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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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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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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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蘿蔔蹲完狗狗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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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年前。
夏日灼燒西班牙的街道，石板路面泛起金光，顯得滿街鮮豔的色彩更為斑斕。羅根・馬隆率先下了車，在瀰漫食物與辛香料氣味的空氣中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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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2 PM
這次出差的目的是與一位當地富商做生意。同為商人，羅根明白財富的累積與難纏程度呈正相關，為此他帶上了翻譯隨行，確保自己至少在語言上不會吃虧。
不過有關公事的念頭很快就被擱置他處，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他特意提早幾日抵達，就是為了在出差以外為安排幾天假期。
「所以你查好這一帶有什麼好吃的了嗎？」
聽見車門關上的聲音，他轉頭看向兼任翻譯、打雜與行李搬運工的青年，對人手上大包小包視若無睹，語氣問得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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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2 PM
他忍住了沒有因為勞動而氣喘吁吁，倔強地抿起的嘴便是米凱．方丹允許自己展現出的唯一破綻。二十出頭歲的年輕人手裡提著複數個行李，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老闆身後，看上去像個盡責的小僕。
值得慶幸的是羅根的行李並不多，令人遺憾的則是行李的體積小而精實。天知道他都帶了些什麼，保齡球嗎？
「……當然了，先生。」米凱試著以一貫輕快的語氣回應，只可惜成效不彰，在負重的前提下他聽起來就像個星期一早上的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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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3 PM
「假如你喜歡更有風情的口味，再走十五分鐘會經過一間海鮮燉飯專賣店，是當地人的愛店，燉飯跟
Calamarcitos de Playa a la Plancha
——炸魷魚寶寶，我想是這麼說的，非常有名。」
米凱微微歪著頭回憶旅遊書上的資訊，然後又繼續說道：「這一帶有名的餐廳幾乎都會賣海鮮燉飯，還有另一家旅遊書上推薦的開在市區，就在這附近而已，口味據說是觀光客會喜歡的，比較清淡。你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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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3 PM
眼看米凱兩手都拿著東西，羅根自認體貼的掏出手機（而不是拿走部分屬於他的行李）擔任導航，指尖在螢幕敲打資訊，看著畫面中的藍箭頭指引方向。
「我選當地人喜歡的這家，看起來很不錯。」聽到清淡兩字就自動排除在選項之外，無視重口味會讓他僅有一顆的腎臟十分辛苦，羅根快速地做了決定，並在聽到關鍵字時挑了挑眉毛。
「你還看了旅遊書啊？」
天啊，現在不是想找餐廳都只會在Google 地圖上隨便打上晚餐兩個字的時代嗎？
他在心裡暗自覺得神奇，心想要是向人問路，對方會不會掏出一張地圖，活像中世紀的探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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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3 PM
「我也查了網路！」
像是生怕被誤認為原始人似地補充說明，米凱努力邁開步伐跟在羅根的身後，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而稍稍提高音量。
十五分鐘的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沿路上獨屬於濱海城市的景致讓初次踏上歐洲土地的年輕人忍不住四處張望。看見街頭藝人在巷口撥弄琴弦，由吉他聲構成的佛朗明哥音樂飛快地奏著，年輕的男男女女圍繞在一旁又笑又鬧，濃密的捲髮透著陽光的顏色。
目的地離巷口很近，遠遠的還能夠聽見吉他緊湊熱鬧的旋律。有著鮮豔紅色招牌的餐廳看上去要價不菲，一進門就立刻有一位服務生上前招待，「兩位嗎？這邊請。」他笑容滿面，似乎注意到了兩人一身的觀光客味，最後用的卻仍是西班牙語。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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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4 PM
「我想要靠窗的座位。」
羅根咧嘴一笑，用能夠支撐日常對話的西語能力回應，在入座後沒先拿起菜單，而是率先將目光投向窗外——海面一望無際，湛藍與碧綠交錯的水色綴著細碎浪花，同蔚藍的天鋪展至遠方，如此遼闊、自由，令人心情一振。
他對歐洲人是有些以偏暨全的刻板印象，對景色倒是願意爽快地給予高評價。
「覺得如何？」總算將視線慢慢轉回來，隨口閒聊的語氣輕快，幾乎不像老闆對員工的口吻。「喜歡西班牙嗎？」
他問，沒有從有無造訪過問起，而是自然的問起了第一印象，畢竟考慮到米凱・方丹的身世，他猜他大概未曾有機會踏上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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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4 PM
「很喜歡！」米凱終於捨得把視線從窗外收回，轉而投向了他的老闆。羅根．馬隆在大多數時候都不是特別給人距離感的上司，因此他幾乎是無意識地用上了同樣輕快的語氣：「先生呢？」
服務生為他們送上水和開胃菜的橄欖，米凱對他點頭微笑，接著稍微瞄了一下菜單，上頭貼心附有菜名的英文翻譯，他想自己在這個環節是暫且派不上太大用場了。
暫時脫離行李地獄讓米凱總算得以調整鏡框的位子，粗框眼鏡早在前往餐廳的路上就已經滑落到鼻樑上，以至於有很長一段路程他連看羅根的背影都帶點朦朧美。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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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4 PM
「喜歡，去年我在另外一區潛水過，水質很不錯。」
不介意分享自己的私人玩樂行程，羅根在翻閱菜單的空檔間回應，嘴角微微翹起，顯然是想起了什麼愉快的回憶。
「衝浪、帆船⋯⋯這裡水上活動很多，不過遠離港口區，那裡水髒到會讓你長出第三隻眼。」
為自己選了海鮮燉飯和幾樣看上去不錯的小菜，他闔上菜單，抬起目光時，卻像是看見什麼新奇的事般而抬起眉毛。
「拿下來，對。」瞇著眼端詳一陣沒戴眼鏡版本的米凱，他最後慢悠悠的評論，雖然人家根本沒問。「不戴眼鏡比較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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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4 PM
他看起來確實像是會運動的類型，米凱想，視線下意識地又移向窗外，想著在那片湛藍之下可能藏著的另一種景色：「我相信這裡的海會很美的。」他感嘆，語氣聽上去幾乎像個做白日夢的迪士尼公主。
隨後第三隻眼的形容讓米凱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嘴角飛快的抿起，儘管那張臉上的神情很快便被疑惑給取代。
羅根提出要求的當下米凱正準備把眼鏡推回到它該在的位子，翻譯兼打雜者一下子愣住了，接著才遲疑地摘下眼鏡。少去鏡片遮掩的藍眼睛顯得很清澈，卻同時展現出一種與五官線條不符的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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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4 PM
「我有點近視。」
米凱說，微微瞇細眼睛，複數的模糊的影像緩緩重疊成一個羅根。他因為對方的評論而肉眼可見的有些難為情，於是他試著去想行李的事，表情很快便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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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5 PM
「我知道，不然你幹嘛戴眼鏡。」
堪稱明顯的難為情並沒有妨礙羅根成為一個氣氛終結者，托著下巴打量變回平常表情的清秀面孔，他又繼續說。
