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L｜沃夫岡｜同行者 02】

„Nein, ich bin noch nie in Forest Gump gewesen. Wo ist das?“

「請等等……請等等啊！沃夫岡！」

說也奇怪，法爾身上明明只拖了一個小行李，走起路來卻慢了許多，經常是沃夫岡在前方大步走，他在後方吃力追趕，呼喚以後，沃夫岡停下腳步等待法爾追上，就此模式，反覆上演。

「為什麼你走路那麼慢？」沃夫岡沒有惡意，只是好奇。

「我才想問，為什麼你走路那麼快？」法爾喘著氣，「是不是我的行李比你重？你揹揹。」

「明白了。」

沃夫岡從法爾手中接過行李，繼續往前走。
三分鐘後，身上只揹著一個中提琴的法爾又哭喊著要他等等。

他不耐煩地停下腳步，回頭，開始覺得這位科隆人的狀態是否還在嘉年華。

「抱歉，沃夫岡，我走路比較慢……」法爾至此終於尷尬承認，但又不甘示弱地問，「但你為什麼那麼急呢？很趕時間嗎？」

「不趕。」

法爾咧開一抹燦笑，「那為什麼不慢下來看看沿途的風景呢？」

沃夫岡愕然，轉頭四處環望，眼中所見只有機場的牆壁、機場的柱子、機場的廁所、告示牌，還有形形色色的旅客……這是需要欣賞的風景？

「好吧、好吧，您別說了，我知道您想說什麼了……老天。」法爾苦笑著扶額，「跑吧，沃夫岡，跑吧！我會奔跑著追上你的！」

「不，我也沒要跑……」

「哈？」法爾睜圓了褐色的眼。

「走吧，我稍微走慢一點。」沃夫岡沒弄懂對方在驚訝什麼，逕直邁開腳步，「請跟好我，法爾。」

「不、不是……」搔著腦袋跟上去，法爾的語氣聽起來很委屈，「剛剛那是笑點……你沒看過阿甘正傳（Forrest Gump）？」

「不，我沒去過阿甘森林（Forest Gump），那在哪裡？」

沃夫岡在此時領著他走進排隊通關的人龍，停下腳步，看見身後的法爾用力拍了下腦袋。

「耶穌啊，沃夫岡，你是稀有人種！還是你太年輕？你幾歲？」他從沃夫岡手裡拉過護照，看了下出生年月，又倒抽一口氣，「真的？你認真？你90年代生，卻不知道什麼是阿甘正傳？」

沃夫岡挑眉，「那是常識嗎？」

「那你看過星際大戰嗎？沒有？蝙蝠俠？超人？復仇者聯盟？都沒有？哈？你認真？不好意思請問……你活在新石器時代嗎？」法爾震驚地嘴巴沒闔起來，「沃夫岡，你、你是什麼職業的？我認真問，你是做什麼的？」

沃夫岡長嘆一口氣，「上班族。」

「產業呢？地點呢？你是在遠洋上班通勤嗎？」

「不是。」

「好嘛、沃夫岡，直說就好，別讓我這樣猜？」法爾仰著頭問，眨眨眼睛，似乎是想裝可愛。

「……你聽過舊日月宗嗎？」沃夫岡想，姑且對這個戴環者試探一下。

「沒，那是什麼？直銷品牌嗎？」

「好吧，我是公務員。」

法爾露出懷疑的表情，但沃夫岡別過頭去，基於守密原則，沒再多說。

通過海關，手機解除飛航模式，國際漫遊已經啟用，沃夫岡給弟弟發了通訊息，沒接，雲生可能是睡了。
法爾在旁邊的小賣部搖頭晃腦盯著零食打量，沃夫岡也沒心思理他，又給琥太郎撥了電話，同樣沒接，可能正在任務進行中，手機切成了震動。沃夫岡嘆了口氣，打開訊息紀錄，聽說基於長期任務考量，為了壓低住宿成本，三天前青少年菁英隊從旅館搬出來，遷入短期租屋處，沃夫岡想，自己大概只有自力抵達那裡了。

