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
　　　｜限定交流ᴡɪᴛʜ 特⁵🌸稻生 依海
　　　　　

墨綠的髮輕飄在暮色之下，餘輝的暖意漸漸轉為涼意，少年輕輕壓下手剎、立起腳踏車側柱，將其停靠在商場樓下以後便拿起手機向少女發送了訊息。

我到了，在樓下等你。

將簡單的文字發送出去，他便靜靜地等待著，瞳孔之中反映出街邊的景色。雖然並不是第一次接稻生下班，但自交往以後許多事顯然已經有所不同，像是他能夠如此名正言順的以男友的身份出現在這裡便是最大的差距。

稻生看到訊息已經是十分鐘之後的事了。將手機放入背包，她並沒有選擇回覆訊息，而是換回自己的制服、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乘坐電梯到了一樓，走出商場後不用她特意尋找便能發現熟悉的身影，學生皮鞋在人行道上踩出略微急促的聲響，直到接近後稻生才出聲呼喚。
「直人，久等了。」移動間背包的背帶滑落了，她在西村身旁站定後才重新拉好背帶，「抱歉，今天交接的時間延宕了。」本來該接班的人遲到、導致前面的員工必須得超時等待，這也是偶爾會發生的事。

即使改變稱呼是他們共同決定好的，不過常年累積下來的習慣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改變的。
「沒事，沒等很久。」在稻生拉好背袋的時候反應過來，西村像往常那樣回應稻生的話。他沒有把等待的時間放在心上，扶著車手把就用腳把側柱收起，牽出格子並抬腳跨過坐墊。
「打工辛苦了，上來吧。」微微傾斜腳踏車的車身讓稻生可以坐穩，這個已經重復到淪為習慣的動作在交往前就已經寫入肌肉記憶，他的另一腳踏在踏板上準備在對方坐穩後踩動。

「 謝謝。」熟練的壓好制服裙角後側坐到後座上，稻生抓住後座的把手，另一手則是慣性地握住背包背帶。
「今天也麻煩你了。」在兩人交往前西村偶爾就會順路接她回宿舍，儘管沒有多長的距離，不用自己走回去還是讓人感到輕鬆許多。

「不會，走了。」感受到後座的人已經坐穩，他接著踩動踏板前進，隨著腳踏車漸漸加快的速度，涼風也迎面吹來。
「明天的約會我需要帶什麼嗎？」之前只說了要到常常會被校園情侶當做約會地點的地方去走走，稻生還說會準備便當，但聽起來沒有什麼需要他準備的地方。

「嗯……」看著移動的街景，她發出思考的聲音，過了一會才回答道：「過去之前先買個飲料之類的？」雖然她已經想好便當的內容，但飲料倒是沒什麼想法。
「小賣部好像有新品飲料，我還沒試過。」閒聊間有髮絲被風揚起遮住了視線，她轉而面向前方、讓頭髮自然地被吹回原位，然後視野中就只剩下西村穿著便服外套的背影，以及偶爾隨風飄起的衣擺。

啊，好像是個機會。這樣的想法突兀地冒出，稻生眨了眨眼，擁抱——肢體接觸她不是很擅長，或許可以從背面先嘗試一下。

想到就立刻執行，她鬆開抓著背帶的手，側過頭輕輕靠上西村背部，空出來的手也虛扶在竹馬腰間、又因為車身的震動而改為抓住衣角。

「這樣啊，我知道了。」背對著稻生回了話，迎風的感覺很舒心，蹬著踏板前進也足夠心情愉快。

預想著隔天買飲料所需要的時間，後背就感覺到稻生靠了上來，這是以往都不曾有過的，西村下意識握緊了握把。
「怎麼了嗎？」雖然好像可以猜到原因，但他還是有些難以想像。

「我想試著擁抱。」不過這樣應該還不算是擁抱，她乾脆用雙手環住西村的腰，雖然仍舊只是輕輕碰到衣服的程度。頭部因為姿勢改變而自然地貼近，不屬於她的心跳聲傳入耳中，稻生閉上眼睛聆聽了一會。
「心跳有點快，啊，是因為在動嗎。」而且背部比想像中還要硬，都是骨頭。