「戴眼鏡的感覺太像學生，雖然你確實很年輕，但是在職場上——特別是這一行，年輕意味著容易被瞧不起。」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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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5 PM
聳聳肩，言語裡沒有考量聽者心情的多加修飾，一是他不是那種個性的人，二是他確實有聽過來自別的員工對米凱的閒言閒語，包括但不限於年紀、經歷，以及本該是作為商品的戴環者為何能擔任員工。
雖然那些都被他不容質疑的行事風格給打發掉了，但情況確實存在，那就有面對的必要。
至於
農作物
怎麼想他並不在乎，不過米凱作為管理者，大概不得不思考如何樹立威嚴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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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5 PM
米凱會意地點頭。
「我會讓他們知道誰是管事的。」他微微一笑，為了看清而瞇細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很狡猾。他的口吻聽上去不像是個農作物——事實上他也沒怎麼把自己當成農作物看待，米凱始終相信自己比商品更多：「或許我也會開始練習戴隱形眼鏡。」
餐點在這個時候被送上了，香氣四溢的海鮮燉飯份量不小，滿滿的海鮮妝點在吸滿醬汁的米粒上，光是看著就還挺美味——同時也很鹹。
米凱在腦袋裡回想著近來學習的餐桌禮儀，先是看了羅根的動作一會兒，接著才用湯匙小心翼翼地撈起一匙，但當他把湯匙放進嘴裡的時候他還是像是要
殺了
那匙飯。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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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5 PM
「那就看你表現了。」
點到為止的提示被接受讓羅根滿意的點頭，端詳的目光像在審視一把新鍛的刃，鋒利、還帶著爐火的熱度——誠然米凱還需要時間證明他的能耐跟忠誠，但他能從超齡的狡黠中，看出這人還能爬得更高。
「嘿，那塊魷魚跟你沒有仇。」而對方吃飯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揶揄，他擱下餐具，喝口水時隨口提問。
「這陣子工作如何？」
大部分時間都沒待在辦公室，他想過問狀況是必要的，儘管他很清楚在飯桌上提公事會讓食物變得難吃，但反正飯錢也是他出的。
「我有看過報告了，你那區的數字很穩定，做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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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5 PM
他試著保持冷靜，但老天啊被稱讚的感覺真是好得要命。
米凱用水杯遮掩住自己上翹的嘴角，卻掩飾不住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個將近二十年後的、老神在在的米凱．方丹估計會冷嘲熱諷這個年輕的自己表現得像條狗，但他能怎麼做呢，他就是愛聽誇獎。
「謝謝你，先生。」在短暫的調整心情後米凱總算放下水杯，盡可能讓自己的微笑維持在含蓄的範圍內：「最近一切都很順利，管區內的樣本都很健康，近兩個月來只發現一起逃跑事件——發生前就攔截下來了。」
「我想他們暫時不會再有類似的傻念頭了。」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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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5 PM
也許他不該建議米凱摘掉眼鏡，而是換成不透光的墨鏡——考慮到那雙眼眸透露出的情緒實在是相當明顯。
喜歡被表揚不是壞事。羅根漫不經心地想著，通常這類人更追求優秀表現，恰好他也不吝於讚美，而有人想得到他的肯定，也代表他有影響力。
「只有一起？那真是不容易，我記得那區很多新面孔。」
吹了聲口哨，他是真心誠意覺得不賴，畢竟他也知道剛被帶回農場裡的戴環者有多不安定，無論米凱用了什麼
手段
，結果都是令人滿意的。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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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5 PM
「我最近在考慮重整管理層，有些地方的績效不是很讓人滿意⋯⋯簡單來說，太軟弱了。」
而後羅根頓了頓，慢悠悠的提起別的話題，眼角依然隨著笑意彎起，不曾偏移的目光中卻透著探詢與審視。
「有興趣再往上爬嗎？」
客觀來說，米凱的年紀與資歷還不夠格，雖然他在任用人上更相信直覺而非年資，真要提拔也不是問題，就是冒點險。
他想接在此時的試探，會讓前面的好話變得令人質疑，只有他自己清楚兩者皆為真。
他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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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6 PM
他盯著羅根看，看上去若有所思。
米凱用叉子輕輕撥弄著盤子裡的一隻酥炸寶寶魷魚，趨於冰冷的炸物表皮潮濕地剝落了，叉齒接著按上魷魚的眼睛，然後深入直到透明的液體擠壓而出。這是個危險的問題。
「很高興得到你的肯定，先生。」
他微微一笑，沒有再繼續折磨那隻寶寶魷魚，放下餐具後兩隻手鬆鬆地交扣，謹慎地、密切地關注著那張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然後說了下去：「這會是我的榮幸的，但恐怕現階段的我還無法勝任。」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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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6 PM
噢，他想要這份工作，
該死的他當然想。
「我的資歷會是一個問題，我是說，我是一個戴環者，而且最近才獲得這份工作不久。雖然目的正是要整頓管理層，但我想提拔我會造成許多人的不滿，我還需要一些時間讓其他人把我當成一回事。」
「但很高興知道你有這個念頭，先生。」
交握著的雙手在不知不覺間扣得更緊了些，這比他想像的要來得令人緊張，米凱是真的不確定這是不是羅根要的答案，但不，他不認為自己該像個莽夫一樣貿然行事。
他有的是耐性慢慢等待。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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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6 PM
羅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殘忍，也僅僅是知道，生來缺乏的良知並沒有為此疼痛。
考量到米凱的身世，如此試探無異於把一隻雞腿擺在被餓大的狗面前，並惡劣的搖晃讓上頭金黃透亮的油脂滴落。
但是試探是合乎情理而有必要的，越是接近欲求越得經得起考驗，狗跟人都一樣。
會因為誇獎得意忘形嗎？野心會讓他忘記分寸嗎？
他觀察著青年的一字一句，連同肢體語言一起，過分謹慎讓他明白這番話表演性質居多，但他並不感到生氣，反倒在心中讚許——畢竟忠誠的狗只能看家，聰明的狗才能幫他抓到獵物。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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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6 PM
「我也是戴環者，就算都是戴環者也是有差別的。」
「可惜了，不過你說得有道理，那就再說。」
答案一如預期的合格，羅根輕快的說，除卻語氣中的傲慢，一瞬又像是那個相當沒距離感的上司。隨後起身，同方才接待的服務生說了幾句話，回來時手中多了瓶白酒。
「試試這個。」故作神秘的敲了敲玻璃瓶身，目光掠過對方盤中慘遭肢解的魷魚，這次不為試探，他逕自倒了兩杯，因為恣意的笑容露出一排白牙。
「——你會喜歡的。」
他說，像吹噓卻所言不假，近似於一份通過考驗的獎賞，又像是刻意讓人嚐嚐
好東西
的滋味，權力、地位或好酒都是，嘗過的人就不會滿足於平凡。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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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6 PM
Sun, Mar 2, 2025 1:46 PM
就算是戴環者也是有差別的。
這句話由掌權者說來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有那麼一瞬間米凱幾乎感受到了希望——就好像他真的也是可以有差別的。由心底迸裂開來的是一種奇特的、難以言喻的狂熱，而這份狂熱將會伴隨他很長一段時間。
米凱看著羅根去了又回，裝在杯裡的酒液是香的也是酸的，他對酒的認識不深，幼時偷偷嚐過幾次媽媽的酒杯後印象最深的就是殘留在舌根的苦味。他拿起杯子，學著那些上流階級的方式裝模作樣地搖晃幾下，然後向羅根笑著舉杯。
「敬——」
能夠敬酒的對象太多了，敬羅根會讓他看起來像個馬屁精、敬西班牙則會讓他看起來很虛偽，米凱的腦袋飛快地運轉著，突然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敬酥炸寶寶魷魚。」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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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6 PM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品質優秀的酒對羅根來說都不算稀奇，是以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米凱的反應上，然後在聽見荒謬的致敬對象時大笑出聲。
