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With ▋I ▋高橋曉葉
⠀⠀⠀「這其中的怪物，是誰？」

⠀⠀⠀兩週的時間裡，原本被驅魔人視為孩童天真無懼的童謠，突然成了惡夢。
⠀⠀⠀「在這裡的怪物，是誰？」
⠀⠀⠀童謠在耳邊迴盪，稚嫩的童音歌唱童話裡的怪物，無法看清形象又缺乏實體，由潮濕的黑夜凝結而成，流淌人類對恐懼的本能。

⠀⠀⠀流暢的鋪成僅屬於故事，即使已有預先調查並增加驅魔人到醫院預防汙染擴散，認知異常仍從死角中蔓延與爆發，轉折的唐突讓人措手不及。尚有能力將院內情況傳出的驅魔人報告中充斥焦躁，比起報告，錄音帶裡挫敗而沙啞的低吼，更像是為了尋找究竟是誰在已經一切預先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導致帷幕降下的罪魁禍首。

⠀⠀⠀這其中的怪物，有誰？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也許加上內憂外患，和天氣還有一年的天數相成，驅魔人須面對的怪物太多樣，使他們總在相似又迥異的事件裡疲於猜忌，或淪於怪物。但高估或低判事態的緊急，在未來未必會顯出決策錯誤，如尚可慶幸的是，阿爾弗雷德與其他驅魔人再次抵達時更晚一些，讓他們還有機會阻攔可能誤入的一般人。

⠀⠀⠀距離帷幕封閉的時間不多，時間限制永遠比不可明狀棘手。

⠀⠀⠀驅魔人們在最終確認將有多少人入院支援時，院區外響起摩托車引擎的低鳴由遠至近，看似為外送送餐的男子解下頭盔手提餐點，稀鬆平常邁步朝醫院的腳步使人倒抽一口氣。日常生活的插曲如今使人膽戰心驚，阿爾弗雷德雖然皺起眉頭，但依舊推著輪椅上前阻攔。
⠀⠀⠀「先生，請留步。」
⠀⠀⠀必須把人送走，他只有這個想法，能少一個人遭殃便是一個人。因為和所有人都相同，多數時候，他連一個人的手都握不住。

⠀⠀⠀但在開口的瞬間，他遺忘前一秒自己的所在之處，世界如剪接的膠卷跳動至下一幕場景，小城的乾燥與驕陽消失，飛塵由消毒水的刺鼻灌入肺部取代，冰冷的寂靜黏膩肌膚，陰冷帶藍的日光燈籠罩。
⠀⠀⠀環視周遭，與如今降下帷幕的兒童醫院模樣相似，但雜亂的如遭人蓄意摧毀，病床、輪椅堆積走廊，無人床鋪所殘留的躺臥滲出膿瘡的黃黑，褶皺破碎的文件病例四散，在混亂過後凝滯的景色裡，只有白衣的青年挺立。

✣
⠀⠀⠀青年因慣性動作些微前傾，黑色的手套對比白色外套如滲出的濃墨，唐突摀住胸口停滯原地。阿爾弗雷德拉開身旁的病床，單手推動扶手輪想確認青年情況，感到輪椅重心變化而停下。

⠀⠀⠀低頭瞥了眼望著本該踩著置腳檯的腳尖空蕩，褲管沿著小腿垂落在空中飄盪，鞋子、腳掌、腳踝消失，彷彿不曾擁有腳掌；輪椅之下，如刻意讓人看見的兩份病歷，雖名字已受水漬模糊破損，患疾描述卻書寫兩位病患分別缺失腳掌與心臟。
⠀⠀⠀垂眼撇著褲管，如此異常對他沒有造成阻礙，反而解釋青年該也體驗到變化，才訝異的呆立原地。與餐酒館帶有黃的燈光不同，昏暗但蒼白的光線凸顯籠罩瀏海陰影下的異色雙眼，琥珀與赤紅的雙眼同質，倒映寶石的光澤。

