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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7:53 AM
29
1
𝙲𝚑𝚊𝚙𝚝𝚎𝚛 𝟶𝟶. 𝚅𝚒𝚕𝚕𝚊𝚒𝚗
with
▋I ▋Raviel
「您需要幫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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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7:54 AM
法國大學最後一節課的下課時間落點在六點——通常來說是這樣的，但今天諾埃爾坐到最後一節課的教室裡去時，助教跟他們說「老師今天不會來了，他在罷工抗議中」，因此下午四點的時候，他就灰溜溜的離開了教室。
下課時間早也有好處。
諾埃爾不大喜歡人擠人，所以晚餐時間他絕對不會去學生自助餐，做為一個普通學生，頓頓吃餐廳也不切實際，因此他會去麵包店買麵包，還有一些乾酪、果醬，作為自己的伙食。
而來得早的好處就是，他可以挑的麵包很多，他先去學校附近的麵包坊搭了一個三明治，揣進衣兜裡，隨後便踏上了通常的回家路徑。
厚厚的棉質帽衫加上針織圍巾讓他看起來整個人圓滾滾的，塞了一個三明治都看不出來塞在哪裡，看上去很溫暖的打扮，他卻仍然弓著背脊，縮起身子一副怕冷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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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7:54 AM
迎著風，他走向了小圓環，他住在下城區，中間必須要經過居民區，一旦到下班時間或晚餐時間，往往人潮濟濟，諾埃爾本來還在慶幸今天下課早，應該不會遇到那麼多人時，抬頭一看，卻發現圓環廣場上支著很多攤位，看起來是什麼文化市集，反倒比平常都還要熱鬧幾分。
好多人啊。
諾埃爾想，他的腳步一時之間凍住了，他是真的討厭跟人摩肩擦踵，暫停在街口躊躇過後，他便扭頭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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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7:54 AM
那個方向需要拐兩個大彎才能回到下城區，可以的話，11路公車的諾埃爾也不想多費力氣，只是今天廣場上的人實在太多，這是人煙最稀少的路徑，不喜歡推擠的他唯有這個選擇。
越往深處走，可以聽見的吵鬧聲就越少，走這條路，他需要至少穿過兩個停工的工地，這種地方雖然僻靜，但也容易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法國街頭有不少流浪漢，還很常醉醺醺的，諾埃爾不想惹麻煩，於是加快了腳步。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7:57 AM
殘陽似血，餘暉如橙色的薄紗輕籠著庭院，將花草浸潤在無言的柔情裡，風輕輕來過，帶來一陣淺淺的硝煙味。而再溫暖的光也無法掩蓋空氣中的血腥味。
渡鴉俐落地戴上皮手套，銀白長靴在混凝土上敲出清脆的聲響。今日上城區的恐水人騷亂如一場餘燼未盡的火，七名死者，其中兩名是戴環者。估計是為了不讓戴環者的血液接觸到自己，在泳池裡發現兩名戴環者的屍體。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7:58 AM
「聽說是為了爭遺產，真慘啊⋯⋯」
自投毒事件以來，這座城市的氣氛就變得越發沉重，宛如覆蓋上一張無形的網。街上充斥著市民的低語，討論著作為普通人所能觸及到的表面極限，而渡鴉早已習慣忽略這些，腳步堅定地向居民區走去，他的任務尚未完成。
「警官先生，挑一束花給您那位含苞待放的愛人吧。」行經鬧哄哄的市集時，一名賣花的婦人朝他投來溫柔的微笑。
愛人
「是的女士。」渡鴉從用霧面紙包起的紫色的鳶尾花中挑了一束，將寫有暗號的紙條和幾枚錢幣一併遞給她。
是教會的代號
「Bonne journée.（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婦人輕聲回應，帶著一絲笑意。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7:58 AM
提早交付任務後，他迅速穿越人群嘈雜的街道，準備回到安身之處。渡鴉深色的裝束與鳶尾花的豔麗形成鮮明對比，在身後留下紫色殘影。鳶尾花香在鼻尖輕輕拂過，他正思忖著用花來裝飾那毫無生氣的暫時居所。
抬頭一看，這個時間點，很少看到仍掛在地平線上的太陽，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這是提早的預感，
而預感通常帶來意外。
行經過電車交叉口時，偶然瞥見一個灰溜溜的身影走向都更區。那片區域已多年無人問津，鋪滿粗糙的鵝卵石，木製的街牌早已腐朽，插著待拆的字牌，像一片廢墟。
眼前電車疾馳而過，卷起幾片花瓣，不知為何那不起眼的背影在一瞬間好似朝他
咧了咧嘴笑
。
不對勁。
渡鴉心頭一沉。
銳利的第六感如深夜銅鈴響起，壓了壓帽緣，他改變方向，悄無聲息地尾隨那漸漸消失在道路中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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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0 AM
鷹架交織而成的斑駁陰影覆蓋在諾埃爾的身上，讓他好像融入了這堆滿木箱、磚頭、塑膠桶的灰撲撲景色中，他習慣性的垂著頭，只憑藉前端一點點的視野走路。
啪嗒
啪嗒啪嗒
幻聽一般，彷彿有多重的腳步聲迴盪在空落落的工地中，諾埃爾停下腳步側耳聆聽，卻實在分不出這究竟是幻覺、回音還是有
什麼人
與他同在此處。
他一再地止步，三四次後，似乎是覺得有些煩了，掏掏耳朵，像是「真是夠了、隨便吧！」，他拉緊了兜帽，扭頭不再遲疑地繼續往前走。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1 AM
眼前人頻頻停下腳步，像是察覺到什麼一般，步伐猶豫不決。這讓渡鴉心生疑慮，照理來說，自己的追蹤能力在教會中是數一數二的，除非……
他是-̡͓̯̭ͅͅ .̡̝̮̜̩̥ “͓̟̳̖͢•̢̭̖͕̩~͈͔̰̬̭͜*̨̗̘^̧͍̲͍̫’̨̪̱̟̜̗,͍͕͎̝̮͢…̢̪̮̙͍…̡̲̬̝
突然間，那弓著腰的身子像是下定決心般，義無反顧地快步前行，消失在一條窄巷中。
渡鴉眉頭微蹙，卻也不急，隨意地將手中的紫鴛花束丟在巷口的一個斑駁花盆後，便也轉入巷弄。
