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交流】with ▋I ▋桑

他剛從大型超市出來，兩手各提著一大袋裝得滿滿的購物袋。

鑒於他做的飯只能算得上能吃，因此他固定每兩周會到住處附近的大型超市採購一些微波食品，或是只需要簡單幾個調理步驟就能不錯吃的食材和料理包──感謝偉大的加工食品保存技術。

奈森步伐輕快地走進停車場。

車道拐彎處通常都會安置在一個交通反射鏡，用來照映駕駛的視野盲區。奈森通常會盡量繞道或走在鏡面反射的死角，然而這次情形有些不一樣。

他遠遠就看到一道黑影從鏡中──或鏡面上溜過。

被迫與這些鬼東西交手數年，他的直覺已經被訓練得相當敏銳。奈森沒辦法告訴自己那只是野貓或野狗飛竄的身影。

他現在身上可沒有帶著任何可以用來抵禦的武器。奈森咬咬牙，試圖繞遠路，以不正面衝突為上策。

但他才倒退走沒幾步，全身驟然豎立的汗毛就促使他反射性原地蹲下。──一個巨大的詭影從他身後飛越過頭頂。

在停車場昏黃的燈光下，奈森看清了面前詭影的完整面貌──將近三米高的類人體，臉上只有本該是兩個眼睛的黑窟窿，窟窿裡蔓生出分岔的鹿角，雙耳的位置被兩隻手掌取代，四肢遠超身體比例的細長，在它的控制下顯得柔軟而扭曲。

他丟下手上的購物袋，右手伸進褲袋緊緊握住鑰匙圈上掛著的瑞士刀。

奈森這時只慶幸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被附身的普通人，至少出手時不必考慮額外的傷害。

然後，在另一頭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中的陰影裡，傳來了絞碎機般的轟鳴，不、那並不是絞碎機，自陰影中踏出步伐，昏黃燈光下照耀的少年身姿潑灑血液到了啟動的電鋸上。

逆光下最為明顯的，是那隻點燃了夕陽的眼。

少年朝著類人的不可名狀奔去，這麼明顯的聲音，當然讓怪誕身影扭曲了身軀，朝著少年襲擊而去，他墊步側移，將攻擊躲去，橫切而過的電鋸滋啦滋啦的割開不可名狀的軀體。

在刺耳的轟鳴中，少年提高了嗓音。

「先生，請注意安全！」

機械嘎啦嘎拉的聲音驟然在空盪盪的停車場中迴響，他面前的類人怪物被異聲吸引，以詭異的姿勢朝另一個方向竄過去。

奈森沒想過現在會有其他人在這裡。

當然，這裡是個公共的停車場，有車主來到這裡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糟糕，不能讓無辜的人捲進來！

他下意識轉頭奔向呼喊的聲音來源，眼前的一切卻讓他楞在原地。

逆光中，類人詭譎高大的身軀被斜切開，沒有任何液體噴濺而出，他的目光從斷成兩段的怪物身軀之間穿過，少年嬌小的身影映入他的眼裡。

奈森立即意識到面前的少年並非一般人。但他很快就沒時間繼續思考，他朝少年揉身撲了過去，巨大的作用力帶著兩人在地上滾了一圈，驚險地躲過那鬼東西的攻擊。

那類人的怪物被切割成兩半竟然還能行動。

像是沒想到男子會這麼撲過來，讓自己險險避開危險的攻擊，他將電鋸抬高了些，不讓對方碰到危險的器械。

「謝謝你、先生。」
隨後他蹬地而起，擋在奈森面前，明明被切下了一半，卻詭異蠕動的軀體正在朝著他們的方向爬過來，手掌咚、咚地拍落在地面。

直起身軀的少年由上而下，將電鋸朝著異形的頭部劈落，嗡嗡嗡地絞爛聲自它的頭顱中心發出。

類人的身軀劇烈顫抖。

奈森看著少年用電鋸毫不猶豫地絞爛怪物的頭顱，也忍不住為自己的魯莽感到後怕──他剛剛的確太過衝動了，竟然忘記對方手上還拿著如此凶險的武器，若不是少年及時將電鋸抬起，想必他們兩個會先死於高速運轉的鏈鋸之下，而非這類人的怪物之手了。

