𝓣𝓱𝓮 𝓹𝓪𝓼𝓽 𝓯𝓻𝓸𝓶 𝓑𝓮𝓪𝓴𝓮𝓵——

𝑫𝒂𝒘𝒏

*部分私設請小心服用

人間煉獄。
無論是誰，看到眼前的場景都會如此形容。

沒人能預料到，幾小時前還繁榮昌盛的城區，會在入夜後迎來如此的兵燹之禍。無數的異種肆意搗毀本應堅不可摧的城牆，胡亂踩踏著理當勞不可破的建築，放眼望去斷垣殘壁、滿目瘡痍，遍地全是尺椽片瓦，身首異處的軀體四散各處，或是懸吊房簷，或是橫掛欄柵，燎原的野火以潑墨的血水為燃油、淒厲的悲鳴為助劑，化身成暴食的饕餮，狼吞虎嚥啖盡目所能及的一切。敵人此起彼落的喧囂，像是宣示，亦或祝賀，和著嗆鼻的硝煙及扎眼的塵沙，共同奏響這地獄的樂歌。

荒僻角落窸窣的聲響顯然不會打斷震耳的哀曲，當然也不會引起注意。
「Café。」一雙有些黯淡的橘黃雙眸自塌倒的瓦礫縫隙掃視四周，輕聲的呼喚同樣擠在一旁的棕紅絨毛球探出頭。
「五百公尺。」接受到聲音有些嘶啞的命令，小熊貓擔心的看向主人，而回應他的，是一股異常堅定的眼神。

雖仍懷有不安，Café還是聽令的淺淺伸出舌，感測著鎖定範圍內的所有資訊，並一併同步的回傳給對方，不過很快地牠的擔憂便坐實了。對方在接受完資訊的那一剎那，壓抑不住的劇咳伴隨大量鮮血自強捂著的掌心不停滴落，惹得一旁小熊貓緊張得手足無措、滿眼眶淚，但所幸的是騷動並無引來注意。

「沒事，我們還要一起逃出去呢。」緩和過來後，有著紅火般長髮的少年連忙安慰起小毛球，本想伸手揉揉牠腦袋瓜，卻在抬手瞬間意識到全是血污而作罷，反倒是Café毫不避諱的抱著手蹭了起來。

經過剛剛的分析，要穿越層層障礙、重重異種並非易事，雖然排列的鬆散，但無一不是在正規的行道上，經過必然引發戰鬥。可他一介小小嚮導，近身肉搏豈是身體能承受的，身上能用的道具也只剩各一枚的煙霧彈及閃光彈，正面交鋒必敗無疑，想到這額頭不經沁出冷汗。
好在，另一條看似無法通行的路徑，對身板嬌小、行動敏捷的他算是易如反掌，但前提是無傷在身。雖然現階段並沒有明顯外傷，可內傷倒是不少，再加上方才的偵查，體力跟精神也有所損耗，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

「要走囉。」站起身稍微拉拉筋，嘗試著後空翻一周確認沒問題後，俾可抱起小熊貓放到頭上，隨即照著計算過的路徑，一陣加速奔跑掛上一旁外露的鏽蝕鋼筋。

握緊鋼條利用慣性挺腰一轉，算準時機鬆手飛身一躍，精準踏上相對高層的建築，或許是鐵件共鳴聲過響，一頓操作下引來不少異種注目，離近的紛紛有志一同朝他聚攏。
俾可沒有—也不敢有—任何一絲停頓或猶豫，只是不停的奔跑，利用場景物件借力使力，翻越一道道高牆，飛躍一條條橫溝，穿梭於一個個看似不可能卻仍舊被閃身而過的縫隙及孔道，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彷彿一陣風呼嘯而過。他深知但凡自己有任何一絲懈怠，等待他的結局就可能是死亡，好不容易有了期盼這麼久的機會，豈能在這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接連不斷避開所有障礙物及蜂擁而至的異種後，俾可總算找到一處帶有隱密遮蔽的小夾縫稍作休息，距離出城還有約莫三分之一的路程，下次出發若沒一次到位怕是就沒機會了。
大口吸吐著空氣，方才危急的狀況使他下意識憋著氣，趁著現在得以喘息，重新鬆弛長時間緊繃的神經，整頓好狀態迎接接下來的挑戰。

然而，一聲突響於耳邊的呼喚卻讓他瞬間亂了思緒。

「……Q、z？是你吧？我認得你！」

雖然不知是從哪裡發聲，但他確實清楚聽到腦中「咔噔」一聲，他機械式的緩緩轉過頭，在後方不見五指的暗處明顯有股視線銳利的射向自己。他認得這個聲音和氣場，甚至可以說很熟悉，事發前幾個月對方可說是與他處最久的人。有別於常理中舊人重逢的感動，俾可身上的汗毛無一不豎起，深不見底的恐懼籠罩全身，讓他本能的縮起身子微微顫抖。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最初的攻破口不應該就於他在的位置嗎？他成功活下來了？怎麼可能？明明那裡早就已經……

腦中萬千的疑問如跑馬燈閃過，深怕再下去混亂的思緒影響整體，俾可連忙搖搖頭將不必要的想法甩開。
剛才在分析情勢時確實有發現生命體徵，但他並未特別注意，只當是幸運倖存下來的凡人，沒想過會是眼前這令他深惡痛絕的哨兵。