⠀⠀⠀「請問是高橋曉葉先生嗎？」 阿爾弗雷德對這張臉孔有印象，但當時未留意到那個酒保可能是恐水人。如是恐水人，那他更有可能把怪異吸引過來，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尚未進入院內，也使人陷入大型汙染。受呼喚的曉葉勾起嘴角，與酒吧相遇時熟悉的笑容仔細看卻能發現有些勉強。

⠀⠀⠀「是的，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先生。」
⠀⠀⠀「晚介紹了，我是阿爾弗雷德。」他本可以把情況解釋地更為完整且有條理，但為盡快切入正題，介紹的又快又急。因兩人軀體皆已發生異常情況，雖不望增加青年恐慌的未提異常，並打算觀察如此異相是否會持續加劇，可同時也無法保證這是否又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工作為處理異常現象。目前大眾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就是我的工作範圍。」

在工作上偶爾也會要與普通人說明身份，曾聽其他人以更通俗的方式介紹工作，於是也借用了說法。「外界也會稱我們為驅魔人，希望這樣的稱呼能讓你比較有想像空間。」

⠀⠀⠀聽完男子的自我介紹，曉葉冷靜地點點頭，感謝以前有遇過驅魔人，沒有太過震驚。
⠀⠀⠀「原來是這樣，幸好遇見阿爾弗雷德先生。」環顧四周，完全不熟悉的場景，似乎是醫院。曉葉慶幸在陌生環境還有比較熟悉的人，決定先跟隨面前有幾面之緣的男性。
⠀⠀⠀「那阿爾弗雷德先生知道這個地方嗎？只記得我抵達外送訂單的位置，剛踏進醫院大門一眨眼就到這裡了。」

⠀⠀⠀「這裡不為一般理解的現實。」阿爾弗雷德判斷上深知認知汙染的危險性，但煽動普通人的恐懼情緒不會對現況有幫助，於是保持中立闡述，不以危險威脅恐嚇，也適當迴避對方可無須多理解的神秘。「我建議你可以理解，自己正在一場電影中。」
⠀⠀⠀身軀前傾，雙掌十指交錯的放置腿面，如同說著故事帶著些許漫不經心，但語調又低沉如預言。「可惜雖然有場景，劇本須由經歷者書寫完整才會結束。你可以想像自己成為恐怖電影的主角，過程會驚險並充斥無法理解的事物，而我會協助你完成劇本。」

⠀⠀⠀「電影……嗎？」眼下情形，場景、氣氛、五感甚至還有其他人，身歷其境的體驗，無不在衝擊著曉葉的認知，他沒想到會是這種解釋的楞了愣，在感到詭異的同時，心情也莫名不那麼緊張了。

⠀⠀⠀「那我們走吧。」

⠀⠀⠀走廊上照明閃爍不定，兩人拉開病床清出前進的道路，昏眩的視野裡病房門扇密集排列，稍許眨眼房號便產生變化，失真的影子擴散雜訊般的陰翳。隨著前進的距離，影子的邊緣出現波動。曉葉駐足細看，本以為是燈光閃爍下的錯覺，卻發覺原本平整的邊緣泛起有意識似的波瀾。
⠀⠀⠀阿爾弗雷德視線輕輕掃了眼影子，如配合他的不安，拉住輪子等待曉葉跟上。因不見影子產生威脅性，在僅有呼吸與腳步的走廊他推著輪椅往前，放開雙手使輪椅依慣性在走道上滑行前進。

⠀⠀⠀候診大廳較走廊整潔不少，牆上掛著兒童繪畫，叫號螢幕跳動著人名，依舊空無一人。
⠀⠀⠀只有我們在這裡嗎？空蕩的空間如布置給予兩人的舞台，使阿爾弗雷德不經疑惑，但他清楚不可名狀不具備人類定義的意識，在它們本能的捕食中，受認知與紀錄的內容，更多是人們在瘋狂中的囈語。因此舞台、監牢、實驗等將人束縛並觀察的詞彙不合適描述，他們更像是在經歷一場富有詩意的天災。