「好吧，敬寶寶魷魚，敬海鮮燉飯——。」
他附和著，心情甚好的瞇細了眼睛，眼前二十出頭的青年像大人一樣敬酒是有些違和，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反正米凱總有一天會熟練的，到時候現在的青澀或笨拙，都將不復存在。
「保持飢餓。」他說，微微舉杯後將杯中剩餘的白酒喝盡。
「我們好像挑對日子來了？」結完帳後踏出店門時，隱約察覺到街上的氣氛比過去的經驗熱鬧，事前沒查任何資訊的傢伙隨口問，目光轉向重新變回搬運工的青年時，終於像是發現什麼很重要的事般抬了抬眉毛說著。
「但好像該先放行李對嗎。」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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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7 PM
他實在不懂這種高級玩意兒，但那大概是一杯很好的酒，一種與水果不同的香氣留在舌尖上，嚐起來像是成功。
坦白說羅根付錢這件事讓扛行李突然沒那麼令人難以忍受了，但米凱還是在聽到對方的提議時用力點了點頭，有鑑於他實在不想再提著大包小包走在心心念念的歐洲街頭：「那會很好的，先生！」
「這段時間是四月春會（Feria de Abril）。」
於是他們開始向著飯店的方向移動，事先查了太多資訊的傢伙倒數著擔任搬運工的分分秒秒，語氣顯得輕快許多：「從前這個節慶是慶祝牲口交易的，但後來就和交易沒有什麼關係了，大家會慶祝、鬥牛跟跳舞，小姐們會穿上漂亮的衣服，先生們…我想就大概是那樣子了，但他們會戴上帽子。」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47 PM
「你查的真詳細。」
已經開始習慣米凱就像是可以提行李的Siri ，旅遊資訊的詳細程度讓羅根感到好笑，彷彿就算隨機指向一個建築，對方都能像點讀筆一樣背誦出一段介紹。
至於四月春會的歷史和與會的先生們到底穿什麼，他並沒有很在意——但慶祝、跳舞跟漂亮的小姐聽起來是構成一個愜意夜晚的三元素，羅根心情愉快的想著，腳步也來到了飯店前。
「那我要去看看。」他宣布，想想米凱一路上還算是不錯的玩伴，又開口。「你呢？一起來，還是你比較想待在這看旅遊書？」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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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7 PM
「我想去！」他把行李慢慢拖上台階，腦袋裡首先浮現的是旅遊書上數以萬計燈泡點亮的夜晚，接著才是他老闆的人身安全：「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在外面晃來晃去，以防萬一。」
天知道他是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能夠應付得來保鏢的工作，但米凱是個非常不錯的員工，更明白少了這個靠山他的人生會變得多麼悲慘的道理。
他們抵達飯店的時間早了些，還沒開放入住，但飯店依然讓他們借放了行李。總算擺脫大包小包讓米凱看上去心情大好，他繼續跟在羅根身旁，說：「這一帶都在活動的範圍內，我想先生往哪走都可以。」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47 PM
「你不該
讓
我？」羅根微微瞇細了眼睛，這讓話語一瞬聽起來像警告，但很快就變成一個不以為然的哼聲。
「你還在吃奶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去過很多比西班牙大街更危險的地方了，在我看來，我想去哪裡都行。」
他在走出飯店時繼續說著，倒是沒有阻止米凱試圖保護他，畢竟沒有老闆會拒絕員工自願增加工作量，雖然在他眼中，重新戴上眼鏡的米凱看起來連在圖書館跟別人搶最後一本書也會打輸。
樂聲隨著前進漸響，開始有換上特殊服飾的男男女女從身邊經過，羅根彈了彈手指，因為熱鬧的氣氛而心情愉快。「你會跳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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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47 PM
米凱感受到寒意在一瞬間竄上了腦門。
好吧，他太大意了，一時之間忘記旁邊的是上司而非勾肩搭背的好哥們兒。這點失誤換作以往的任何一個老闆他都已經挨揍了，往好處想羅根並不揍人，但往壞處想，他比那些人都還要嚇人。
抱歉。
於是米凱小聲地說，有好一段時間沒敢再說話，直到羅根的問句拋了過來，他才眨眨眼睛，以一種略顯遲疑的語氣開口：「一點點吧，跳得不是很好——我總是踩到舞伴的腳，先生呢？」
路過的女士們大多穿著豔麗的傳統服飾並配戴花朵裝飾在頭頂，那很引人注目，當然，米凱卻忍不住多看了她們的男伴幾眼，並在那些友好的南歐人對他微笑時多少顯得青澀地回以點頭。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47 PM
「哈，那你跟我差不多。」
羅根對短處倒是大方承認，畢竟自大如他，也知道人不可能完美，總會有些無法得心應手的事。
街道明亮如晝，夜色被遠遠拋在派對外頭，來來往往的熙攘人群沐浴在燈光下，隨著鼓點與民謠的哼唱起舞，視線所及都是由斑斕衣裙組成的色塊。他轉過頭，錯把米凱的反應解讀為對接觸異性的害臊。
「我會說，享受音樂跟氛圍就好，沒人會在這種場合責怪人跳得好不好。」
他邊說著，邊慫恿似的用肩膀輕撞了下青年，不等回應，便逕自大步走向離他們最近的女子們攀談。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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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8 PM
為首的女人很美，濃密的深色捲髮盤得高高的，妝點的花飾是豔麗的紅色，跟她層層疊疊的裙擺一樣。她大概比米凱年長了一些，微微低垂著的眼簾襯得那雙黑眼珠格外深邃，當羅根靠近時她的眼睛轉了一轉，隨即露出一個微笑。
「噢，你好啊。」
女人慢條斯理地打量著眼前的外地人，南歐獨有的慢步調讓她就連說起話來也是慵懶的。米凱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像個電燈泡一樣站在旁邊觀看他老闆的搭訕，但管他呢，反正最後去訂房間的也會是他。
「還享受這場派對嗎？」女人又問，說的是西班牙語，米凱這回很確定自己被忽略了——她看起來只注意到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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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8 PM
反正也不對女人感興趣的櫃子裡的年輕人索性站在一旁繼續充當電燈泡，他注意到那個女人（她告訴羅根她叫作索菲亞）的服裝剪裁和其他人相比更為大膽，身體兩側的開衩一路開到了大腿的位置。
當她像朵花一樣笑得顫抖起來的時候她的裙子因而微微拉扯開來，米凱下意識地想將視線從她焦糖色的大腿皮膚挪開來，卻在注意到上頭繫著利器的綁帶時微微一愣——儘管那轉瞬即逝。
先生，這女人有問題。
他應該立刻跟羅根講的，但其他女孩在注意到米凱的視線時咯咯笑了起來，用她們柔軟的手輕輕地打他肩膀，說：「真是個小色鬼！」
米凱忍住了尖叫的衝動。
▋I ▋ 驚世害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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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8 PM
儘管個性令人不敢恭維，但羅根自知自己大致還能被分入象限上受歡迎的那側，是以他不會見到美色就扔下自尊，更不會像處男一樣輕易的暈得團團轉。
「可以更享受。」
但就像參加派對需要精心打扮，有個漂亮的玩伴無疑會讓假期更為愉快，索菲亞——管她叫什麼名字無疑是個風情萬種的存在，於是他低聲複誦女人的名字，明知自己很快就會忘記還是彎起笑容。
聽見後方傳來笑鬧，分神的空檔剛好夠索菲亞暗藏的兇器藏好，於是羅根一無所知的轉回頭，上前一步，就要伸手攬住女子的腰。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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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8 PM
「……我能跟你跳支舞嗎，索菲亞小姐？」
彼時米凱．方丹的臉皮還是可稱之為薄的，光是這個唐突的問句就足以讓他尷尬的想要鑽入地底，但他仍然強硬地站得比羅根更靠前，看上去估計像個衝動而且年輕的追求者。
女人直到此刻才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後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轉而對她明顯更感興趣的目標眨眨眼睛。
「有何不可。」她讓米凱挽住她的手，兩人一同步入廣場。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48 PM
事實證明米凱確實是個不怎麼樣的舞伴，姿勢僵硬不提，還不時踩上女人穿著紅鞋的腳，她依然保持笑容，在另一個轉圈時以只有兩人能夠聽到的音量說：「你是個糟糕的舞者。」
「你則有張刻薄的嘴。」
米凱冷哼，在單獨面對索菲亞的時候神情幾乎稱得上是冷漠的了。他故意踩了她的腳一下，然後在女人痛得微微彎腰的當下把手放上她的大腿，輕巧地卸下那柄利器。
「噢天啊、你沒事吧？」
他用關切的聲音和表情說，看到女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49 PM
沒有被捷足先登的不悅，米凱的舉動對羅根來說更多的是意外。