「我果然很幸運呢，居然在這關鍵時刻還能遇到我們唯一的嚮導，要不要過來幫我疏導一下？這監控儀從剛才開始就吵個不停，你幫我疏導完我可以順便救你出去喔？」對方扯了扯環在手腕上的帶子，確實不停閃爍著紅色信號指示燈，顯然對方已經瀕臨狂化邊緣，「你不是特別擅長嗎？就像之前那樣乖乖像個玩物讓我發洩啊！」見俾可沒有回應，對方語氣明顯躁了幾分，字詞間還不忘物化貶低他，就如同這城區從小灌輸的那樣。

聽著令人作嘔的言論，俾可掐緊手臂試圖讓自己冷靜，一旁的小熊貓見狀也擔心的抱上去給予支持。察覺對方有意圖靠近自己，他連忙輕清乾啞的口舌，努力擠出語句，「可、可以啊，幫您疏導，不過我這裡位置窄小，身上氣味腥臭難聞，怕是會讓您更嚴重，要不我用遠端幫您，出去後再照往常一樣？」

「……嘖！行吧，好好幹，我可是你活命的唯一希望。」對方似乎對提議頗有微詞，但礙於眼下情況最終還是妥協，退回最初的位置。

俾可深吸口氣，一方面為自己成功阻止對方靠近感到慶幸，一方面也對自己那卑微的應答感到噁心。努力忍著反胃的不適，他專注神情使精神觸手凝聚，雖不常用於實戰，但私底下的訓練沒有少過，這點距離不算難事，只不過這些能量消耗並不在計算中，他要做的事必需一次成功，否則對方發現也不會有再一次的機會。

下定決心後，觸手快狠準的朝對方腦門刺去，興許是內心懷有的恨意過於強烈，散發出的敵意使其在到達目標前就被發現心懷不軌。該說幸虧城區的洗腦教育很成功嗎？對方顯然第一時間沒真正反應過來，錯失了阻止他的時機，也錯失挽救自己的良機。
觸手成功的竄入對方腦內，打從一開始，他要做的就並非疏導，而是攻擊！

「你……！！」

一下、兩下、三下，觸手的攻擊沒有停止，反而越發的深入且瘋狂，對方的怒吼似乎成了最終的稻草，不偏不倚壓斷幾近崩裂的良知，卻也成功喚起曾被遺忘的笑容。像似在宣洩累積至今的所有惡氣，俾可哭著、也笑著的胡亂戳搗，彷彿走火入魔般的神情看著Café 憂心如焚，深怕下一秒自家主人就會陷入混沌，一陣慌亂之下，只能本能的咬傷對方制止。

隨著刺痛感自手臂席捲而上，理智也順勢歸位，此時的他才意識到自己攻擊的目標早已沒了聲響。
「抱歉，是我失態了。」回神的俾可有些癱軟下來，擦了擦淚順毛安撫著自家搭檔，看見對方眼裡的擔憂連忙擠出安心的微笑，「謝謝你，我沒事，該繼續上路了。」

他不清楚自己先前失控了多久，但此處的動靜應該或多或少引起了注意，異種密度相較剛才多了不少。看著兜里僅剩的投擲物，俾可腦中不停思索著逃跑計畫。

也只能拼一把了。

與Café短暫眼神交流後，俾可深吸口氣將閃光彈自縫口丟出，倚賴刺眼白光照亮夜空的瞬間，算準時機縱身一躍穿出，趁著敵人們視野還被衝擊得被暫時剝奪，以最快的速度成功突破重圍。

歷經一連串的努力，一人一熊貓終於成功逃離囚禁他們十幾年的牢籠，城外異種雖沒城中密集，但潛在危機仍多得多，此時此刻的他們還未能鬆懈。
「再……撐一下子。一次一百公尺慢慢探吧。」拖著已顯疲態的身軀，俾可再次下達命令，身上的內傷似乎因逃跑時激烈的動作而更加嚴重，他不確定還能再支撐多久，只能祈禱在倒下前找到新的歸屬。

不知走了多久，俾可甚至已經做好面對死亡的心理準備，或許是上天終於對他動了惻隱之心，在模糊不清的視野中，一座倍感熟悉的建築佇立於前。Café見狀興奮拉起主人的手，半扯半拉將人踉蹌的拽至哨口。

「您好，請出示……同志！同志你還好嗎？……這裡是城區入口，請立刻派醫療兵前來支援，有人員重傷，再重複一次……」

細絲般的微光從地平線緩緩滲出，微風徐徐吹來，散了身上沾染的血腥，而本該平行於視線的邊界此時卻直立眼前。

這樣啊，原來自己倒下了。

俾可聽著耳邊傳來陌生人的呼喊，他是想回應的，只是現在似乎已經沒有力氣。他任憑沉重的眼皮闔上，由衷的希望這靠自己爭取來的未來，能如期望的平順且安穩。

私設

註¹|異種：受生化攻擊而變異成怪物的士兵，沒有意識只會本能殺戮。

註²|Café可藉由空氣信息蒐集一定範圍內敵方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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