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交｜無主貨櫃｜With. DULUX🚬佩姬小姐 】





——日暮低垂時，腰間的呼叫器發出刺耳的哀鳴。

剛把受害者送回家裡的諾杰．奇雅各嘆了口氣，將車停到路邊，按照呼叫器上的數字回電。規律的低頻噪音響起，在一連串的轉接聲後，來到隊長的辦公室。

聽著電話那頭的資訊，他攥緊扣住方向盤的五指，安靜地嘆了口氣。黑色的轎車再次發動，沿著快速道路一路駛進位於海岸線的嘉德區。海風的氣息闖入車內，即使抵達圍滿封鎖線的艙型貨櫃，仍然沒有消散。

和同時抵達的刑事組同僚一同進入封鎖線，他在準備詢問案情的瞬間，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妳也在？」

「⋯⋯哼。」

面對奇雅各認出自己，佩姬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惱怒的撇開頭。這就是冤家路窄吧，對方給自己的薄荷糖都還兜在口袋裡呢，本人就跑到面前了。剛剛在確認了貨櫃鐵桶的內容物後，她便立刻叫屬下把刑事組的叫來支援，順便叫來一組法醫。

全是人。

那貨櫃裡全是屍體，全是沒溶解完的屍塊，油脂和毛髮在血肉模糊上飄著，像粥一樣堆了十幾桶。要搬回去化驗可是大工程。

「刑調組的沒有其他人了嗎？走到哪都看見你，讓人不爽。」

「我們確實是挺缺人。」

貨櫃散發著無水氫氟酸特有的刺鼻氣味，奇雅各擺手，指示其他人穿戴防護用具。後頭的毒物運輸車發出一聲巨響，隨意攤平的鐵製走道在石磚地上落下一條不起眼的裂縫，全速運轉的抽風機發出了死亡的呢喃。

接過毒物小組遞來的防護衣物，奇雅各的視線越過佩姬的肩頭，看向死神的所在地。他突然覺得自己來到了無名的大型墳場。

「如果妳能留下來幫忙，或許就不會那麼缺人了。」

「你付我薪水啊，你付我就幹。」

佩姬沒好氣的咕噥，粗魯的戴上防毒口罩；剛剛她啥都沒戴就自己悄悄溜進貨櫃，甚至張著嘴巴，那讓人窒息的氣味實在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為了滿足她的輕微潔癖，黑色皮手套上又罩了一層藍色醫用手套，她才滿意的哼了一下。

兩人大步走向貨櫃所在處，一個刑調組的急匆匆給了佩姬一疊她剛剛打給檔案室要的最近失蹤人口資料，又慌忙的跑去忙其他事情。佩姬垂下眼簾，一邊翻著資料，一邊回話。

「我在這之前已經在你們那裡做了四年，回去幹什麼。」

「而且你之後也會回波士頓，爛攤子都我們收，少給我出餿主意。」

戴上防護面罩，測試性的深吸一口氣，儘管能聞到酸性物質、血肉和分離油脂的氣味，喉嚨卻不再灼熱。然而，面具內側一股海岸線特有的礦物質氣息仍讓他眉頭一緊。這東西不是毒物小組帶來的新面罩。

瞥過馬丁尼茲的側臉，他決定暫時放下疑問。

「薪水是沒辦法，但我可以請妳吃頓飯。之後空個時間吧。」

面對影響食慾的案場，兩人並沒有在食物上做更深入的探討。他讓馬丁尼茲負責確認資料，自己則優先進行探索。即使有一大票的人投入支援，每組人仍需要負責數具屍體。

將打撈用的鐵器插入鐵桶，撈去浮沫、攪動黏膩的屍塊，奇雅各突然覺得自己就像該死的廚師。不過他不熬湯，他做的是將岌岌可危的線索打撈出來，放上篩子，把人體當麵粉進行過篩。

「這個嘛⋯⋯如果妳只是不想處理這些內部問題，等我回波士頓的時候要不要一起？」

「⋯⋯我做不到。這天殺的城市是座監獄。」

聽見對方的邀請，佩姬只是陰沉的沉下臉，在那些屍塊被撈上來時一一比對，以確保無法被溶解的物件能夠和任何一個失蹤人口對上。不，並不是城市是監獄，她自己很清楚；是她自己的感情巨大的像座監獄，沈重的像鉛塊，扭曲的像長歪的骨頭。