換作是其他人，他可能會翻個白眼，在心裡罵人一句好色後轉移目標。
但是米凱不一樣，羅根曉得他有多麼力求表現，他是會看臉色的聰明人，在旅途中謹慎地踩著不掃興的玩伴和下屬之間的邊界，讓難伺候的老闆滿意，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他會怕他。
搶走老闆找的對象？那像個不該犯的低級錯誤，索菲亞很美，但不至於如此。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49 PM
疑惑跟違和感多少沖散了羅根玩樂的心情，但輕快的樂音再次響起，杵在原地像個笨蛋，他心不在焉地摟住另一名女子，隔著花裙隨著旋轉揚起的空隙留意索菲亞跟青年的動靜。
看上去不對勁
。他想。
吵架？
接著他看到索菲亞往他這看。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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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Mar 2, 2025 1:49 PM
「別動他。」
米凱說，有那麼一瞬間聽上去像個命令，於是索菲亞收起了風情萬種的媚眼，轉而挑起眉看他。
他們終究還是跳完了那一曲，當米凱終於把手從女人的腰際移開時他感覺鬆了口氣，但那種釋然並沒有維持太久，便在看見索菲亞朝著羅根走去的時候轉為另一陣焦躁。
他試著對上羅根的視線，並且開始搖頭。
別這麼做，別。
他用嘴型對著羅根說，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有沒有會意過來，跟在索菲亞身後的焦急的步伐延續直到旁人開始以古怪的眼神看他。米凱迫於社會觀感而停下腳步，但他還在對羅根搖頭。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49 PM
這次羅根察覺到了威脅——三分源自於被提高的警覺心，七分因為米凱的警告，謝天謝地廣場中的人沒有把他並不高大的員工淹沒，他不確定他的口形在說什麼，但肯定是不好的。
用提起裙擺的動作掩飾，輕巧抽出的刀刃反射寒光，映著女子嫵媚笑意更顯衝突，腳步從容，他想轉頭逃開肯定是綽綽有餘，但假期被無預警的破壞的不快，讓羅根選了別的選項。
於是他雙手微張敞開一個懷抱，朝索菲亞一笑，模樣在米凱眼中，大概就像個即將被刀子捅還因為耽溺美色而不自知的樣子。
下一首舞曲在同時拉開序章。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49 PM
索菲亞順著鼓點搭上肩膀。羅根配合著攬上腰肢，低頭說話時嘴唇幾乎都要略過髮梢，卻在兇器刺來時牢牢捉住了女子的手腕。
「
害怕？
」沒有憐香惜玉，他想力道足以讓人手上出現一圈紅痕，但他不在乎，邊壓制掙扎邊略帶僵硬的挪動腳步，盡可能使畫面看起來還像在跳舞。
「算妳好運，今天我放假不想見血——不過就這身手，恐怕警察都要懷疑我污衊妳。」
身在異地不想惹麻煩，更不想接下來的時間都在警局做筆錄，於是羅根只是撇撇嘴角，看著索菲亞的臉龐因為語氣中的輕蔑而漲紅，心裡因為報復泛開一絲惡劣的愉快。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49 PM
「還是妳打從一開始就只是想投懷送抱而已？」
刀刃終於因為指尖發麻而鬆脫，落地時被羅根暗暗踢進一旁水溝，他最後朝人虛情假意的彎身，得到一記狠戾的瞪視作為回報後，便目送著長長裙擺消失在人群之中。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49 PM
老實說在羅根開始和女人跳舞的當下，米凱差不多連買機票逃跑的心都有了。所以當他看到索菲亞拂袖而去的時候他的內心是鬆了口氣的，心底也不禁生起一絲佩服。
米凱小跑步趕到羅根的身旁，彼時女人已經消失在更多的女人當中，他上下打量著老闆，像是想確保他沒有被捅出一兩個洞似的：「你沒事吧，先生？」
他顯得有點緊張——畢竟米凱在這趟旅程的責任幾分鐘前才剛剛遭遇一次暗殺，沒有完全阻止這件事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失誤，而這件事可大可小，謝天謝地以最無害的方式落幕。
但老天啊他真的在意自己的名譽有沒有受損。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0 PM
等待米凱走過來的時間足夠羅根將線索拼湊，早些時候突兀的舉動跟邀約有了答案。那真是驚險，他暗暗想著，要是少了這份警覺，恐怕他現在會噴出足夠讓整條街的不可名狀昏死的聖血。
不過寫在下屬臉上的緊張還是讓他決定開個玩笑。
「不好，我希望旅遊書上有寫醫院在哪。」
故作正經的板起臉，很快又狡黠的笑開：「不錯啊，你反應很快。」羅根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似是緩和氣氛，包裝在讚許下的是不明顯的謝意。
「我沒事，你呢，有受傷嗎？」
有受傷的話他可不會那麼輕易地放索菲亞走，畢竟戴環者每滴血都是資產。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0 PM
他決定不承認自己確實知道醫院在哪。
「我想沒有。」米凱低頭檢查了一下身上是否有部位正在出血，但不，索菲亞除了用那張鋒利的嘴試圖攻擊他的自尊外倒是沒做什麼。
羅根沒有對他不夠完美的表現做出評論讓米凱總算鬆了口氣，輕描淡寫的稱讚更是讓光彩重新回到那雙藍眼睛裡。米凱試著不要笑得太明顯，視線短暫地停留在人群又重新看回老闆，樂隊已經開始演奏下一首曲子了，曲調歡樂而奔放。
「這裡還有很多漂亮小姐，先生。」他開口，四捨五入算是個鼓勵：「今晚才剛開始而已。」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0 PM
「糟糕的開始。」
羅根咕噥了聲，語氣中是顯而易見的抱怨意味。
突襲並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周遭男男女女依然沈浸在佳節的氛圍之中，但這場意外插曲已經足夠讓羅根失去大半興致，心底對異性感興趣的那塊短暫的死去，如今他看著顏色鮮豔的花裙，只覺得那是掩飾兇器的陷阱。
「走吧，我們去⋯⋯。」看個燈還是什麼表演之類的。他一邊提議，又忽然像是想起什麼般頓住，目光重新出現一絲興味盎然。
「你說你不會跳舞對嗎？我還沒看過。」嘴角的角度笑的狡黠，他搓搓手，不在乎或是沒發現兩句話連在一起散發出
哈哈我想要笑你
的意味。「表演一下？」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0 PM
「我剛剛都快把我的舞伴的腳踩出洞了！」
他輕微地抗議，但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看向了廣場上的其他人，像是在確定什麼時候才是正確的切入點，然後以一種肉眼可見的不協調的方式微微搖晃起身體——他整個人像根會甩動的棍子那樣僵硬地活動著，比起舞者更像一個病人。
謝天謝地正如羅根所說，這種場合沒什麼人會在意跳舞技術是否差勁，臉面得以受到保留讓米凱的舞姿隨著時間稍微自然了一些，但那看起來依然很糟。
「你不能讓我一個人跳，先生。」米凱微微瞇細了眼睛說，頗有要丟臉就一起丟臉的意味在。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0 PM
沒料到米凱會真的跳了起來，羅根略感意外的抬抬眉毛，隨後因為糟糕的舞姿笑出聲，手掌圈在嘴旁，假意為人喝采。
「難怪剛剛索菲亞看起來很生氣。」
還有閒情逸致消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女人，羅根在聽見拉他下水的邀約時聳聳肩，理直氣壯的說：「我當然可以，我是老闆。」
而他最終還是走了上前，聽著音樂的節拍一邊微微搖擺，舞步是不相上下的爛，卻因為表情莫名的自信看上去合情合理。
「所以，你跳這是什麼舞？」靠近看看起來更怪了，羅根在上下打量後問，心想他們在別人眼中大概像荒唐的觀光客。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1 PM
「或許是舞蹈界未來的趨勢。」
米凱半開玩笑地說道，因為對方絕對好不到哪裡去的舞姿而咯咯笑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米凱顯得很放鬆，暫時擱下了面子問題和工作，就只是享受在節慶的氛圍當中。
「我還學過一些雙人舞，但是是高中的時候了，那個時候每個畢業生都得找到舞伴，我現在記得的舞步只會讓我的舞伴受傷。」米凱晃了晃手，再晃了晃腳，前衛程度在這個世紀恐怕都無人能及。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1 PM
「看來我是跟不上時代了。」
與人平時謹慎舉止不符的笨拙舞姿逗樂了他，羅根心情甚好的哼起樂曲的旋律，在聽見米凱提起過往時語尾上揚至沒禮貌的高度。
「你這叫有學過？」
不敢想像米凱當年的畢業舞會舞伴留下多麼糟糕的回憶，缺乏良心如他也湧上一絲同情。隨後他攤開手，也許是心血來潮，也許是意識到各自擺動看起來像是要用蠢舞姿來一場Battle。
「好吧，既然你還有學過，教一下？」他聳肩。「我們程度差不多，不會太困難吧。」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1 PM
——兩個男人跳雙人舞會顯得很Gay嗎？
米凱環顧四周，捫心自問了一會兒，最後決定相信只要心中沒有Gay就不會看起來很Gay。他的意思是，看看旁邊那些跟哥們兒跳舞的大鬍子男人！他們看起來就陽剛極了。
「當然了，我想不會很難的。」沒有意識到自己並不陽剛的年輕男人說著示範起幾個舞步，依然不怎麼好，但總比即興發揮像樣點：「腳往前、往前，往後、往後——試著讓你的下半身看起來像沒有骨頭，越晃越好。」
米凱真的很小心不踩到老闆的腳，以至於他的視線幾乎集中在地上，直到他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噢，還得有一個人跳女士的舞步——」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1 PM
……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1 PM
「我來吧。」
米凱認命地回應自己的話，深知自己已經為這趟旅程奉獻太多，但經過剛剛短暫的對視已經讓他看見了羅根滿溢而出的、過量的有毒男子氣概，他想不出對方會願意跳女步的可能性。
「你前進的時候我就會後退，反之亦然，我們也可以朝側邊移動，一樣是這樣的節拍——一、二，一、二。」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1 PM
「我想我應付的來。」