巷子裡漸漸昏暗，鵝黃色的壁燈映著影子微微搖曳，紫羅蘭色的雙目卻越發清晰明亮，像是盯上獵物。當渡鴉深入巷中，便不再刻意隱藏腳步聲，反而加快腳步靠近。
「等一下。」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回聲響徹了窄巷，讓人無法忽視。
無處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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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1 AM
那個圓圓的背影像是被嚇到了，煞住了腳步，兜帽抖動，從背後看去像是他在左右張望，隨後，那人影轉了過來——他裹得嚴實，毛帽下露出幾綹沒收好的紅髮、五官藏在粗膠框的眼鏡和起球的圍巾後面，昏暗的燈光照不清他的輪廓，使人感覺沒什麼記憶點。
「...Bonjour.」諾埃爾透過眼鏡看見了渡鴉，遲疑著打招呼，在厚鏡片後的眼睛瞇了瞇，口音聽起來像是普羅旺斯地區的人。
他和渡鴉對視了一會兒，躊躇半晌輕聲開口，主動詢問：「呃⋯⋯您叫我有什麼事嗎？」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1 AM
渡鴉用手將帽緣向上抬了抬，雙眼微瞇，以看清楚來人的樣貌。眼前的青年約莫二十出頭，身高接近一米八，毛線帽下有著捲翹的紅髮，神情帶著尷尬不安的僵硬，說著一口流利的南方口音，樣貌卻不像法國人，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對異色瞳。眉梢微微一挑，這種違和感像根細針，札在他的直覺上。
「Bonjour, 先生。」
渡鴉低聲開口，語氣平穩，不急不緩地向前邁了兩步，保持著還算得體的距離。
「嚇到你了嗎？真抱歉，我是這條街的警察。」他語氣中帶著過剩的禮貌，以及些許抱歉與安撫意味，目光不經意地打量眼前陌生的紅髮青年。但眼前人的毛帽壓得很低，似乎不願被過多注意。
「看來我以前沒見過您，請問是這附近的學生嗎？」他接著問，語氣裡帶著普通警察的盤查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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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2 AM
老天，誰教他在巷子裡從背後叫人的，諾埃爾用無奈地眼神將渡鴉的行頭掃了一遍，他沒怎麼看過法國的警察，這翻領拼接長風衣加撞色的剪裁，以制服來說有點太花俏了吧⋯⋯？
除了軍警，應該沒有人會頂著那種帽子到處走，但偏偏那個徽章看上去又不像警徽。
雖然不想這樣說，但諾埃爾覺得這真是一個長得容易讓人緊張的人，時髦的髮型（警察可以這樣嗎？），銳利的五官，聲音很低，像是廣播節目裡的MC，怎麼想都有點可疑。
不過由於對方很禮貌，在有什麼明確異樣前，諾埃爾決定也保持禮貌，於是面對渡鴉的問話，他推了推眼鏡，點點頭：「沒事⋯⋯對，我是文理大的學生。」，他說著指了指他來的方向，「不住附近，所以沒有見過我是正常的⋯⋯」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2 AM
「原來如此……不曉得您有沒有聽說過最近的投毒事件？」聲音低沉，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
「最近居民們都惴惴不安，因此我們正在加強巡邏警力。」渡鴉觀察著青年推眼鏡的小動作，同時說明來意，最近確實因為這事通報數變多了，雖然市民都認為是恐怖攻擊。
「若先生有注意到可疑人物的話，請務必通報警局。」他抬頭看著青年捲捲的紅髮以及因為困惑而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有那雙在昏暗中依然顯眼的異瞳。
他從大衣口袋掏出一張名片，禮貌性地將右手手套摘下，順勢將名片遞給對方時，眼神流露出微不可察的警戒與鋒利。
「看您不是本國人的樣子，這是我們警局的名片。」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2 AM
諾埃爾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頭微微轉動，面上有不似作偽的訝異，他耐心聽完後頷首表示自己瞭解了。
「好，我知道了。」眼鏡似乎對他的臉來說比較寬大，他點頭時又滑下來一點，他只好再次伸出手指推回鼻梁上，「不過就是，您猜的對，我不是法國公民，15對我來說就足夠了，如果有看到值得通報的事情的話，我會播電話的。」
他對於警察遞名片這件事感到不解，不過他想真正的警察並不會在意撥打的究竟是警局，還是報警電話，基於某種
直覺
，諾埃爾婉謝了渡鴉的好意。
「謝謝您的提醒，工作辛苦了。」他試探性的挪動腳步，見渡鴉並沒有明確的阻攔預動，於是拔步轉身，「我就先告辭了⋯⋯」
只是轉過去的時候還因為沒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木桿子，踩到它的時候踉蹌了一下。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2 AM
見對方沒有要接過名片，渡鴉紫色的雙眸微沉，雖然面上帶著畏縮但青年似乎刻意迴避與自己接觸。他本打算用柔性的手段調查，如果是會錯意，他不想給面前的年輕人留下心理創傷。當然，這一切都基於不干涉調查進度的前提下。渡鴉一向在良知與效率間做出微妙的權衡。
他待在原地沈默不語，心中盤算著，準備在一瞬間改變策略。
就在這時對方似乎要轉身離去，灰溜溜的身影在一聲碰撞輕響後，似乎踢到東西而失去平衡。渡鴉倏地向前，右手一伸，猛然抓住了那隻因稍微慌亂而向後擺動的手腕。
「您需要幫助嗎？」渡鴉抬眼，與紅髮青年的目光短暫相接，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滿是防備而眉頭微蹙的臉。
在青年遲疑的片刻，他目光落在與對方穩穩握住的手上，本該順著脈絡染上黑色紋路的手，此時卻什麼也沒有，無中毒跡象，乾淨如常。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3 AM
「呃⋯⋯」猛然的失重感被止住，手腕處傳來溫熱的觸感，被人攥住了，諾埃爾垂眼看去，自稱警察的青年不知何時把名片扔了，那隻手穩穩地抓住了他。
他順著這條手臂向上看，他的右領上有一個星月樣式的徽章，再往上，就是那張極富攻擊性，銳利而俊美的臉，細細的眼和間距寬、看上去彷若微垂的薄眼皮，諾埃爾微怔，他很久沒有以較近的距離打量過活人，不禁想：大概法國人是這樣的⋯⋯
哪樣？！
「不、不用了⋯⋯」他的腦中思緒九彎十八拐，從山底繞到山頂了，渡鴉卻遲遲不鬆手，法國人喜歡跟人握手的嗎？！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3 AM