但此時她不想說太多自己的事——她本來就不太說自己的事，只不過是奇雅各的提議像縫隙的一點光，讓她一瞬間晃了眼，以為有所希望罷了。

「怎麼不是你留下來陪我受苦受難，嗯？」

沒有追問她的隱喻，奇雅各將成功辨認的屍骨分作堆。看著扭曲變形的骨骼以及皮膚下的紫色擴散性斑點，他感到一陣糟心——他們是在活著的狀態下被人打斷四隻、塞進桶子裡。

這個殺人犯是個瘋子，跟那傢伙一樣。

在他差點沈入厭惡的情緒時，馬丁尼茲的話語硬生生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他不自然地頓了一下，吐出一聲調皮的低笑。

「如果妳能給我多一點誘因，我會考慮看看的。」

「⋯⋯」

沒給奇雅各的笑容好臉色看，佩姬臭著一張臉，像在譴責又像在嫌棄的盯著他。直到肉泥湯細微的咕嚕聲將她拉回現實，佩姬才轉過頭去，彷彿只是在專注的比對資料，而一點都不受對方影響。

「盡講些沒意義的話題，你不報告調查進度我就要走了。」

她用力按開原子筆，掏出隨身的可撕式小冊子，聲音大的不必要，某種程度上也是在提醒奇雅各專心工作。她討厭和人聊的這麼⋯⋯親暱，好像自己在心靈上被拉近了，被試探的碰觸。佩姬就像一隻流浪貓，一點點的刺激就足以讓她隨時準備嘶叫或攻擊。

翡翠般的視線掃過她掩蓋在頭髮底下的面容，奇雅各夾起充滿氟化液體的四肢，默默品嚐殘留在面罩裡的海鹽氣息。笑容轉瞬即逝，不想要面對這份報告的換上工作用的神情，以警探的身分面對活生生的地獄。

「⋯⋯看這個擴散性斑點。」他將溶解腐敗的關節轉向馬丁尼茲，「這是活人才有的帶狀性出血，——除了這具屍體，其他具也是這樣。可見他們變成這樣前還有意識，推論死亡時間為凌晨三點到四點之間，剩下的還要等法醫處鑑定。」

他的聲音因為乾澀的空氣變得有些沙啞。他清了清嗓，發現嘴裡有著熟悉的鐵鏽味。

「⋯⋯三名女性，三名男性，四名無典型性徵兒童，除了共同時期的失蹤者身分外，他們這裡——」他把腐爛的頭顱轉向，露出泡成白色的後腦勺。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組編號。「這個麻煩妳幫我額外紀錄。」

「⋯⋯搞什麼。」

她輕聲低語，湊近了屍體，也湊近了奇雅各。這種像牲畜一樣在人身上編號的行為她只在二戰德國史上看過，要說近期的案子，她還真沒看過這種東西。紅髮警佐抽出公務用手機，對著每個屍體有編號的地方拍照紀錄；明明應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但每次遇到這樣詭異的案件還是讓人心裡發毛。

「簡直就像把人揉爛了塞垃圾桶，再灌東西融化一樣⋯⋯」

「⋯⋯其他組大概也是這樣吧，這裡可是有十幾桶啊。」

奇雅各艱難地深吸一口氣，吐出最後一個資訊。一個白人不會意識到的，讓他一直想要閒聊迴避的資訊。

「⋯⋯而且他們都是有色人種。」

「妳看肌膚上的不飽和色塊，這是黑色素被硬生生洗掉的痕跡。」他停頓一下，放輕嗓音：「或許這就是目的。」

這裡的十幾個桶子，都是為了「洗滌」這個城市。

「⋯⋯這案子不能太早讓記者知道。不然中心城廣場又要被塞滿了。」

作為中心城警佐，佩姬知道在這個時代，只要發生這樣的事情，早就已經在瘋狂滋長的種族衝突便會加劇惡化。要不是她現在戴的防護手套上也沾了點藥劑，佩姬只想把臉埋在手裡嘆息。處理了這麼多種族問題的案子，她腦子裡現在只搗鼓著要怎麼寫公關聲明，還有為什麼這次大選逼出了這麼多東西。