⠀⠀⠀環顧候診大廳尋找可繼續前進的道路，他翻看前台的記錄本上員工簽到名單紊亂，有些名字是重複的，有些則出現在數十年前；同樣走進大廳的曉葉，首先被牆上色彩鮮艷的兒童繪畫吸引，但旋即如被針刺的皺眉後退，他的視線調轉，發覺本該是空無一物的座椅有重物擠壓的痕跡，就像是直到剛才都有某物位於其上，如今消逝。
⠀⠀⠀他甩了下頭，試圖把方才的不適驅趕出頭腦，眨眼再次確認椅墊的狀態，發覺只剩淺淺的壓痕，令他不確定剛才所見是否為真實，忐忑地詢問。
⠀⠀⠀「阿爾弗雷德先生，那些椅子……」
⠀⠀⠀「請說？」

⠀⠀⠀聽曉葉詢問，阿爾弗雷德收回望著醫院平面圖的視線回頭，推著輪椅檢查曉葉不安望著的座椅。座椅的凹痕正在消逝，如水面歸於平靜，雖然理解他對異常現象的不安，但阿爾弗雷德不擅長安撫，只是淡然的看向大廳旁延伸往陰影的走廊。
⠀⠀⠀「保持思考是好事，但在異常空間裡如果去思考合理性，反而會被空間未解名的規則帶走，如果遇到無法理解或是認為異常的事情，不去理解也是一個方法。」彷彿教導孩童該如何保護自己，聲音平淡卻輕柔。
⠀⠀⠀「這個世界上還無法找到解釋的事情，有不少。」

⠀⠀⠀沿走廊至大廳，不僅不見窗戶，理應可見大門的候診區同樣封閉的宛如監牢，空間如由水泥堆見的空心方塊，日光燈管的慘白在空間內反射，覆蓋薄霧的光線讓空氣冰寒，淡薄的藥品氣味混合腐敗的黏稠，吞嚥著空氣在喉間發酵。如以常理而言，扣除窗戶外，代表離開的通道多是大門或逃生出口， 如依樓層圖推論，醫院內雖病房門號不斷變化，但空間相對穩定，像是出於已有基礎的記憶，在無法回想細節的部份填以空白。而因樓層圖未顯示逃生出口，阿爾弗雷德建議先往一樓搜尋。

⠀⠀⠀因而即使遭病床阻擋去路，視線可見的盡頭被黑色的薄霧覆蓋，走廊盡頭銜接一樓急診區的可能性也很高。推開病床時傳來人類的嘶啞尖叫，如對誤入者的威嚇，卻也痛苦的近乎哀慘。在哀叫聲中向曉葉解說完想法，阿爾弗雷德無視非人發出的噪音執意拉開病床，投身黑霧。

⠀⠀⠀眼見對方朝著黑霧毫不猶豫地前行，曉葉雖然遲疑一瞬，但依舊跟上。

⠀⠀⠀預料內的急診室等候區無人，僅有深處儀器運轉的提示聲，輸液架的滴袋裡面裝著黑色的液體，點滴管懸吊空氣中，輸送的液體消失空無，徒留心臟於鐵盤震顫，邊上心電圖則以怪異的節奏起伏。
⠀⠀⠀對怪異的景象皺起眉頭，認知醫院是為了療養傷病存在，阿爾弗雷德對不了解而產生恐懼的思想嗤之以鼻，但比起因未知產生恐懼，他對於利用恐懼故意描繪怪誕的異常更感不悅。瞥了心臟旁的監測畫面，血氧飽和濃度與血壓早已歸零，僅剩心跳脈動的波動。但生命象徵用意為監看人體是否在正常運作，若只剩一顆心臟，是否顯示生命象徵缺乏意義，便不再多加留意心電圖的變化，轉而環視尋找理應與急診室銜接的藥房。

⠀⠀⠀．．．— — —．．．，．．．— — —．．．
⠀⠀⠀「答答答，嗒嗒嗒，答答答，答答答，嗒嗒嗒，答答答」
⠀⠀⠀鐘擺般規律地聲響吸引曉葉，本來跟隨驅魔人的眼神恍惚，異色的雙瞳捕捉到來源不明的求救，如本能受缺失的器官吸引，曉葉原要出聲詢問的雙唇不由自主地隨節奏輕聲彈舌，在反抗前便被拖入夢中。
⠀⠀⠀還在分神找尋道路的阿爾弗雷德無法及時拔槍反映，當聽見鐵盤的墜落，只見心臟在他掌上蠕動，平滑肌表面突起無數肉瘤變形為手指和眼球，因轉動發出黏稠聲響的眼球神經質的一同凝視曉葉，試圖鑽入空蕩的胸膛。心臟除了原本規律的鼓動聲外，又多了不知從何而來的低語。

