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支線任務- 雷尚區咖啡廳　｜　w/ DULUX ‖ 佛里茲

　　為維持得來不易的社會安定與秩序，徹底清除『假訊息』的源頭，應是必要之舉，對吧？

將破舊的翻蓋手機折半扔進水裡後，奧萊爾順勢踏熄腳邊的菸蒂，理了理身上相對簡約樸素的成套西裝，從陰影處步回午間暖陽鋪灑的筆直街道。

今晚的消遣有著落了。一邊把玩著香菸盒，他一邊抽出手機，翻找通訊錄，迅速發了封簡訊給熟識的友人。關閉通訊頁面後，開始研究起前往雷尚區的交通路線。

『19:00，雷尚區咖啡廳，找人喝杯咖啡。』

嬌小的身軀坐在湖畔，致力於將手中這支破舊得堅韌的翻蓋手機折成兩半。

隨著啪一聲響起，她終於成功了，直接將殘骸扔進了湖裡。

她這才拿出自己的手機，看到寄訊人的名字瞬間，安賽爾皺了下眉頭，快速回覆。她回予的話語比起同意，更像是理解。

『懂了。』

他沒有再打開手機確認回覆，反正對方肯定會準時出現。

為了融入充滿藝文風情的雷尚區，他事先折返住所，將身上那套令他看起來與普通上班族無異的簡樸商務西裝換下，深海藍的典雅布料恰到好處地將他包裝成看似略懂人文薈萃的形象。當然，少不了平時也愛用的低調木質香氛，以及成對的黑色手套。

指針很快地奔向約定的時間，他站在咖啡廳門口，向前來赴約的人揮了揮手。

「今天的設定是叔叔與姪女嗎，佛里茲？」他戲言道。

沒有回以揮手，她只是默默地站到對方身邊，身上仍是一襲粉紅色的洋裝，那是她的外出打扮，一介小女生沒想著包裝自己，比較正常。

她不常來雷尚區，看到對方的打扮，或許該換套比較高級的洋裝，穿上高跟鞋再換個髮型顯得不那麼孩子氣，但現在來不及了———她想。

「……好吧，這個設定挺適合現在我們的穿著。」

妥協了。

「速戰速決吧，免得咖啡冷了。」

奧萊爾推開咖啡廳擦拭得晶亮的玻璃門扉。即使已經入夜，咖啡廳的用餐氛圍依舊熱鬧，似乎是一間白天提供咖啡茶飲及餐點、晚上則供應少量酒飲的餐館。服務人員前來招呼兩人，而奧萊爾只是擺了擺手，便與安賽爾徑直步向位於角落的其中一桌。

「中斷『假訊息』的傳播，對於維持社會秩序與安寧，是有其必要性的，你說是吧，先生？」一邊說著，他一邊在專心敲打鍵盤的男人身旁拉開座椅坐下，也不顧對方露出狐疑又防備的神情，抽出菜單遞向安賽爾，「想喝什麼？叔叔的朋友請客。」

oO（在供三小...）文字工作者理應不該出現不文雅的粗話，然而面對如此唐突的情景，那人還是忍不住蹦出如此思緒。

安賽爾遲疑了一會才坐下，拿過菜單後開始半愣神地翻閱，最後闔上菜單，要了一杯大吉嶺紅茶。

點餐結束，她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游移，這時候插話合適嗎？她不太擅長說話，總不能說我們要讓你忘了怎麼回家吧。

最後，安賽爾選擇閉嘴，打算等到機會來了再開口。

「大吉嶺紅茶，以及一杯熱紅酒。」點餐後，他繼續掛著看似親切的微笑，杵著頭直盯著筆電前的男性，「我很欣賞您的文采，先生，我姪女也喜歡閱讀您的報導作為飯後消遣，順便關心時事。畢竟大選將至，作為民主制度下的現代公民，手中每一張選票，都將左右我們的命運。」