「我的意思是，你已經幫到我了。」他的眼神在渡鴉的臉和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上來回移動，試圖暗示他可以鬆開。
主要是你再握下去就有點奇怪了？！非是他有什麼非分之想，但一位喜歡半夜刷Reddit論壇卻經常被推播男同日常故事帖的大學生，鏡片上輕輕地出現了一條裂痕(?)。
難不成⋯⋯這是什麼⋯⋯法國City Gay搭訕人的新招數嗎？但不不不，這種奇怪的停工工地，就算是劇情選材也很詭異，怎麼說不至於在這種地方撈獵物的。
心理活動異常活躍的諾埃爾，此時和渡鴉保持著一模一樣的姿勢在原地僵持不下。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4 AM
並不曉得對方腦中千迴百轉的複雜思緒，只覺得這雙眼以一種極其不掩飾的方式打量著他。僵持間，周遭的空氣似乎愈發寒冷。
能清楚感受到對方明顯想抽身，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的都是疏離感。這種情況讓渡鴉想起「他們」在操控目標時，通常無法進行正常對話，這種違和的氛圍像是在隱藏什麼，而最難以憑空捏造的部分往往是──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他開口打破沉默。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4 AM
「呃⋯⋯」
「諾，諾埃爾。」諾埃爾的內心被震得七上八下，越發結巴起來，「我叫諾埃爾。」他不斷思考為什麼問名字？！他為什麼不鬆手？！
他並不曉得自己的僵硬在渡鴉眼裡看起來很可疑，終於找回聲音後，甚至想著要婉拒：「那個、如果是男⋯男的，的話，可能有點——」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4 AM
Sat, Feb 15, 2025 9:59 AM
「好的。」
伴隨著微弱的的上膛聲。
「諾埃爾，你被逮捕了。」
渡鴉死死攥住對方的手腕，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冰冷地抵在諾埃爾的肩窩上，當食指輕輕扣下板機——
「咔。」 一聲悶響生澀地在槍管停滯，卡膛了。
該死。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4 AM
諾埃爾被喀噠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他垂眼看去，竟然是一把槍，一股悚然從他的尾椎攀上背脊，讓他腦門上浮出一層薄汗。
「喂⋯⋯你手上，那是真貨吧⋯⋯」他狠狠甩開渡鴉的手，往後連退了幾步。
開什麼玩笑，人被槍打到是會死的！他注意到自己右後方有堆疊的木箱與棧板，於是趁渡鴉擺弄槍的時候躲到了後面去。
他又慫又敢，躲得連衣角都看不見，但還是惱怒的質問：「為什麼打我！我沒惹你！」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5 AM
渡鴉猛然拉開滑套，拋殼口瞬間吐出一顆無用處卻燙手的彈殼，未聽得它清脆落地的聲響，隨之而來的金屬摩擦聲證明它再次上膛，扣下扳機「咔」——卻再次卡膛。同一把手槍連續故障，機率有多大？
原本只想對準肩膀開一槍制止對方行動，但這次的目標顯然與眾不同——特別的敏銳，特別的幸運，幾乎不像是凡人。這不是「他們」該有的表現，要知道他們在附身時的行為跟正常人應該還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模仿人類有趣嗎？噁心的怪物。」 渡鴉冷笑。
那些陰險，狡猾的存在，操控心智，渴望肉體，會因為殺人咯咯笑的，為了吃人肉發狂的，像是在享受屠殺快感——「他們」是世上不該存在的畸形產物。沒人知道它們從何而來，但不同的教派有著各自的解讀……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5 AM
「孤立協議」
貫徹舊日月宗的教條，幾百年來驅魔人必須遵循的鐵律；普通人若不遵守則將被侵蝕心智，驅魔人不遵守則將處以永久與世隔離。
渡鴉將那因不明原因卡膛的手槍插回腰間，隨即從左袖口迅速抽出一把長劍，劍身看上去由森森白骨為原料鍛造，泛著冷冽的金屬光，在無人巷弄中散發出懾人的寒意。
「你觸犯了孤立協議，我將代表舊日月宗執行裁決。」
他手持長刀，倏地朝對方藏身的雜物堆砍去。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6 AM
諾埃爾聽著渡鴉的話語，一頭霧水，所有的專有名詞中，他只聽得懂「人類」與「怪物」，他摘下眼鏡，將其塞進口袋中，回頭看了一眼。
在他的背後籠罩著巨大的陰影，沉甸甸披掛在身猶如厚重的天鵝絨布，其中有一雙彷彿帶笑的眼睛，它深邃而無意義，就像一個深海中的空洞，諾埃爾不禁汗顏，難道說眼前的這個人看得見它嗎⋯⋯
諾埃爾是瑞士人，來自法語區的一個偏僻山村，說是山村，但其實是半個山頭都是他們家族管理的意思，他的家族特別容易產出敏感的人，俗稱就是靈異體質，面對這樣的體質，他們的方法是——脫敏訓練。
為了不要發瘋、
選擇率先接受瘋狂。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6 AM
所以，諾埃爾從少年時期便知道「有東西」在自己的身邊，並將會伴隨他一生，既然沒辦法防止邪靈的騷擾，倒不如與邪靈為伍。
他身處的世界是足以將一般人弄瘋的，然而他卻習以為常，他一直認為只要自己能夠裝得像正常人，那麼他就可以說自己是正常人。
不過顯然渡鴉並不這麼認為。
「給我等一下！」長刀劈爛早已陳舊的木箱，揚起一陣灰土，諾埃爾像是預先知道一樣，往後跳了一步，一個幾乎不可能做到的騰空翻身，過於靈巧地抓住更高的鷹架，旋身攀至平台，那異常的動作，即使是體操運動員也不見得能夠完美的完成，但他就是辦到了。
他抓住搖晃的鷹架，穩定重心後大聲呼喊道：「你哪個單位的，這是合法執行嗎？你才公共危險咧，我會告你喔！」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7 AM
偌大的羽翼遮蔽半邊天穹，籠罩在紅髮青年的身軀之上，一張詭譎又朦朧的微笑以及像似發光的紫色雙眸交相輝映，緊盯著渡鴉，他從來沒有看過能從寄生體上分裂的個體，然而無需懷疑青年心靈已經遭受黑色帷幕，墜入無可救藥的深淵。由於是不可逆的認知污染，執法人有權在確認目標擁有強烈敵意並且帶有巨大威脅性時，為防止危害範圍擴大將目標擊殺。
揮刀被避開後，只剩風聲在耳邊迴盪，視線上移，青年以正常人不可能觸碰到的高度，輕盈地高高盤踞在琳琅的鋼管散架旁，猶如一隻暫棲的候鳥。若非早晨的行動將聖骸製造的珍貴子彈消耗殆盡，否則此時是個絕佳的獵鳥時機......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7 AM