⠀⠀⠀好濂戒久箙不涓嶈見
⠀⠀⠀鍥回炲到我埌鎴這戦€欓邊倞
⠀⠀⠀鎴戞 我是 槸灞 屬 柤 於你的 浣犵殑
⠀⠀⠀別鍒ョ相浉淇信¤嚜宸便自己 €備綘鐨勪你俊浠的信笉閬⠀⠀⠀任不過庢槸涓是€寤傛一廂情儏椤樸願

⠀⠀⠀「高橋！」
⠀⠀⠀上膛、瞄準，單手控著扶手輪蓄勢待發，但如何迅速也比不過曉葉眼急手快的一握。來不及爬離掌心的變異肉塊在他手裡二次變形，眼球如戳破的水泡凹陷滲出液體，或因壓力凸出布滿血絲，遭壓斷的手指骨折，蠕動間刺出指骨，如感到疼痛的暴躁博動，肉塊的陣陣囈語也變得狂躁。

⠀⠀⠀蹇快回洖來渚
⠀⠀⠀我鎴戞會保渻淇濊護你浣
⠀⠀⠀我鎴戞會接渻受鎺ュ彈你浣

⠀⠀⠀猶如還沉浮方才的夢境，曉葉的視線尚有些朦朧，纖長的眼睫顫動，呆然的宛如方才的行動為出於反射。他握著掙扎跳動的心臟佇立原地，漆黑的手套因為臟器滲出的液體濕潤反光，像是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心臟，且就算感覺不到心臟起搏還是可以活動，認為該姑且先戴上，而更加收緊握力的找了個醫療箱把心臟塞進去，隨後熟練的隨身背起。起初醫療箱還會震動，彷彿關了一頭掙扎的猛獸，又過了一陣子箱子終於不再震動。
⠀⠀⠀「沒問題了，阿爾弗雷德先生，走吧。」看不出方才經歷危急的神色平靜，曉葉擦拭並消毒過雙掌，寫意順手地的巢阿爾弗雷德比了個OK，彷彿揹著外送箱的前行。

⠀⠀⠀一切緊繃啞然止於意外曉葉的反應速度，他挑眉看了眼沉寂的的醫療箱，原想誇讚曉葉的冷靜與迅速反應，終究是驚訝勝過讚揚的心思，讓阿爾弗雷德只是默默把槍放回腰後。

⠀⠀⠀沿著急診室後方長廊行走，放眼走廊卻全為空白的平滑牆面，絲毫不見門扇。回頭卻見兩扇米白的門扇並列，立體而真實，彷彿一開始便存在原地，一扇名牌書寫藥房，一扇名牌寫著無法辨認的文字。因門扇相像，若沒有留意到門牌的文字，便可能開啟不同門扇。

⠀⠀⠀「雖然異常空間內的常識與外界不同，但由於異常空間基本基於已有現實進行變化，好比我們熟知與可體會的物理化學現象，除非已經成為異變對象，若見與外界相同的認知，則空間將該認知視為規則，通常安全性會較隨意嘗試稍高。」
⠀⠀⠀開啟標註藥房的房門，後方卻是嚴絲合縫的牆，慘白的光照亮塗鴉與無意義的數字，粗糙的粉彩扭動，裸磚組成的紅牆溢出白灰的水泥，濃稠的粉漿流淌間迅速變色，腐敗的刺鼻氣味撲鼻而來。

⠀⠀⠀「而這是前人嘗試出的結果，未必準確無誤。」
⠀⠀⠀試著為解說找臺階下，阿爾弗雷德皺起眉頭關上門，但依舊抓著門把，如聆聽寂靜的默數。當再打開相同門扇，磚牆變化為朝上的樓梯，僅有盡頭的懸吊燈泡照明，漆黑的通道與醫院的明亮格格不入，見越往上走地面似乎愈發潮濕。雖對唯一的道路稍有不滿，幸運的是牆邊的樓梯升降椅還在正常運作，缺少腳掌的身體也較為輕盈，更能靈活的靠輔助架獨立轉移到坐椅，輪椅則麻煩曉葉幫忙往上搬。