他抽出褲袋裡藏著的瑞士刀，快速用鋒刃切開自己的掌心，血液很快地自掌心湧流而出，瑞士刀的刀刃隨即浸泡在鮮血中。奈森微微偏頭，反手將瑞士刀往身後一插──被沾滿戴環者鮮血的鋒刃精準插中類人的下肢，怪物的下半截身軀在他眼角餘光中扭曲掙扎。
可惜他的瑞士刀只能對這個鬼東西造成部分傷害，並無法消滅它。

「如果你那邊解決了，來這邊幫個忙？」

「這就來。」
金髮少年簡短扼要的回應。
確認怪物的上肢動彈不得之後，這才掄起電鋸往正在抽搐掙扎的下肢而來，不得不說，這畫面讓人不想直視，但桑沒有這種想法，他只是待男子稍微後退之後將高速運轉的鋸片揮下，然後再一砍、不停的揮砍。

下肢被切的稀碎，桑身上也沾染了血液，源自於鋸片上飛散而出的自己的血。

「先生，手上的傷讓我幫你包紮吧？」
他又砍了一道，確認類人怪物已經燃盡在眼前，這才停下。

奈森環顧四周確認怪物已經被消滅，只有滿地七零八落的屍塊後，才終於鬆了口氣。

看見少年盯著自己還血流不止的手掌，他抬起手虛握了幾下。

剛剛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並沒有什麼感覺，現在停車場裡只剩下兩人略為急促的呼吸聲，彷彿與詭異生物的生死搏鬥都只是一場幻覺，大腦才像是剛接受到疼痛訊號似地正瘋狂提醒他。

他的車上都會放隨身型的醫護包，但他的確不方便用單手替自己包紮，也不好意思拒絕少年的好意，於是奈森伸出手，「那就麻煩你了。」

他從包中掏出敷料與繃帶，以嫻熟的、正確的方式清理傷口，蓋上敷料，接著纏好止血。

「可以請問先生的名字嗎？你似乎也是一名驅魔人，在這裡見到真巧、然後，我叫做桑。」
在包紮途中，桑這麼詢問。

「剛剛那個不可名狀是我的委託目標，我已經跟著他一陣子，沒想到繞到這邊來，還造成了你的傷。」

「偶爾遇上不可名狀恐怕是難以避免的事情，你是我的同類，可以在事前先準備好小瓶子，裝一點自己的鮮血。」
「這樣就不會當場面對不可名狀時還負傷了。」

「我叫奈森。」他攤開手掌，讓少年為自己包紮，而同時也藉著兩人身形差距的掩飾下，認真地打量面前的人──少年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但在處理這些事情上異常的熟練，像經歷過許多次相同情況。

而且他說是委託......什麼樣的人會讓一個孩子獨自執行這麼危險的工作？

「謝謝你的幫助和建議，我會考慮的。」奈森沒打算過多說明自己的情形，尤其在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時，而面前的少年似乎太輕率地交代自己的身分了。想到這裡，他皺起眉頭，「你自己一個人追蹤它嗎？」

「是的，我獨自一個人追蹤它。」
桑對奈森歪了歪自己的腦袋，似乎不覺得哪裡有問題。

「它很狡詐，還具有一定程度的變形能力。」
面前的先生皺起了眉眼，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桑不由得在心裡疑惑。
「請問……有什麼疑慮嗎？」
於是他也就直接問出口了。

「我認為你應該找個信得過的人作為任務搭檔，一個人還是太危險了。」對方可以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此奈森考量再三，還是將自己的擔憂說出口。