米凱宛若0.75倍速Youtube教學影片的動作看上去並不難，有毒男子氣概持有人一派輕鬆的點點頭，語氣中有幾絲躍躍欲試。
「我會了。」
沒有意識到眼睛看懂了不等於身體學會了的道理，羅根隨著旋律輕哼，抓到節奏後便上前一步，併攏手指，放在肩負翻譯、搬運工、保鑣，現在還暨舞蹈老師的可憐下屬肩胛骨上方。
「噢，你跟索菲亞差不多高。」隨後他像是發現什麼驚喜般開口，似乎覺得這是個讓兩個男人跳舞看上去也不會太奇怪的小巧合。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2 PM
「那是因為她穿了高跟鞋！」
他抗議，因為對方的動作而愣了下，但很快便將手從善如流地放上羅根的手臂，這個姿勢讓米凱很難繼續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但起步還不算太糟，至少他們總算有點融入人群之中了。
「你學得很快。」他有點驚喜地說，試著從羅根身上學習那股
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的氣勢，很快的兩個男人跳舞的事實也沒有那麼讓米凱糾結了。也許是聽到對方主動提起索菲亞，米凱便隨口問道：「索菲亞小姐是先生喜歡的類型嗎？我是說，她長得滿美的。」
只是妝厚得讓我可以一頭撞死在上面。
刻薄的點評細若蚊鳴。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2 PM
「我敢說已經有其他人開始羨慕你了。」
羅根挑了挑半邊眉毛，欣然接受誇獎，無視於他的腳步看起來仍有像小腿抽筋或中風前兆，順勢讓自信心澎漲到新的高度。
「沒有到驚為天人，但確實漂亮。」而問句讓他略感意外，思考片刻，他去除掉差點被刺的因素後坦承回應。「——還不錯吧，自信大方。」
「你呢？」而距離足夠讓羅根能夠聽見那句失禮的評語，他低笑出聲，意識到索菲亞跟米凱確實不搭後，又因為好奇微微低頭打量，在心裡試著想像其他類型的女孩站在下屬旁的畫面。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2 PM
說不定他們羨慕的是你。
自我評分同樣不低的人暗自想著，表面上依然選擇了微笑並且同意：「或許吧。」
米凱承認起初拋出問句多少帶著點八卦的意味，因此當問句形成一個迴力鏢扔回自己身上時他倒也沒有顯得太意外，只是很仔細地思考這個問題，並且在性別部分撒謊撒得毫不猶豫：「我喜歡口齒伶俐的女孩，可以的話體格跟心靈都不要太纖細。」
舞曲隨著漫不經心的閒聊逐漸演奏到了激昂的部分，當各式各樣複雜的舞步展示在四面八方時他們依然固守著雙人舞的四個基本原則，只是稍微加快了。
米凱決定死命盯著腳看。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2 PM
在等待答案的時間，羅根已經根據一路以來的印象，在腦中繪聲繪影的拼湊起感覺米凱會喜歡的女孩形象——也許也戴著眼鏡，頭髮是未經染燙的原生髮質，樸素安靜，然後他們只會在書店之類的地方約會，連晚餐餐廳都是書上看來的，大致如此。
「啊，為什麼？」
而與想像不符的描述讓他發出一聲納悶的鼻音，沒想過個人偏好其實也不需要理由，他好奇的追問，因為分神忘記挪移腳步，下一瞬膝蓋便撞上了對方的。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2 PM
「纖細的人太難伺候了！」他下意識地癟嘴，然後驚覺異性戀男性一般而言並不這麼做——哪怕他在十幾年後將會完全不在乎這點：「他們為我流的眼淚會夠我游回圭亞那的。」
況且我確實挺喜歡好身材的人。
隨後的補充聽起來有點狡猾，他的眼睛也確實狡黠地微微瞇細，米凱仍看著兩人的腳，差不多把羅根的腳步動作盡收眼底。
其實並不太痛，考量到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痛覺，因此米凱只是發出了一聲驚呼，因而踩偏的腳步踏上羅根的腳。米凱替他收過鞋子的型錄，他知道那是雙很貴的鞋，於是他一下子看向羅根，眼神看著可憐兮兮：「請別開除我。」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2 PM
「那很簡單，就別伺候，讓她們被自己的眼淚沖走。」
羅根因為接連的二連擊而微微彎身，邊收回手搓揉膝蓋，邊說出足以讓假想中的米凱對象（現在在他腦中是口齒伶俐、身材窈窕的辣妹模樣）哭花妝容的糟糕建議，直到聽見不知是真緊張，還是參雜玩笑意味的裝可憐才直起身。
「——少來，我哪有那麼容易開除人。」
他哼出幾聲笑聲，沒很在意鞋子被踩，畢竟本來就以耐髒、足以穿著到處跑為標準挑選。「你還比這雙鞋貴多了。」
各種意義上的。
他想，除去個人能力的價值，他是真的花了筆錢把人帶出圭亞那。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3 PM
這句話本該有點缺德，但卻讓價值不菲的當事人相當受用，米凱很快地露出一個笑容，看上去幾乎因為自己比一雙鞋子昂貴而感到高興。
「我會說這是逢低買進。」
他在樂曲趨於尾聲的時候以輕快的聲音說，小心翼翼地不再去踩到羅根的腳，逐漸熟悉的腳步在遲來的時刻幾乎顯得不那麼笨拙了（當然只是和開頭相比）：「我還會再幫你賺上很多雙鞋子的，先生。」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3 PM
「我沒懷疑過這點。」
仗著踏錯也會有人自行閃避，羅根在接下來並沒有特別注意舞步，米凱開口時他正興味昂然地看著周圍小販兜售的玩意，嘴角因為這番話在側臉上翹起弧度。
「不只幾雙鞋子，你知道你還能做更多。」
那份自信跟野心羅根聽來仍是青澀的，但他以一種不該用在非法生意上的肯定口吻回應，語氣輕描淡寫，傲慢卻填滿其中，不確定是看重對方能力，還是自大的認同自己眼光，也許兩者皆有，但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3 PM
樂曲在回應的最後一個音節停下，羅根收回手，模仿著其他人向舞伴微微致意——做得很隨意，大概只維持了幾秒，他很快將手插回口袋，看上去心情愉快。
「我們該走了。」時間還不算太晚，舞倒是跳夠了，於是他這麼說，心想返程中大概還會經過許多新鮮玩意。
「我猜你知道哪條路是最佳散步路線。」
▋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3 PM
他眨了眨眼睛，然後笑了起來。
「沿路都有夜景可以看，但沿著另一條路能看到一些有名的建築跟特色小店——我再慢慢說給先生聽。」
旅遊書的資訊還歷歷在目，稱職的導遊同樣向他的舞伴行了一個禮，領著對方朝離開的方向前進。
關於隔天的工作就又是另一個故事，記憶裡的西班牙是紅色的黃色的，是陽光的顏色也是女人裙擺的顏色，一抹藍色貫串其中，即便到了很久以後米凱也記得那天羅根穿著的藍色上衣，以及他所見過最目中無人的眼睛。
他想這終究是份不錯的差事。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1: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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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蘿蔔蹲完狗狗蹲
@projectonly_01
Sun, Mar 2, 2025 1:59 PM
感謝大人跟我玩年輕交流，老害真是從年輕就好老神在在耶此男感覺除了不自己拿行李以外非常適合一起出去玩嗎，他真是酷老闆
噗首的圖也是美麗到已經嚎叫過還是想繼續嚎叫，好喜歡你用鮮豔顏色卻不顯得雜亂只是很熱鬧繽紛，而且小甲被你畫得好好看我真是要大叫！
喜歡的地方非常多但特別想講老害偶爾流露出的威脅性超級好看讓社會新鮮人嚇壞了，中之對起來也偶爾有種面對上司感你好厲害！想玩的行程幾乎都玩到了非常開心，查行程也非常好玩，小甲會一直記得西班牙耶再次感謝老闆帶他玩……
▋I ▋ 驚世害叔
@Antipillow
Sun, Mar 2, 2025 2:21 PM
謝謝蘿蔔中一起玩年輕交流
有機會補到年輕時候的劇情真是開心吉了，而員工小時候真是一可愛小甲耶怎麼可以叫秀氣男生提行李我揍扁他
他是地雷旅伴吧出一張嘴！
橫怎麼誇！控此傢伙威脅人真是想在後台大道歉好爛的老闆！我也喜歡員工年輕跟老了的差別耶您好會控，雖然很乖但又感覺的出來包在謹慎之下的野心，因為身世也有沒那麼斯文的一面，對比長大感覺真的經歷過不少，他怎麼現在講話變這樣
（喜歡）（？）
謝謝大人一起賽博遊西班牙查完資料覺得西班牙看起來真是好玩吉了⋯long stay⋯⋯（不準樂不思蜀）
載入新的回覆
——數十年前。
夏日灼燒西班牙的街道，石板路面泛起金光，顯得滿街鮮豔的色彩更為斑斕。羅根・馬隆率先下了車，在瀰漫食物與辛香料氣味的空氣中伸了個懶腰。
這次出差的目的是與一位當地富商做生意。同為商人，羅根明白財富的累積與難纏程度呈正相關，為此他帶上了翻譯隨行，確保自己至少在語言上不會吃虧。
不過有關公事的念頭很快就被擱置他處，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他特意提早幾日抵達，就是為了在出差以外為安排幾天假期。
「所以你查好這一帶有什麼好吃的了嗎？」
聽見車門關上的聲音，他轉頭看向兼任翻譯、打雜與行李搬運工的青年，對人手上大包小包視若無睹，語氣問得很輕鬆。
他忍住了沒有因為勞動而氣喘吁吁，倔強地抿起的嘴便是米凱．方丹允許自己展現出的唯一破綻。二十出頭歲的年輕人手裡提著複數個行李，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老闆身後，看上去像個盡責的小僕。
值得慶幸的是羅根的行李並不多，令人遺憾的則是行李的體積小而精實。天知道他都帶了些什麼，保齡球嗎？
「……當然了，先生。」米凱試著以一貫輕快的語氣回應，只可惜成效不彰，在負重的前提下他聽起來就像個星期一早上的上班族。
「假如你喜歡更有風情的口味，再走十五分鐘會經過一間海鮮燉飯專賣店，是當地人的愛店，燉飯跟Calamarcitos de Playa a la Plancha——炸魷魚寶寶，我想是這麼說的，非常有名。」
米凱微微歪著頭回憶旅遊書上的資訊，然後又繼續說道：「這一帶有名的餐廳幾乎都會賣海鮮燉飯，還有另一家旅遊書上推薦的開在市區，就在這附近而已，口味據說是觀光客會喜歡的，比較清淡。你怎麼想呢？」
眼看米凱兩手都拿著東西，羅根自認體貼的掏出手機（而不是拿走部分屬於他的行李）擔任導航，指尖在螢幕敲打資訊，看著畫面中的藍箭頭指引方向。
「我選當地人喜歡的這家，看起來很不錯。」聽到清淡兩字就自動排除在選項之外，無視重口味會讓他僅有一顆的腎臟十分辛苦，羅根快速地做了決定，並在聽到關鍵字時挑了挑眉毛。
「你還看了旅遊書啊？」天啊，現在不是想找餐廳都只會在Google 地圖上隨便打上晚餐兩個字的時代嗎？他在心裡暗自覺得神奇，心想要是向人問路，對方會不會掏出一張地圖，活像中世紀的探險家。
「我也查了網路！」