他剛想抬頭呼喚法爾，卻很快查覺到一股不尋常的視線。
有人正在監視他。

沃夫岡沒有立刻把手機收起來，切換成廣角相機，佯裝正在自拍，透過手機畫面鎖定了一個靠著牆角的男人，似乎一直鬼鬼祟祟盯著法爾的方向。是聖骸倡議？熟人？沃夫岡沒有妄下定論，先拍了畫面，放大，走到法爾身邊。

「法爾，問你一個問題。」

「嗯？幹嘛？」法爾抱了滿懷的南瓜軟糖，肩膀抖了一下，「我、我沒有要全買，我只是看看而已哦。」

「表情不要變化，只需要說是或不是，不要點頭也不要搖頭，看我手機畫面——你認識這個人嗎？」

畫面轉過來，他給法爾看那個牆角監視者的照片。
法爾張開嘴，很明顯因為沃夫岡剛才一連串前置提醒而慌了，他盯著畫面許久，搖了半下頭，又趕快點頭，然後僵直了脖子。

「不認識啊……」

「很好，該走了。」沃夫岡收回手機，「我們測試一下他是不是在跟蹤你。」

「哈？」

「不要『哈』，不要表情變化，現在把東西帶著去結帳，然後跟著我走，保持自然。」

也許「保持自然」的提醒是多餘的，因為法爾看起來越來越不自然了。
他戰戰兢兢地把軟糖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手腳抖得不像話，沃夫岡盯著他排隊結帳，順手在小賣部裡挑了兩頂帽子、兩副浮誇的度假墨鏡，一副耳罩式耳機和一條圍巾，結帳後把所有東西都塞進紙袋裡。

「走吧，這次你要配合我的腳步，走快一點。」沃夫岡低聲囑咐，法爾則緊張點頭。

出了小賣部，他們兩人走路急如風，像兩個幹練的商務人士，趕著去談判現場打一場商戰，沃夫岡透過手機鏡頭確認後方角落的男人跟了上來。

「怎麼樣？」法爾剛問完，看見手機畫面倒抽了一口氣，「媽啊！他追上來了！」

「別跑，別慌。」沃夫岡扯了下差點準備拔腿狂奔的法爾的手臂，「看著我的手機，假裝你和我在討論股市。」

「股市？股市？」法爾的眼神胡亂游移，然後他突然大叫一聲，「媽的！一片慘綠！」

「別慌，都說別慌了。」沃夫岡輕聲嘆了口氣，收起手機，「走這邊。」

「好……！」

拽著法爾拐進一個彎，由於他們行走速度相當快，已經與後方的跟蹤者拉開一大截距離，趁著他們還未重新進入對方視線範圍，沃夫岡從紙袋裡迅速掏出帽子，把自己一頭紅色長髮包進帽子裡，戴上，又扯掉法爾的小馬尾，把帽子扣到對方頭上，墨鏡一人一副，脫下外套蓋在行李箱上，一人掛上圍巾，一人戴上耳機。

「好，現在我配合你的腳步。」墨鏡下的綠色眼眸對身旁的男人使了個眼色，「慢慢來，輕快、悠閒一點。」

「嗯？」法爾原地跳了跳，用一種悠閒的腳步原地踏步，「像這樣？」

「對，現在往回走，想像我們是兩個來度假的大學生。」

知道法爾還心有餘悸，沃夫岡用輕鬆的姿勢拉著行李往回走，試著模仿法爾剛才悠哉的步伐，這讓後者安心了許多，跟上來，剛走沒幾步，方才的跟蹤者從轉角竄出，與他倆擦身而過，焦急地往後跑，一路瘋狂尋找自己追丟的目標。

