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Lars Muller
✶- meet 02 - On The Sea Cliff | ▋I ▋安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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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 picked up one of the fragments.
▋I ▋Lars Muller
儘管心中有著諸多揣測,比起盲目的臆測,拉爾斯更傾向親眼所見的答案。

幾乎一夜未眠的青年在曦光中睜開眼睛,在一個重複的行前準備後,他踏出公寓大門。飛蛾依舊在他身邊群聚,裡頭卻沒有了一隻金棕色的眼睛。

啟動引擎在冷天稍微艱難了一些,但很快造型復古的轎車便駛上了融雪而濕淋的道路。

「早安。」 拉爾斯推開飯店大門,一眼便看到端坐大廳等候的青年,他的舌尖上徘徊著一個名諱,卻莫名膽怯於將它證實。

「你等很久了嗎⋯⋯安甯?」
為了證實有關於生存的重要情報,拉爾斯猶豫後仍讓理性佔了上風,模糊但不至於讓人難以辨認的名諱被唇齒咀嚼後吐露。
▋I ▋安甯👁️
聽見對方以彆扭的音調喊了自己的名字,抱著肩包坐在沙發角落的安甯立刻站起,彎起的圓眸和微揚的唇角無一不展示著他的好心情,連帶招呼的語氣也顯得輕快:「早安,沒有等很久唷。」

他似乎有些緊張,雙手捋著衣擺嘗試將褶皺撫平,又摸了摸髮辮確認沒有亂掉,才小跑步來到青年面前,眨著圓眸一個勁地微笑。

並不是沒有想過見面時該有什麼話題、是否應該由自己來擔任打破沉默的角色,然而實際與對方面對面的時候,安甯發覺自己的準備可謂是白忙一場。

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光是青年喊了自己的名字就無比雀躍。放在一個才提及散心旅遊的人身上極不合理,可他管不了這麼多。

「......你吃早餐了嗎?」憋了半晌,他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有帶曲奇餅乾。」
▋I ▋Lars Muller
自然而然的應答證實了所有懸而未決的臆測,拉爾斯神經緊繃,但看著青年喜悅的模樣,更多的試探便被堵在了喉頭無法說出。

安甯的生理表徵看上去像個戴環者,但戴環者並沒有能力介入人類的夢境,而青年的種種反應無不印證他並不是完全的不知情者——至少在夢境和幻症上。

這或許是另一個詭異存在取樂的騙局。他想,對著安甯雀躍的金色眼睛卻無法如往常那樣冷漠果斷的拒絕。

或許那些夢境病毒式置入他腦中的片段終究干擾了屬於他真實的感知和判斷,像是某種污染。

「⋯⋯謝謝,我正好還沒吃。」他接受了對方的好意,並拿出了來時路上鬼使神差外帶的熱奶茶,放到對方手中。「這家的早茶很有名,我想你可能喜歡。」
▋I ▋Lars Muller
簡短的介紹後,如昨日那般,粉髮的青年再次坐上長期乏人問津的副駕,車輛平穩的駛離早晨的市區,逐漸往山區開去。

「你去過很多地方旅遊嗎?」 沈默一段時間後,拉爾斯主動挑起話題。 「像是山區,人煙稀少的地方?」
▋I ▋安甯👁️
對青年的糾結似乎毫無所覺,他開心接下以瓦愣杯套裝起的紙杯,這一次搭上副駕時沒有像昨日那般緊張,給自己找好舒適的角度後打開奶茶小口啜飲,在茶香充盈口腔時瞇起雙眸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這個比麵包店的好喝,應該是很好的茶葉唷。」看了看紙杯外側的店家名稱,安甯做出如上評論,不忘稱讚青年挑選飲料和餐食的優秀眼光,順勢表達對自作曲奇餅乾的信心,請青年等會兒一定要認真品嚐云云。

然後他就找不到話題了,幸好拉爾斯在沈默的段落後很快補上。

以問題接續對話總是有用的,他暗自記下這個大概會用上很多次的方法,卻只能給出模稜兩可的回答:「大概......山區是有的唷。」
▋I ▋安甯👁️
「我在山上住過一段時間,但是不算長,可能一年多吧。」時間的描述對安甯來說是不精確的,他甚至無法憶起自己的具體年齡,更荒誕地想反問,所謂的很多地方究竟應該是多少。

像是城市、鄉村、海岸,或是拉爾斯提及的山區。

「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車窗外的景色在退離,他發現自己的克制力也在減退,從自律地就事論事到開始升起更多的貪婪,剛剛習得的技巧於此刻馬上奏效,「你呢,你去過很多地方嗎?」
▋I ▋Lars Muller
拉爾斯思索著過去時間裡他去過的地點,多數時候是因為工作,相較於常人來說或許算多,但此時他的注意力幾乎被青年的前一句答覆吸引無暇做更細部的比較。

人不多的山區,住過一段時間。

拉爾斯想起那段不斷重複的夢境,努力平穩心緒不讓呼吸或心跳洩漏思緒,直到將過於翻湧的揣測平撫,他才以平穩的語調組織著語調繼續下一輪的探詢。

「國家大概有十幾個,但和你一樣,主要去山區或濱海,人比較少的地方。」他穩穩地握著方向盤,視線緊盯前方的道路,唯一暴露情緒的是稍微抿住而顯得有先緊繃的唇線。

「你當時住在哪座山上?我們可能待過同一座山。」他狀似無意的詢問,手指卻悄悄收緊,探詢真相的是他,此時卻對可能的真實有些畏懼。

他也說不上為什麼。
▋I ▋安甯👁️
十幾個國家,同一座山。這個可能性發生的機率會有多小?

突兀的詢問讓安甯怔了怔,被邀約的喜悅褪去後開始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些許怪異,他收斂起笑容,狀似苦惱地偏頭表演苦思冥想的神情。

以自己對青年的了解,對他人表達出過多的好奇心是不尋常的、甚至有些用力過猛的嫌疑,可心底隱約的僥倖又始終揮之不去——

有些人總會成為例外,對象為什麼不能是他。

「一座常常在下雪的山......我不太記得名字。」指甲陷進掌心裡摳弄著,不一會兒就泛起疼痛。他又在最後一刻臨陣脫逃,不想也不敢確認拉爾斯問題背後隱含的目的,以至於在將其包裝成稀鬆平常的閒聊與含糊的謊言之間選擇了後者,「我們還有多久會到?」
▋I ▋Lars Muller
緯度和海拔夠高的山大部分都常常下雪,這是個過於廣泛的形容,很顯然不構成足以判斷的線索。拉爾斯還想追問,但在對方已經轉移話題的情況下這顯然已經是一個不合時宜的選項。

「大概還有十分鐘。」他看了一下路線圖上的指標,又看了一下天象,意外的是個還不錯的天氣,在這個小鎮十分罕見。「你暈車嗎?」

他在行駛中途抽空看了下安甯的臉色,有點蒼白,但他記不得他是不是原本就是這樣的膚色,只是直覺對方有些不太對勁——又是那種莫名其妙的直覺,他和對方明明只認識一天,嚴格來說相處只有不到三個小時。