像是生怕被誤認為原始人似地補充說明，米凱努力邁開步伐跟在羅根的身後，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而稍稍提高音量。
十五分鐘的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沿路上獨屬於濱海城市的景致讓初次踏上歐洲土地的年輕人忍不住四處張望。看見街頭藝人在巷口撥弄琴弦，由吉他聲構成的佛朗明哥音樂飛快地奏著，年輕的男男女女圍繞在一旁又笑又鬧，濃密的捲髮透著陽光的顏色。
目的地離巷口很近，遠遠的還能夠聽見吉他緊湊熱鬧的旋律。有著鮮豔紅色招牌的餐廳看上去要價不菲，一進門就立刻有一位服務生上前招待，「兩位嗎？這邊請。」他笑容滿面，似乎注意到了兩人一身的觀光客味，最後用的卻仍是西班牙語。
「我想要靠窗的座位。」
羅根咧嘴一笑，用能夠支撐日常對話的西語能力回應，在入座後沒先拿起菜單，而是率先將目光投向窗外——海面一望無際，湛藍與碧綠交錯的水色綴著細碎浪花，同蔚藍的天鋪展至遠方，如此遼闊、自由，令人心情一振。
他對歐洲人是有些以偏暨全的刻板印象，對景色倒是願意爽快地給予高評價。
「覺得如何？」總算將視線慢慢轉回來，隨口閒聊的語氣輕快，幾乎不像老闆對員工的口吻。「喜歡西班牙嗎？」
他問，沒有從有無造訪過問起，而是自然的問起了第一印象，畢竟考慮到米凱・方丹的身世，他猜他大概未曾有機會踏上這片土地。
「很喜歡！」米凱終於捨得把視線從窗外收回，轉而投向了他的老闆。羅根．馬隆在大多數時候都不是特別給人距離感的上司，因此他幾乎是無意識地用上了同樣輕快的語氣：「先生呢？」
服務生為他們送上水和開胃菜的橄欖，米凱對他點頭微笑，接著稍微瞄了一下菜單，上頭貼心附有菜名的英文翻譯，他想自己在這個環節是暫且派不上太大用場了。
暫時脫離行李地獄讓米凱總算得以調整鏡框的位子，粗框眼鏡早在前往餐廳的路上就已經滑落到鼻樑上，以至於有很長一段路程他連看羅根的背影都帶點朦朧美。
「喜歡，去年我在另外一區潛水過，水質很不錯。」
不介意分享自己的私人玩樂行程，羅根在翻閱菜單的空檔間回應，嘴角微微翹起，顯然是想起了什麼愉快的回憶。
「衝浪、帆船⋯⋯這裡水上活動很多，不過遠離港口區，那裡水髒到會讓你長出第三隻眼。」
為自己選了海鮮燉飯和幾樣看上去不錯的小菜，他闔上菜單，抬起目光時，卻像是看見什麼新奇的事般而抬起眉毛。
「拿下來，對。」瞇著眼端詳一陣沒戴眼鏡版本的米凱，他最後慢悠悠的評論，雖然人家根本沒問。「不戴眼鏡比較適合你。」
他看起來確實像是會運動的類型，米凱想，視線下意識地又移向窗外，想著在那片湛藍之下可能藏著的另一種景色：「我相信這裡的海會很美的。」他感嘆，語氣聽上去幾乎像個做白日夢的迪士尼公主。
隨後第三隻眼的形容讓米凱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嘴角飛快的抿起，儘管那張臉上的神情很快便被疑惑給取代。
羅根提出要求的當下米凱正準備把眼鏡推回到它該在的位子，翻譯兼打雜者一下子愣住了，接著才遲疑地摘下眼鏡。少去鏡片遮掩的藍眼睛顯得很清澈，卻同時展現出一種與五官線條不符的銳利。
「我有點近視。」
米凱說，微微瞇細眼睛，複數的模糊的影像緩緩重疊成一個羅根。他因為對方的評論而肉眼可見的有些難為情，於是他試著去想行李的事，表情很快便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我知道，不然你幹嘛戴眼鏡。」
堪稱明顯的難為情並沒有妨礙羅根成為一個氣氛終結者，托著下巴打量變回平常表情的清秀面孔，他又繼續說。
「戴眼鏡的感覺太像學生，雖然你確實很年輕，但是在職場上——特別是這一行，年輕意味著容易被瞧不起。」
聳聳肩，言語裡沒有考量聽者心情的多加修飾，一是他不是那種個性的人，二是他確實有聽過來自別的員工對米凱的閒言閒語，包括但不限於年紀、經歷，以及本該是作為商品的戴環者為何能擔任員工。
雖然那些都被他不容質疑的行事風格給打發掉了，但情況確實存在，那就有面對的必要。
至於農作物怎麼想他並不在乎，不過米凱作為管理者，大概不得不思考如何樹立威嚴的問題。
米凱會意地點頭。
「我會讓他們知道誰是管事的。」他微微一笑，為了看清而瞇細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很狡猾。他的口吻聽上去不像是個農作物——事實上他也沒怎麼把自己當成農作物看待，米凱始終相信自己比商品更多：「或許我也會開始練習戴隱形眼鏡。」
餐點在這個時候被送上了，香氣四溢的海鮮燉飯份量不小，滿滿的海鮮妝點在吸滿醬汁的米粒上，光是看著就還挺美味——同時也很鹹。
米凱在腦袋裡回想著近來學習的餐桌禮儀，先是看了羅根的動作一會兒，接著才用湯匙小心翼翼地撈起一匙，但當他把湯匙放進嘴裡的時候他還是像是要殺了那匙飯。
「那就看你表現了。」
點到為止的提示被接受讓羅根滿意的點頭，端詳的目光像在審視一把新鍛的刃，鋒利、還帶著爐火的熱度——誠然米凱還需要時間證明他的能耐跟忠誠，但他能從超齡的狡黠中，看出這人還能爬得更高。
「嘿，那塊魷魚跟你沒有仇。」而對方吃飯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揶揄，他擱下餐具，喝口水時隨口提問。
「這陣子工作如何？」
大部分時間都沒待在辦公室，他想過問狀況是必要的，儘管他很清楚在飯桌上提公事會讓食物變得難吃，但反正飯錢也是他出的。
「我有看過報告了，你那區的數字很穩定，做得不錯。」
他試著保持冷靜，但老天啊被稱讚的感覺真是好得要命。
米凱用水杯遮掩住自己上翹的嘴角，卻掩飾不住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個將近二十年後的、老神在在的米凱．方丹估計會冷嘲熱諷這個年輕的自己表現得像條狗，但他能怎麼做呢，他就是愛聽誇獎。
「謝謝你，先生。」在短暫的調整心情後米凱總算放下水杯，盡可能讓自己的微笑維持在含蓄的範圍內：「最近一切都很順利，管區內的樣本都很健康，近兩個月來只發現一起逃跑事件——發生前就攔截下來了。」
「我想他們暫時不會再有類似的傻念頭了。」
也許他不該建議米凱摘掉眼鏡，而是換成不透光的墨鏡——考慮到那雙眼眸透露出的情緒實在是相當明顯。
喜歡被表揚不是壞事。羅根漫不經心地想著，通常這類人更追求優秀表現，恰好他也不吝於讚美，而有人想得到他的肯定，也代表他有影響力。
「只有一起？那真是不容易，我記得那區很多新面孔。」
吹了聲口哨，他是真心誠意覺得不賴，畢竟他也知道剛被帶回農場裡的戴環者有多不安定，無論米凱用了什麼手段，結果都是令人滿意的。
「我最近在考慮重整管理層，有些地方的績效不是很讓人滿意⋯⋯簡單來說，太軟弱了。」
而後羅根頓了頓，慢悠悠的提起別的話題，眼角依然隨著笑意彎起，不曾偏移的目光中卻透著探詢與審視。
「有興趣再往上爬嗎？」
客觀來說，米凱的年紀與資歷還不夠格，雖然他在任用人上更相信直覺而非年資，真要提拔也不是問題，就是冒點險。
他想接在此時的試探，會讓前面的好話變得令人質疑，只有他自己清楚兩者皆為真。
他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他盯著羅根看，看上去若有所思。
米凱用叉子輕輕撥弄著盤子裡的一隻酥炸寶寶魷魚，趨於冰冷的炸物表皮潮濕地剝落了，叉齒接著按上魷魚的眼睛，然後深入直到透明的液體擠壓而出。這是個危險的問題。
「很高興得到你的肯定，先生。」
他微微一笑，沒有再繼續折磨那隻寶寶魷魚，放下餐具後兩隻手鬆鬆地交扣，謹慎地、密切地關注著那張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然後說了下去：「這會是我的榮幸的，但恐怕現階段的我還無法勝任。」
噢，他想要這份工作，該死的他當然想。
「我的資歷會是一個問題，我是說，我是一個戴環者，而且最近才獲得這份工作不久。雖然目的正是要整頓管理層，但我想提拔我會造成許多人的不滿，我還需要一些時間讓其他人把我當成一回事。」
「但很高興知道你有這個念頭，先生。」
交握著的雙手在不知不覺間扣得更緊了些，這比他想像的要來得令人緊張，米凱是真的不確定這是不是羅根要的答案，但不，他不認為自己該像個莽夫一樣貿然行事。
他有的是耐性慢慢等待。
羅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殘忍，也僅僅是知道，生來缺乏的良知並沒有為此疼痛。
考量到米凱的身世，如此試探無異於把一隻雞腿擺在被餓大的狗面前，並惡劣的搖晃讓上頭金黃透亮的油脂滴落。
但是試探是合乎情理而有必要的，越是接近欲求越得經得起考驗，狗跟人都一樣。
會因為誇獎得意忘形嗎？野心會讓他忘記分寸嗎？他觀察著青年的一字一句，連同肢體語言一起，過分謹慎讓他明白這番話表演性質居多，但他並不感到生氣，反倒在心中讚許——畢竟忠誠的狗只能看家，聰明的狗才能幫他抓到獵物。
「我也是戴環者，就算都是戴環者也是有差別的。」
「可惜了，不過你說得有道理，那就再說。」
答案一如預期的合格，羅根輕快的說，除卻語氣中的傲慢，一瞬又像是那個相當沒距離感的上司。隨後起身，同方才接待的服務生說了幾句話，回來時手中多了瓶白酒。
「試試這個。」故作神秘的敲了敲玻璃瓶身，目光掠過對方盤中慘遭肢解的魷魚，這次不為試探，他逕自倒了兩杯，因為恣意的笑容露出一排白牙。
「——你會喜歡的。」
他說，像吹噓卻所言不假，近似於一份通過考驗的獎賞，又像是刻意讓人嚐嚐好東西的滋味，權力、地位或好酒都是，嘗過的人就不會滿足於平凡。
就算是戴環者也是有差別的。
這句話由掌權者說來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有那麼一瞬間米凱幾乎感受到了希望——就好像他真的也是可以有差別的。由心底迸裂開來的是一種奇特的、難以言喻的狂熱，而這份狂熱將會伴隨他很長一段時間。
米凱看著羅根去了又回，裝在杯裡的酒液是香的也是酸的，他對酒的認識不深，幼時偷偷嚐過幾次媽媽的酒杯後印象最深的就是殘留在舌根的苦味。他拿起杯子，學著那些上流階級的方式裝模作樣地搖晃幾下，然後向羅根笑著舉杯。
「敬——」
能夠敬酒的對象太多了，敬羅根會讓他看起來像個馬屁精、敬西班牙則會讓他看起來很虛偽，米凱的腦袋飛快地運轉著，突然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敬酥炸寶寶魷魚。」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品質優秀的酒對羅根來說都不算稀奇，是以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米凱的反應上，然後在聽見荒謬的致敬對象時大笑出聲。
「好吧，敬寶寶魷魚，敬海鮮燉飯——。」
他附和著，心情甚好的瞇細了眼睛，眼前二十出頭的青年像大人一樣敬酒是有些違和，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反正米凱總有一天會熟練的，到時候現在的青澀或笨拙，都將不復存在。
「保持飢餓。」他說，微微舉杯後將杯中剩餘的白酒喝盡。
