝶結的意味,即便如此一個成年男人頂著一個巨大的蝴蝶結都是挺荒謬的畫面,而方丹也確實笑了,用法語說:「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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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找個醫術更好的華生,你這十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羅根挖苦的回應,無機的眼神足以讓認識他不久的人一聲都不敢吭。但米凱認識他夠久,知道他沒真的發火,於是能夠滿不在乎地頂著這般目光包紮。

「我看起來能夠收到十張以上的早日康復小卡。」

再過不久這個結可能會出現在安東尼・馬隆家的垃圾桶,但此刻它完好的在他手臂上停駐,翅膀的部位在風中微微晃動,像隻春天的小蝴蝶,天啊,羅根翻了個白眼作為回應,不打算給予謝意或任何鼓勵。

「好了,該你了。」

醜歸醜但還能活動,羅根轉了轉手臂確認行動無礙,接著攤開手,示意對方將醫療工具遞過來。

「手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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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癟嘴——事到如今方丹也沒有在管一個男人究竟應不應該隨便癟嘴了,總之在足夠長時間的凝視過後他像是放棄大眼瞪小眼似地聳聳肩,恢復原先的表情:「我很確定我是你唯一能找到的華生,所以將就著用吧。」

倒是在羅根提出提議的時候方丹微微挑起了一邊的眉。

「……你要幫我?真的假的?」

他說著慢慢地把手伸了過去,肉眼可見的狐疑,但那點懷疑很快就變成笑意,好像看到什麼很有趣的東西似的,但他沒多說什麼,只是以一種愉快的、興味盎然的方式看著羅根。

方丹稍微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血紅的爪痕。請吧,先生(monsieur),他輕快地說,血淋淋的傷口在皮膚上僅有麻木的異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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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米凱說的沒錯,羅根幸運地擁有見識他的狠戾跟爛脾氣後還沒有敬而遠之的朋友們,但能不能為他工作又是一回事,他對自己的難伺候尚有自知之明,而除了員工外也能成為朋友的一直不多。

「我朋友可多了。」

但這當然不會被承認,尤其是他的前員工一副要將手塞進真理之口的懷疑姿態,隨後藏著笑意的話語卻很輕,同低頭時散開的瀏海落下,那是他的母語,一句你會在餐廳或咖啡廳聽見的會話,一瞬間卻聽起來像別的東西


羅根把注意力放在處理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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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也幫自己處理過無數回,包紮的過程中規中矩,甚至說得上輕柔,八成原因是想示範一下什麼才叫做包紮的無聊競爭心理,兩成則是別的,也許是因為他心地善良,哪怕他知道米凱感覺不到痛。



「我會給自己五顆星。」

沖洗傷口、敷藥再用紗布包起,除了被短暫的被黏在一塊的繃帶惹惱外,過程堪稱乾脆俐落。將繃帶塞回醫藥箱裡,羅根攤開手,吹了聲口哨,因為明顯包的更好的傷口理直氣壯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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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癟嘴了,但還是選擇適當地表達禮節。

「謝了。」

方丹端詳著自己纏上紗布的手,不得不承認羅根確實是比較擅長這個,他不禁想過去曾有多少次對方自行包紮傷口才養成了這樣的手法。老實說羅根完全可以亂搞他的手,但他沒有,這還挺好的,讓他心情很好。

但他不打算習慣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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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錯吧。」

方丹給的稱讚堪稱吝嗇,慢慢將手放回膝蓋上的時候順道抬頭望向瑪莎的家。那對師徒正走出大門,老師拿著手機似乎正在和人通電話、學生則還是那個窩囊樣,他們在注意到兩人時難掩尷尬地點頭致意,但方丹沒理他們,視線滑回到羅根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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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而已?別人的話我會叫他滾一旁自己想辦法的。」

老實說那也不是什麼值得大力讚賞的手藝,但羅根彷彿好心被糟蹋般戲劇化地嘆氣,玩笑與事實各半。

隨後他在師徒看過來時一如既往的不打算盡基本禮貌,而他注意到會做表面工夫的米凱同樣選擇忽視,同步的缺德讓他笑了出來,眼角鬆開輕鬆的弧度,彷彿已經把被瑪莎襲擊的事拋到腦後。

「他不適合幹這行。」他看著艾倫駝著背的模樣評價。「當然,大家一開始都不怎麼樣,但我以前也沒這麼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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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別人!」他愉快地回應。

那對師徒大概因為兩人的無視而更尷尬了,透過眼角餘光可以看到他們加快腳步離去,方丹沒打算對此多做評論,將注意力集中在羅根的話:「是的,那小鬼看起來更適合當個家裡蹲。」