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拉爾斯有些不適,繃緊的唇線又緊了一點。
▋I ▋安甯👁️
「不會暈車。」安甯搖搖頭,有關山區的話題就這麼順勢揭過,心底的疑慮卻已經泛起。暗自提醒自己之後說話要小心一些,他假裝隨意地朝窗外看去,在幾塊柔軟的厚雲朵飄過之後便是如絮狀的、能穿透出陽光的薄雲層。

鄉村風格的建築被小石子砌成的矮牆取代,不知名的樹木枝枒向上張開,看不出來有沒有風,但大抵還是不怎麼炎熱的天氣。遠處依稀可見遼闊的藍,他想起拉爾斯雙眼中截然不同的顏色。

一時間,幾分鐘之前對自己的告誡又拋去腦後。

「你不怕水嗎?」安甯轉過頭去看他,沒有察覺以出遊來說青年的神情似乎過於嚴肅,「我是說、你的眼睛......你應該遠離水。」
▋I ▋Lars Muller
應該遠離水。
對於他們這類人來說確實如此,但突然在這樣的場景下被提起仍然讓拉爾斯緊醒了一瞬。他想起了昨晚在玻璃倒影看到荊棘狀光環,想起昨晚梳理的諸多猜測。

「你是守密人嗎?」他刻意放輕語氣,讓剛剛話題中有些緊繃的氣氛和緩一些。這次出遊是他主動邀約,無論如何他該做好地主之誼。

「我確實不該靠近水,但崖壁很高,不會直接看到反光或者接觸到水。」

「你擔心看到 那些東西 嗎?」拉爾斯猜想,有些戴環者會恐懼那些世外之物的形貌,甚至產生心理創傷。「如果你擔心,我們可以換一個景點,附近也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I ▋安甯👁️
「我不是。」雖然知道那是什麼,就事論事的青年還是給予否定的答案。他並不關心那些事物,也不在乎協議、守則和規矩,只知道對眸色不一致的人來說,遠離水波與反光鏡面是需要被注意的。

拉爾斯就屬於這樣的群體。

「不會的話就好。」事實上安甯想說就算靠近了也沒事,可時有時無的警惕還在提醒著他,話不要說多、情感不要外露,導致這場本應是閒聊的對談多了欲言又止的意味,「我不、不用了,我想看看你喜歡的地方。」

似乎覺得這樣的回應有點歧意,他連忙又補上,「而且來都來了......應該快到了吧。」
▋I ▋Lars Muller
安甯果斷的回答讓拉爾斯有些愣怔。幾乎沒有遲疑地回答速度證明他知道守密人是什麼,而他回答了不是,代表他並沒有,或者拒絕了協議。

並不是沒有這樣的人,拉爾斯也見過主張用另一種方式抵禦,甚至以瘋狂追求真相的人。他不確定安甯屬於哪一邊,但其實無論是什麼立場,面對不可名狀本就難以辨明對錯。

至少青年看上去並沒有惡意。
拉爾斯能夠感覺對方的善意,但總有些格格不入的線索讓他無法坦然的接受。他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好比幻覺的成因、好比此刻真空般的安靜。

安甯又為什麼知道他的名字?
▋I ▋Lars Muller
「確實快到了,再一公里。」拉爾斯看了看路線導航回答。抬眼對話時,透過玻璃的反射,他看見安甯頭上那圈顯眼的光環。

「我們以前....有見過嗎?」他猶豫片刻,仍決定在抵達目的地前將疑問說出。「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記不得在哪裡和你見過。」

他盡量斟字酌句,不讓疑問太像尖銳的質疑。
▋I ▋安甯👁️
我們見過嗎?

這個乍聽之下像是搭訕的問題,放在氣氛有些怪異的此刻卻顯得模稜兩可,安甯聽見自己胸腔裡頭臟器振動的轟鳴,一時之間所有聲響都遠得模糊不清,僅有青年狀似單純的好奇、和那一句不帶情緒的問句填滿整個空間。

他發現自己無法很好地給出回應。

拉爾斯先是確認了他是不是介意水面,代表他確實知道自己頭頂光環的意思,探訪海崖的行程是對方的邀請,這算不算是某種帶著不明目的的誘導?

拉爾斯在試探他嗎。安甯想,有什麼好試探的呢,他讓拉爾斯感覺不安全嗎。

人類是如此容易察覺到不安的生物。
▋I ▋安甯👁️
半晌,感覺心臟落回平時速率的青年輕緩地眨了眨眼,把玩著衣服上的流蘇有些委屈地開口,無辜又無措的神情像猝不及防被獨留在大庭廣眾之下,「你告訴過我了......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他故意模糊時間與地點,只堅持名字是拉爾斯親手送上,而第一個被提及的疑問彷彿被遺忘,只有後面的那一個被撿起。

他看向導航,再過一個路口目的地就到了。
▋I ▋Lars Muller
青年委屈又受傷的表情讓拉爾斯有些手足無措。

「我⋯⋯抱歉,我有時容易忘記事情。」他還是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但安甯的表情讓他猶豫再三,最後放棄了追問。

他不想說。拉爾斯感覺得到他的迴避。可是人多少都有不想說的事,或許這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人之常情。

拉爾斯希望是這樣。最近太多混亂令他難以分辨真偽,無論是他的、米麗安的還是舊日月宗,他不希望和安甯的巧遇也是一場謀劃許久的算計。儘管有那麼多難以解釋的巧合。

「如果讓你不舒服我很抱歉,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麼。」

他沒有提及他的夢,因為太過詭異,對於常人來說大概像是精神錯亂的藉口——雖然他也這樣懷疑。

車輛在對話間持續行駛,當話音落下時正好彎入鋪滿碎石的小平地。

「到了。」他率先下車,為安甯打開車門。「天氣有點涼,你會冷嗎?」
▋I ▋安甯👁️
「誒?啊,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原先只想以軟性的態度來示弱,好讓還沒有想好可信解釋的尷尬狀況快點過去,卻在慌亂之中忽略了青年的性格是如此容易自省和共情。

他暗自懊惱著下一次應該考慮周全,可至今為止一切都不在計畫之中,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道了聲謝跨出車門,迎面而來的風已經隱約帶著海水的腥鹹味道,腳底踏過的是有些粗糙的礫石,安甯朝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除自己和拉爾斯之外的第三人。

他想起對方說的、沒有當地人帶領很難找到這裡,看來是真的。

「不太會冷,現在溫度還可以。」穿了長袖襯衫還搭上一件罩衫,安甯只覺得風比預想中的大,攏了攏被風吹得有些亂掉的細辮也就罷了,「你常常來這裡嗎?」
▋I ▋Lars Muller
「偶爾,像你說的,這裡畢竟離水很近。」所以基於各種考量常常靠近這種無人多水的地帶並不是理智的選擇。「但你在旁邊,所以我想應該沒關係。」

