翾刖🖋️
《我的完美日常》

單就電影本身來說我是喜歡的,喜歡運鏡,喜歡光影的流動,喜歡節奏,喜歡重複的日常和夢境交錯的節奏,雖然我實在很介意平山先生用手撿完地上的垃圾後又用沒洗的手補充公廁的衛生紙,以及那件工作服一週才洗一次真的可以嗎可以嗎?

但是當稍微站遠一點,我又微妙地有種一言難盡的感覺。我不完全同意這篇影評的說法,但我也覺得整部電影是一場浪漫化的虛幻夢境,只是我相信(以我的解讀來說)這些日複一日的平常,反而是刻意對於過往痛苦的一場映襯。平山需要這些日常來逃離過往,如果規律被打破,那些過去便如海潮席捲而來。

《我的完美日常》,一場浪漫化的虛幻夢境 | Yi Chen的沙龍

隧道出口
翾刖🖋️
平山被過去追著跑,對我來說最明確指出這個背景的情節有兩處。其一是在同事阿龍隨意離職後,情緒一直相當穩定的平山發了很大的脾氣,這是觀眾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見他暴躁的樣子。或許會想,任誰突然要接下同事的排班,又累又辛苦,本來就會生氣。但畫面呈現的是,平山回到家,不像之前一樣能夠去熟悉的小店喝一杯、沒有去澡堂洗去一身疲憊、睡前不能閱讀自己喜歡的書,比起「累」,我認為想傳達的是「規律被打破」。

從平山的夢,他和妹妹對話的內容,還有對小酒館老闆娘所唱曲子的反應,觀眾能夠猜想他有一段傷痛的過去。這段過去讓他選擇清掃公廁的工作,也讓他選擇住在中產階級以上的妹妹並不認同的地方,可見他是想要逃離的,結合劇中所說的「每個人住在不同的世界,並不互通」,與過去截然不同的生活,或許是他能夠保持遠離「那個世界」的方法。
翾刖🖋️
其二則是平山與小酒館老闆娘前夫的對話,他堅持影子疊在一起一定會變得更黑,因為「不可能什麼都沒有變,那太荒謬了」。那個畫面的平山異常嚴肅,語氣堅定,與其說是相信,不如說固執,就像要說服誰一樣。他不是說給前夫先生聽的,因為對方其實沒有那麼在意這件事,他是在說服自己:「我所選的改變如果沒有意義,那就太荒謬了」。

每天出門的微笑,謹慎認真的工作態度,中午坐在神社的椅子上,仰望陽光從樹梢照射下的光影,對外甥女說「下次是下次,現在是現在」,乍看之下平山彷彿是個實踐活在當下的人,但如果真的如此,他就不會說出那句話。真正活在當下,不需要「說服」自己這些累積都有意義,不需要刻意去相信信念為真,並堅持驗證。
翾刖🖋️
我喜歡電影中這種輕描淡寫表示傷痛的方式,透過日復一日的生活,撿拾其中的碎片,讓觀眾自己拼湊平山的故事。看的時候我不禁想起自己的《末日遺緒》也採取了類似的手法,只是故事寫得更清楚。
翾刖🖋️
回過頭來說微妙之處,平山的生活確實與一般的的清潔工作者不太一樣,誠如那篇影評所說,他有中產階級的興趣,有小酒館老闆娘口中「文人」的生活型態,工作一天之後他有餘裕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我忍不住會覺得這個描寫好像很不現實,濾鏡很厚,很夢幻,很美好。

可是反過來說,電影真的需要去呼應「現實」嗎?這個故事描寫的是平山這個人,他就是出身自中產階級,他就是如此安貧樂道,不因為這樣的生活感到痛苦,所以創作者描寫平山這個獨特的人,當然不需要去符合現實中「大多數人」的樣貌。
翾刖🖋️
之前描述馬來西亞513事件的《五月雪》,我也看到有影評認為導演對這件事輕輕帶過,只描繪了馬華這方的立場,而忽視其他族群所受的傷害。但是當敘事跟著某一個角色走的時候,本來就不太可能顧慮到這個角色的眼界以外的部分。

把它拉得更遠一點,觀眾或讀者認為應該在作品中看到某些東西,但創作者沒有呈現出來的時候,是誰的問題呢?是創作者應該更包羅萬象去談一件事情的各方各面,還是讀者不該期許一部作品所納入討論的內容要符合自己的品味?
翾刖🖋️
我自己同時身為創作者和閱聽者,既被讀者說過「某些地方沒有那樣寫很可惜」、「某些地方如果更怎樣一點就好了」,也曾經對我喜歡的創作者有過上面那樣的心情。

身為創作者時我可以很清楚知道,有時候不是我不夠好,而是讀者對我有錯誤的期待。讀者說我沒有有特定手法處理的部分,是我本來就沒打算那樣寫,例如古畑任三郎總把兇手一開始就告訴觀眾,因為編劇並不打算花力氣在證明誰是兇手。

然而身為閱聽者,我也還是會對自己喜歡的作品發出恨鐵不成鋼的抱怨,例如我最近跟任何人吃飯都會抱怨我對《被埋葬的記憶》不滿意(喂),卻被友人說「但石黑一雄向來就沒打算寫那麼深的東西」,然後我立刻反駁「可是他如果可以在《長日將盡》裡面×&%@№☆2⋯⋯」
翾刖🖋️
這種心情真的很難解。
翾刖🖋️
還有個小地方則是我看電影時真的很在意的點,就是楓樹盆栽。為什麼平山每天出門前要拿噴瓶噴葉子?為什麼?你倒是澆水啊!通常會拿噴瓶噴盆栽是在噴鋪面的苔蘚,你又沒放苔蘚為什麼要噴?而且他用植物燈種在室內,時間設定看起來是他起床前就會自動開(大概凌晨五點?),晚上回家後才關閉(八點後?),這時間真的不會太長了一點嗎?????好我知道這不重要
翾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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