⠀⠀⠀樓梯盡頭唯一的病房陰暗，病床排列延伸至黑暗，本該配置輸氧管線與遮光簾的床頭由無數拘束器材取代，床鋪放置拘束帶凌亂的束縛板。曉葉因隱約傳來鐵鏈的聲響警覺，卻因空氣中彌漫藥品與鐵鏽的刺鼻氣味瞇起眼。仿佛有什麼東西爬過的窸窣，深處的一張病床搖晃，金屬的床腳刮過地面發出刺耳噪音，混雜紙張褶皺的乾燥聲響。

⠀⠀⠀推動輪子前進，阿爾弗雷德在歪斜的病床前按下左右剎車，一手抓緊扶手，另一手朝著床下摸索，撈出一封骯髒的信件。在曉葉想靠近時制止他，自行閱讀信件。本希望可以從信件上得到與認知汙染相關的資訊，但混亂的破碎言語所寫成的信件，僅是徒增謎團。他感到視線從黑暗裡回頭遙望，見曉葉依舊站在有光亮的門邊鬆了口氣，光線將他的輪廓模糊，也使牆上與兩人外觀相似的塗鴉陰沉，他望了一眼便推著輪椅離開房間。

⠀⠀⠀「這裡沒有其他東西。」

⠀⠀⠀再次下樓時，急診室消失，取而代之是原先目標的藥房。阿爾弗雷德望向藥房貨架，不少藥品標籤被刮掉，藥名遭到覆蓋並重新寫過，但掃視架上藥品的包裝，發現多是近期的包裝，於是不必細讀藥名也能辨認出部分熟悉的藥品。
⠀⠀⠀他見曉葉也在查看藥品架，顯得不確定該拿那些藥品，而抽了附近的藥品使用注意單遞給對方，「務必安全用藥。」
⠀⠀⠀「好的，謝謝你。」接過紙張對感謝一笑，曉葉稍微翻找了櫃子找出醫療箱，把一個箱子交給阿爾弗雷德，自己則去拿一些常見的鎮靜用藥、注射器放入箱子內。因背著的心臟仍不時發出低語，決定嘗試對心臟注射鎮定劑。稍稍打開箱蓋囈語聲的音量增強，忍受著充斥腦海的囈語，曉葉拿著已填裝好藥劑的注射器，一手壓住鼓動的紅色臟器，手心下柔軟跳動的觸感令他感到一陣噁心，閉眼又睜開，將針插入臟器把鎮靜藥劑推進心臟。

⠀⠀⠀阿爾弗雷德望著變異肉塊地模糊的低語逐漸減弱，突起的眼球與手指消弭，隱約感到藥品外觀與內容物未必相同，只協助曉葉將使用過的針管瓶子集中堆到角落，未拿取藥品。

⠀⠀⠀藥房外被踩扁的紙飛機散落在地，曉葉蹲下身細看上面模糊的字跡，紙上隱約可見「出院許可」的字樣，阿爾弗雷德撿起地上的紙飛機攤開閱讀，可惜字跡早已模糊無法辨認詳細資訊，紙飛機一路向前延伸，終點是一扇透出微弱燈光的門。由於通路僅剩餘眼前的門扇，推開微亮的門後，發現是狹小的電梯車廂。

⠀⠀⠀回首一望，方才推門而入的門扇消失，徒留鑲嵌髒污鏡子的牆面。阿爾弗雷德抬頭仰望成排的電梯按鈕，半透明的塑膠方塊內不是數字，取而代之封閉無數人名。

⠀⠀⠀Smith Forbes⠀⠀⠀⠀⠀⠀⠀ Jones Hepburn-Stuart
⠀⠀⠀Williams Trefusis ⠀⠀⠀⠀⠀Taylor Tempest
⠀⠀⠀Hughes Stewart⠀⠀⠀⠀⠀⠀Green Duncan Smith
⠀⠀⠀Rellana Jones⠀⠀⠀⠀⠀⠀⠀ Alfred Russell-Yu
⠀⠀⠀Lewis Drew⠀⠀⠀⠀⠀⠀⠀⠀⠀Harris Carter-Williams