儘管提出邀約時他並不知道安甯是戴環者,他也沒打算讓對方作為聖物載體派上用場。能夠平安生存至今的恐水人多半有自己的應對之道。

拉爾斯鎖好車門領著安甯往上走,腳下的石子路啪沙啪沙的作響。不知道在想什麼,拉爾斯的手無意識的抓握兩下,又在無果後收回口袋裡。強勁的風吹動著雲片快速移動,在地面頭上一片片陰影。

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在陌生人之間這樣的沈默本就平常,他卻覺得有些不自在。

「你...為什麼會選這裡?這裡不太適合旅遊。」他隨便找了個話題開啟,在路經凹坑又或者凸起時出言提醒,手掌幾次想要伸出攙扶又沒真的伸出手。「偏遠普通的小鎮,附近沒什麼名勝景點,很少遊客會選擇這裡。」
▋I ▋安甯👁️
拉爾斯這麼說的時候大概是沒有任何額外的意思,可他還是無可避免地多想了點,目光朝青年的方向飄移,又抿著唇告誡自己克制。

他說的是環,是能驅趕異類的血,不是安甯。

鞋底和粗礫石相互摩擦,不合適的材質讓上坡的行走顯得艱難,偶爾踩著鬆散的泥沙還會向下滑動,好幾次安甯以為自己會跌倒,雙手笨拙地揮動幾下後又堪堪維持了平衡。

「確實有點、不適合......」他走得吃力,海風吹得碎散的髮絲不停往臉頰戳弄,一邊還要回應拉爾斯,「唔,我沒想過會是這樣......」

他知道拉爾斯指的是什麼,卻故意不往青年疑問的方向去,「可以拉我一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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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安放的手終於找到了理由,以幫助為名握住另一隻柔軟的掌心。拉爾斯穩穩的拉著安甯,幫助他翻越一個較為難爬的土丘。

前方掃去仍是較為崎嶇的地形,拉爾斯垂下眼看著握著的手,安甯的手指還握著他,於是他索性沒有放開。

「前面還有一段比較難走。」他解釋了一句但不知道在向誰解釋。

「走完這一段就會好一點了。」他安慰。「到上面去後很平坦⋯⋯沒有那麼不適合。」

拉爾斯試圖為他喜歡的地點辯解,懷著某種難明的心思,大概是覺得那句不適合除了小鎮之外也另有所指。

但他並非有意使他不便。
▋I ▋安甯👁️
「唔,沒關係。」會習慣的。安甯想,而且現在有人牽著自己走了。他心安理得地讓青年拉著手,將大半注意力放在被體溫浸潤的掌心,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使然,腳下的步伐也更穩了些。

「我不是指這個地方不適合,這裡很漂亮。」幾乎是拉爾斯的安慰一出口,安甯就知道青年會錯了意,連忙給予安撫的微笑,將自己的心得補充得更加精準,「我是說、你說得沒錯,這裡沒有什麼有名的觀光區能去。」

他頓了頓,「反正我也不是真的來觀光,人少一點比較適合。」

——對感情失敗的人來說,再面對太多人挺累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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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爾斯默默咀嚼著安甯的最後一句話。

「你...來找人?」不知怎麼的,拉爾斯聯想到有點令人不那麼愉快的可能,儘管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從哪裡生出。

不為了觀光,那必然是為了另一個目的,結合青年說的因為上一段感情。拉爾斯自然而然聯想到了巧遇復合之類的理由,在他印象中失戀的人大多喜歡去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勝,又或者人聲鼎沸的地方,用大量衝擊的資訊覆蓋那些令人傷感的記憶。

可能只是因為他的樣品數太少。但無論如何,在他修飾之前,問題便有自主意識般的脫口而出。

「不方便說也沒關係。」他亡羊補牢地補充。
▋I ▋Lars Muller
期間又遇到了一段較為陡斜的石坡,拉爾斯停下轉身,將不擅長攀爬的青年半拉半托的弄上石台。

短暫辛勞後的犒賞就這樣無預警的出現在眼前。大片綠茵的青草如絨毯班平鋪在整個遼闊的石台上,從石台邊緣繼續向前望去,便是毫無阻隔的,一望無際的天空與海,如同一片壯闊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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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算吧,只是來看看。」雖不想這麼語焉不詳地和拉爾斯談話,然而青年實在太過敏銳,不想說的、不知道怎麼說的,聽在對方耳裡似乎都能自成一種邏輯,還是和事實差距甚小的那一種,「本來......」

踏上石坡後突然遼闊的視野讓說到一半的話停頓下來,安甯看著遠處交融的一片海藍,厚重柔軟的雲朵與不斷碎開的浪如海上盛開的白花,近處的草地上幾塊形色各異的石塊錯落,縫隙中冒出幾簇喊不出名字的植物。

被綠草與海水的氣息包裹著,他突然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

「唔,抱歉,可能還是有點冷。」其實不會的,大概是海水的味道太濃了,「我和......不對,我看過夕陽快沈下的時候,被染成金色的海。」

安甯指了指前方,「我能再靠近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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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斷的話語被景色中斷注意力而難以為繼,儘管在意,拉爾斯知道今天他或許無法知道那句話的下半部了,於是乾脆地順著安甯的手指看向前方。

確認那區不是太危險的位置後他點點頭,陪著安甯往那個方向去,較大的體型擋住了一部分的風,他指尖冰涼掌心卻是溫暖——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忘了鬆手。

「再過去容易被吹下海,在這裡看吧。」他和安甯提議,而後猶豫了一下,脫下外套蓋在安甯肩上。「旅行時感冒會很麻煩。」他解釋自己有點突然對的行為,看著過大的衣物被罩在纖細的身軀上像是要將人壓垮又有點後悔。

「抱歉、我的外套好像太大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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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此地的青年這麼建議,安甯也就沒有堅持,點點頭站在了原地。肩上傳來外套的重量和暖意時圓眸驚訝地睜大一瞬,又恢復成原先那般乾淨而純粹的神情。

他看著遠處與天空融合成一片藍的水面,海潮聲不斷從周圍包裹而來,幾乎蓋過了拉爾斯的聲音。

「不會的,謝謝。」半晌,像是從夢中甦醒的人才慢吞吞地摟緊身上的外套,轉頭朝青年露出淺淡的微笑,「但是你不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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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牽過手的餘溫似乎還殘留在掌心,安甯知道這不過是錯覺,熱度已經從指尖開始冷卻,很快地暴露在外的皮膚都將感受到冷意。他不冷,但是心情並沒有因為看見了好不容易的景色而開闊起來。

大概是手上空落落的關係,總是覺得不怎麼踏實。

「你通常在這裡的時候會想什麼?」他捏了捏外套袖口,試圖給自己一點能夠抓握的東西,「唔,我是說......你為什麼馬上就推薦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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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冷,沒關係。」拉爾斯搖搖頭。