儘管只是被輕輕環住腰，但他依然能夠透過衣料感受到身後的人。意識到握著車手把的掌過於用力，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和手勢，將心思放到眼前的街道上，只不過胸口傳來的悸動仍未散去。
「那是因為在緊張。」看不見後座的人，他的視線只能望向前方的街道，但西村大方地承認了他的心情，因為沒有掩飾的必要。

因為貼的近了，有別於街道的味道也更加明顯，是有些熟悉的衣物香，或許是因為她曾經用過同個品牌。
「直人也會緊張嗎，真少見。」並不知道竹馬緊張的原因，她只是尋常地感嘆著，意識到對方沒有抗拒的心思，她也放鬆了刻意維持著距離的手臂。溫度隔著衣服傳了過來，總覺得有些不適應，就如同剛牽手時一樣。

自己的心跳混入了別人的心跳節奏也讓她產生了微妙的、是自己的心跳變快的錯覺。西村的心臟，非常有力的跳動著。她的也是、如此用力的活著嗎。

「當然了。」街景隨著腳踏車前進的速度不斷變化，西村稍稍放慢了速度，態度淡然地說著，只有心跳的節奏在出賣他。
「被喜歡的人抱著的話任誰都會緊張的。」車頭隨著道路拐了個彎邁入新的街道，不遠處可以看見聳立於廣場中央的塔，他不緊不慢地說著，只有誠實是他為數不多的社交面優點之一。

倏地睜開眼，稻生因為完全沒想過的理由而愣了幾秒。
「……喜歡的人嗎，你沒有說過。」她雖然很訝異，但仔細想想好像也不該感到意外，普通人不會因為朋友需要體驗而隨意與人交往，是她先入為主認為西村是在幫助她，也是她擅自覺得西村不會對她有特殊感情。

一切都是因為她不曾試圖理解西村在想什麼。儘管有所疑惑也不做詢問，因為這是他人事。
「所以，跟我交往，做這些事，是因為你喜歡我。」

沉默的空氣持續了幾秒，可以感受到腰間鬆開的溫度，隨著又一次拐彎，西村才再次開口。
「我只會和喜歡的人交往。」沒有對稻生直到兩人都已經正式交往的今天才意識到這件事表達什麼，他難得開口解釋，只不過足以被放上水平儀的平緩語氣沖淡了話語原有的溫度。

西村以為在他提出交往時稻生便會理解，但事實上並沒有傳遞到，而他也沒有特意為此重新表態過。追根究底，或許是因為他將傳遞心意這件事擺在了後面，畢竟這份心意是他個人的事，與他提出交往的理由也不能全然畫上等號。

「嗯……這樣啊。」隨著話音結束，又是一陣沉默。 似乎那日的疑惑今天都得到了解答，但還有一個。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不是準備禮物的時間，而是一切的開始。詢問清水的時候她以為是兩個人過於熟悉才會導致沒辦法判斷朋友與戀人的關係性，稻生從沒想過還有一種可能是因為西村一直在遷就她，不論是一起體驗活動，或是一起短期旅行，甚至是表面上因為順路而一起往返宿舍的那些日子。

西村並沒有回答，隨著沉默的空氣再度蔓延，直到踩著腳踏車的少年終於開了口。
「很久以前。」並沒有提出一個很精准的日子，但以兩人相識的時長來看，這樣粗略的回答或許就足夠了：「大概是小學的時候吧。」

「那我正式說一次。」隨著短暫的沉默，西村將話接了下去，他稍微往後看了眼，很快又把目光鎖定在道路的前方。
「我喜歡你。」在空缺的算式上補齊因心算而被跳過的計算步驟，西村簡短的告白字句中沒有任何附加的話語，就像是廚師親自走到餐桌旁替從未被關注的料理揭開銀蓋後回歸於廚房。儘管因為背對而看不見西村的表情，但彷彿可以從他淡然的語氣中想像出他一如既往的神情。

稻生再次閉上眼。小學。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就錯了，告訴他異能的那日，在星峰院重新相遇的那日，往後所有仗著他知道而沒有顧忌的日子、直至今日。
「我……一直都不知道。」像在推脫一樣。她抿了抿唇，換了個說法：「現在才知道，對不起。」
「但是……西村，會後悔嗎。」她沒有說出完整問句，不過，西村應該知道。