青年的質問聲從上方傳來，語氣中的質疑與不悅讓渡鴉略感詫異，難道侵襲至這種程度的個體仍能保有自我意識，又或者說這是種欺敵手段？無論執勤多久，不可名狀的思維模式常常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渡鴉收回長刀，手扣在鋼架上，往青年所在的搖搖欲墜的平台靠近：「告人之前，不妨先檢視你身後的傢伙有沒有打寵物晶片？」話音剛落，他越過散落的鋼板與金屬障礙物，緊跟眼前青年的腳步而上，碎髮在鬢旁狂舞，接著抽刀，那壓迫感如能觸碰到的實體般逼近，彷彿光是對視，就能將人一分為二。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08 AM
「執法人有權在確認目標擁有強烈敵意並且帶有巨大威脅性時，為防止危害範圍擴大將目標擊殺」，如果諾埃爾能夠聽得此等心聲的話，一定會氣得又叫又跳——是你先朝我開槍的！誰會對拿槍指著自己的人和顏悅色啊？！
「神經病⋯⋯這玩意可不是寵物！」諾埃爾看見渡鴉攀爬逼近，甚至又抽出刀來，後退了幾步警告道：
「喂，你這白癡，你知道這是鷹架上面嗎？而且是很舊的鷹架，如果你在這邊亂切亂砍的話，在我告你之前你就會因為高空墜落而死喔。」
這麼說的時候，他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情況，當然，畢竟剛剛他已經展現過十分反物理的行動軌跡，一切都托了「那個」的福，但當然，他現在遇到的災難也都是托它的福。
「⋯⋯也沒人告訴我都市裡容易遇到瘋子啊。」他忍不住嘟嘟囔囔。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9 AM
腳步下的高架迎著強風，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這座尚未完工的建築四周裸露著鋼筋，地面散落著尚未安裝的水泥板與建材碎片，風一掠過便捲起灰塵與殘屑。但渡鴉卻像看中了什麼，一眼掃過頭頂的擱柵與模板，然後毫不猶豫地徑直向前。
完全無視紅髮青年好似忠告一般的呼喊叫囂，他踏足於區域上脆弱的支點，要知道在未灌注混凝土的鋼架上走動是多麽危險，尤其是對於一個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來說，活脫脫像場極限特技表演，然而渡鴉卻像站在螢光幕下挺直，神情堅定，在距離諾埃爾不遠處宣告著一場審判：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09 AM
「一、與不可名狀過度接觸；
二、受到黑色帷幕侵蝕；
三、散佈認知污染。」
渡鴉逐條細數，接著低沉道：
「這是你犯的罪過，你可以到下面贖罪，雖然……我不知道有沒有這種地方存在。」
隨即，他微微抬刀，下一瞬，刀鋒精準劃斷綑綁鋼筋的鐵絲，數根關鍵支撐的鋼條瞬間鬆動，他順勢踢向一側的支撐擋板，一腳下去使整個棚架發出如雷般不妙的震動聲，還未等人反應過來，頭頂的鋼筋群便猛然倒塌，如囚籠般壓下。
這裡處處都是缺陷，合著用就像一座巨大的鳥籠，貫穿深陷其中的禽鳥。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10 AM
諾埃爾的反應十分迅速，在鋼筋發出聲響的時候他就彎下了身，他顯然很清楚用普通的方式是無法抵抗砸下來的鋼筋的，即使個別的鋼條都不怎麼粗，一大把砸下來不死也半殘，工地事故的可怕就在於這些物件都不是鬧著玩的吧。
但是他顯然不怎麼恐懼，掉落的鋼筋甚至都沒有砸到他，就以一種極為反重力的方式飛了出去，或是被彈開，砸到旁邊的鷹架，乒乒乓乓地墜落到地面去，愣是原本在墜落物正下方的諾埃爾毫髮無傷。
一般的物理手段看來是傷不到他的。
他掩著口鼻，隔絕揚起的煙塵，「⋯⋯甚麼鬼。」雖然他這麼說，但是對於那三條條例，他心裡稍微有底了，諾埃爾從未接受過孤立協議，不知道全部的條款，可是他瞭解「蒙」啊，所以能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10 AM
「你那是法國法律裡面的條文嗎！」煙塵略微散去後，他高聲反駁，「不是吧？那我憑什麼聽你的！動不動要制裁別人，你是青少年嗎？
首先，我身上有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其次，我又沒有故意讓它傷害別人，也沒有要求別人和我一樣身上帶一個！這是哪門子的散佈。」
即使都這樣了，他仍然嘗試跟渡鴉講道理，顯得有幾分理想主義。
「相信我，你不會想面對這玩意的。」他的表情很複雜，眼神閃爍，這些話不全是為了渡鴉好，主要還是為了讓他停止攻擊，但內容卻是真的，「蒙」並不是猛獸一類的生物，根本無法用一般的邏輯應對。
「聽好了⋯⋯雖然你講得頭頭是道，但你一點都不了解這東西對吧？不然你就會選擇放聰明點，知道我現在的狀態就是最穩定的——別惹我，我不干涉你，這樣的話誰都不會遇上麻煩。」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11 AM
渡鴉依舊沒有想跟諾埃爾糾纏在無謂的爭辯上，他一向公事公辦，對於那些家世淵源和人情世故的背景故事，毫不上心，無論邏輯做這行最重要的是——鐵則，判斷一切的標準。
「聽好了，無論他們說什麼，都不能相信。」
無論那是看似柔性的勸導，善良的忠告，憤怒的呼喊，都只是他們用來拖延時間的手段罷了。這次的個案似乎特別喋喋不休，但在一陣聒噪之中他根本無意聽對方辯駁的廢話，正如同他一貫所付諸的，自己的角色只負責裁決，至於其他冤枉的話，就留給諾埃爾自己。
「我不反對你繼續說謊。」一陣混亂中塵囂在空中翻湧，渡鴉手持長刀徑直向諾埃爾的胸膛要害揮去，無情的攻擊節奏封鎖了所有退路。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11 AM
白痴～～這傢伙根本沒在聽～～～
諾埃爾不禁一陣惱怒，說實話也不要信，哪裏來的這麼油鹽不進的傢伙，他有種自己對於法國人的傲慢實在是受得夠夠的感覺。
他在長刀刺來的時刻仰身後彎，雙臂撐在平台上，簡陋的板材縫隙讓他的手心有些痛，但他不在乎，腰身發力，踢腿欲將刀身往上方擊飛，動作流暢且邏輯清晰，看上去是受過相應訓練的。
但渡鴉似乎也受過訓，他的手只是被踢開，刀刃沒有脫手，諾埃爾很大聲的「切」了一聲，隨手抓起散落的鋼筋，趁渡鴉的手沒收回來，往他的腦袋敲。
好吧，他並不是愛傷人的類型，但面對這種無法溝通的對象，他想到唯一的最優解就是把他敲暈，再送醫，說他是被掉落的鋼筋砸暈在地，自己呢，則只是路過的好心人——當然，前提是能確切的敲中。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11 AM
渡鴉用空著的左手擋在自己面前防禦，鋼筋狠狠砸下，發出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噹啷！」震動順著鋼筋順著諾埃爾的手臂蔓延，強烈的麻痹感震得虎口隱隱作痛，手麻到幾乎抓不穩武器。而更駭人的是，鋼筋敲擊的地方竟被生生凹出一道深痕，仿若不似敲在人身上，而是一塊堅硬的合金。