老實說方丹很難想像羅根經歷過沒用的時期,對這個老朋友的信心是充足的,因此他沒抓著這點挖苦,只是被點燃了好奇心:「我還沒聽過你是怎麼進這一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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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久了,橫跨足以讓一個人從出生到成家立業的時光,即便是親身經歷也需要在腦中打撈好一陣,是以羅根通常懶得聊起過往。假如是不熟的人問起,他會說關你屁事;熟人會由玩笑替代之,用他在Linkedin上看到舊日月宗徵才等明顯胡說八道的理由搪塞。

但米凱確實不是別人,他也說不清差異,又或者被師徒離去的背影模糊的勾起什麼,忽然覺得說出來也無妨。

「戴環者很難不進這一行。」

羅根聳聳肩,手在身上的口袋漫不經心的輕拍,尋找煙盒的蹤影。「你也幫舊日月宗幹過這種事吧?親切的過去攀談,先聊一些無關緊要的日常,然後忽然像問人要不要入伍一樣把人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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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舊日月宗的徵才。」

他的眼睛轉了一轉。那向來是他的工作中更為煩人的環節,方丹曾面對過數不清的或帶懷疑或帶警戒的臉,而那往往不是一把鏟子和幾塊野餐布能夠解決的問題。

儘管他自己也為了這份工作離開農場。

「我好奇的是什麼讓你決定入伍,你不缺錢也沒有什麼救世主情結,十個有九個驅魔人會因為這兩種原因跳槽。」方丹托著腮幫子由下而上地看他,看上去對於這個話題興致盎然:「任何特別的人或者特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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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他投來的眼神像娛樂新聞的記者,羅根猜他如果是好萊塢明星的話,接下來的對話會被收錄在什麼羅根.馬隆逝世二十五週年回憶錄中,配上他手臂纏著蝴蝶結繃帶的照片。還好他不是,於是他只是在審視意圖意味的瞇眼後後繼續說,同時撈到了煙盒。

「大學的時候也沒有很有錢,那時候我一個人來美國,有一個——可以說是大學老師吧,找上了我。」

星火點燃菸頭,他將煙盒胡亂塞入米凱手中,用以打斷過於興致高昂的凝視,目光隔著薄薄煙霧投向外頭。

「所以我選擇幫舊日月宗做點事,他們對戴環者還是好一點的,再怎麼說這比幫人端盤子或洗車來得好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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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過煙盒,羅根和他抽的香菸品牌不一樣,但方丹還是抽出了一根放到嘴裡,然後點燃。

「你的大學老師很敏銳,但我想你從那個時候就沒有在隱藏這個了。」方丹在頭上比劃了下,接著用兩個指頭捏起香菸:「我也很難想像你端盤子或者洗車。」

「所以對於大學的羅根.馬隆而言,這份差事如何?」他順勢問道,跟著向外看,瑪莎的家外頭就和任何美國郊區一樣的景色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只是原先清新的空氣很快便被二手菸給染上污濁的氣味和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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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叼著煙讓回話變得含糊,但羅根翹起一個得意洋洋的笑。「那時候有人問我頭上是什麼,我會問他眼睛哪裡有問題。」

攻擊性太強了且不講道理的蠻橫,但假若他現在都還如此頑劣,在還沒完全社會化、仍然血氣方剛的年紀,自然更加過火。

「你現在是打算幫我寫自傳嗎?」

而殘留到今的多疑讓羅根中斷對話,揣測其中有沒有嘲諷或是刻意刨挖軟肋的意圖。

他熟悉那些別有用心的說話技巧,也曾經無數次聽見米凱在與他人的對話中用上,幾乎像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可他在輕描淡寫的問句中只找到純然的好奇,屬於想多了解一個人的心理,甚至不帶經常存於他們之間的微弱攻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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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吧,可能因為那時候他們沒給我奇怪的任務,就只是驅魔,而我做得很好。」

所以羅根沒繼續逼問,只是將菸夾回指間,恍然意識到坦誠的不只自己一個。

「有時候感覺還不錯,如果你拿到的錢夠多,救的剛好不是混蛋,知道什麼是感激跟說謝謝。」

「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他咂舌,為評價作結。「終究是高風險的辛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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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我會把你寫得像個偉人。」

方丹露出微笑,將視線重新移向對方,大概從話裡隱約察覺到了些什麼,輕巧的調笑倒是不帶什麼攻擊性。

他安分地聽著羅根說話,兩隻手交疊著放在膝蓋上,出於某種原因方丹不怎麼想打斷對方,也許因為他知道這會讓羅根不爽、又或者一窺對方的過去還是挺有趣的,無論如何他都在對話過程中保持了安靜,直到羅根告一段落。