帶著海潮氣息的冷風吹入兩人之間的縫隙,他的手張握了幾下,似乎想以次驅散什麼異樣。就聽見安甯的下一個問題。

在想什麼,這對拉爾斯來說是有點困難的問題。每次來到這裡通常都是他需要安靜的時刻,那時他什麼都不會想。說什麼都不想也不太準確,諸多在他腦中沸騰的資訊匯聚成吵雜的洪流,因為太過龐雜,所有的資訊也就都變成了無意義的雜音。

「我盡量什麼都不去想。」最後他這麼回答。「很多事情即使深究了也沒有解答,但他們會在腦中吵鬧,這種時候我會來這裡——它讓人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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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也是他推薦安甯來的原因。一個需要到安靜小鎮散心的人或許也需要安靜?拉爾斯盡量不去想需要散心的原因,那讓他無端的不快,也讓他覺得莫名其妙。

「我在這裡拍了一些照片,有些角度看出去的風景很美。」而美麗的風景也伴隨危險,至少他不打算帶青年實際去看,每個角度適合的天象和時機也都不一樣。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

「你有興趣的話,下週在鎮上有一個展覽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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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拉爾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總是在任何不固定的時間向自己說話,安甯已經習慣了、甚至感到有些心安,知道了來源之後就不會因其未知無法捉摸而感到恐懼。

他想拉爾斯或許嘗試挖掘過什麼,最後卻以徒勞告終,才決定以自己的方式與它共存。

「誒......是你的攝影展嗎,還是?」結合青年提及的照片,安甯猜測那或許是他多年來的累積的成果,也可能只是單純在描述一件事實,而不是與對方有關。

他一時拿不定主意,魯莽的勇氣就再一次冒出了頭:「會不會很難找到?我是說,你會去看那個展覽嗎?」
▋I ▋Lars Muller
「對,是我的展覽。」拉爾斯點頭證實安甯的猜測,然後後知後覺地想起展覽有那麼一區幾乎圍繞著他的夢境,而安甯幾乎就像是他所有夢境碎片的具象。

這讓他突然感到有些窘迫,儘管他不確定安甯能不能看出什麼——這可能也是確認他和夢之間關係的機會?

介於理智的探知和筆記被紀錄之人翻閱的窘迫產生的複雜情感讓拉爾斯停頓了許久才再次開口。

「就在鎮子中心的噴水池對面,不難找,但你擔心的話,我可以去接你。」又是一次先於理智的照護。拉爾斯說完後才反應過來對方未必需要,可已經說出口的話他也不想收回。

「順便可以介紹你另一間不錯的甜品店。」他補充,儘管他並不嗜甜,但這時候他由衷的感謝起這些店家的存在,乃至於將這些店的資訊在各種時刻告訴他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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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得去看看吧,你的展覽。」猜對答案讓他感到開心,圓眸明顯地彎了起來,顯得很是得意的模樣。

明明和青年見面至今只有不到一天時間,說話的方式卻像熟絡許久,安甯在一整路的閒談中無數次提醒自己不要太過放肆,然而總是在青年的另一個話題開啟時又遺忘了。而此刻很顯然再一次表現得過度親近,他抿了抿唇,在拉爾斯接送自己的提議發出時還是完全沒有記取教訓地說了好。

「如果你有順路的話......唔,不會太麻煩吧?」倒是記得客氣一下。

微笑還掛在唇角,安甯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像是擔心對方同樣也只是客套般緊密地接續了下一段話題,「不是不喜歡甜食嗎,你好像很熟悉甜點店誒?」

是替誰特別注意嗎。他想,目光有些黯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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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爾斯一時有些語塞,不論是因為安甯熟捻的語氣,還是關於甜品的疑問。他想起放置在住處書桌上的筆記本,那些懸而未決的疑慮和滲透到生活裡的幻覺。有那麼瞬間,他幾乎就要將疑問脫口而出,但吹向他的海風很快吹散了不切實際的衝動。

「不會麻煩,正好是順路的方向。」 其實不是,但為了一個合理的理由,小小的撒謊應該在可接受的範圍。
察覺外套不能完全擋住寒風,拉爾斯稍微向前往風吹的方向擋了擋,然後領著安甯在安全地區慢慢地走動。
▋I ▋Lars Muller
沿路的海線隨著坡地的高低變換,偶爾有幾隻路過的山羊沿著岩壁跳上,看了一眼他們又悠悠哉哉地低頭吃草。

「其實是因為夢。」他說,減去了不適合的部分,選擇性的坦白。「我常常做夢,夢裡有個人喜歡甜食,所以不知不覺就記得這些事。」

拉爾斯的步伐停頓了片刻,想看安甯的表情,但又莫名膽怯。既希望夢境的一切不只是巧合的妄念,又惶恐於它是精心編織的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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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唷,那就麻煩你了。」安甯順勢應下了,還應得非常果斷快速,像是擔心青年會反悔那般將計畫敲定。

或許是注意力不在此,也可能是刻意為之,他忽略了拉爾斯略顯不自在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踩在凹凸不平的礁石上,努力地穩住自己的腳步。幾隻山羊吸引了他片刻,很快又在動物們離去後將目光放回走在身側的青年。

當對方提起夢境,本就明亮的金色眼眸微微地閃了閃。

「什麼樣的夢?」他不由自主地放緩語調,哄誘似地遞出空白題,「你夢裡的人是什麼樣子?」

「我可以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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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並不確定安甯是否對夢知情——現在好奇的樣子看上去不像知道的樣子——拉爾斯對被夢中主體問起夢境內容時仍下意識地感到緊張。

舌尖無意識地頂在上顎,下頦微微收緊,他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該將夢境的內容訴說。但仔細想想,夢的內容其實極其的普通,儘管灑落的陽光、風吹拂的觸感都真實異常,但它所講述的無疑是對多數人來說再普通不過的日常。比起那些雜亂無章的夢,關於金色眼睛的夢境在碎裂之前甚至算得上美夢。

「有時候是森林...山中起霧,我在森林裡迷路。」他猶豫片刻還是開始緩緩訴說。「有時是一個普通的公寓,窗邊有鐵線蓮,有人在煮奶茶。」

「很偶爾會夢到一片雪山,那裡有一片很美的星空,有個人在那裡哭。」
「總是一個人在重複出現,但醒來時所有細節都會變得模糊,我不記得他是什麼樣子。」
▋I ▋Lars Muller
那是句實話,直到安甯出現之前,拉爾斯曾經覺得自己永遠不會知道夢中主角的模樣。無論是巧合還是刻意,至少他由衷感謝安甯補全了夢中總是缺失的核心。