還未來得及讓人思考這不合理的景象，渡鴉幾乎沒有停頓，抬腿踢中諾埃爾的腹部。力道之強讓諾埃爾整個人倒飛出去，狼狽地滑向平台邊緣，身下的鋼板發出不堪重負的摩擦聲。他堪堪止住向後滑的身驅，身後如同滯空，底下滿是鋼筋與水泥塊堆積的殘骸。
「㗳、㗳。」白金靴底在鋼板上敲出銳利的聲響，渡鴉俯身用力踩住諾埃爾的左手臂，冷冽的視線低垂：「自找麻煩。」長刀高舉過肩，刀刃在半空劃出一抹半月形的軌跡，對準胸膛直直落下。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12 AM
什麼東西？！機械？《全民公敵》嗎？！
這顯然是個「硬」茬，即使他握緊了鋼筋也沒用，因為腹上的疼痛來得很突然，他幾乎是飛出去的，就停在鋼架的邊緣，而渡鴉像大反派一樣，踩著靴子走過來，居高臨下的蔑視他。
諾埃爾並不打算坐以待斃，他用還能動的手朝渡鴉豎了個迅雷不及掩耳的中指，「去你媽的。」隨後用全身的力氣扭身，掙脫渡鴉的壓制，長劍「噹！」地敲在鋼架上，而他狼狽的翻滾了一圈，他的手臂肯定因為摩擦而瘀青了。
這不是一個很高明的解套，因為諾埃爾滾落了高架，直直下墜，但也沒有懸念，受到「異常」的眷顧，物理是無法對他造成傷害的，他的軀體在半空中像是被吊起一樣，腳踩著這些無人居住的建築外牆上那窄窄的、不可能站人的窗沿，以不可能符合力學的重心沿著牆跑遠。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12 AM
誰能想到，諾埃爾還能活動的唯一一隻手不是拿來防禦，也不是試圖爬起，而是比了個毫不猶豫的中指接著猛然扭身跳樓。
「去你媽的。」青年的語氣中帶著不服輸的堅定，強行掙脫了渡鴉的壓制。看上去像是自尋死路，這個高度下墜樓摔成肉泥的機率遠比存活的機率高，然而在目睹了對方一連串的奇葩操作後，渡鴉莫名有種直覺諾埃爾就像一隻打不死的小⋯鼠，有種不需要解釋的違和感。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8:12 AM
果不期然，那直墜而下的身影並沒有如預期般墜地，放眼望去就瞄到一個灰溜溜的身影跟一隻巨型貓頭鷹像奔跑在九十度的牆上似的溜了，那貓頭鷹像似從獵人手中逃脫的得意，還朝後咧著嘴詭笑，好似在炫耀自己高超的逃脫技術。
渡鴉站在鋼架上束手無策地冷冷盯著這幕，指尖微微收緊，作為舊日月宗的菁英執法人，從未被目標如此耍過，殺意如潮水般翻湧，卻在片刻間被理智壓下。
他沒有立刻追擊而是先思考了一陣，從口袋掏出通訊器，決定先回報教會，以及——「教父」。
另一端的回應傳來，渡鴉眼神漠然地看著被敲出刮痕的義肢。
這次的事件，似乎比預想的更加棘手。
──但這場狩獵還仍未結束。
渡鴉將丟在巷口的紫鳶花束重新拾起，折返回來時的道路。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8:16 AM
你怎麼知道，你所相信的人是好人？
說不定我是個惡人。
你又怎麼知道，你討厭的人一定是個壞人？
即使是黑白電影，有那麼多階層的灰色，
你的世界不該是非黑即白的。
𝙱𝚎 𝚌𝚘𝚗𝚝𝚒𝚗𝚞𝚎𝚍
▋I ▋Raviel
@rav_iel
Sat, Feb 15, 2025 10:06 AM
～
終於對完了
（感想？） Noel的內心os吐槽有夠多我一直笑
西堤給⋯天才之梗
N̶҇̈́̄ȏ̷͞eĻ̸͝
@stright_713
Sat, Feb 15, 2025 10:48 AM
▋I ▋Raviel
: 內心十分活躍的一隻鼠⋯⋯
下次還敢（還敢）
期待表藝系學姊駕臨學校的一天他一定心靈超豐富
載入新的回覆
with ▋I ▋Raviel
「您需要幫助嗎？」
法國大學最後一節課的下課時間落點在六點——通常來說是這樣的，但今天諾埃爾坐到最後一節課的教室裡去時，助教跟他們說「老師今天不會來了，他在罷工抗議中」，因此下午四點的時候，他就灰溜溜的離開了教室。
下課時間早也有好處。
諾埃爾不大喜歡人擠人，所以晚餐時間他絕對不會去學生自助餐，做為一個普通學生，頓頓吃餐廳也不切實際，因此他會去麵包店買麵包，還有一些乾酪、果醬，作為自己的伙食。
而來得早的好處就是，他可以挑的麵包很多，他先去學校附近的麵包坊搭了一個三明治，揣進衣兜裡，隨後便踏上了通常的回家路徑。
厚厚的棉質帽衫加上針織圍巾讓他看起來整個人圓滾滾的，塞了一個三明治都看不出來塞在哪裡，看上去很溫暖的打扮，他卻仍然弓著背脊，縮起身子一副怕冷的模樣。
迎著風，他走向了小圓環，他住在下城區，中間必須要經過居民區，一旦到下班時間或晚餐時間，往往人潮濟濟，諾埃爾本來還在慶幸今天下課早，應該不會遇到那麼多人時，抬頭一看，卻發現圓環廣場上支著很多攤位，看起來是什麼文化市集，反倒比平常都還要熱鬧幾分。
好多人啊。
諾埃爾想，他的腳步一時之間凍住了，他是真的討厭跟人摩肩擦踵，暫停在街口躊躇過後，他便扭頭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個方向需要拐兩個大彎才能回到下城區，可以的話，11路公車的諾埃爾也不想多費力氣，只是今天廣場上的人實在太多，這是人煙最稀少的路徑，不喜歡推擠的他唯有這個選擇。
越往深處走，可以聽見的吵鬧聲就越少，走這條路，他需要至少穿過兩個停工的工地，這種地方雖然僻靜，但也容易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法國街頭有不少流浪漢，還很常醉醺醺的，諾埃爾不想惹麻煩，於是加快了腳步。
殘陽似血，餘暉如橙色的薄紗輕籠著庭院，將花草浸潤在無言的柔情裡，風輕輕來過，帶來一陣淺淺的硝煙味。而再溫暖的光也無法掩蓋空氣中的血腥味。
渡鴉俐落地戴上皮手套，銀白長靴在混凝土上敲出清脆的聲響。今日上城區的恐水人騷亂如一場餘燼未盡的火，七名死者，其中兩名是戴環者。估計是為了不讓戴環者的血液接觸到自己，在泳池裡發現兩名戴環者的屍體。
「聽說是為了爭遺產，真慘啊⋯⋯」
自投毒事件以來，這座城市的氣氛就變得越發沉重，宛如覆蓋上一張無形的網。街上充斥著市民的低語，討論著作為普通人所能觸及到的表面極限，而渡鴉早已習慣忽略這些，腳步堅定地向居民區走去，他的任務尚未完成。
「警官先生，挑一束花給您那位含苞待放的愛人吧。」行經鬧哄哄的市集時，一名賣花的婦人朝他投來溫柔的微笑。
愛人
「是的女士。」渡鴉從用霧面紙包起的紫色的鳶尾花中挑了一束，將寫有暗號的紙條和幾枚錢幣一併遞給她。
是教會的代號
「Bonne journée.（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婦人輕聲回應，帶著一絲笑意。
提早交付任務後，他迅速穿越人群嘈雜的街道，準備回到安身之處。渡鴉深色的裝束與鳶尾花的豔麗形成鮮明對比，在身後留下紫色殘影。鳶尾花香在鼻尖輕輕拂過，他正思忖著用花來裝飾那毫無生氣的暫時居所。
抬頭一看，這個時間點，很少看到仍掛在地平線上的太陽，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這是提早的預感，
