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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清秀佳人的日版翻譯在網路上抱怨新安妮動畫的配色,特別指出不該讓安妮穿粉紅色,讓我想起安妮的疑似致敬作品《日光溪畔的雷碧嘉》(Rebecca of Sunnybrook Farm,中譯本中的另一個翻譯是《清秀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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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重點(?),雷碧嘉是個粉紅色狂魔。

清秀佳人是出版於1908的加拿大兒童小說,雷碧嘉則是1903年出版的美國小說(根據Wiki,最初是寫給全年齡的,但現在也被視為兒童小說),兩書的相似點有:

1.故事開頭都是女主角正在搭車前往收養她的新家庭,只是收養安妮的一對兄妹,而收養雷碧嘉的是她的兩個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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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安妮和雷碧嘉在那個時代都算是「新女性」,性格活潑,想像力豐富而且話很多,行動力強,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賢淑一詞和她們沾不上邊,任勞任怨也跟她們沾不上邊,不過因為善於關心他人,很得長輩們的喜愛。

3.收養她們的監護人中,有一名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老處女」型角色,表面上對女主角嚴苛無比,時時訓話和糾正行為,頗有「妳再犯一次錯我就把妳送走」的威脅感,但實際上對女主角疼愛有加,根本放不了手。此外,故事也都以其中一名監護人因年老體衰而過世、女主角面臨無法升學的困境為轉折點,急速邁向終點。安妮這邊過世的是和藹寡言的馬修,雷碧嘉這邊走的則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米蘭娣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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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作為「兒童優良讀物」,兩本書除了鼓勵年輕女性讀者勇於表達想法外,也強調女性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利,書中女主角的長輩們雖然在其他方面的描繪偏向保守,但在這點上基本都是支持女主角的,女主角面臨的阻礙都是經濟上的。據說這在當時還是非常前衛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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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過就跟阿嘉莎克莉絲蒂一樣,女主角能靠結婚以外的途徑實現階級躍遷當然很好,但同時也能獲得理想對象就更好了。再說,以疼女主角的長輩過世作為全書結局,也太令人鬱悶了,所以兩書都是以女主角與長期認識的男性展開一段新的關係為故事劃下句點。安妮是和小時候捉弄她被她打的吉爾伯特成了朋友(不過你知道的,他們在續集結婚了還生了七個孩子),雷碧嘉是與大她十來歲、長期照顧她的有錢紳士「阿拉丁先生」似乎有了點什麼……這說起來有點複雜,等等慢慢講,總之,你現在發現《長腿叔叔》(1912)也是致敬這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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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來說說那有點複雜的部份,實際上《日光溪畔的雷碧嘉》原版裡,最後一章的內容是原來米蘭娣阿姨留下了一筆錢,好讓雷碧嘉可以上大學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女強人,故事就在雷碧嘉對阿姨的感謝詞中結束;而在倒數第二章,阿拉丁先生用一千零一夜的內容安慰服喪中的雷碧嘉,雖然沒有明說但氣氛十分曖昧
Rebecca of Sunnybrook Farm (Wiggin)/Chapter 30 - Wik...
值得一提的是,小魯兒童小說文庫的改寫版把「阿拉丁和公主互訴衷腸」這段改成結局,米蘭娣阿姨留了遺產的事則在前面用幾句匆匆帶過,實在不能不說當年的小魯編輯部或改寫作者有一顆羅曼蒂克但現在可能不太恰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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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看小魯版,那雷碧嘉和阿拉丁先生會在一起大概沒什懸念了,至於看原版的讀者們感想如何,根據Goodreads少少幾條討論,似乎是「沒有給出明確答案真令人遺憾,但他們應該就是會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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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秀佳人和雷碧嘉的關係,雖然相似點就在那兒,但評論一般不會馬上兇起來給安妮冠上抄襲的頭銜,並不是因為雷碧嘉太小咖--在台灣《日光溪畔的雷碧嘉》的名聲是沒有清秀佳人大,但在當年的美國它是狂賣的暢銷書,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就被改編成電影三次,有一次還是秀蘭鄧波兒主演的,至今還是美國兒童文學經典。雷碧嘉也跟清秀佳人一樣有續集,但也跟清秀佳人續集一樣比第一集知名度低很多。