「我們好像挑對日子來了？」結完帳後踏出店門時，隱約察覺到街上的氣氛比過去的經驗熱鬧，事前沒查任何資訊的傢伙隨口問，目光轉向重新變回搬運工的青年時，終於像是發現什麼很重要的事般抬了抬眉毛說著。
「但好像該先放行李對嗎。」
他實在不懂這種高級玩意兒，但那大概是一杯很好的酒，一種與水果不同的香氣留在舌尖上，嚐起來像是成功。
坦白說羅根付錢這件事讓扛行李突然沒那麼令人難以忍受了，但米凱還是在聽到對方的提議時用力點了點頭，有鑑於他實在不想再提著大包小包走在心心念念的歐洲街頭：「那會很好的，先生！」
「這段時間是四月春會（Feria de Abril）。」
於是他們開始向著飯店的方向移動，事先查了太多資訊的傢伙倒數著擔任搬運工的分分秒秒，語氣顯得輕快許多：「從前這個節慶是慶祝牲口交易的，但後來就和交易沒有什麼關係了，大家會慶祝、鬥牛跟跳舞，小姐們會穿上漂亮的衣服，先生們…我想就大概是那樣子了，但他們會戴上帽子。」
「你查的真詳細。」
已經開始習慣米凱就像是可以提行李的Siri ，旅遊資訊的詳細程度讓羅根感到好笑，彷彿就算隨機指向一個建築，對方都能像點讀筆一樣背誦出一段介紹。
至於四月春會的歷史和與會的先生們到底穿什麼，他並沒有很在意——但慶祝、跳舞跟漂亮的小姐聽起來是構成一個愜意夜晚的三元素，羅根心情愉快的想著，腳步也來到了飯店前。
「那我要去看看。」他宣布，想想米凱一路上還算是不錯的玩伴，又開口。「你呢？一起來，還是你比較想待在這看旅遊書？」
「我想去！」他把行李慢慢拖上台階，腦袋裡首先浮現的是旅遊書上數以萬計燈泡點亮的夜晚，接著才是他老闆的人身安全：「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在外面晃來晃去，以防萬一。」
天知道他是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能夠應付得來保鏢的工作，但米凱是個非常不錯的員工，更明白少了這個靠山他的人生會變得多麼悲慘的道理。
他們抵達飯店的時間早了些，還沒開放入住，但飯店依然讓他們借放了行李。總算擺脫大包小包讓米凱看上去心情大好，他繼續跟在羅根身旁，說：「這一帶都在活動的範圍內，我想先生往哪走都可以。」
「你不該讓我？」羅根微微瞇細了眼睛，這讓話語一瞬聽起來像警告，但很快就變成一個不以為然的哼聲。
「你還在吃奶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去過很多比西班牙大街更危險的地方了，在我看來，我想去哪裡都行。」
他在走出飯店時繼續說著，倒是沒有阻止米凱試圖保護他，畢竟沒有老闆會拒絕員工自願增加工作量，雖然在他眼中，重新戴上眼鏡的米凱看起來連在圖書館跟別人搶最後一本書也會打輸。
樂聲隨著前進漸響，開始有換上特殊服飾的男男女女從身邊經過，羅根彈了彈手指，因為熱鬧的氣氛而心情愉快。「你會跳舞嗎？」
米凱感受到寒意在一瞬間竄上了腦門。
好吧，他太大意了，一時之間忘記旁邊的是上司而非勾肩搭背的好哥們兒。這點失誤換作以往的任何一個老闆他都已經挨揍了，往好處想羅根並不揍人，但往壞處想，他比那些人都還要嚇人。
抱歉。
於是米凱小聲地說，有好一段時間沒敢再說話，直到羅根的問句拋了過來，他才眨眨眼睛，以一種略顯遲疑的語氣開口：「一點點吧，跳得不是很好——我總是踩到舞伴的腳，先生呢？」
路過的女士們大多穿著豔麗的傳統服飾並配戴花朵裝飾在頭頂，那很引人注目，當然，米凱卻忍不住多看了她們的男伴幾眼，並在那些友好的南歐人對他微笑時多少顯得青澀地回以點頭。
「哈，那你跟我差不多。」
羅根對短處倒是大方承認，畢竟自大如他，也知道人不可能完美，總會有些無法得心應手的事。
街道明亮如晝，夜色被遠遠拋在派對外頭，來來往往的熙攘人群沐浴在燈光下，隨著鼓點與民謠的哼唱起舞，視線所及都是由斑斕衣裙組成的色塊。他轉過頭，錯把米凱的反應解讀為對接觸異性的害臊。
「我會說，享受音樂跟氛圍就好，沒人會在這種場合責怪人跳得好不好。」
他邊說著，邊慫恿似的用肩膀輕撞了下青年，不等回應，便逕自大步走向離他們最近的女子們攀談。
為首的女人很美，濃密的深色捲髮盤得高高的，妝點的花飾是豔麗的紅色，跟她層層疊疊的裙擺一樣。她大概比米凱年長了一些，微微低垂著的眼簾襯得那雙黑眼珠格外深邃，當羅根靠近時她的眼睛轉了一轉，隨即露出一個微笑。
「噢，你好啊。」
女人慢條斯理地打量著眼前的外地人，南歐獨有的慢步調讓她就連說起話來也是慵懶的。米凱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像個電燈泡一樣站在旁邊觀看他老闆的搭訕，但管他呢，反正最後去訂房間的也會是他。
「還享受這場派對嗎？」女人又問，說的是西班牙語，米凱這回很確定自己被忽略了——她看起來只注意到羅根。
反正也不對女人感興趣的櫃子裡的年輕人索性站在一旁繼續充當電燈泡，他注意到那個女人（她告訴羅根她叫作索菲亞）的服裝剪裁和其他人相比更為大膽，身體兩側的開衩一路開到了大腿的位置。
當她像朵花一樣笑得顫抖起來的時候她的裙子因而微微拉扯開來，米凱下意識地想將視線從她焦糖色的大腿皮膚挪開來，卻在注意到上頭繫著利器的綁帶時微微一愣——儘管那轉瞬即逝。
先生，這女人有問題。
他應該立刻跟羅根講的，但其他女孩在注意到米凱的視線時咯咯笑了起來，用她們柔軟的手輕輕地打他肩膀，說：「真是個小色鬼！」
米凱忍住了尖叫的衝動。
儘管個性令人不敢恭維，但羅根自知自己大致還能被分入象限上受歡迎的那側，是以他不會見到美色就扔下自尊，更不會像處男一樣輕易的暈得團團轉。
「可以更享受。」
但就像參加派對需要精心打扮，有個漂亮的玩伴無疑會讓假期更為愉快，索菲亞——管她叫什麼名字無疑是個風情萬種的存在，於是他低聲複誦女人的名字，明知自己很快就會忘記還是彎起笑容。
聽見後方傳來笑鬧，分神的空檔剛好夠索菲亞暗藏的兇器藏好，於是羅根一無所知的轉回頭，上前一步，就要伸手攬住女子的腰。
「……我能跟你跳支舞嗎，索菲亞小姐？」
彼時米凱．方丹的臉皮還是可稱之為薄的，光是這個唐突的問句就足以讓他尷尬的想要鑽入地底，但他仍然強硬地站得比羅根更靠前，看上去估計像個衝動而且年輕的追求者。
女人直到此刻才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後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轉而對她明顯更感興趣的目標眨眨眼睛。
「有何不可。」她讓米凱挽住她的手，兩人一同步入廣場。
事實證明米凱確實是個不怎麼樣的舞伴，姿勢僵硬不提，還不時踩上女人穿著紅鞋的腳，她依然保持笑容，在另一個轉圈時以只有兩人能夠聽到的音量說：「你是個糟糕的舞者。」
「你則有張刻薄的嘴。」
米凱冷哼，在單獨面對索菲亞的時候神情幾乎稱得上是冷漠的了。他故意踩了她的腳一下，然後在女人痛得微微彎腰的當下把手放上她的大腿，輕巧地卸下那柄利器。
「噢天啊、你沒事吧？」
他用關切的聲音和表情說，看到女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沒有被捷足先登的不悅，米凱的舉動對羅根來說更多的是意外。
換作是其他人，他可能會翻個白眼，在心裡罵人一句好色後轉移目標。
但是米凱不一樣，羅根曉得他有多麼力求表現，他是會看臉色的聰明人，在旅途中謹慎地踩著不掃興的玩伴和下屬之間的邊界，讓難伺候的老闆滿意，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他會怕他。
搶走老闆找的對象？那像個不該犯的低級錯誤，索菲亞很美，但不至於如此。
疑惑跟違和感多少沖散了羅根玩樂的心情，但輕快的樂音再次響起，杵在原地像個笨蛋，他心不在焉地摟住另一名女子，隔著花裙隨著旋轉揚起的空隙留意索菲亞跟青年的動靜。
看上去不對勁。他想。吵架？
接著他看到索菲亞往他這看。
「別動他。」
米凱說，有那麼一瞬間聽上去像個命令，於是索菲亞收起了風情萬種的媚眼，轉而挑起眉看他。
他們終究還是跳完了那一曲，當米凱終於把手從女人的腰際移開時他感覺鬆了口氣，但那種釋然並沒有維持太久，便在看見索菲亞朝著羅根走去的時候轉為另一陣焦躁。
他試著對上羅根的視線，並且開始搖頭。
別這麼做，別。
他用嘴型對著羅根說，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有沒有會意過來，跟在索菲亞身後的焦急的步伐延續直到旁人開始以古怪的眼神看他。米凱迫於社會觀感而停下腳步，但他還在對羅根搖頭。
這次羅根察覺到了威脅——三分源自於被提高的警覺心，七分因為米凱的警告，謝天謝地廣場中的人沒有把他並不高大的員工淹沒，他不確定他的口形在說什麼，但肯定是不好的。
用提起裙擺的動作掩飾，輕巧抽出的刀刃反射寒光，映著女子嫵媚笑意更顯衝突，腳步從容，他想轉頭逃開肯定是綽綽有餘，但假期被無預警的破壞的不快，讓羅根選了別的選項。
於是他雙手微張敞開一個懷抱，朝索菲亞一笑，模樣在米凱眼中，大概就像個即將被刀子捅還因為耽溺美色而不自知的樣子。
下一首舞曲在同時拉開序章。
索菲亞順著鼓點搭上肩膀。羅根配合著攬上腰肢，低頭說話時嘴唇幾乎都要略過髮梢，卻在兇器刺來時牢牢捉住了女子的手腕。
「害怕？」沒有憐香惜玉，他想力道足以讓人手上出現一圈紅痕，但他不在乎，邊壓制掙扎邊略帶僵硬的挪動腳步，盡可能使畫面看起來還像在跳舞。
「算妳好運，今天我放假不想見血——不過就這身手，恐怕警察都要懷疑我污衊妳。」
身在異地不想惹麻煩，更不想接下來的時間都在警局做筆錄，於是羅根只是撇撇嘴角，看著索菲亞的臉龐因為語氣中的輕蔑而漲紅，心裡因為報復泛開一絲惡劣的愉快。
「還是妳打從一開始就只是想投懷送抱而已？」
刀刃終於因為指尖發麻而鬆脫，落地時被羅根暗暗踢進一旁水溝，他最後朝人虛情假意的彎身，得到一記狠戾的瞪視作為回報後，便目送著長長裙擺消失在人群之中。
老實說在羅根開始和女人跳舞的當下，米凱差不多連買機票逃跑的心都有了。所以當他看到索菲亞拂袖而去的時候他的內心是鬆了口氣的，心底也不禁生起一絲佩服。
米凱小跑步趕到羅根的身旁，彼時女人已經消失在更多的女人當中，他上下打量著老闆，像是想確保他沒有被捅出一兩個洞似的：「你沒事吧，先生？」
他顯得有點緊張——畢竟米凱在這趟旅程的責任幾分鐘前才剛剛遭遇一次暗殺，沒有完全阻止這件事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失誤，而這件事可大可小，謝天謝地以最無害的方式落幕。
但老天啊他真的在意自己的名譽有沒有受損。
等待米凱走過來的時間足夠羅根將線索拼湊，早些時候突兀的舉動跟邀約有了答案。那真是驚險，他暗暗想著，要是少了這份警覺，恐怕他現在會噴出足夠讓整條街的不可名狀昏死的聖血。
不過寫在下屬臉上的緊張還是讓他決定開個玩笑。
「不好，我希望旅遊書上有寫醫院在哪。」
故作正經的板起臉，很快又狡黠的笑開：「不錯啊，你反應很快。」羅根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似是緩和氣氛，包裝在讚許下的是不明顯的謝意。
「我沒事，你呢，有受傷嗎？」
有受傷的話他可不會那麼輕易地放索菲亞走，畢竟戴環者每滴血都是資產。
他決定不承認自己確實知道醫院在哪。
「我想沒有。」米凱低頭檢查了一下身上是否有部位正在出血，但不，索菲亞除了用那張鋒利的嘴試圖攻擊他的自尊外倒是沒做什麼。