若不是墨鏡遮擋，法爾嚇到翻白眼的表情就會暴露身分了，他差點想趁對方沒注意拔腿狂奔，但沃夫岡拉住了他。

「繼續走，輕鬆走，不要忘記大學生的設定，舉手投足、說話的語調，你都是大學生。」他低聲道，「你一跑，他就知道你心虛，別自露馬腳。」

法爾愣愣地看著沃夫岡，目光突然多了幾分尊敬。
他們成功甩開了跟蹤者，走出機場，走到了租車區，取得一台車，直到上車以後，才拿下身上那些臨時買來的偽裝。

「窩靠、窩靠、窩靠！剛剛那簡直太酷了！」剛上車的法爾沒忍住尖叫，像隻小鳥興奮地上竄下跳，「你說你是個公務員？沃夫岡！你是軍情六處的是不是！我們剛剛像不像在演電影？這真的太酷了！」

沒有被長舌麻雀的興奮情緒牽動，沃夫岡只是從容微笑，「繫好安全帶，我們還要趕路。」

＊

沃夫岡不是第一次在美國開車，雖然滿多時候都是由琥太郎代勞。
自從擔任隊長以來，隊員們之間彷彿有一種「隊長只要負責發號施令就好」的默契，事情經常是由他們搶著做，沃夫岡只需出張嘴，現在想來，日子實在過得太輕鬆了——沒錯，在他發現自己必須給身旁的傻傻戴環者當保母以後。

「沒有訂旅館？」車子行駛在洛杉磯的高速公路上，沃夫岡難以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你只買了一張單程機票？」

「沒錯，我想著自己要勇敢浪跡天涯，只買了張便宜經濟艙單程票就出來了！」法爾說這話的時候似乎一點也不羞恥，語氣甚至還很自豪，「沒事，沃夫岡，我可以流浪街頭，拉琴賺生活費，我很會拉琴的！」

「你會被遣返回國！」沃夫岡雙手緊握方向盤，按捺下了捏眉間的衝動，「旅館都沒有訂，你還想去迪士尼樂園？你連住的地方都沒著落，這幾天要怎麼過？」

「噢……我想說跟著你……」被訓斥了一番，法爾有點難堪地點著手指，「旅館費我會分擔的，我可以去街頭拉琴賺……」

「我的天……」

這樣自由奔放的人竟然是戴環者，竟然還可以留著腦袋超過三十歲，沃夫岡打從心底懷疑自己身旁坐著一個上帝的幸運寵兒。

「如果沒有遇到我，你本來打算怎麼去迪士尼樂園？」

「嗯，這你不用擔心，我都想好了，我打算一路搭便車，來場公路旅行！」

送頭啊。沃夫岡在心底想。
沒有自衛能力，對舊日月宗一無所知，還沒戴帽子大剌剌亂跑，看在有心人眼裡，法爾根本就是會行走的大把現鈔。

他很想把法爾隨意丟在哪個舊日月宗分部就跑，但上次湖畔漁村任務已經讓他深切體會到美國舊日月宗支系內鬥嚴重，還幹了不少不能見人的勾當，把法爾送過去，恐怕凶多吉少。要說起他在美國真正信任的對象大概也只有格倫和納西而已，但他們也不像是能負責接洽這方面事務的人。

「……我、我給你添了麻煩是嗎？」法爾聽起來有點愧疚，聲音越來越小，「我很抱歉，你也不用太顧慮我，可以隨便在哪裡放我下車，沒事的。」

「不，我帶你去我住的旅館吧。」沃夫岡輕嘆一口氣，「那枚銀幣你說……價值五千美元？就當是贖回銀幣的錢，這幾天我會負責照顧你。」

「真的？哇……我……謝謝你！」法爾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你人這麼好，會不會很容易被騙？」

沃夫岡沒回話，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了一些。

「開、開玩笑的……哈哈哈……」

好在法爾還算識相，隱隱查覺到了側漏的怒意，打哈哈搪塞過去了。

＊

到商務旅館卸下行李，詢問了今晚是否還有空房，得到的答案是否定。
無奈之下，加錢要求加床，幸好房間還算寬敞，有空間多擺一張床墊。來房間放下行李，法爾把銀幣拿出來，遞給沃夫岡。

「來，還你。」法爾笑瞇瞇地說，「這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吧。」

「是我的……」沃夫岡停頓半秒，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康斯坦丁現在與自己的關係，只得說，「我的同事……重要的東西。」