回過頭來,評論一般(?)是認為安妮和雷碧嘉的故事設置會相似,主要還是因為取材和反應當代的社會,像是有大量失去父母的孤兒或超生沒錢養的子女,還有相反的因意外失去子女沒人扶養的中老年(雖然安妮和雷碧嘉的監護人都是沒結婚),以及上面提過的新女性思想的崛起。當然,評論也會提及清秀佳人還多了很多加拿大風光就是了(這樣還是以雷碧嘉為「本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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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再來提一下粉紅色吧,樓頂說雷碧嘉是粉紅色狂魔,以下節錄一段小魯版的內文:
「她迅速地解開辮子,將頭髮梳成波浪形,再用粉紅色絲帶把整束頭髮繫在背後,然後換上那件漂亮的粉紅色新衣服。她的眼睛掃過那把粉紅色洋傘,和她的衣服配得正好。雖然它不適合帶到學校去,但學校裏的女孩都沒見過這樣的洋傘,趁這個機會帶去讓她們開開眼界。打扮好了,雷碧嘉飛快地跑下樓。經過客廳的穿衣鏡時,她朝鏡子裏的人望了一眼,不禁樂昏了。光芒閃耀的雙眸,紅雲似的臉頰,波浪似的垂髮,配上粉紅色的洋裝,粉紅色的洋傘,哇!簡直就像天上下凡來的小仙女。『快一點鐘了,再不走,就要遲到了。』雷碧嘉跳過門檻,摘下一朵粉紅色玫瑰花,插在胸前,然後幾乎是用飛的速度趕回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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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上面警告過的,小魯版可能會魔改,但英文版的Rebecca of Sunnybrook Farm封面包括樓頂那張常常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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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劇版的宣傳海報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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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片版的宣傳海報則是(哇,是瑪麗璧克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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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1932版)的海報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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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附上小魯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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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這次的爭議(?),安妮的日譯指出,原作裡有寫到「紅頭髮的人,就算只是想像,也不能穿粉紅色的衣服(Redheaded people can’t wear pink, not even in imagination.)」,我得承認我現在手上沒有任何版本的清秀佳人,只能相信日譯的說法了。的確這似乎是一個安妮不該穿粉紅的正當理由,但也讓我更相信蒙哥馬利是有看過雷碧嘉並且刻意要做出兩者的形象區別的。引述一下朋友半開玩笑(?)的結論:「也許安妮是在做規避設計,動畫把她改回來了。」
暴走AJ
小時候兩本小說都很喜歡(但應該只有看過中文兒童版的),好想知道雷碧嘉的後續故事,但好像查不太到(?)
masayoguyver
我也沒看過,但其實也有過中文代理,舊書攤或很有歷史的圖書館搞不好找得到
清秀俏佳人<續集>
暴走AJ
「清秀俏佳人」乍看我根本就會以為是紅髮安妮......剛查了一下臺北市立圖書館,只有本傳沒有續集 :'-(
masayoguyver
現在看來這根本是環大西洋式翻譯法,但人家不是山寨片而是始祖(?)啊
閉家縮
因為你的解說,我找到了這篇比較兩者的文章,覺得很棒 Mirror Images: Anne of Green Gables and Rebecca of S...
masayoguyver
我有搜到這篇文章,就是在這裡看到「加拿大在地化」的評論的,這篇文章提到安妮的角色塑造更為立體獨特,這點也沒錯,當年這波少女勵志文學應該還有不少,包括蒙哥馬利另一部作品清秀小佳人(The Story Girl),在那個年代這種有點離經叛道的少女主角應該還不少,但只有安妮留到今日,雖然我覺得安妮的影視化成功率也幫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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