而預感通常帶來意外。
行經過電車交叉口時，偶然瞥見一個灰溜溜的身影走向都更區。那片區域已多年無人問津，鋪滿粗糙的鵝卵石，木製的街牌早已腐朽，插著待拆的字牌，像一片廢墟。
眼前電車疾馳而過，卷起幾片花瓣，不知為何那不起眼的背影在一瞬間好似朝他咧了咧嘴笑。
不對勁。
渡鴉心頭一沉。
銳利的第六感如深夜銅鈴響起，壓了壓帽緣，他改變方向，悄無聲息地尾隨那漸漸消失在道路中央的身影。
鷹架交織而成的斑駁陰影覆蓋在諾埃爾的身上，讓他好像融入了這堆滿木箱、磚頭、塑膠桶的灰撲撲景色中，他習慣性的垂著頭，只憑藉前端一點點的視野走路。
啪嗒
啪嗒啪嗒
幻聽一般，彷彿有多重的腳步聲迴盪在空落落的工地中，諾埃爾停下腳步側耳聆聽，卻實在分不出這究竟是幻覺、回音還是有什麼人與他同在此處。
他一再地止步，三四次後，似乎是覺得有些煩了，掏掏耳朵，像是「真是夠了、隨便吧！」，他拉緊了兜帽，扭頭不再遲疑地繼續往前走。
眼前人頻頻停下腳步，像是察覺到什麼一般，步伐猶豫不決。這讓渡鴉心生疑慮，照理來說，自己的追蹤能力在教會中是數一數二的，除非……
他是-̡͓̯̭ͅͅ .̡̝̮̜̩̥ “͓̟̳̖͢•̢̭̖͕̩~͈͔̰̬̭͜*̨̗̘^̧͍̲͍̫’̨̪̱̟̜̗,͍͕͎̝̮͢…̢̪̮̙͍…̡̲̬̝
突然間，那弓著腰的身子像是下定決心般，義無反顧地快步前行，消失在一條窄巷中。
渡鴉眉頭微蹙，卻也不急，隨意地將手中的紫鴛花束丟在巷口的一個斑駁花盆後，便也轉入巷弄。
巷子裡漸漸昏暗，鵝黃色的壁燈映著影子微微搖曳，紫羅蘭色的雙目卻越發清晰明亮，像是盯上獵物。當渡鴉深入巷中，便不再刻意隱藏腳步聲，反而加快腳步靠近。
「等一下。」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回聲響徹了窄巷，讓人無法忽視。
無處可逃了。
那個圓圓的背影像是被嚇到了，煞住了腳步，兜帽抖動，從背後看去像是他在左右張望，隨後，那人影轉了過來——他裹得嚴實，毛帽下露出幾綹沒收好的紅髮、五官藏在粗膠框的眼鏡和起球的圍巾後面，昏暗的燈光照不清他的輪廓，使人感覺沒什麼記憶點。
「...Bonjour.」諾埃爾透過眼鏡看見了渡鴉，遲疑著打招呼，在厚鏡片後的眼睛瞇了瞇，口音聽起來像是普羅旺斯地區的人。
他和渡鴉對視了一會兒，躊躇半晌輕聲開口，主動詢問：「呃⋯⋯您叫我有什麼事嗎？」
渡鴉用手將帽緣向上抬了抬，雙眼微瞇，以看清楚來人的樣貌。眼前的青年約莫二十出頭，身高接近一米八，毛線帽下有著捲翹的紅髮，神情帶著尷尬不安的僵硬，說著一口流利的南方口音，樣貌卻不像法國人，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對異色瞳。眉梢微微一挑，這種違和感像根細針，札在他的直覺上。
「Bonjour, 先生。」
渡鴉低聲開口，語氣平穩，不急不緩地向前邁了兩步，保持著還算得體的距離。
「嚇到你了嗎？真抱歉，我是這條街的警察。」他語氣中帶著過剩的禮貌，以及些許抱歉與安撫意味，目光不經意地打量眼前陌生的紅髮青年。但眼前人的毛帽壓得很低，似乎不願被過多注意。
「看來我以前沒見過您，請問是這附近的學生嗎？」他接著問，語氣裡帶著普通警察的盤查口吻。
老天，誰教他在巷子裡從背後叫人的，諾埃爾用無奈地眼神將渡鴉的行頭掃了一遍，他沒怎麼看過法國的警察，這翻領拼接長風衣加撞色的剪裁，以制服來說有點太花俏了吧⋯⋯？
除了軍警，應該沒有人會頂著那種帽子到處走，但偏偏那個徽章看上去又不像警徽。
雖然不想這樣說，但諾埃爾覺得這真是一個長得容易讓人緊張的人，時髦的髮型（警察可以這樣嗎？），銳利的五官，聲音很低，像是廣播節目裡的MC，怎麼想都有點可疑。
不過由於對方很禮貌，在有什麼明確異樣前，諾埃爾決定也保持禮貌，於是面對渡鴉的問話，他推了推眼鏡，點點頭：「沒事⋯⋯對，我是文理大的學生。」，他說著指了指他來的方向，「不住附近，所以沒有見過我是正常的⋯⋯」
「原來如此……不曉得您有沒有聽說過最近的投毒事件？」聲音低沉，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
「最近居民們都惴惴不安，因此我們正在加強巡邏警力。」渡鴉觀察著青年推眼鏡的小動作，同時說明來意，最近確實因為這事通報數變多了，雖然市民都認為是恐怖攻擊。
「若先生有注意到可疑人物的話，請務必通報警局。」他抬頭看著青年捲捲的紅髮以及因為困惑而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有那雙在昏暗中依然顯眼的異瞳。
他從大衣口袋掏出一張名片，禮貌性地將右手手套摘下，順勢將名片遞給對方時，眼神流露出微不可察的警戒與鋒利。
「看您不是本國人的樣子，這是我們警局的名片。」
諾埃爾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頭微微轉動，面上有不似作偽的訝異，他耐心聽完後頷首表示自己瞭解了。
「好，我知道了。」眼鏡似乎對他的臉來說比較寬大，他點頭時又滑下來一點，他只好再次伸出手指推回鼻梁上，「不過就是，您猜的對，我不是法國公民，15對我來說就足夠了，如果有看到值得通報的事情的話，我會播電話的。」
他對於警察遞名片這件事感到不解，不過他想真正的警察並不會在意撥打的究竟是警局，還是報警電話，基於某種直覺，諾埃爾婉謝了渡鴉的好意。
「謝謝您的提醒，工作辛苦了。」他試探性的挪動腳步，見渡鴉並沒有明確的阻攔預動，於是拔步轉身，「我就先告辭了⋯⋯」
只是轉過去的時候還因為沒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木桿子，踩到它的時候踉蹌了一下。
見對方沒有要接過名片，渡鴉紫色的雙眸微沉，雖然面上帶著畏縮但青年似乎刻意迴避與自己接觸。他本打算用柔性的手段調查，如果是會錯意，他不想給面前的年輕人留下心理創傷。當然，這一切都基於不干涉調查進度的前提下。渡鴉一向在良知與效率間做出微妙的權衡。
他待在原地沈默不語，心中盤算著，準備在一瞬間改變策略。
就在這時對方似乎要轉身離去，灰溜溜的身影在一聲碰撞輕響後，似乎踢到東西而失去平衡。渡鴉倏地向前，右手一伸，猛然抓住了那隻因稍微慌亂而向後擺動的手腕。
「您需要幫助嗎？」渡鴉抬眼，與紅髮青年的目光短暫相接，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滿是防備而眉頭微蹙的臉。
在青年遲疑的片刻，他目光落在與對方穩穩握住的手上，本該順著脈絡染上黑色紋路的手，此時卻什麼也沒有，無中毒跡象，乾淨如常。
「呃⋯⋯」猛然的失重感被止住，手腕處傳來溫熱的觸感，被人攥住了，諾埃爾垂眼看去，自稱警察的青年不知何時把名片扔了，那隻手穩穩地抓住了他。
他順著這條手臂向上看，他的右領上有一個星月樣式的徽章，再往上，就是那張極富攻擊性，銳利而俊美的臉，細細的眼和間距寬、看上去彷若微垂的薄眼皮，諾埃爾微怔，他很久沒有以較近的距離打量過活人，不禁想：大概法國人是這樣的⋯⋯
哪樣？！
「不、不用了⋯⋯」他的腦中思緒九彎十八拐，從山底繞到山頂了，渡鴉卻遲遲不鬆手，法國人喜歡跟人握手的嗎？！
