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故事06〈善良之外〉



惡意到來時不會提醒你，它就像深夜的一縷寒風，糖衣裡裹著的毒藥，漸漸滲入你的心脾和骨肉，開始顫抖的瞬間就為時已晚。

惡意到來時不會提醒你，它就像深夜的一縷寒風，糖衣裡裹著的毒藥，漸漸滲入你的心脾和骨肉，開始顫抖的瞬間就為時已晚。
是一場針對心靈的風寒，是透進喉內的濕氣，像口濃痰瘀積在支氣管，準備蠶食肺部。

最後掠奪呼吸。

文化祭的那幾日，特質七班一同度過了充實的校園生活，這是無可否認的美好回憶。
地井秀 次郎先是受到太郎的請託，希望在文化祭時能看到弟弟的精彩表現……作為一向遵從哥哥建議的弟弟，他當然不會拒絕。而且，太郎的建議也總是考量到了他的執行能力。

「次郎，如果不敢接待太多客人的話，就當個樹洞練膽量吧？」
「兔子主題的話監獄兔呢！不良少年的感覺也很棒，我可以幫你寄道具過去喔。」
「你們班設計的兔子制服真好看，超級有趣的，弄好拍給我看看！」
「次郎……文化祭一定要玩得開心喔！」

「嗯。」地井秀 次郎露出了毫無陰霾的笑容，就好像被陽光照耀過。「謝謝兄長大人。」

事情順利進行著。
好幾年沒有和其他同學產生什麼接觸的他，今年為了配合班上的主題，格外認真地準備了三個攤位，美好的回憶讓手機相冊上的數字飛速增加。地井秀 次郎發現他很喜歡傾聽，也很喜歡分享。無論是當樹洞的時候聽見大家或真實或有趣的秘密(而且他真的每個都保密了)，或是一起當暴走族吶喊，還有討論文學裡出現的那些兔子意象，以及其他人對作品的各種看法、見解、提問，都讓他非常沉浸。

他喜歡人類。
喜歡到即使將自己打扮成難以親近的樣子，即使迴避目光對視，即使曾經被欺負，即使頸上的傷依然存在，他都依然還是想和其他人建立關係，保持聯繫，如同螞蟻一樣用觸角交換著彼此的訊息。

那抹象徵警示的紅是意外映入他眼中的，或可說是必然的意外。

栗褐色，似乎染過但相當柔順的中分長髮，橘褐色的眼睛，垂墜的耳環，在他的墨鏡能涵蓋的視線中晃蕩。
那個人甚至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只是存在於那處，他的心臟就隱隱作痛，但更疼的是喉嚨，準確來說是皮膚表層，明明已經好全了的傷疤在發痛，熱燙灼烈，彷彿從來都沒有好過，還在往外滲血。
自稱「友納 心太郎」的傢伙靠近他，自顧自地說了一堆話，闡述著他們身高的不同、對於他的傷疤的想像、對於他耳朵上那些限制器的想法、對於記憶和過去的執著。

「我從被你拋棄的過去，回來找你。」

心太郎是這麼說的，而對於次郎來說，這句話有兩個含義。
「我記得你不記得的事情」和「我就是那個傷害你的人」。
第三個含義則出自於視覺上的震撼，也就是如同鏡子一樣的，來自對方外貌上的衝擊。

無論再怎麼看，那髮型，那眸色，都像是在模仿他以前的模樣。就好像是在照哈哈鏡似的，雖然出現了某種程度上的扭曲，但仍認出那就是自己的影像，令次郎感到分外畏懼。

他說不清楚自己畏懼的是對方，還是「和自己相似卻又不是自己的東西」或是「遺留在過去的某段想不起來的回憶」，他為此感到掙扎和痛苦，卻並不肯定是因為自己或是他人，或是脖子上的傷痕。

他將自己和傷痛分離，把自己隔絕在孤島上，在朋友和家人的陪伴下。
他沒有想過有一天它會自己回來，披著人皮，友善地對他說「我喜歡你」。

「我的朋友，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脫掉墨鏡，看著我的眼睛，一切都會沒事的，就像從前一樣。」

「像從前一樣」確切來說是如何呢？
你就是曾經用利器傷害了我的那個人嗎？
我和你的關係是怎樣的呢？
你是因為我曾經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所以你才傷害我的嗎？
你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朝我靠近，朝我伸出手的呢？會不會你其實也很痛苦，有什麼委屈，或是你也有無法和他人言說的傷痛？
如果我連你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理解，那我還能夠討厭你嗎？

「——」
諮商師的話從耳邊流過，如同那模糊的臉孔一樣，起不了作用，留不下記憶。
次郎撫摸著頸上的傷疤，疤痕組織像是有生命一樣，偶爾他會感受到緊繃的跳動，但那並非具有任何含義，也許只是天氣變化，也許只是因為連續幾日都睡不好，所以發炎了。
真的是如此嗎？
難道不是隱形的手，用愧疚感的名義，在悄悄勒緊，將剩餘的道路剔除，將前路染成漆黑，但是它依然不願停止，直到徹底剷除所有思緒，直到獵物失去掙扎的力度，直到病菌深植於心，而心臟停止跳動，它才會開始歌唱。

紮根於平等上的不公，是的。
人們通常將其稱之為——惡意。

01.流行之外
02.流行以內
03.能力以內
04.能力之外
05.善良以內
有人說，這就是命運。

解釋次郎心理的一篇，主要是〈有人說，這就是命運〉的對應視角，然後次郎就開始四處請教別人(特別是學長姐)的意見

沒特別寫出來的地方是次郎大概心情很差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