「這不正常。杜魯克斯市最近20年沒有這種類型的案件紀錄⋯⋯」

「這已經不只是單一事件了，得立專案小組處理。」

沒有嗎？奇雅各沒有問出口。他在波士頓聽到的消息遠遠不只這樣，血與淚澆灌這座接收大量移民的杜魯克斯，掩埋了這個世界的真相，偽裝出最好的年華。

吐出鮮血的氣息，他閉上眼，感受心跳的脈動。這些人不會再有心跳了，但他會，而且會一直活下去。

「⋯⋯我會上報給隊長，到時候再看看上級的判斷。」

「先出去吧。」

他往戶外移動，彷彿想要擺脫眼前的罪孽，快速地邁開腳步。

看著對方急切想要離開的樣子，原本想留下來繼續深挖的佩姬也只是在猶豫了幾秒後跟上；畢竟是如此大量的暴行與死亡，奇雅各不想再面對也是能夠理解的，佩姬在社會化程度上還是高到能理解這點。

兩人在港口站著，並肩吹著海風。夜晚的海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墨缸，只有月光細碎的撒在海面，像在海上寫字，成了刺眼的白色碎片。在長長的沈默後，佩姬先開了口，帶著一點不情願，但仍然先開了口。

「⋯⋯吃飯的事，還算數嗎？」

生者的聲音尤如投入深海的硬幣，隨著劃破長夜的聲響濺起微乎其微的漣漪。魚群在黑海中潛伏，清冷的風流穿過兩人，捲起柔軟而輕盈的髮。

本來沈默的奇雅各偏頭，凝視著夜晚下的馬丁尼茲，莞爾一笑，以海風潤濕乾澀的喉嚨。

「當然算。」他拿出手機，已經褪去的防護衣落在十里開外，將死亡的氣息留在腦後。

「妳什麼時候有空？現在也行。」他點出一家餐廳的地址，將手機轉向對方，「我們去吃這家。」

紅髮腦袋探過去看手機螢幕，一看到餐廳名字就反射性的縮了一下。或許阿爾比區出身的人都是這樣，看見了超過五十美金的東西就下意識的倒彈，一種刻在基因裡、刻在腦海深處的習慣。但佩姬忍住了，至少讓這樣的反射變得沒那麼明顯，只是嗅嗅自己的袖子。

果然很臭。藥劑的臭味、菸味、屍臭味。她可不想穿著這一身踏進那樣光鮮亮麗的地方，回家也得把這一身送去乾洗。

「⋯⋯行。但我要換衣服。」

當他看見對方的動作，轉頭嗅了嗅捲到上臂的袖子。水果軟糖、藥劑和屍臭味，三個完全不相干的東西混在一塊兒，形成一種牛坑的氣味——他聞起來像是墨西哥逃上來的牛仔，而不是一名警探。

「我也回去換個衣服。」順便洗個澡，讓自己像個活生生的人。

「在那裡碰面？」

「⋯⋯可以。」

佩姬只是隨口回應，隨後從菸盒叼出菸，在海風中小心的用手護著打火機的火苗將白紙捲點燃，抽自己在去吃飯前的最後一根。這麼想來，吃飯不就成了自己得再次跳槽的小籌碼了？她得想辦法讓奇雅各再欠自己人情來抵銷才行。佩姬陰暗的想，在呼氣時看著煙霧被海風捲去。

「我走了。」

就連離開時也像野貓溜走。她雙手插在口袋，轉身便走離了奇雅各，把他一個人拋在港口吹風。

漸行漸遠的身影掩沒在夜色中，奇雅各將一支棒棒糖送入口中。比屍體更為甜膩的果糖刺激他的味蕾，沖淡死亡的記憶。

海鹽的風韻流淌，散發著如同面具的礦物質氣息。他瞇起眼，拿出手機，在突然亮起的燈塔光芒中按下隊長的電話號碼。

「——是我。」

———FIN.

謝謝佩姬陪玩突發！哀好愛玩屍體劇情（？

真的好愛玩屍體劇情⋯⋯這裡是高譚市吧到處都是死人

大佬們....... 好會寫劇情！！

DULUX|萊昂內爾 : 嘿嘿 把你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