他頓了頓，語氣依舊溫和：「然而，最近的報導似乎有所偏頗。我明白個人總會有立場之分，但是當新聞報導成為散播假資訊的媒介與工具，是否會動搖社會和諧、加劇對立、甚至影響民主制度的穩固呢？您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嗎？」

「親愛的，要不要和叔叔的朋友回饋一下，你覺得哪些內容值得求證呢？」幾乎不給對方反駁與答話的機會，他順勢轉向安賽爾問道。

被叫親愛的讓安賽爾有些寒毛直豎，她撇了記者一眼，無神的雙眸又回到了桌面沒被收走的菜單上。

「我覺得……最近寫的報導都有過度偏袒某方、也過度指責某方的狀況，像是沒有求證就照自己的想法寫上去的作文，看著有點討人厭。」

她聲音不大，在人群熙攘聲中險些被埋沒。

「這樣對社會……並不是好事。」

說完了自己的想法，安賽爾嘆了一口氣。

「能夠就近收到讀者回饋，對您的工作與職涯發展有益無害，是吧？」他點了點頭，看起來對於安賽爾的回應感到相當滿意。自稱是對方的朋友，態度卻恭敬有禮得彷彿陌生人。那人面對奧萊爾難以判別是精湛還是拙劣的套近乎，眉頭愈發深鎖，不等自己的餐飲上桌，便不耐地闔上筆電，準備離開。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如果對報導內容有意見，請找僱傭我的單位，他們才是決定立場的人。」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咖啡廳，而奧萊爾也不急著追上去，悠悠哉哉地啜飲著熱紅酒，並且似乎打算留下來看看對方剛才點了什麼餐點。

「急了連說謊都不打草稿，這傢伙分明是獨立新聞工作者。」他捏著攪拌棒，在馬克杯中輕輕搖晃，「有夠不專業的。」

「待會想帶個大禮給他嗎？」他悄悄指向窗外、離咖啡廳最近的一條暗巷。他們的階段性任務似乎已經完成，只差收割成果。

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半晌，藍灰色的雙眸轉回了奧萊爾身上。

「那是必須。」

安賽爾的語氣平平淡淡，彷彿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一般，倒是對叔姪遊戲可以暫時告一段落而鬆了口氣，她終究還是不習慣這個『設定』。

「畢竟他還沒有買單就走了。」

語畢，她抿了一口茶湯，熟悉的花果香竄入鼻腔，心情好像又稍微放鬆了一點。

「除了不專業以外，還很粗心啊。」他逕自拿著自己的馬克杯與安賽爾的大吉嶺紅茶碰杯，喃喃般說著：「雖然我讓『廚子』們自己選擇從哪個部位下手，不過如果是記者的話，果然應該從吃飯與書寫的工具——手指開始吧。」

然而不知道他的「廚子」們是不是懂得這樣玩就是了。

「你在意的話，去『驗收』一下？畢竟我們還要給他親自送去『禮物』……」

意識到杯裡的大吉嶺飲盡，安賽爾放下精緻的瓷杯，少見地直直望著對方的眼，那雙無神的藍灰色雙眸像是意有所指一樣。

接著，她抽走了夾中的帳單，也不管他熱紅酒喝完沒便站起身：

「走吧。」

「那是當然。但飲料喝太快傷胃啊，大小姐，小的可還沒收拾好。」他佯裝侍者的語氣，快速將杯中剩餘的熱紅酒飲盡，跟上安賽爾的腳步。

穿過僅有幽黃路燈點綴的昏暗街道，他們鑽入狹窄的巷弄，隱約能在暗巷深處聽見微弱而淒厲的哀嚎與求饒。奧萊爾滿意地笑了笑，在被折磨得渾身是傷、趴伏在地動彈不得的記者面前停下腳步，雙手環胸倚於磚牆側，以皮鞋鞋尖輕輕頂起對方的下巴：「看看是誰這麼狼狽又楚楚可憐？喜歡你忘記帶走的開胃菜嗎？」