拉爾斯轉頭看向安甯,未完的話在腹中欲言又止,他知道他不該說,可每當與那雙金色的眼睛對視,幽微的傾訴欲便會在喉間騷動。

紅藍異色的眼睛完整的倒映了金色的對影,他看見粉色的髮絲在風中飛舞,金色的圓眼微微圓睜,他注視著他,淺色的唇再次開闔:

「但他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和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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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爾斯的緊張情緒明顯,無意間也乾染了他。

安甯知道以對方的個性、邀請初見面的人出行本就不是單純的想要交朋友,或是作為久居住民的隨性之舉。

然而在真正挖掘出青年的意圖之後,伴隨而來的焦慮膽怯和隱約的僥倖都侵蝕著他,那是一股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特別是方才出口的字字句句都直指一件再明確不過的事。

拉爾斯在懷疑他。

「這麼說,你不記得他的長相。」天色漸晚,海風逐漸增大起來,安甯卻脫下了外套拿在手裡。指節將不屬於自己的衣物捏得起皺,他渾然未覺,「但是......很多人都有金色的眼睛吧。」

他看向拉爾斯,髮絲被風吹得凌亂,「你是因為這樣才和我說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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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事,不記得也很正常。」正常來說確實如此,拉爾斯沒有坦白那天之後籠罩夢境的白霧逐漸散去,模糊的人影被安上明確的臉孔變得越加清晰。

海峽走到了盡頭,天色漸晚,他領著安甯往回走,過了一會才慢慢回答後一句話。

「一開始是。」他誠實地告知。「確實也有其他人有這樣的顏色,但是你不一樣。」

對視一瞬猶如本能預警產生的緊繃,錯亂的幻覺和熟悉感,或許是因為延伸到夢境的潛移默化,但如果沒有那些反應,原本的他並不會主動去接觸視線相交的陌生人。
▋I ▋Lars Muller
他看向安甯,平靜的目光倒映青年的身影,裡頭沒有審視,只是單純地映照。

「我本來想,靠近你或許會知道做夢的原因。」
「但會有這種念頭大概本身就不太正常。」

說完這句話後拉爾斯不再言語,前行的回程方向又一次遇見較大的岩塊,他率先走下,回頭向安甯伸出手,以攙扶作為這段對話的結尾。
▋I ▋安甯👁️
說不上是情緒複雜還是偏向低落,安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那不是被當作夢中替身、或是被試探而導致的沮喪,而是突然之間有些分不清拉爾斯對待自己所展露出的良善主動,究竟有多少佔比出自本身意願、哪些又帶著目的而強行更改了習慣,做出與原先意願不符的舉動。

但是,拉爾斯說了他不一樣。

究竟是哪裡不一樣。

安甯看著青年伸出的手,思索著這一次自己並沒有開口尋求幫助,可拉爾斯還是極其自然地回身試圖攙扶。

真是個溫柔的人。他不客觀地如此想道。
▋I ▋安甯👁️
細白的手疊上骨節明顯的大手,微涼體溫立刻被包裹進溫暖的掌心。

拉爾斯將他穩穩地牽回地面,這一次是他不願馬上撤離,像是忘記了還被握著手,理所當然地在站定之後看向對方,像在詢問接下來應該怎麼行動。

關於夢的話題就這麼無聲地消散在海風裡。
▋I ▋Lars Muller
安甯沒有放開手,落地之後就這樣維持著姿勢看向他。本被海風吹散的溫度重新在交握的兩手間積累,而他莫名的也不想撤離。

「走吧,快日落了,先回車上。」他說,握著的手沒有放開。或許是四下無人的海崖在此刻像是讓他們與現實隔絕,拉爾斯忽然不想遵循該有的規範行事。

因為回程路上難走的地方很多。他沒有說出口地給自己合理的解釋,心裡默默想著等安甯先鬆手他就放開,這意昧他不再需要幫助。

只是為了讓路好走一點。他在心裡覆述。
▋I ▋安甯👁️
腦海中塞滿各種猜測和無法忽視的複雜情緒,安甯的注意力有些分散,青年的聲音繞了幾圈才被成功讀取。他輕輕地誒了一聲,茫然的目光看向拉爾斯,好一會兒才成功聚焦。

像是覺得自己的心不在焉太過失禮,他朝拉爾斯露出帶著歉意的微笑,以令人挑不出錯處的理由給自己找補,「抱歉,我可能有點累。」

身形纖瘦、看著有些弱不禁風的人說起這樣的話倒還合理,他想,應該不至於增加對方更多懷疑,同時還惦記著沒有被放開的手——很累的話被牽著走是可以接受的吧。

「好可惜唷,這裡的日落應該很好看的。」
▋I ▋Lars Muller
「慢慢走下去,路上也能看到。」

牽著安甯慢慢往下,艱險的部分結束,剩下的緩坡雖因土石崎嶇不太好走,但已不至於需要人牽引保護。拉爾斯本想著是否該放開手,就感覺安甯的步伐有些放慢,緊接著就聽見他帶著歉意的解釋。

拉爾斯轉頭看向安甯,從早上到傍晚,儘管表現得正常,對於體格纖細的人來說或許確實是疲憊又讓人吃力的。沈默的猶豫間太陽又朝海面靠近了分毫,垂著眼睫的人稍微鬆開了了握著安甯的手。

「要背嗎?」他停頓一下補充:「你走不動的話,可以背你。」
▋I ▋安甯👁️
青年寬厚的背就正對著他,安甯圓睜著雙眸看著,下意識絞緊了手指。

拉爾斯的體溫偏高,被放開片刻的掌心似乎還殘留餘溫,可能有點屬於青年的氣味沾染在上面。他不禁想對方是什麼樣的味道,是否像融化的雪水、帶些許化學藥劑味道的膠卷、或是再普通不過的衣物柔軟精?

「我沒有、沒有走不動。」極小的辯駁含在口中,安甯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說出來,青年還維持著等待回應的模樣,他在簡短幾秒鐘的心理鬥爭之後輕易地妥協,「那麻煩你了......」

是因為天色晚了,不想拖延拉爾斯回家的時間。

他趴上青年的背。
▋I ▋Lars Muller
屬於另一人的溫度貼向後背,柔軟的手臂環上脖頸。拉爾斯稍微遲疑了片刻,才伸手將青年托上背部。以成年男性來說稍顯過輕的重量被手臂和背部承載,拉爾斯穩穩地踏著步伐,為了避免顛簸,行進速度慢了一點,但反而有更多餘裕感受海風和漸弱的餘暉。

歸巢的海燕在天空盤旋輕鳴,下山的羊群三三兩兩地在石洞群聚。拉爾斯詳盡的觀察周圍的景色,盡可能的分散注意力,好讓他不那麼在意背後的溫度。

他不熟悉這種感覺,只覺得自己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孩。沒有任何歷程的情感來得過於倉促而突兀,他不認為自己會因為似是而非的夢境而愛上素未蒙面的誰,因而此刻的感受令他更爲難辨。