「我的意思是，你已經幫到我了。」他的眼神在渡鴉的臉和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上來回移動，試圖暗示他可以鬆開。
主要是你再握下去就有點奇怪了？！非是他有什麼非分之想，但一位喜歡半夜刷Reddit論壇卻經常被推播男同日常故事帖的大學生，鏡片上輕輕地出現了一條裂痕(?)。
難不成⋯⋯這是什麼⋯⋯法國City Gay搭訕人的新招數嗎？但不不不，這種奇怪的停工工地，就算是劇情選材也很詭異，怎麼說不至於在這種地方撈獵物的。
心理活動異常活躍的諾埃爾，此時和渡鴉保持著一模一樣的姿勢在原地僵持不下。
並不曉得對方腦中千迴百轉的複雜思緒，只覺得這雙眼以一種極其不掩飾的方式打量著他。僵持間，周遭的空氣似乎愈發寒冷。
能清楚感受到對方明顯想抽身，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的都是疏離感。這種情況讓渡鴉想起「他們」在操控目標時，通常無法進行正常對話，這種違和的氛圍像是在隱藏什麼，而最難以憑空捏造的部分往往是──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他開口打破沉默。
「呃⋯⋯」
「諾，諾埃爾。」諾埃爾的內心被震得七上八下，越發結巴起來，「我叫諾埃爾。」他不斷思考為什麼問名字？！他為什麼不鬆手？！
他並不曉得自己的僵硬在渡鴉眼裡看起來很可疑，終於找回聲音後，甚至想著要婉拒：「那個、如果是男⋯男的，的話，可能有點——」
「好的。」
伴隨著微弱的的上膛聲。
「諾埃爾，你被逮捕了。」
渡鴉死死攥住對方的手腕，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冰冷地抵在諾埃爾的肩窩上，當食指輕輕扣下板機——
「咔。」 一聲悶響生澀地在槍管停滯，卡膛了。
該死。
諾埃爾被喀噠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他垂眼看去，竟然是一把槍，一股悚然從他的尾椎攀上背脊，讓他腦門上浮出一層薄汗。
「喂⋯⋯你手上，那是真貨吧⋯⋯」他狠狠甩開渡鴉的手，往後連退了幾步。
開什麼玩笑，人被槍打到是會死的！他注意到自己右後方有堆疊的木箱與棧板，於是趁渡鴉擺弄槍的時候躲到了後面去。
他又慫又敢，躲得連衣角都看不見，但還是惱怒的質問：「為什麼打我！我沒惹你！」
渡鴉猛然拉開滑套，拋殼口瞬間吐出一顆無用處卻燙手的彈殼，未聽得它清脆落地的聲響，隨之而來的金屬摩擦聲證明它再次上膛，扣下扳機「咔」——卻再次卡膛。同一把手槍連續故障，機率有多大？
原本只想對準肩膀開一槍制止對方行動，但這次的目標顯然與眾不同——特別的敏銳，特別的幸運，幾乎不像是凡人。這不是「他們」該有的表現，要知道他們在附身時的行為跟正常人應該還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模仿人類有趣嗎？噁心的怪物。」 渡鴉冷笑。
那些陰險，狡猾的存在，操控心智，渴望肉體，會因為殺人咯咯笑的，為了吃人肉發狂的，像是在享受屠殺快感——「他們」是世上不該存在的畸形產物。沒人知道它們從何而來，但不同的教派有著各自的解讀……
「孤立協議」貫徹舊日月宗的教條，幾百年來驅魔人必須遵循的鐵律；普通人若不遵守則將被侵蝕心智，驅魔人不遵守則將處以永久與世隔離。
渡鴉將那因不明原因卡膛的手槍插回腰間，隨即從左袖口迅速抽出一把長劍，劍身看上去由森森白骨為原料鍛造，泛著冷冽的金屬光，在無人巷弄中散發出懾人的寒意。
「你觸犯了孤立協議，我將代表舊日月宗執行裁決。」
他手持長刀，倏地朝對方藏身的雜物堆砍去。
諾埃爾聽著渡鴉的話語，一頭霧水，所有的專有名詞中，他只聽得懂「人類」與「怪物」，他摘下眼鏡，將其塞進口袋中，回頭看了一眼。
在他的背後籠罩著巨大的陰影，沉甸甸披掛在身猶如厚重的天鵝絨布，其中有一雙彷彿帶笑的眼睛，它深邃而無意義，就像一個深海中的空洞，諾埃爾不禁汗顏，難道說眼前的這個人看得見它嗎⋯⋯
諾埃爾是瑞士人，來自法語區的一個偏僻山村，說是山村，但其實是半個山頭都是他們家族管理的意思，他的家族特別容易產出敏感的人，俗稱就是靈異體質，面對這樣的體質，他們的方法是——脫敏訓練。
為了不要發瘋、
選擇率先接受瘋狂。
所以，諾埃爾從少年時期便知道「有東西」在自己的身邊，並將會伴隨他一生，既然沒辦法防止邪靈的騷擾，倒不如與邪靈為伍。
他身處的世界是足以將一般人弄瘋的，然而他卻習以為常，他一直認為只要自己能夠裝得像正常人，那麼他就可以說自己是正常人。
不過顯然渡鴉並不這麼認為。
「給我等一下！」長刀劈爛早已陳舊的木箱，揚起一陣灰土，諾埃爾像是預先知道一樣，往後跳了一步，一個幾乎不可能做到的騰空翻身，過於靈巧地抓住更高的鷹架，旋身攀至平台，那異常的動作，即使是體操運動員也不見得能夠完美的完成，但他就是辦到了。
他抓住搖晃的鷹架，穩定重心後大聲呼喊道：「你哪個單位的，這是合法執行嗎？你才公共危險咧，我會告你喔！」
偌大的羽翼遮蔽半邊天穹，籠罩在紅髮青年的身軀之上，一張詭譎又朦朧的微笑以及像似發光的紫色雙眸交相輝映，緊盯著渡鴉，他從來沒有看過能從寄生體上分裂的個體，然而無需懷疑青年心靈已經遭受黑色帷幕，墜入無可救藥的深淵。由於是不可逆的認知污染，執法人有權在確認目標擁有強烈敵意並且帶有巨大威脅性時，為防止危害範圍擴大將目標擊殺。
揮刀被避開後，只剩風聲在耳邊迴盪，視線上移，青年以正常人不可能觸碰到的高度，輕盈地高高盤踞在琳琅的鋼管散架旁，猶如一隻暫棲的候鳥。若非早晨的行動將聖骸製造的珍貴子彈消耗殆盡，否則此時是個絕佳的獵鳥時機......
青年的質問聲從上方傳來，語氣中的質疑與不悅讓渡鴉略感詫異，難道侵襲至這種程度的個體仍能保有自我意識，又或者說這是種欺敵手段？無論執勤多久，不可名狀的思維模式常常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渡鴉收回長刀，手扣在鋼架上，往青年所在的搖搖欲墜的平台靠近：「告人之前，不妨先檢視你身後的傢伙有沒有打寵物晶片？」話音剛落，他越過散落的鋼板與金屬障礙物，緊跟眼前青年的腳步而上，碎髮在鬢旁狂舞，接著抽刀，那壓迫感如能觸碰到的實體般逼近，彷彿光是對視，就能將人一分為二。
「神經病⋯⋯這玩意可不是寵物！」諾埃爾看見渡鴉攀爬逼近，甚至又抽出刀來，後退了幾步警告道：
「喂，你這白癡，你知道這是鷹架上面嗎？而且是很舊的鷹架，如果你在這邊亂切亂砍的話，在我告你之前你就會因為高空墜落而死喔。」
這麼說的時候，他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情況，當然，畢竟剛剛他已經展現過十分反物理的行動軌跡，一切都托了「那個」的福，但當然，他現在遇到的災難也都是托它的福。
「⋯⋯也沒人告訴我都市裡容易遇到瘋子啊。」他忍不住嘟嘟囔囔。
腳步下的高架迎著強風，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這座尚未完工的建築四周裸露著鋼筋，地面散落著尚未安裝的水泥板與建材碎片，風一掠過便捲起灰塵與殘屑。但渡鴉卻像看中了什麼，一眼掃過頭頂的擱柵與模板，然後毫不猶豫地徑直向前。
