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と浮島と氷砂糖


   泡沫之夢

   他向來是個很好懂的人,
   但這一次,我有點讀不懂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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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個給せのくん的~」

「這個是……信吧?有什麼想說直接說不就行了嗎?為什麼要特地……」他蹲下身接過我遞來的小信封左看右看,不解地問道。

「有些東西,我覺得應該要寫成文字留下來!——像是『第一次的生日禮物』!」

直到我提出那個關鍵字後,他才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說起來是有這回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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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源要追溯至7歲生日過後我一個不經意的提問。

「話說,せのくん的生日,是在什麼時候來著?」

我揉捏著不久前收到的生日禮物手作布偶,一下把它搓成橢圓狀,一下又把它壓得扁扁的,雖然樣子長得有點奇怪但看久了其實也挺可愛的,而且手感很好,勝在棉花塞得夠滿。

「我說啊……我連名字都沒有,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會有生日這東西?」

他單手托著腮幫子,盤起的雙腿上放了本書,似乎是小學五年級的家政科課本,裁縫技藝大概就是看這本教科書學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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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把我們相遇的日子當成是せのくん的生日?」我提議道。

「你要不要翻一下字典去查一下『生日』是什麼意思?」

「沒關係啦~反正只是象徵式地慶祝一下而已!細節部分不用執著這麼多啦~對吧!」

「…………隨你便。」他拿我沒轍時總會以這句台詞作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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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到時候,我會送一份無可取替的禮物給せのくん喔!」

「我就不用了吧。」

「但是,之前せのくん送了コロちゃん給我,我想要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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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コロ、ちゃん……?」他嘴角抽了抽,露出一副『你在說啥』的傻眼樣。

「是這孩子的名字喔!因為長得像骰子(サイコロ),所以是コロちゃん!」我把娃娃湊到他面前輕輕晃了晃,只看正面的話就像一塊豆腐(??)正在輕快地跳動著那樣。

『コロコロ!』當然少不了替娃娃配音的環節,聲音可是非常重要的。

「是喔……」他已經懶得對我的行為多作評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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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總之!我會用心準備好禮物的!せのくん就好好期待吧~」

其實我早就想好要送他什麼禮物了,準備起來也不需要花多少時間,就只是差了一個契機而已,而『生日』就是最好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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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現在。

他滿臉狐疑地攤開了信紙,而我也湊了過來,不過我看的不是信的內容,而是在看他的表情變化。

疑惑的神情一直停留在他的臉上沒有消失過,嘴裡也一直唸唸有詞的,他在閱讀新書本或文章時總是會像這樣一邊看一邊無聲地把內容讀出來,這似乎是他的小習慣,而根據嘴型我大概能推斷出他現在讀到哪裡……應該已經讀到關鍵的後半段了吧?他的閱讀速度還挺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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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開合不停的嘴巴突然停下了動作,要不是看到那雙朱殷色眼眸還在小幅度地來回轉動著的話,我還以為是這個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

不等我問出那句『怎麼了』,他便將信紙重新折好並嘆了口氣,似乎已經把信給讀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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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禮物!」

「我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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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我寫字太醜看不出在寫什麼嗎?還是我不小心寫了せのくん看不懂的東西上去?有看不懂的部分可以跟我說一聲我可以解說喔!」

「不,雖然你的字是真的很醜但這寫得很好懂……倒不如說簡單易明到我都覺得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不識字的笨蛋了。」

「生日快樂~這個是之前說好的!就是那個……在せのくん生日那天,我會送せのくん一份無可取替的禮物!」

雖然不一定是會讓人開心到飛起來的大東西,但絕對可以成為意義重大的一份禮物!我對自己的點子相當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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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記得……我是想問你給我這東西是想要我給你什麼反應?」

我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他向來是個很好懂的人,但這一次,我有點讀不懂他的情緒。

是在生氣嗎?不對,雖然他嘴上這樣說,但從他的語氣裡我感覺不到半分憤怒或不滿;那麼是責備嗎?也不對,他罵人向來都很直接的,可剛剛的表達迂迴得我看不出是在罵人……更何況,如果是這兩種情緒的話他講話應該會更難聽然後當場撕掉信件才對。

但是,我確實感覺得到他反應不太對勁,他的表情明顯黯淡了下來,說話口吻很平穩,但平穩過頭看起來反而不太自然……感覺就像是刻意把所有感情都壓抑住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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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せのくん……不喜歡這個嗎?」我垂下頭對戳著食指,我以為我有控制好情緒,但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失落早就表露無遺了。