「你不需要道歉。」不是為了聽對方道歉才表明的心意，西村用力踩下腳底的踏板，使得腳踏車回歸於最初的速度。
「沒什麼好後悔的，我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不如說若是知道以後還什麼都沒做，就這樣迎來畢業的話他才會後悔。西村很清楚，稻生沒有察覺到他的心意是因為從未把心力放在他身上，那現在也不需要稻生為此操心。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還是說你後悔了？」涼風輕撫過臉頰，路段來到下坡後他輕放踏板，鏈條的轉動聲接續在他的話語之後。

「我……」只是，擅自害怕別人難過而感到猶豫了。
「……不會後悔。」但是西村也沒有後悔，那麼，只要對得起對方就好。認真的交往，認真的回應，就像之前那樣，不、要比以往都認真。因為不是稻生依海一個人的事了。
「我知道了，直人。」重新環抱住西村的腰，稻生揚起臉看向熟悉模樣的天空，接著勾起嘴角。
「謝謝你願意回答我。」從那時，到現在，「再回答我其他問題吧，喜歡，是什麼感覺呢。」

「你多少也考慮一下我的心情。」感受到重新被環抱住的腰間，西村不鹹不淡的聲音也由風引向後方。

然而當他清冽的聲線消失在風聲之際，背對著少女的胸腔輕震，隱約可以從中窺見他剛才的輕笑。
「不太清楚其他人是什麼感覺，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想靠近、參與對方的生活，比起對待其他人時更看重對方，在乎對方的感受。大概是這樣吧。」最終還是開口回答稻生的問題，他記得在文化祭以前也回答過相同的提問，而他的喜歡依然沒有改變。

「因為對象是你才可以這樣問啊。」她也輕輕笑了一下，只不過被隱藏在風聲之中。
「這樣啊。我的事，你一直都很認真對待。」從現在起，她也該如此。
「之前跟清水聊天時，她告訴我戀愛中重要的是要有心動的感覺。如果我能體驗到就好了呢。」雖然像是在提要求，但她只是尋常的說出想法：「我也想知道直人的感受。」

「清水的妹妹啊。」沒有否認稻生的評價，西村在聽到女性的稱呼後就意識到稻生說的是同寢的室友，他控製著腳踏車避開道路上的碎石。

是啊，能體驗到就好了。或許是在思考，他短暫地停下話語，但很快又把話接下去。無法被言語清晰描繪的情感，肉眼捕捉不了的氣息，西村最終沒有將所謂的心動轉換為文字：「就是現在這樣吧，你剛剛說的，心跳很快。」

「應該不只這樣吧。」不過，應該很難形容吧，如果很簡單能表達的話、就不會找不到參考資料了。「嗯，不過我是想說，體驗過就能知道直人的感覺了也說不定。」
「可能會不一樣，但畢竟，自己的感想才是最準確的。」所以她才會去做所有事，這樣才能評價。

可是心動啊……情緒畢竟不是靠努力就能解決的事。突然想到這點，稻生安靜了一會，思索起有什麼方法可以實現。

「嗯。」同意地應了聲，他發出一節單音來延續對方的下文，對於這方面西村並不覺得自己能再刻意去做些什麼，畢竟他一直都在盡可能的去做自己能做的了。

足以將周遭一切染橘的夕陽已經在逐漸褪色，隨著車輪緩緩地駛入學生宿舍區，他穩穩地壓下手剎，將腳踏車停於女生宿舍樓下後單腳穩住車身。
「到了。」整座小島就這麼大，並不算遠的車途未在他的身上留下紅潤或喘息，比起運動更像是晚餐之後的休閒活動，他在停穩後向稻生道別。

「謝謝。」鬆開對方的腰，稻生跳下車，皮鞋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明天見。」向西村揮揮手，她轉身走向宿舍入口。

「嗯，明天見。」目送著稻生踏入宿舍大門，他才再次踩下腳踏車的踏板，往男子宿舍的方向駛去。

就像齒盤透過鏈條將動力傳遞給飛輪來驅動著後輪的前進，總是依靠齒的齧合來傳遞連續扭矩的機械零件今天也持續著轉動。然而緊扣輪齒的另一枚齒輪已在此時悄然啟動，咬合著面朝彼此的軌跡，開始了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