認知干擾會是這麼溫和的東西嗎?他忍不住想。即使他極力將自己與夢中視角切割,是否仍在不知不覺被同化到夢境之中?
▋I ▋Lars Muller
「快要日落了。」仔細地又將稍微滑落的青年向上托了一點,拉爾斯注意到金色的光球已經接近海面,出聲提醒剛剛感到遺憾的安甯。「你想停下來看嗎?」

想不通的東西在此糾結也毫無幫助,安甯的旅程結束後或許他們便不會再見,那就順其自然吧。

將複雜的情緒暫時放置腦後,拉爾斯將注意力放回當下。
▋I ▋安甯👁️
青年的氣息撲面而來,安甯想自己或許貼得太近了、似乎連心跳聲都能透過相貼的脊背與胸腔震動共鳴,拉爾斯的心臟跳得很快,又可能其實那是自己的心臟,忐忑雀躍得無法掩飾。

他趁著拉爾斯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垂眸輕緩地將自身重量釋放,環在對方肩膀上的手緊了緊,像是在偷取一個含蓄的擁抱。拉爾斯的手有力而穩固地托抱著,下坡路也走得不疾不徐。

陽光逐漸暗下,在青年銀灰色的髮梢渡染出金屬般的深色,幾撮翹髮隨行走的步伐一晃一晃,安甯盯著它,一不小心就摟得放肆了一些。
▋I ▋安甯👁️
「誒?啊......沒關係。」他在拉爾斯的詢問中驚醒,連忙欲蓋彌彰地撤離,隔著衣物相貼的部位拉開些許距離,底下的青年隨即跟著晃了晃。

以為自己會掉下去的人發出一聲驚呼,手忙腳亂地又扶好了,至此不敢冒然亂動,「我們先回去吧,之後、之後還有機會......」

還有機會嗎?安甯並不是很確定。

他懷抱著僥倖,提及和下次有關的詞彙總讓人有許下約定的錯覺,況且拉爾斯說了會帶自己去看展覽。再者,萬一拉爾斯因為觀賞夕陽而將自己放下,他很可能沒有再多勇氣爬上對方的背一次了。
▋I ▋Lars Muller
會有下一次嗎?拉爾斯並不確定,但關於未來的話語像是安甯也在期待下一次的到來,莫名地令拉爾斯心情輕快了一些。

他又托了一下,讓安甯在背上能待得更穩,而後簡單的嗯了一聲作為應答。

「那先回去吧。」他說。即使他們要歸去的地方並不相同,短暫的同路大約已是罕有。拉爾斯又沈默地走了一段,感受著映照著他們的夕色漸沉,像是醞釀許久,他再次緩緩沈沈地開口:

「你感覺好多了嗎?現在。」涉及或許是傷口的話題,拉爾斯緩緩地斟字酌句,擔心魯莽的言語扯開傷口。「你之前說過來散心...因為感情?」
▋I ▋安甯👁️
安甯正看著逐漸落下的夕陽出神,聞言有些驚訝地睜大了金色圓眼,被突然降臨的問題弄得愣在青年背上,好一陣子沒有出聲。

原以為這個話題已經過去了,畢竟誰會對一個旅行者遠遊療傷的原因多有追究?他記得自己提及的是情傷,以他對拉爾斯的理解,這大概是最不會被追問的選項了。

可現在的事件走向出乎意料,看樣子自己並沒有如所想那般了解對方。

「好多了唷,謝謝你。」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液,安甯偷偷地將臉頰靠上青年的肩膀,長眼睫在偏白的皮膚上投下一片細密陰影,「他離開我了,所以......」

似乎厭棄自己的語焉不詳,停頓幾秒之後他一鼓作氣,「雖然我們已經分手了,但是......這麼說吧,他過世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對吧。」
▋I ▋Lars Muller
肩後傳來輕微的擠壓,像是有什麼靠在了上面。拉爾斯聽著安甯的回答,紅藍異色的眼睛微微瞠大。

「抱歉⋯⋯我不是⋯⋯」
「⋯⋯我不該問,抱歉。」

無措的歉意在反應過來之前本能地脫口而出。短暫的停頓後被忽略許久的違和感又一次湧上。熟捻的態度、未曾提問邊被知曉的名字、毫無戒心的親近感。扣除他也莫名知曉對方姓名的部份,更加符合常識的某個猜想令他產生了像是被針扎的微妙不適感。

安甯說,他曾經告訴過他名字,親口。可拉爾斯確信在此之前他們未曾見過。那麼這個名字的歸屬、安甯眼中倒映出的又是誰呢?

「⋯⋯⋯⋯」拉爾斯想確認,卻也知道這絕不是適合提出的疑問,而或許另一部分,他也害怕得到答案。

「⋯⋯那你⋯會在這裡停留多久?」猶豫之後,轉身逃離答案的拉爾斯問出另一個問題。
▋I ▋安甯👁️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偷來一個擁抱應該也不算過分吧。

他心懷著僥倖,環在青年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緊,胸口貼上寬厚溫暖的背,小聲地說了一聲沒關係作為回應。拉爾斯又在反省自己了,安甯想,有些困擾於自己似乎總是不經意觸動對方過度自省的開關,這並非他的本意。

「應該會留在這裡蠻久的唷。」

故作輕快的口氣有些顫抖,大概是不習慣裝作活潑的緣故,安甯沒有特別覺得心情糟糕,卻不知道如何表達才能讓青年的情緒不要這麼沈重。過去的事會留下痕跡,和面前的人並沒有關係。

而他正在試圖將它們接起,「所以可能會有很多次叨擾你的機會了,可以嗎?」
▋I ▋Lars Muller
貼上的胸膛心跳彼此共鳴,收緊的手臂讓穩固身軀的動作像是一個擁抱。本來消失的雜音又一次充斥耳際,拉爾斯感到混亂。混亂於安甯的話語和動作,混亂於彼此的定位和對方的意圖。

他不是不擅長拒絕的人,可是面對安甯,那些心軟總會在不合時宜時浮出。

「...沒有不行,但你可能會覺得無聊。」艱難地排除腦中的雜訊,拉爾斯組織著 語句艱難的回答。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這裡,不去其他地方看看嗎?許許多多的疑問在腦中如氣泡般浮現,又因恐懼勉強維持的平衡被打破而被一個個親手捏碎。

「這裡也沒有那麼多好玩的地方。」這是實話,比起不切實際地投注期待,悲觀主義的人更傾向誠實告知。

他們一路緩緩向下,直到到達底部平地時,金色的光球已經全數沒入海平面之下,僅留下橘粉與夜藍的漸層餘暉。
▋I ▋安甯👁️
沒有不行那就是可以。

他對拉爾斯的預防針充耳不聞,只以「反正也不是什麼很需要樂子的性格」作為理由揭過,這是實話,和熱鬧場所與流行觀光勝地無緣的人深諳自己的喜好,幾本書、幾座圖書館、普通的麵包坊與咖啡館就能滿足一切所需,用來消磨時間正好。