⠀⠀⠀一枚沾有血跡指印的按鈕特別顯眼，定睛一望，阿爾弗雷德不是罕見的名字，但電梯鈕書寫是自己的全名。感到意外之餘，見一旁並排的是蕾菈娜的名字，他停頓了一會，毫無遲疑的按下自己的名字。

⠀⠀⠀突然電梯內如人滿為患，嘈雜聲不絕於耳，曉葉本身就對聲音較為敏感，因耳邊響起的人聲感到不適，明明看不見人影卻彷彿真實感受到待在壅擠電梯內感到窒息，他摀住耳朵，但無數低語仍舊於腦內震耳欲聾。
⠀⠀⠀阿爾弗雷德抬起頭，望著空無的半空，電梯面板的樓層數字由雜訊覆蓋，在喧鬧間化作聲波起伏，模糊顫動的訊號逐漸往鏡子蔓延。他似乎不受影響，在這片低鳴裡傾吐自己的答案，讓嘶啞的聲音在含混的嘈雜裡化為音根。

⠀⠀⠀「很快就輪到我了。」
⠀⠀⠀在電梯門開啟的提示聲響後，一切歸於寂靜。

⠀⠀⠀電梯外僅有一側明亮，另一側完全沒入黑暗，靠著無菌病房的玻璃前行，距離最近的玻璃處出現了一道全新的刮痕，刮痕如由隱形的鑿子刻下。曉葉輕扶著頭，剛才電梯內喧鬧人聲還在腦子裡嗡嗡作響，令曉葉無暇觀察周遭環境，只是習慣性地跟在阿爾身後緩慢前進。盡頭的手術室門扇未閉，隱約透出亮光。

⠀⠀⠀房內原先昏暗，只能勉強看清房中手術台上躺著人型，但在兩人靠近手術台的剎那，無影燈亮度忽然提高到刺眼的程度。阿爾弗雷德反應無影燈角度異常，理論上燈的方向應該會固定朝下，並且在翻起時會有自動滅燈的保護設置。可在考慮到異常之餘，視線已經被刺眼的光亮蒙蔽，感受到燈架正在向兩人倒塌，右手一推輪子將用手遮擋光線的曉葉撞開。

⠀⠀⠀摔倒時伴隨著身後燈盤碰地的刺耳聲響，雖然避過了飛散的壓克力碎片，曉葉剛好撞上翻到在地的鐵架，胸口傳來一陣疼痛，令他捲縮起身體一時間動彈不得。他不禁心裡升起一股委屈，用力眨了眨眼趕走眼眶的酸澀，儘管如此疼痛也絲毫沒有心臟跳動的感覺，他又躺了一陣待胸口的疼痛緩解才爬起來。

⠀⠀⠀待空間歸於寂靜，因對突如而來的危險感到異常不快，阿爾弗雷德皺起眉頭掏出手槍，猛推輪椅靠近手術台朝焦屍與器官開槍，而即便槍響不斷，鉛彈貫穿床體與鐵盤，煙硝取代黏膩的血腥味，但他的憤怒只是沒入無法抵抗的殘塊中，使本已殘破的屍體變得更加零碎。

⠀⠀⠀曉葉起身後有些不確定地打量手術室，手術台上殘破的屍塊因受到衝擊而破碎，屍塊落地的畫面讓曉葉不適的轉過視線，眼見阿爾收起槍枝重新回復平淡的樣子，曉葉才慢慢靠過去，同時也向對方道謝，畢竟若被燈砸中可能就不只是疼痛而已。