完全無視紅髮青年好似忠告一般的呼喊叫囂，他踏足於區域上脆弱的支點，要知道在未灌注混凝土的鋼架上走動是多麽危險，尤其是對於一個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來說，活脫脫像場極限特技表演，然而渡鴉卻像站在螢光幕下挺直，神情堅定，在距離諾埃爾不遠處宣告著一場審判：
「一、與不可名狀過度接觸；
二、受到黑色帷幕侵蝕；
三、散佈認知污染。」
渡鴉逐條細數，接著低沉道：
「這是你犯的罪過，你可以到下面贖罪，雖然……我不知道有沒有這種地方存在。」
隨即，他微微抬刀，下一瞬，刀鋒精準劃斷綑綁鋼筋的鐵絲，數根關鍵支撐的鋼條瞬間鬆動，他順勢踢向一側的支撐擋板，一腳下去使整個棚架發出如雷般不妙的震動聲，還未等人反應過來，頭頂的鋼筋群便猛然倒塌，如囚籠般壓下。
這裡處處都是缺陷，合著用就像一座巨大的鳥籠，貫穿深陷其中的禽鳥。
諾埃爾的反應十分迅速，在鋼筋發出聲響的時候他就彎下了身，他顯然很清楚用普通的方式是無法抵抗砸下來的鋼筋的，即使個別的鋼條都不怎麼粗，一大把砸下來不死也半殘，工地事故的可怕就在於這些物件都不是鬧著玩的吧。
但是他顯然不怎麼恐懼，掉落的鋼筋甚至都沒有砸到他，就以一種極為反重力的方式飛了出去，或是被彈開，砸到旁邊的鷹架，乒乒乓乓地墜落到地面去，愣是原本在墜落物正下方的諾埃爾毫髮無傷。
一般的物理手段看來是傷不到他的。
他掩著口鼻，隔絕揚起的煙塵，「⋯⋯甚麼鬼。」雖然他這麼說，但是對於那三條條例，他心裡稍微有底了，諾埃爾從未接受過孤立協議，不知道全部的條款，可是他瞭解「蒙」啊，所以能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你那是法國法律裡面的條文嗎！」煙塵略微散去後，他高聲反駁，「不是吧？那我憑什麼聽你的！動不動要制裁別人，你是青少年嗎？
首先，我身上有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其次，我又沒有故意讓它傷害別人，也沒有要求別人和我一樣身上帶一個！這是哪門子的散佈。」
即使都這樣了，他仍然嘗試跟渡鴉講道理，顯得有幾分理想主義。
「相信我，你不會想面對這玩意的。」他的表情很複雜，眼神閃爍，這些話不全是為了渡鴉好，主要還是為了讓他停止攻擊，但內容卻是真的，「蒙」並不是猛獸一類的生物，根本無法用一般的邏輯應對。
「聽好了⋯⋯雖然你講得頭頭是道，但你一點都不了解這東西對吧？不然你就會選擇放聰明點，知道我現在的狀態就是最穩定的——別惹我，我不干涉你，這樣的話誰都不會遇上麻煩。」
渡鴉依舊沒有想跟諾埃爾糾纏在無謂的爭辯上，他一向公事公辦，對於那些家世淵源和人情世故的背景故事，毫不上心，無論邏輯做這行最重要的是——鐵則，判斷一切的標準。
無論那是看似柔性的勸導，善良的忠告，憤怒的呼喊，都只是他們用來拖延時間的手段罷了。這次的個案似乎特別喋喋不休，但在一陣聒噪之中他根本無意聽對方辯駁的廢話，正如同他一貫所付諸的，自己的角色只負責裁決，至於其他冤枉的話，就留給諾埃爾自己。
「我不反對你繼續說謊。」一陣混亂中塵囂在空中翻湧，渡鴉手持長刀徑直向諾埃爾的胸膛要害揮去，無情的攻擊節奏封鎖了所有退路。
白痴～～這傢伙根本沒在聽～～～
諾埃爾不禁一陣惱怒，說實話也不要信，哪裏來的這麼油鹽不進的傢伙，他有種自己對於法國人的傲慢實在是受得夠夠的感覺。
他在長刀刺來的時刻仰身後彎，雙臂撐在平台上，簡陋的板材縫隙讓他的手心有些痛，但他不在乎，腰身發力，踢腿欲將刀身往上方擊飛，動作流暢且邏輯清晰，看上去是受過相應訓練的。
但渡鴉似乎也受過訓，他的手只是被踢開，刀刃沒有脫手，諾埃爾很大聲的「切」了一聲，隨手抓起散落的鋼筋，趁渡鴉的手沒收回來，往他的腦袋敲。
好吧，他並不是愛傷人的類型，但面對這種無法溝通的對象，他想到唯一的最優解就是把他敲暈，再送醫，說他是被掉落的鋼筋砸暈在地，自己呢，則只是路過的好心人——當然，前提是能確切的敲中。
渡鴉用空著的左手擋在自己面前防禦，鋼筋狠狠砸下，發出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噹啷！」震動順著鋼筋順著諾埃爾的手臂蔓延，強烈的麻痹感震得虎口隱隱作痛，手麻到幾乎抓不穩武器。而更駭人的是，鋼筋敲擊的地方竟被生生凹出一道深痕，仿若不似敲在人身上，而是一塊堅硬的合金。
還未來得及讓人思考這不合理的景象，渡鴉幾乎沒有停頓，抬腿踢中諾埃爾的腹部。力道之強讓諾埃爾整個人倒飛出去，狼狽地滑向平台邊緣，身下的鋼板發出不堪重負的摩擦聲。他堪堪止住向後滑的身驅，身後如同滯空，底下滿是鋼筋與水泥塊堆積的殘骸。
「㗳、㗳。」白金靴底在鋼板上敲出銳利的聲響，渡鴉俯身用力踩住諾埃爾的左手臂，冷冽的視線低垂：「自找麻煩。」長刀高舉過肩，刀刃在半空劃出一抹半月形的軌跡，對準胸膛直直落下。
什麼東西？！機械？《全民公敵》嗎？！
這顯然是個「硬」茬，即使他握緊了鋼筋也沒用，因為腹上的疼痛來得很突然，他幾乎是飛出去的，就停在鋼架的邊緣，而渡鴉像大反派一樣，踩著靴子走過來，居高臨下的蔑視他。
諾埃爾並不打算坐以待斃，他用還能動的手朝渡鴉豎了個迅雷不及掩耳的中指，「去你媽的。」隨後用全身的力氣扭身，掙脫渡鴉的壓制，長劍「噹！」地敲在鋼架上，而他狼狽的翻滾了一圈，他的手臂肯定因為摩擦而瘀青了。
這不是一個很高明的解套，因為諾埃爾滾落了高架，直直下墜，但也沒有懸念，受到「異常」的眷顧，物理是無法對他造成傷害的，他的軀體在半空中像是被吊起一樣，腳踩著這些無人居住的建築外牆上那窄窄的、不可能站人的窗沿，以不可能符合力學的重心沿著牆跑遠。
誰能想到，諾埃爾還能活動的唯一一隻手不是拿來防禦，也不是試圖爬起，而是比了個毫不猶豫的中指接著猛然扭身跳樓。
「去你媽的。」青年的語氣中帶著不服輸的堅定，強行掙脫了渡鴉的壓制。看上去像是自尋死路，這個高度下墜樓摔成肉泥的機率遠比存活的機率高，然而在目睹了對方一連串的奇葩操作後，渡鴉莫名有種直覺諾埃爾就像一隻打不死的小⋯鼠，有種不需要解釋的違和感。
果不期然，那直墜而下的身影並沒有如預期般墜地，放眼望去就瞄到一個灰溜溜的身影跟一隻巨型貓頭鷹像奔跑在九十度的牆上似的溜了，那貓頭鷹像似從獵人手中逃脫的得意，還朝後咧著嘴詭笑，好似在炫耀自己高超的逃脫技術。
渡鴉站在鋼架上束手無策地冷冷盯著這幕，指尖微微收緊，作為舊日月宗的菁英執法人，從未被目標如此耍過，殺意如潮水般翻湧，卻在片刻間被理智壓下。
他沒有立刻追擊而是先思考了一陣，從口袋掏出通訊器，決定先回報教會，以及——「教父」。
另一端的回應傳來，渡鴉眼神漠然地看著被敲出刮痕的義肢。
這次的事件，似乎比預想的更加棘手。
──但這場狩獵還仍未結束。
渡鴉將丟在巷口的紫鳶花束重新拾起，折返回來時的道路。
你怎麼知道，你所相信的人是好人？
說不定我是個惡人。
你又怎麼知道，你討厭的人一定是個壞人？
即使是黑白電影，有那麼多階層的灰色，
你的世界不該是非黑即白的。
終於對完了
期待表藝系學姊駕臨學校的一天他一定心靈超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