「不是這個問題……」

他有點煩悶地亂抓了一把前髮,最後只是把信紙隨手塞進了外套口袋裡。

「我沒有討厭這個也不是你的問題,我只是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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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還是沒事了,總之我有收到了……禮物。」

囁嚅了一番,到最後他還是說謊了。

他是個不擅長掩飾撒謊的人,有什麼異常基本上一眼就看得出來了;說是這樣說,但我也看不出他現在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還有他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上說謊。

不管怎樣,這份禮物並沒有達到我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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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晚要一起睡嗎?」我決定不再在這話題上多作停留。

「………………為啥?」

「因為睡被窩會舒服點?是生日特別服務喔!」想說他最近幾個月都睡得不太好的樣子,老老實實地躺一下床說不定就能改善一下睡眠素質!……當然不否認當中摻雜了一點我個人的私心啦,就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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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爽到的就只有你吧??現在到底是你生日還是我生日啊??」

「我爽到不就等於せのくん也爽到了麼?」

「你要不要聽聽看你現在講什麼??」

我負責耍笨 ,他負責吐槽,我們這樣一搭一唱,總算讓氣氛沒那麼尷尬了。

他卸下了方才的複雜表情、看似恢復了往常的態度,但我總隱約感覺哪裡不太對勁,而且這份『違和感』不是今天才突然出現的,而是從更早以前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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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意識到美夢早已出現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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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他還是被我硬拖上床一起睡了。

房間裡配備的是單人床,但就算躺了兩個人也不顯擁擠,倒不如說對我而言這床其實寬敞得讓人感到空虛,現在多了一個人反而剛剛好,有種被填補了空洞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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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還不情不願地掙扎了很久,嘴上一直嚷著什麼『我睡相很差絕對會把你踢下床』、『小心我等你睡著了以後亂塗你的臉』諸如此類的,結果躺到床上沒多久我就聽到那頭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說了這麼多結果最先睡著的人是他啊。

他睡著不到幾分鐘就翻了下身、從背對著我變成正對著我的姿勢,我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雖然他平日總是兇巴巴的,但放鬆時的睡臉還是挺可愛的,毫無防備得很可愛。

在這份溫度的陪伴下,想必我很快就能進入美好的夢鄉之中,就這樣一口氣睡到第二天的早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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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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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E-SR07,幫忙的時間到了。」

我緩緩地坐起身,光是聽到那機械式的發言,就算不用看臉也知道來者是誰了。

我也不是很懂明明一天這麼長,為什麼就是要等到半夜才把人挖起來搞些有的沒的,但不可告人的事情總會在晚上偷偷摸摸地進行,這似乎是約定俗成的不明文規矩。

我躡手躡腳地爬下床舖,平常就算是一點小動靜都會吵醒他,但他今天睡得有點沉,他這陣子動不動就失眠,大概是終於超過身體能負荷的極限了吧,不過這樣也好,畢竟接下來的事可不能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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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E-SR07,請不要讓那個少年睡在你的床上……尤其是在要『幫忙』的日子。」

才剛走出房間鎖起門,那個眼鏡青年便迫不及待地說道,而我只得乖巧地點了點頭,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己今天下午有點魯莽,我明明早就知道今天是要『幫忙』的日子,卻還對他說出這樣的提議。

跟他相處時我總是會一不小心就太過放鬆,我應該要謹慎一點才對——不論是為了保護他也好,還是為了讓這樣的『日常』持續下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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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眼鏡青年的帶領下,我又一次來到了那個房間,裡頭又是熟悉的擺設和白袍人,還有陌生的人們。

我知道他們都是尋求『奇跡』而來的人,同時亦是我得以存在於此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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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在這裡差不多快兩年了,我應該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常,我應該要習慣這樣的生活——我總是像這樣催眠自己。

然而,當淡藍光芒褪去,那彷彿要將身體撕裂開來的劇痛還是讓我忍不住放聲慘叫和落淚,我又一次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四肢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在這種時候,我都會重新認知到,那個能天真笑著與人嬉鬧的7歲小孩不過是曇花一現的泡沫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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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我早已成為了任人擺弄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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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射鎮靜劑。」

針頭刺入脖頸,雙眼無法對焦,嘴巴一直發出連我自己都理解不能的無意義音節。

「加……劑量。」

就像化開來的墨水那樣,腦內的影像和思緒一點一點扭曲,意識逐漸融解成一坨漿糊;最終一切都化為一片空白、隨著現實的痛楚一併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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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SR07 』實驗記錄 — ⑭ 已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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