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ᴬⁿˢʷᵉʳ 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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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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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播放、暫停、倒帶、快轉。

五個被明確標註功用的黑色突起按照順序整齊排列,諾倫在一個一個檢查,確認功能是否完好。
按下去能聽見機械的空轉聲,看起來尚能運作,於是她轉而用雙手整個捧起黑色的機器開始進行下一步的研究。在此之前的女孩未曾見過錄音帶,自然也對播放器的使用方法有些摸不著頭緒。

與機器一同放在桌上的還有泛黃的說明書、一卷錄音帶和一把小刀。說明書大半字體都已模糊不清,只得半矇半猜,以摸索機械側緣的方式幸運地找到了用來打開的缺口。接合處幾次發出令人心驚的聲響,總算還是成功掰開那片用於阻隔灰塵的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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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倫將卡帶小心翼翼地塞入預先設計好的空間後重新闔上,按下按鈕,然後等待。

機械置於面前,手掌交疊在下顎作為簡易軟墊,掌心則貼著木質桌面。女孩小小的腦袋往一側歪去,目光望向正在艱難運作的播放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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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平的帶狀開始滾動,被壓縮收錄的自我詰問在塵埃和年歲掩埋下終得以重見天日。

「對恐水人而言,瘋狂是一種仁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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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自我織就的心相,還是肉眼可見的存在證明?

裡頭的人用這句話作為開場,略帶沙啞的青年聲音有些模糊,但仍能聽出與那人有幾分相似。身處不同時空的女孩左思右想,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回答正巧被過去的虛像中斷,她只得閉上嘴巴,在敘述跟傾聽間選擇了後者。
人畢竟無法和過去對話,消散在空氣中的聲響最終也只是自我安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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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是一種死亡。精神的死遠比肉體的死更可怕。」

坦承伴隨著雜訊,她聽見什麼東西敲在桌面的聲音,或許是酒瓶,她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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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保證這種解脫是神經的狂舞而不是那些東西的又一次惡作劇?」

「如果要變回徒留姓名的空殼,還不如在保有自我的時候吞幾顆子彈去死。」

「那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東西,不可能就這樣拱手讓人。」

他大抵是真的喝醉了,一下憤怒一下難過,情緒轉換的速度光聽都覺得累。她閉起眼睛,任由想像隨意構建起場景,或許那和真實情況天差地別:稍微沒那麼成熟的男人如往常於深夜坐在書桌前,或許是年輕時養成的習慣帶到了如今的他身上——又或者是其它什麼的,無所謂,她不去考慮太多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解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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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大概是在例行記錄結束後,他沉默著換上了一個新的卡帶,然後有了此刻的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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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被放逐於樂園之外的我們,還得靠掠奪天使才能勉強活得像個人。」

「這副可悲的身體……就算是上天、不、就算是命運的詛咒,我也要扭轉給他看。」

他不信神很久了,比起神、他還寧願稱其為命運,縱使無論是何者他都不太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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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的沉默蔓延在這個空間。
年齡造成的隔閡並不只顯現在日常相處,就算是此刻,她能說出來的話語也太少太少,似乎就連憐憫都是對他的一種侮辱,她只能閉緊嘴巴。雖然無論說了什麼都無法傳達,她仍執著地認為應該要保有對他的尊重。

「為了反抗,我會活著。我要維持自我的活著。」
他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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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一切最終會不會是徒勞,但如果哪天聽到這個錄音卻對內容毫無感觸,或許就是時候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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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在這裡戛然而止。諾倫直起身,伸手長長地按住倒帶鈕,這次卻沒有再聽見機械的運轉聲。

看來它燃燒盡了最後的一點力氣,徹底地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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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她聽見外頭門鎖被轉開的細微聲響,女孩伸手抓住桌上的播放器跟說明書,跳下椅子小跑著回到她原本翻出這些東西的地方,然後一股腦通通都塞進去。

雖然弄壞這點破舊的小東西還不至於會挨罵,但她果然還是不想被盯著然後無奈的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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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沒有明白,他對她嘆氣的理由從來都不是又弄壞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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