「要你多嘴。」

她稍微踮起腳尖才足以揍到對方的肩頭。

進入巷中，在聽到意料之中的哀嚎及求饒、看到同樣意料之中被打得千瘡百孔的記者時，安賽爾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跟著用鞋尖反折、踏著記者的手指，像個純粹的孩子玩著玩具一般，也不管此舉是不是引起悲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嫌不夠的話，當然還有其他的。」

她加重了踢頂的力道。

奧萊爾在安賽爾以鞋尖反折踩踏記者的手指時，於他的悲鳴中輕吹聲口哨表示讚嘆：「果然毫不留情呢，真不錯。」

「忘了告訴你，我姪女最近在學跆拳道，正好缺一個練習對象，看你年輕又身強體壯，陪她練練、晚一點回家也無妨吧？」

他蹲下身，臉上掛著親切的微笑，似乎不擔心突兀地再次玩起叔姪遊戲的他也會跟著慘遭毒手。在記者掙扎著嘗試反抗並波及到他以前，「廚子」們迅速將對方扯回深巷，徒手折斷了他的腕部。

奧萊爾用力地皺起眉宇，總覺得右手癢癢的。

在奧萊爾再次提起『我姪女』三個字的時候，安賽爾那雙藍灰色的雙眸以極為明顯的不悅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同時以腿側輕踢了對方一腳，她不在意在那上頭是否會留下屬於自己的鞋印。

記者被『廚子』拉回，暫時失去了玩具的安賽爾只是改輕輕踢踏地面的沙塵，還混雜著些許唾沫跟少數點狀的血跡，隨即很快被沙石蓋過，彷彿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會錯過對方皺起的眉頭。

那對雙眸揚起了稍嫌戲謔的眼光。

「唔。」來不及完全閃避安賽爾的踢擊，深藍色的西裝褲沾上淺淺鞋印，但也不到洗不掉的程度。他抬起腿輕輕拂去塵埃，順勢對上安賽爾那雙帶著戲謔的藍灰眼眸。

「笑什麼？」他沒好氣地問著，不動聲色地拉了拉手套下緣，同時望向雙手被折斷、已經痛到昏過去的記者，「剩下的交給他們處理就好，反正這傢伙醒來後，就會發現自己已經成為隔壁那條臭水溝裡的水鬼了。」

「記得打掃乾淨。」他揮了揮手，指示「廚子」們後，轉身便往巷口走去。

安賽爾沒有正面回應對方，只是扯了扯嘴角，真正意義上地給了對方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不過基於有失禮儀，她沒有再做更進一步的動作，或是說，挑釁。

隨著奧萊爾往巷口走去，他們再次回到了平時的雷尚區，巷子裡發生的事情不會有人發現，也不會有人知曉，直到他成為對方所說的陰溝水鬼，被人滿街唾棄。

「我還想在四周逛逛，你呢？」

反正她不急著回家。

轉身前，奧萊爾對著安賽爾那明顯帶有嘲諷意味的笑容，不失「禮節」地回以一記白眼。

「我要回去幫我兒子梳毛，你慢慢逛吧。」語氣隨意，指的卻是他的愛犬。夜色漸深，咖啡廳附近的街道逐漸冷清，但作為人文藝術特區的雷尚區，深夜仍有藝文活動持續進行。

「確認清理完成後，我會向上面回報，報酬一樣五五分，沒意見吧？」

「沒什麼問題。」

她被路邊的街頭藝人吸引住了注意力，回答得倒隨意，就像是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樣。

「我玩得還算開心。」

雖然是一次性的玩具，短暫的遊玩過程，卻已經足以讓她滿足。

這樣就夠了。

「開心就好，下次有需要再聯絡你。」他揮了揮手，往另一頭清冷的黑暗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