「唔,沒關係......你說會帶我去看展,我很期待。」他離開青年的背,裝作一副毫不留戀的模樣,才察覺姿勢的變換與來到平地的狀態已無法理所當然地交握雙手,有些惋惜的同時也慶幸這場情緒大起大落的郊遊終於要來到尾聲。

準備好的曲奇餅乾還在背包裡,剛才幾乎遺忘了它們,希望不要不經意間被壓碎了才好。

安甯沒有打算這麼快道別,何況就算要離開也得讓拉爾斯再捎自己一程,他回頭看向漸層著粉與藍的天空,心血來潮地突然道:「這裡能看見星星嗎?」
▋I ▋Lars Muller
缺乏光害的郊區星空自然是特別明亮的,儘管拉爾斯只看過一次,卻也令他印象深刻。他的印象中似乎看過更為遼闊深遠的星空,但美麗的景色從不需要相互比較。

「可以,再晚一點,完全暗下來後會很明顯,夏天的時候可以看見銀河。」而現在是冬天,雖然沒有銀河,但明亮的星點群聚也足夠讓人心情平和,拉爾斯很喜歡星空,說不上什麼原因,於是他低頭看向安甯。「你想看嗎?」

低頭凝望的瞬間似乎又有他難以分辨的幻覺衝擊腦袋,但在產生暈眩後又消食得無影無蹤,拉爾斯皺眉眨了眨眼,然後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倉促地追趕和叫喚。

他和安甯同時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與此同時,拉爾斯的手機彈出訊息。
▋I ▋安甯👁️
下次能來嗎?安甯差點就問出這樣的問題,卻即時提醒了自己不要操之過急,先前的約定履行之後再做延伸,才是更為妥當的節奏。

然而當拉爾斯問出像是預備邀請的問題,他依然選擇透露部分誠實:「挺、挺想的......我喜歡看星星。」

這是實話。星星是天上的篝火,許多文明由此而生,這些是根據學術的理由,而更直接的原因是他看過,在一座長年落著雪的山裡。

他眨了眨眼,隱含著探尋和期待的目光看向拉爾斯,卻只捕捉到青年突然皺起的眉頭,和從身後某個方向傳來的突兀驚呼。

下意識地,安甯回頭朝那處看去,只看見層疊的礁石,和幾乎將橘粉盡數吞吃的深藍夜色。
▋I ▋Lars Muller
拉爾斯看著礁石區皺起眉頭。跳出的訊息告訴他附近有聖物走私販逃竄,劫持了兩個孩童一路朝海邊尋找接應,聖骸倡議的鬣狗也在伺機而動。

「今天可能不太適合看了。」他看向礁石,又看向安甯,優先保護無關人群的責任心佔據上風。「我先送你回市區。」

訊息顯示他們仍處於追蹤狀態,並未有增援請求,先送安甯離開才是合適的做法。他這麼想,心中卻隱隱有著不安,這種矛盾微妙的體現在他收回視線時的猶疑,和比平常更爲凝重的神色。
▋I ▋安甯👁️
拉爾斯的表情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手機裡大概是傳來了不好的消息,這時候冒然猜測不是個適當的回應方式,等待青年自己提及才更為穩妥。

安甯看著他,幾個模糊的想法閃過腦袋,他最終抓住了最安全的那一個,伸出的手輕輕地拽起拉爾斯的衣袖,無聲地表示自己想要跟隨。

「你怎麼了?」金眸裡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無辜與關切,他是真的擔心拉爾斯,更多卻是不想與對方分別的一意孤行,「發生什麼事了嗎,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I ▋Lars Muller
「不是...」沒想到自己的話語會被以這種方向理解,不擅長面對這種情境的拉爾斯有些緊張。「剛剛那個騷動,我認為這裡現在不太安全。」

不擅長說謊的人在慌亂中將真實情況避重就輕地告知,希望安全問題能將對方勸退。但面對安甯看上去有些失望的表情,一陣他也不知從何而來的罪惡感又開始蔓延他的胸口。他作為導遊,或許確實不該在提出詢問後又讓人失望。

將一切異樣歸結成導覽者的責任心,拉爾斯抿了抿脣,試探性地提出補償方案。

「下次...過幾天再一起來?」他不確定安甯是否會接受這樣的方案,隱約也感覺到約定下次或許更多是出於私心。「這次先回去吧。」
▋I ▋Lars Muller
儘管用的是帶有勸說意圖的句子,軟下的語調微妙的有點懇求的意昧,而他自己並未察覺。但無論如何,顯而易見的,他不會妥協讓安甯靠近危險的區域,從任何一種角度上都不適合也不道德。
▋I ▋安甯👁️
「那你呢?」拽著衣擺的手並未縮回,他垂眸又靠近了一步。

拉爾斯看起來不像是會跟著打道回府,更像是急於將自己支開好進行某些他不會樂見的行為,又無法坦白告知或是狠下心以不容許拒絕的方式表態。

安甯因而抓住了這個矛盾的態度,重新凝視的圓眸認真又固執,像好不容易抓住一顆糖果就不願意放手的孩子。

「好,過幾天再一起來。」他先服了軟,但是沒有完全妥協,「但是你要去哪裡?」

這樣的問題對陌生人來說似乎管得有些踰矩,他卻沒來由地覺得拉爾斯不會因此生氣。青年的態度如此明顯,任誰都能看出來所謂不安全的騷動沒有就這樣過去,只是還耐著性子顧及這裡有第二個人。

而第二個人跟著表態,「我要和你一起去。」
▋I ▋Lars Muller
拉爾斯對安甯的反應有些意外,儘管是在有些複雜不安的情境下,反應過來後拉爾斯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

「這裡沒有公車。」溫和的向不知為何有些不安的青年解釋,異色的虹膜沒有躲避圓睜的金色,只是安撫地眨了兩下。「我會送你回去。」

他沒有說自己沒要去哪裡,不擅長說謊的人更善於用其他事實掩蓋不願表述的實情。他不知道安甯為何會覺得他「有要去哪」但無論如何,把一個體力虛弱的帶環者捲入那些事都是危險的。

「我們先回去吧。」他藉著被拽著的衣襬牽引,反手握住對方的手腕,將對方一起帶著往停車的方向走。「......過幾天再來?」

他咀嚼著心中奇怪的感受,無論是安甯毫不遲疑地答應還是他心中此時可被稱為喜悅的情緒都是古怪的,但古怪的事多了,無傷大雅的部分便變得合理起來。暫時不會造成危害的事還有很多時間尋找答案。
▋I ▋安甯👁️
直到副駕的門被拉開、坐進柔軟的皮革椅,安甯始終沉默著像是在思考什麼。氣氛變得有些凝滯,他幾次欲言又止地看向拉爾斯,又因為對方正在開車的緣故沒有冒然開口。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較長的紅燈,他才捏緊了背包,「你等一下......要去哪裡?」