「也別向陌生人說得太多。」他忍不住猜想對方似乎對於自我保護的意識並不那麼充足，不知道是否沒有接受過相關的教育。

抬著頭仰視奈森露出愣怔的表情，他能夠確實感受到對方的善意，不過也沒辦法，他在大部分不知情的人眼中就是個小孩。

「我偶爾會跟人一起工作……不過我不屬於任何組織，所以到最後能依靠的還是自己。」
桑小心地斟酌了一下言詞回答。

「但是，謝謝你，奈森先生。」
純粹的善意提醒在這個世道也不常見。

既然是對方的決定，奈森覺得自己也無法干涉太多。

「今天謝謝你的幫助。」他低頭看向這一地的殘骸，「這些東西應該也不能留在原地，得想辦法處理掉......」

然後他看見地上還有一堆食物從他丟在地上的購物袋中滾出來，他低聲罵了句髒話。奈森回過頭看向桑，「你怎麼來的？我可以載你一程。」

「一路……走過來的呢？」
看著地上的食物滾出購物袋，他蹲下身幫忙撿拾，放回袋子裡面。

「不可名狀的殘骸我通常不會清理，畢竟打掃然後丟進垃圾桶什麼的……其實也不確定會發生什麼。」

「可以送我回去嗎……？真是太感謝你了。」

他將地上的各式調理包和食材放進購物袋，又從對方手裡接過漏網之魚，「我也沒怎麼見過這些殘骸，但至少我們今天面對的應該要像剛剛你切下去後那樣消......」

奈森突然頓住，又看了看四周的殘塊，他走上前去踢了一腳，那殘塊陡然在他腳下化作粉末。他又挨個踹了一腳，原先還散落在地上的殘塊就這樣燃起、化粉，而後散盡。

他鬆了口氣，「看來只是沒來得及。」

「今天真的是多虧了你的幫忙，走吧，我的車子在那邊，上車前也得先清理一下你的武器。」奈森朝他的武器歪了歪頭示意，朝桑笑了一下便朝著停在角落的轎車走過去。

「好的。」
桑的回應很乖順，要坐別人的車確實不能讓自己的東西弄髒了，於是他從包裡掏出常備的毛巾……本來這個是拿來擦自己用的，因為電鋸經常把桑全身搞得髒兮兮。

他在車邊用毛巾用力擦淨電鋸的鋸片。

頑固的渣滓讓他費了一番力氣，接著才把電鋸收納回自己隨身的大盒包裡頭。

「我準備好了，奈森先生。」
奈森看起來主業不是驅魔人。桑察覺到了這點，他好奇起對方主要是做什麼的。

奈森剛從副駕的手套箱裡掏出新毛巾和一小罐瓶裝水──那是他以備不時之需用來清潔車座的備品──要遞給對方，轉頭便看見桑正要把清理完畢的電鋸收起來。

看來對方還真是經驗豐富啊，準備的東西可真多。奈森在心裡感嘆著，還是將毛巾和瓶裝水遞給對方，「身上跟臉也擦一擦吧，沒受傷還好，但那些血液黏在皮膚上也不舒服吧？」

隨即他打開後座車門，將兩袋購物袋跟他疊在後座的一整箱法律文件放在一起，又側過頭看向少年背上那個大型的「隨身包」，有些猶豫地詢問對方的意見，「把它放後車廂可以嗎？」