⠀⠀⠀為曉葉簡單檢查身體情況後才繼續前進，手術準備室的花板滲出了黑色的液體，夾雜著細微的顆粒滴落地面，在幻想性錯覺下形成人臉般的痕跡。而在雜質漫天的灰霧後，似乎可以隱約看見未點燈的逃生出口的標誌。黑雨密集，即便暫時以防水的手術衣遮擋，兩人為盡快通過仍是使衣服都遭殃，液體落在曉葉手臂上，卻並沒有如預想的滑落而是黏在皮膚上，冰涼的觸感讓手臂爬滿雞皮疙瘩，濃稠的液體在皮膚上流動宛如活物爬行，殘留的黏膩冰冷感勾起曉葉隱藏深處的恐懼回憶。

⠀⠀⠀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劇烈震盪，意志搖搖欲墜，曉葉幾乎要尖叫出來卻在最後張口欲發聲時強硬地摀住嘴，無聲吶喊後牙齒用力咬緊下嘴唇，用疼痛逼迫自己將注意力從回憶中脫離，雙手不自覺抱緊裝有不知名心臟的盒子，恍若隔著箱子感受到那平穩鼓動的心跳，情緒也慢慢平復。

⠀⠀⠀黑雨已不再落下，盡頭掛有燈牌的走廊牆壁軟化，生長出血肉皮膚的蠕動收縮，天花板上的照明成為密集的眼珠，四面八方湧來囈語和嘈雜聲。不同連通其他房間的門扇，逃生門扇新穎潔白，逃生出口燈光亮起，看著那突兀的燈光，曉葉從未想過這樣的綠光會帶給自己解脫的感受，他現在迫切地奔跑，想要喝下烈酒再好好睡上一覺，胸口突然地感到冰冷，伸手觸摸卻感覺到久違的心臟震動，隔著胸腔、血肉、皮膚傳遞到手掌，幾乎令人流淚。

⠀⠀⠀ 看著身邊始終保持平靜，僅在手術室流露出激烈情緒的阿爾，敬佩的同時也慶幸被抓進這異空間的人是對方。

⠀⠀⠀「謝謝，阿爾弗雷德先生，雖然不確定出去後還會不會有記憶，若是有，歡迎你再來酒吧，讓我請你一頓吧！就算是菜單上沒有的我也能說服廚師做出來。」
⠀⠀⠀「客氣了。」

⠀⠀⠀因雙腳早已失去知覺，即便冰冷的肢體由外力強行銜接回去，阿爾弗雷德也只感到輪椅的重量變回熟悉的重量。視野自未知恢復已知，他因未從認知汙染空間裡取得有關帷幕降下的原因，讓情況再度回歸原點而沉下臉色，但自始至終都是一張冷淡的表情，他沒有讓對方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變化。即便依然無法放鬆，阿爾弗雷德表現自然地送曉葉去安全的地方。

⠀⠀⠀「我送你去院區外面。」

———————— ✣ ————————

後記1：
阿爾：所以到底是誰在帷幕都降下了還在叫外送。
（同事們面面相覷）

後記2：
（剛進到靜默診所，確認被捲進來的人是曉葉的阿爾）
阿爾：（欸不是吧怎麼這麼剛好冒出一個恐水人，還是普通民眾，我想下班回家）
曉葉：（這裡是哪，什麼情況，我要回家）

後記3：
阿爾弗雷德憤怒值累積情況一覽表，超過100有機會出現情緒性反應，憤怒爆發FEVER 可持續五分鐘的傷害加成。
1、因為不可名狀干擾捲入一般民眾，憤怒值+50
2、打開藥房的們結果是一堵牆，被不可名狀打臉，憤怒值+30
3、手術室燈突然砸下來，害一般民眾受傷，憤怒值+100（爆表）
阿爾：（歌劇魅影啊！！！）（開槍）

感謝凱斯中的地圖分享！

@Caspian_Tiikeri - 〘 靜默診所BZ圖 〙 這次做了和官方主線稍微有一點點（真的只有一...

也感謝曉葉跟阿爾一起挑戰了醫院，雖說就像是兩個不怕鬼屋的人走流程，但還是讓曉葉受傷了阿爾中感到十分心疼且歉意萬分
本來是想以比較小說的形式將replay濃縮，但因為覺得每一個地方都很精彩，整理下來到後面就越來越流水帳了，還希望前面一些關於不可名狀的世界觀想法有傳達到（嚥氣

力速雙A可以徒手抓住暴衝心臟的一般民眾 (曉葉：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