對僅有兩面之緣的陌生人來說,這麼問著實太過逾矩,但是見過兩面的陌生人也不會這麼快就搭上對方的車、還一起去了荒郊野外的海崖。

被拉爾斯握過的手腕隱約發癢,他摸了摸被觸碰過的偏白皮膚,一不留神在上頭劃下幾條紅痕。微微的刺痛感終於讓安甯從猶豫中清醒,他盯著拉爾斯:「你會回家嗎?」
▋I ▋Lars Muller
這是安甯第二次問起這個問題,他似乎很篤定自己會在後續去往別的地方,儘管這是事實,他不理解安甯是從哪裡猜到,又為何執著答案。

「⋯⋯為什麼這麼問?」他看了眼安甯,很快又將視線放回行駛中的道路上。腦中快速的運轉,試圖找到合理的回答,但又難以如意。「我等等⋯⋯還有事。」

停頓幾秒,拉爾斯能想出的也是這樣聊勝於無的回答。
▋I ▋安甯👁️
反問的舉動繞開原先應該得到的回答,安甯抿了抿唇,差點脫口說出讓拉爾斯開車掉頭的提議。

這樣一來一往實在太過耗時,他幾乎是確定了青年會在將自己送回市區後返回剛才發出動靜的海崖......還有那封簡訊,上頭到底寫了什麼,讓拉爾斯看見之後神色驟變。

儘管拉爾斯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他就是覺得明顯極了。

「......感覺你剛才,情緒不是很好。」小聲的嘟囔像是在鬧脾氣,倒是沒有真正感覺到不悅的情緒,只是安甯突然察覺以自己和青年現在的距離、怎麼表達似乎都詞不達意,「唔,也可能是我累了,所以誤會了。」

「你別放在心上。」他先行示弱,抓著背包背帶的手鬆了又緊,抓出幾個皺摺,「你記得我們下週要去看展對吧?」
▋I ▋Lars Muller
他沒有想到短短一瞬的情緒會被捕捉,確實他也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但安甯的篤定讓他無法繼續否定。避而不談只是隱瞞,對於明確的揣測否認則是欺騙,拉爾斯莫名不想對他說謊。

「沒有不高興...和你出來很好,我有一段時間沒去那裡了。」不願把來散心的青年捲入危險的事情裡,拉爾斯選擇性的回覆實情。幻覺的症狀加劇後他已經有滿長一段時間沒有離開安全區域,但——

他突然意識到,幾日之前還頻繁得讓日常難以繼續的幻覺今日幾乎一整天不見蹤影。這個發現讓他的話卡了幾秒才被接續。
▋I ▋Lars Muller
「我記得...我可以怎麼聯絡你?」除了名字之外他對安甯幾乎一無所知,卻莫名的在意對方的感受、甚至總在理智之前邀約、靠近對方。安甯的擔憂是明確的,善意不是假的,但理智和感性卻在他的兩側衝突。

行徑的路線不知何時回到了鎮上,拉爾斯慢慢減速,駛進安甯暫時居住的區域。
他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一時間有些沈默。他不能直接詢問安甯是否知道戴環者的能力,那他就必須解釋不可名狀,同樣他也無法詢問為何他在他身邊耳際會變得安靜。

「安甯。」直到最後一刻仍在猶豫的人在青年下車前叫住了他,紅藍異色的虹膜對上金色的。拉爾斯看著他有些意昧不明的詢問。「你最近會做夢嗎? 」
▋I ▋安甯👁️
拉爾斯的問題讓他一愣,隨即想起對方沒有自己的聯繫方式,便手忙腳亂地從背包裡掏出筆記本,同時摸到整個下午都沒有機會送出的曲奇餅乾,一起拿了出來。

撕下空白頁寫入自己的手機號碼、想了想又將飯店房號一併寫了上去,安甯將紙張和曲奇一起遞了過去,略微尷尬的神情像情竇初開的少年。

他眨了眨眼睛,在拉爾斯接下物品後凝視著那雙異色眼眸許久,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沉默地將手伸向車門,觸碰到拉把的同時,拉爾斯在身後提出了突兀的詢問。

「......是人都會做夢。」他回過頭,意味不明地盯著青年,圓眸裡滿是認真,「我知道你沒有要回家......你要記得我們下週還有約唷。」
▋I ▋Lars Muller
拉爾斯與安甯對視,從他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他想探尋的破綻。

是人都會做夢,確實如此。但夢境的內容卻有差異,拉爾斯不確定自己是慶幸更多還是失望更多。

至少目前看起來,安甯與他奇怪的幻覺和夢無關。

「嗯,我記得。」 聽到後半句話,拉爾斯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錢包裡抽出名片,在純白的紙片背後寫上名片缺失的私人電話和地址。

「你需要的話,可以打我的電話。」他將紙片遞給安甯時說。「謝謝你的餅乾。」
▋I ▋安甯👁️
收穫拉爾斯的保證讓他彎起眼眸,心滿意足地下了車,趴在車窗前雙手接過了那張寫著私人聯絡方式的名片,小心地收進錢包裡。

「沒什麼事的時候也可以......打電話給你嗎?」安甯感覺自己的臉頰正在升溫,卻直拗地不想放過向青年確認的機會,「文字訊息也可以,我是觀光客嘛——」

「總是會想要分享一些新鮮的事情。」他找到一個自認完美的藉口,儘管隱約感覺拉爾斯不會拒絕這樣堪稱打擾的請求,「唔,對我來說新鮮的事情。」

路上小心。最後他說,矛盾地沒有等到青年的回覆,像剛才的詢問不過是一場告知。強作鎮定地揮了揮手,捏著背包袋子的纖瘦背影轉眼就被淹沒在人流之中。
▋I ▋Lars Muller
安甯突如其來的詢問自然是讓人驚訝的,拉爾斯點點頭。本來給電話就是聯絡用,並且和安甯交談本身也不會讓他感到負擔。就像安甯說的,在異地或許本來就會有些分享欲,散心的話,暫時不想和過去的交際圈對話或許也正常?

拉爾斯將所有的行為合理化,但不等他回應,安甯便轉身離開。
他默默的看著安甯的背影一會,又看了眼寫了聯絡方式的紙張。沈默片刻後重新發動引擎,駛離了熱鬧的市中心。生活裡的謎團一層疊著一層。關於米麗安的,關於安甯,關於夢境。

所有看似合理的事都蒙著透露蹊蹺的紗。但即使看不清,他能選擇的也只有繼續前進。
▋I ▋Lars Muller
放在一旁的手機再次傳來訊息,署名米麗安的簡訊彈出通知,堆疊了幾百則的訊息沒有被閱讀,在無視中逐漸熄滅光亮。最後一則訊息是提波拉,暗示他附近的聖物走私可能有他要的答案。

拉爾斯看了一眼,將車開出郊外。
如早上離開時的路徑一般。
▋I ▋Lars Mu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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