「同事的？那為什麼會在你手上？」法爾好奇地眨眨圓圓的眼。

「他原本送我了，現在想要要回去。」

「啊？怎麼那麼沒意思？真的那麼重要的話，當初為什麼要送你啊？」

我對你是認真的——康斯坦丁當時的那句話閃過腦海，沃夫岡心裡一涼。
用親人遺物信誓旦旦作的保證又有何用處？結果不過證明，乾柴烈火的愛情只會焚燒理智，讓人不經大腦就把永恆的誓言說出口。愛情死了，他在康斯坦丁心底一文不值，那男人卻還念念不忘銀幣，搞得兩方都難堪。
沃夫岡把銀幣收回口袋，沒有回話，法爾的視線追著他走，但似乎察覺有什麼隱情，也沒有追問。

「你要盒子嗎？」法爾突然換了話題。

「什麼？」

「我訂製了一個盒子放銀幣，這也給你吧。」法爾把手裡的戒指盒一樣的小匣子放到沃夫岡手上，「啊、還給你同事的時候，你可以只還銀幣，自己留著盒子，就當是我們友誼的證明。」

沃夫岡仔細端詳盒子，這是個精緻的圓型木盒，上頭雷射雕刻出一個咖啡杯圖案，掀開盒蓋，內襯鋪著的白絨布摺成玫瑰形狀，盒蓋則以草寫雷雕著一行字：「12.2024　於巴黎左岸　蘇聯三盧布　被一位憂鬱紅髮男子吻過」。

「這……」沃夫岡稍稍紅了臉，「你怎麼會做這種東西……」

「每一次拉琴得到的禮物都是我珍貴的回憶啊。」法爾笑了，「現在能回歸你手上，一定是某種命運吧。」

太閒？太多時間？太浪漫？法爾說的話，可能不少女孩聽了都會心動，但沃夫岡覺得自己肯定和法爾不是同一類型的人。

「訂製也花了不少錢吧，我不能收下這個盒子。」他試著退還。

「沒事，沒事，就是一點小錢而已，我本來就有收藏石頭的習慣，訂製這些小東西是我的快樂。」法爾擺擺手，「收下吧，不然我還要另外再買紀念品送你，你也不想讓我為難吧？這一趟出門我一點美元都沒有，身上只有帶卡哦。」

「可是，我以為你經濟上有困難……」

「怎麼可能？哈哈哈！」

法爾笑得很大聲。
沃夫岡明白了，「落魄街頭藝人」只是他的擅自想像，像個流浪者一樣活得悠哉自在的法爾根本沒有錢的煩惱，畢竟，若真有煩惱，怎麼可能心血來潮就買上一張數千美元的機票，飛到大半個地球之外？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收下了，謝謝。」沃夫岡將銀幣放回木匣，收進行李箱，不得不承認，他此刻對法爾的印象分數已經好了許多，「會餓嗎？我們去吃點東西，晚上我要去見我弟弟，可以的話你也一起吧。」

「好，沒問題。」法爾雙手比出ＯＫ手勢，笑嘻嘻回應，「我就無腦跟著你，我很好養的。」

好吧，或許法爾還缺少了一些……常識和生活能力？

開車前往美式快餐店的路上，副駕駛座上的法爾愉快地拉著中提琴，悠揚琴音迴盪在車內，輕快、愜意，沃夫岡不自覺放慢了車速，欣賞沿途的風景。
他想，如果晚上有點時間，他應該去上網查查「阿甘森林」在哪裡。

（待續）

沃夫岡和法爾組成的臨時共遊團也太歡樂，雙方個性迴異所產生的火花好有趣，特別喜歡被跟蹤的部份和沃夫岡的憤怒值快要炸開法爾嚇得識相閉嘴那幕，整個就是喜劇展開好喜歡

看來木頭隊長只差沒有拿木頭揍法爾一頓了

▋I ▋ ᑎG : 他們是一快一慢，一冷一熱，一俐落一散漫，典型的Ｊ人配Ｐ人，我也沒想到他們之間竟然這麼有火花，而且還是喜劇型的火花

▋I ▋吳 : 不會！不會施以杖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