「舊日月宗的員工福利可能是喝不完的咖啡,感謝跟薪水都不夠多,但這比坐辦公室有成就感多了。」

他說著聳聳肩:「你的大學老師是你的老師嗎?像是替那隻小老鼠擦屁股的人。」

他指的是艾倫。
▋I ▋ 驚世害叔

「看來我的孫子能在拉什莫爾山上找到我的臉。」

不是不可能,他的老朋友是愛書的人,喜愛閱讀的程度像是那些一板一眼的印刷字體裹滿糖粉,說不準真能把他塑造成一代偉人。

「對,他想退休,所以不得不幫自己找個接班人頂替他,很不幸的,他只能想辦法忍受我。」

而玩笑中和了提起舊事的些許蹩扭,以至於提起老師時羅根的表情也沒有變得沈重。

「不過我敢說我比那傢伙聽話。」


但也許他不該,也許他並沒有資格嘲笑艾倫是個不夠好的學生。
▋I ▋ 驚世害叔


他在說完話時頓了頓,知道接在下一個的問題可能會是什麼,考慮到他已經一頭白髮,他的老師是否安在並不難猜。

他知道米凱足夠細心,不會將答案或多或少令人惋惜的問句說出口,會在沈默開始失去溫度前輕巧的轉移話題,譬如他們該走了,譬如其他分寸得宜的笑話,關於卡爾・艾布勒的事是他的私人歷史,老實說並不需要那麼多人知道。

但羅根聳聳肩,盯著菸頭的火星在風中明滅,逕自說下去時語氣是平靜的,不帶一絲傷感與憤慨,說到底,那些事已經過去太久了。「他死了,很久以前。」

「好人不長命,總是如此。」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方丹安靜了一會兒,看著香菸在指間燃到盡頭,他隨手彈在地上,用鞋跟碾熄餘燼。未曾觸及過的關於羅根.馬隆的故事以一場閒談的方式鋪展在他的面前,換作平時他會感受到喜悅,像是終於刨開獵物的傷口,像是一隻貪婪的掠食者,榨乾並且撬開他遭遇到的每一張嘴。

但是預期中的病態喜悅並沒有到來。

有那麼一段時間方丹僅僅只是品味著這份幾乎可稱為信任的特權,他沒說節哀、沒說他很遺憾,社交場合的得體往往不適用於他和羅根的相處,所以方丹說的是:「你會長命百歲的。」

理應以玩笑形式呈現的一句話實際脫口卻顯得認真過頭了,幾乎像是一句承諾。
▋I ▋ 驚世害叔

能傷害他的來自未來而非過去,是以羅根並沒有特別在乎米凱聽完會做些什麼,就算這些明天出現在紐約時報的頭版也頂多覺得缺德,不會造成實質的傷害。

他同樣不期待分享得到回應,安慰是現在和三十年前的他都不需要的東西,他只是心血來潮,從偶然閃現的記憶中揀取一段閒聊,間接證明那些已經可以雲淡風輕的提起。

好人不長命接在你會長命百歲後面聽起來不是什麼好的意思,羅根撇撇嘴,看起來想不予置評的哼聲卻先翹起嘴角。

我們都會。」

他回應,讓這話無論是調侃或是祝福都由他們共同承受,狡黠與不可一世重新回到眼中,他將菸頭隨意扔到地面踩熄後往車頭走去,這次爬進去的是駕駛的位置。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對於這句話方丹選擇了欣然接受。

他在看見羅根爬進駕駛座的時候微微挑起一邊的眉毛,然後從善如流地坐到副駕駛的位子,低頭操作一會兒後把定位好回程路的手機放到手機架上。

夕陽掛在地平線上,像是一個吝嗇鬼正試圖收起最後一點金子。橙黃的光灑進車裡,替一切都染上一層溫暖的顏色。他們在夕陽的餘暉中閒扯著些有的沒的,直到方丹的回應漸漸的慢了下來,終於在一陣過長的思考過後閉上眼睛。

車子繼續平穩地駛在道路上。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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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蘿蔔蹲完狗狗蹲
(說話)

謝謝老害中陪我玩我玩得非常開心,這次解鎖了好多不太一樣的老害,而且你真的是好會寫細膩的敘述好多橋段好看到我爆叫(好吵)有自信又有點屁但對朋友還不錯之男有點太好看我手插腰,而且睡到腿麻真的好可愛……血液循環不好……

卡爾叔叔的部分真是輕輕地被捅了一刀我用血在地板上寫上一個好字……能讓老害分享卡爾叔叔的故事也太榮幸了吧,好喜歡他覺得自己可能不該聽話的部分,真是好會寫
▋I ▋ 驚世害叔
(怎樣)
這邊才感謝蘿蔔中陪玩我暴龍咆哮!好愛此交流既有好笑有正經有怪東西,不管是為什麼感覺超強的阿嬤(到底)跟中年男子一起機車所有人都令中之的小學生笑點得到大滿足(

蔔才是非常好吧他好會說話以及內心戲好好看真的假的⋯實在包欠怎麼變同事老害還跟大爺一樣 (O)

ㄏㄚˋ真是沒想到有機會聊一下卡爾叔叔謝謝聆聽講古我怎麼被你誇寫字我會鼠去 !!!他現在變成過度不聽話之傢伙了卡爾叔叔猛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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