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犬》
前置劇情：犬隻｜Cassian 過去篇（二）

有些東西既非活著，也非死去。牠們只存在於你做出選擇之後，靜待著你將如何記得

他從不提起那個夢。

這種事不值得說，也沒有人會想去問。

他們只關心庫存還能撐多久，誰的巡邏報告又遲交了，通訊塔的信號是否穩定，今晚誰該去站外哨，以及新一批罐頭是不是又換了該死的口味。

他在天光未醒時睜開眼，晨醒時刻尚未來臨。
靛青色的夜色仍裹著營房，大通鋪裡正鼾聲起伏，灰翳般的雪光滲入窗縫，在地上投下細長的銀痕，壓皺的睡袋像一片片方磚被平鋪在地上，他靠著牆坐起，指尖無意識的探向在口袋上。

布條還在。

他記得夢里那條乾涸的河道。

那不是任何現實中的地方，沒有可辨識的地貌特徵。
河床散發著餘溫，像剛熄滅的爐膛，彷彿一場無名大火剛剛席捲而過，灰燼尚未冷卻。空氣中既無風聲也無回響，連重力都顯得稀薄，如同臨時搭建的佈景。

它就蹲在那裡——
一隻近乎透明的白犬，輪廓細長得不自然。毛髮像是高溫煅燒後的骨灰，緊貼著皮膚。四肢收攏，前爪陷在凝固的漣漪中。高大的身軀匍匐在乾裂的河床中央，如同一團被月光漂白的霧氣。

白犬沒有瞳孔的雙眼看似渙散，卻精准地鎖定了他。

Cassian在夢中與它對視，心中既無恐懼，也談不上任何可名狀的情緒。

只有一個模糊的認知在意識深處浮現：

———牠是從他扣下扳機的那一刻，從槍口中生長出來的。

那些記憶如同槍管裡頑固的鏽斑。

染血的粗麻布條，槍聲震落的積雪，還有那個尚來不及留下什麼便死去的男人。

它們從未真正離開Cassian。

這些碎片對他而言不足掛齒，卻也說不上毫無影響。就像子彈擊發後殘留在胸膛裡的震顫，待回過神來已在意識的某個角落蝕出一個空洞。

而在那些空洞之中，白犬正靜靜蹲伏在那。

牠從不吠叫。
只是用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
注視著，等待著。

清晨的集合哨響起時，Cassian是第一個從床上彈起的，他的動作和其他人一樣利落，眼神依舊平靜，好似昨晚的夢已經被他塞進大腦某個角落，和那些沒用的日常記憶堆在一起。

Vale 博士曾說過：

「你如果開始夢見某個固定形象，要盡早通報，那通常是精神圖景初期顯影的徵兆。」

「那種夢境我們不稱之為『夢』，而將其定義為覺醒之前的過渡顯徵。」

Cassian當時連頭都沒點。
解散後他獨自擦了半小時配槍，直到槍油味蓋過醫療區消毒水的氣味。

今天的任務清單空空如也，邊境線也安靜得好似被大雪掩埋了所有聒噪。

但Cassian知道牠今晚還會再來。

只要他記得子彈擊碎顱骨的聲音。
那頭白犬就會準時出現在夢境邊緣，用空洞的雙目注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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