羅根沒有對他不夠完美的表現做出評論讓米凱總算鬆了口氣，輕描淡寫的稱讚更是讓光彩重新回到那雙藍眼睛裡。米凱試著不要笑得太明顯，視線短暫地停留在人群又重新看回老闆，樂隊已經開始演奏下一首曲子了，曲調歡樂而奔放。
「這裡還有很多漂亮小姐，先生。」他開口，四捨五入算是個鼓勵：「今晚才剛開始而已。」
「糟糕的開始。」
羅根咕噥了聲，語氣中是顯而易見的抱怨意味。
突襲並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周遭男男女女依然沈浸在佳節的氛圍之中，但這場意外插曲已經足夠讓羅根失去大半興致，心底對異性感興趣的那塊短暫的死去，如今他看著顏色鮮豔的花裙，只覺得那是掩飾兇器的陷阱。
「走吧，我們去⋯⋯。」看個燈還是什麼表演之類的。他一邊提議，又忽然像是想起什麼般頓住，目光重新出現一絲興味盎然。
「你說你不會跳舞對嗎？我還沒看過。」嘴角的角度笑的狡黠，他搓搓手，不在乎或是沒發現兩句話連在一起散發出哈哈我想要笑你的意味。「表演一下？」
「我剛剛都快把我的舞伴的腳踩出洞了！」
他輕微地抗議，但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看向了廣場上的其他人，像是在確定什麼時候才是正確的切入點，然後以一種肉眼可見的不協調的方式微微搖晃起身體——他整個人像根會甩動的棍子那樣僵硬地活動著，比起舞者更像一個病人。
謝天謝地正如羅根所說，這種場合沒什麼人會在意跳舞技術是否差勁，臉面得以受到保留讓米凱的舞姿隨著時間稍微自然了一些，但那看起來依然很糟。
「你不能讓我一個人跳，先生。」米凱微微瞇細了眼睛說，頗有要丟臉就一起丟臉的意味在。
沒料到米凱會真的跳了起來，羅根略感意外的抬抬眉毛，隨後因為糟糕的舞姿笑出聲，手掌圈在嘴旁，假意為人喝采。
「難怪剛剛索菲亞看起來很生氣。」
還有閒情逸致消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女人，羅根在聽見拉他下水的邀約時聳聳肩，理直氣壯的說：「我當然可以，我是老闆。」
而他最終還是走了上前，聽著音樂的節拍一邊微微搖擺，舞步是不相上下的爛，卻因為表情莫名的自信看上去合情合理。
「所以，你跳這是什麼舞？」靠近看看起來更怪了，羅根在上下打量後問，心想他們在別人眼中大概像荒唐的觀光客。
「或許是舞蹈界未來的趨勢。」
米凱半開玩笑地說道，因為對方絕對好不到哪裡去的舞姿而咯咯笑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米凱顯得很放鬆，暫時擱下了面子問題和工作，就只是享受在節慶的氛圍當中。
「我還學過一些雙人舞，但是是高中的時候了，那個時候每個畢業生都得找到舞伴，我現在記得的舞步只會讓我的舞伴受傷。」米凱晃了晃手，再晃了晃腳，前衛程度在這個世紀恐怕都無人能及。
「看來我是跟不上時代了。」
與人平時謹慎舉止不符的笨拙舞姿逗樂了他，羅根心情甚好的哼起樂曲的旋律，在聽見米凱提起過往時語尾上揚至沒禮貌的高度。
「你這叫有學過？」
不敢想像米凱當年的畢業舞會舞伴留下多麼糟糕的回憶，缺乏良心如他也湧上一絲同情。隨後他攤開手，也許是心血來潮，也許是意識到各自擺動看起來像是要用蠢舞姿來一場Battle。
「好吧，既然你還有學過，教一下？」他聳肩。「我們程度差不多，不會太困難吧。」
——兩個男人跳雙人舞會顯得很Gay嗎？
米凱環顧四周，捫心自問了一會兒，最後決定相信只要心中沒有Gay就不會看起來很Gay。他的意思是，看看旁邊那些跟哥們兒跳舞的大鬍子男人！他們看起來就陽剛極了。
「當然了，我想不會很難的。」沒有意識到自己並不陽剛的年輕男人說著示範起幾個舞步，依然不怎麼好，但總比即興發揮像樣點：「腳往前、往前，往後、往後——試著讓你的下半身看起來像沒有骨頭，越晃越好。」
米凱真的很小心不踩到老闆的腳，以至於他的視線幾乎集中在地上，直到他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噢，還得有一個人跳女士的舞步——」
……
「我來吧。」
米凱認命地回應自己的話，深知自己已經為這趟旅程奉獻太多，但經過剛剛短暫的對視已經讓他看見了羅根滿溢而出的、過量的有毒男子氣概，他想不出對方會願意跳女步的可能性。
「你前進的時候我就會後退，反之亦然，我們也可以朝側邊移動，一樣是這樣的節拍——一、二，一、二。」
「我想我應付的來。」
米凱宛若0.75倍速Youtube教學影片的動作看上去並不難，有毒男子氣概持有人一派輕鬆的點點頭，語氣中有幾絲躍躍欲試。
「我會了。」
沒有意識到眼睛看懂了不等於身體學會了的道理，羅根隨著旋律輕哼，抓到節奏後便上前一步，併攏手指，放在肩負翻譯、搬運工、保鑣，現在還暨舞蹈老師的可憐下屬肩胛骨上方。
「噢，你跟索菲亞差不多高。」隨後他像是發現什麼驚喜般開口，似乎覺得這是個讓兩個男人跳舞看上去也不會太奇怪的小巧合。
「那是因為她穿了高跟鞋！」
他抗議，因為對方的動作而愣了下，但很快便將手從善如流地放上羅根的手臂，這個姿勢讓米凱很難繼續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但起步還不算太糟，至少他們總算有點融入人群之中了。
「你學得很快。」他有點驚喜地說，試著從羅根身上學習那股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氣勢，很快的兩個男人跳舞的事實也沒有那麼讓米凱糾結了。也許是聽到對方主動提起索菲亞，米凱便隨口問道：「索菲亞小姐是先生喜歡的類型嗎？我是說，她長得滿美的。」
只是妝厚得讓我可以一頭撞死在上面。
刻薄的點評細若蚊鳴。
「我敢說已經有其他人開始羨慕你了。」
羅根挑了挑半邊眉毛，欣然接受誇獎，無視於他的腳步看起來仍有像小腿抽筋或中風前兆，順勢讓自信心澎漲到新的高度。
「沒有到驚為天人，但確實漂亮。」而問句讓他略感意外，思考片刻，他去除掉差點被刺的因素後坦承回應。「——還不錯吧，自信大方。」
「你呢？」而距離足夠讓羅根能夠聽見那句失禮的評語，他低笑出聲，意識到索菲亞跟米凱確實不搭後，又因為好奇微微低頭打量，在心裡試著想像其他類型的女孩站在下屬旁的畫面。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說不定他們羨慕的是你。
自我評分同樣不低的人暗自想著，表面上依然選擇了微笑並且同意：「或許吧。」
米凱承認起初拋出問句多少帶著點八卦的意味，因此當問句形成一個迴力鏢扔回自己身上時他倒也沒有顯得太意外，只是很仔細地思考這個問題，並且在性別部分撒謊撒得毫不猶豫：「我喜歡口齒伶俐的女孩，可以的話體格跟心靈都不要太纖細。」
舞曲隨著漫不經心的閒聊逐漸演奏到了激昂的部分，當各式各樣複雜的舞步展示在四面八方時他們依然固守著雙人舞的四個基本原則，只是稍微加快了。
米凱決定死命盯著腳看。
在等待答案的時間，羅根已經根據一路以來的印象，在腦中繪聲繪影的拼湊起感覺米凱會喜歡的女孩形象——也許也戴著眼鏡，頭髮是未經染燙的原生髮質，樸素安靜，然後他們只會在書店之類的地方約會，連晚餐餐廳都是書上看來的，大致如此。
「啊，為什麼？」
而與想像不符的描述讓他發出一聲納悶的鼻音，沒想過個人偏好其實也不需要理由，他好奇的追問，因為分神忘記挪移腳步，下一瞬膝蓋便撞上了對方的。
「纖細的人太難伺候了！」他下意識地癟嘴，然後驚覺異性戀男性一般而言並不這麼做——哪怕他在十幾年後將會完全不在乎這點：「他們為我流的眼淚會夠我游回圭亞那的。」
況且我確實挺喜歡好身材的人。
隨後的補充聽起來有點狡猾，他的眼睛也確實狡黠地微微瞇細，米凱仍看著兩人的腳，差不多把羅根的腳步動作盡收眼底。
其實並不太痛，考量到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痛覺，因此米凱只是發出了一聲驚呼，因而踩偏的腳步踏上羅根的腳。米凱替他收過鞋子的型錄，他知道那是雙很貴的鞋，於是他一下子看向羅根，眼神看著可憐兮兮：「請別開除我。」
「那很簡單，就別伺候，讓她們被自己的眼淚沖走。」
羅根因為接連的二連擊而微微彎身，邊收回手搓揉膝蓋，邊說出足以讓假想中的米凱對象（現在在他腦中是口齒伶俐、身材窈窕的辣妹模樣）哭花妝容的糟糕建議，直到聽見不知是真緊張，還是參雜玩笑意味的裝可憐才直起身。
「——少來，我哪有那麼容易開除人。」
他哼出幾聲笑聲，沒很在意鞋子被踩，畢竟本來就以耐髒、足以穿著到處跑為標準挑選。「你還比這雙鞋貴多了。」
各種意義上的。他想，除去個人能力的價值，他是真的花了筆錢把人帶出圭亞那。
這句話本該有點缺德，但卻讓價值不菲的當事人相當受用，米凱很快地露出一個笑容，看上去幾乎因為自己比一雙鞋子昂貴而感到高興。
「我會說這是逢低買進。」
他在樂曲趨於尾聲的時候以輕快的聲音說，小心翼翼地不再去踩到羅根的腳，逐漸熟悉的腳步在遲來的時刻幾乎顯得不那麼笨拙了（當然只是和開頭相比）：「我還會再幫你賺上很多雙鞋子的，先生。」
「我沒懷疑過這點。」
仗著踏錯也會有人自行閃避，羅根在接下來並沒有特別注意舞步，米凱開口時他正興味昂然地看著周圍小販兜售的玩意，嘴角因為這番話在側臉上翹起弧度。
「不只幾雙鞋子，你知道你還能做更多。」
那份自信跟野心羅根聽來仍是青澀的，但他以一種不該用在非法生意上的肯定口吻回應，語氣輕描淡寫，傲慢卻填滿其中，不確定是看重對方能力，還是自大的認同自己眼光，也許兩者皆有，但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樂曲在回應的最後一個音節停下，羅根收回手，模仿著其他人向舞伴微微致意——做得很隨意，大概只維持了幾秒，他很快將手插回口袋，看上去心情愉快。
「我們該走了。」時間還不算太晚，舞倒是跳夠了，於是他這麼說，心想返程中大概還會經過許多新鮮玩意。
「我猜你知道哪條路是最佳散步路線。」
他眨了眨眼睛，然後笑了起來。
「沿路都有夜景可以看，但沿著另一條路能看到一些有名的建築跟特色小店——我再慢慢說給先生聽。」
旅遊書的資訊還歷歷在目，稱職的導遊同樣向他的舞伴行了一個禮，領著對方朝離開的方向前進。
關於隔天的工作就又是另一個故事，記憶裡的西班牙是紅色的黃色的，是陽光的顏色也是女人裙擺的顏色，一抹藍色貫串其中，即便到了很久以後米凱也記得那天羅根穿著的藍色上衣，以及他所見過最目中無人的眼睛。
他想這終究是份不錯的差事。
噗首的圖也是美麗到已經嚎叫過還是想繼續嚎叫，好喜歡你用鮮豔顏色卻不顯得雜亂只是很熱鬧繽紛，而且小甲被你畫得好好看我真是要大叫！
喜歡的地方非常多但特別想講老害偶爾流露出的威脅性超級好看讓社會新鮮人嚇壞了，中之對起來也偶爾有種面對上司感你好厲害！想玩的行程幾乎都玩到了非常開心，查行程也非常好玩，小甲會一直記得西班牙耶再次感謝老闆帶他玩……
橫怎麼誇！控此傢伙威脅人真是想在後台大道歉好爛的老闆！我也喜歡員工年輕跟老了的差別耶您好會控，雖然很乖但又感覺的出來包在謹慎之下的野心，因為身世也有沒那麼斯文的一面，對比長大感覺真的經歷過不少，他怎麼現在講話變這樣
謝謝大人一起賽博遊西班牙查完資料覺得西班牙看起來真是好玩吉了⋯long stay⋯⋯（不準樂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