一般人通常都不會希望自己的武器或隨身的東西離自己太遠，尤其是在陌生人的車上，尤其是像他們這種人。

「可以的，就放後車廂吧。」
當然，武器遠離自己他會感到不安——不過少年自己身上還攜帶著短匕，所以沒有表現出不安。

「啊、感謝。」
當初他也遇過在驅魔後載自己一趟的人，安特先生……大家的車子都準備很多必須物資呢。這就是還有主業的人嗎？

於是他用浸濕的毛巾擦拭自己的臉與衣服染上自己點點血花的位置，還好黑色很不明顯。

在協助對方將那個裝著電鋸的隨身包放進後車廂後，他示意少年坐在副駕，自己則繞過車尾坐進駕駛座。

「我要將你送到哪裡？」他確認桑已經坐穩後便發動引擎，離開這個重歸平靜的停車場，行駛間他詢問對方的目的地，又多問了一句：「你平常就接這些委託嗎？」

「我的目標是這裡。」
他打開手機裡面的地圖示意給對方看，大概需要半小時的車程吧，在住宅區的邊緣。

「是的，我靠這類委託維生。」
越危險、越有錢能賺。
即使驅魔得到的金錢不多，投入足夠的時間跟風險程度，還是讓他能夠謀生的。

他趁著等紅綠燈的間隙覷了一眼對方遞來的手機，「很快就到。」

少年要去的街區距離他剛剛駛離的大型超市並不遠，車速快一點的話，大概二十分鐘內能抵達。也許是不希望這段車程的氣氛太過沉悶，奈森主動聊起對方的工作，「追蹤這些東西應該不容易吧？也許會遇到一些不屬於你的工作範圍的案件？」

他自己並不是完全沒接觸這類事情，也難免在聽聞一些案件後私下調查，最終發現不過是場誤會或難以解釋背後原因，但的確並非那些鬼東西所導致的情形。

「的確經常碰上灰色範圍的東西……所以意外的學到了一些驅魔以外的技能，但最終目的是把目標驅散，我接手的大多是真的被目擊了、或是窮凶極惡已經殺害過人的不可名狀。」
桑想了一下，很老實的回答奈森的問題。

「所以用電鋸通常可以比較快速的解決，尤其是人形或是獸形，碰上那種現象化……比方說化身成潮水一類的，就得要先讓它顯出原形，偶爾也很麻煩。」
談到驅魔，他的話語中有種認真研究過來的氣質。
「奈森先生也是驅魔人，是舊日月宗那邊的嗎？」

桑侃侃而談的樣子讓他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少年正認真作筆記的畫面。只是個想像，但也知道了少年的確經歷過比他想像中更多上許多的事情。

聽見舊日月宗，奈森幾不可見地蹙起眉頭，很快便鬆開，「不是，我只是剛好知道一些。」

他知道從自己碰上類人怪物的一連串反應和行為來看，這句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但他不想多解釋什麼，更不想和舊日月宗扯上關係。

對方似乎對舊日月宗沒有好感。他自己其實也並不完全信任舊日月宗，尤其是他們對戴環者的過度保護。

只是，對方的防身本領……

「那奈森先生的防身技巧，是誰指導的呢？我是父親教導我的，在他失蹤前。」
因為好奇，就稍微開個話題。

這次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模稜兩可地答了一句，「付了點學費。」

而對於對方的自述，奈森並不多驚訝，以此維生的人若不是由舊日月宗收為學徒，便是由親近的人所教導。只是......

「你的父親是因這件事而失蹤的嗎？」他的詢問這時顯得有些小心。

「也許算是吧。我不知道他確切失蹤的理由，突然那麼一天，他就沒有再回過家，因為驅魔人的工作很危險，恐怕已經死在哪個未知的角落也不一定。」
桑思索著，語氣平靜地答道。

「當然，如果能再碰上是再好不過。」
對家人自然是會思念的。

對方語氣平淡得讓他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安慰的話似乎都有些蒼白無力，而這時奈森正好已經抵達桑的目的地。他停下車。

「那你也許更該照顧好自己。」他說。不論是與他父親有機會再見，或是不步上他父親的後塵，他還是有點擔憂少年獨自一人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

同時他遞給桑一張自己的名片，微笑著道：「我希望你不會有用上的時候。」

仔細看看名片，原來是一名法律從業人員。
「……我也希望自己不會有遇上的一天，但世事難料。」

打開車門，他回頭看向奈森，禮貌地點點頭。

「謝謝你載我這一程，奈森先生，你很善良……願平安跟你永遠相隨。」

「是我該謝謝你。」

奈森朝他點點頭，目送少年消失在街區的黑暗中後，他一腳踩下油門，驅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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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奈森中交流！！奈森好溫柔

▋I ▋桑 : 也謝謝桑中，小小隻的桑拿著電鋸超級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