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Sun, Feb 9, 2025 3:12 PM
Tue, Feb 25, 2025 8:01 AM
5
2
【▋I ▋｜狐狸遊蕩於家庭餐桌和霧間湖畔】
【限交｜
▋I ▋RA.vL.ER
▋I ▋吳
】
「你的誓言是不離不棄，要怎麼對兩個人許啊？吳？」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Sun, Feb 9, 2025 3:49 PM
Sun, Feb 9, 2025 3:51 PM
週一。
康斯坦丁看了眼手機，對，今天是週一。
莫斯科標準時間七點，他遲到了。
拖著喝到宿醉的身體躺回床上，連十⋯⋯十幾來著？
乾澀地眨了眨異色瞳，手機螢幕上顯示兩通未接來電，在第三通打過來的時候，鈴聲震動晃醒了腦子。
對了，喝了十二杯Shot。
他怎麼回來的？
車子好像被拋在柏林，叫車來到半山腰後，昏昏沉沉、腳步虛浮地慢慢爬回宿舍？
襪子和褲管沾滿泥濘，也只有這個答案。
他接通了阿列克謝的電話，對昨晚的記憶都有些模糊遙遠，連聽筒另外一頭什麼也聽不太懂，對方好像幫自己請假了。
康斯坦丁沉回枕頭上，享受腦袋被攪得雜亂，分不出神去難過、去想別的事情⋯⋯難得的安穩時光。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Sun, Feb 9, 2025 4:18 PM
「你的手機裡我載了一個小軟體，我自己設計的。」
再次清醒時，旁邊傳來滴滴答答的響聲。
沈重地抬起頭，阿列克謝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手上拿⋯⋯下一秒，康斯坦丁的手機被拋了回來。
一棕一黑的眼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楚波瀾。
「黑色那個，算⋯⋯虛擬小寵物？可以聊天、追蹤你的行程跟拋銀幣。」
「它是不是還會在我暈倒的時候打給救護車？」冒著喉嚨被扯出血的風險問了一句。
阿列克謝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康斯坦丁，我不想拘束你的自由⋯⋯但你讓我很⋯⋯」他停頓，聲音都有些沙啞：「害怕。」
空氣飄散著安靜，第一百次任務，剛巧在俄羅斯的森林裡，他們逆著風徒步前進。
那時候的雪也是這麼死寂。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Sun, Feb 9, 2025 4:19 PM
「可以載我去柏林嗎？車忘在那了。」
阿列克謝點頭，康斯坦丁快速洗澡、把凌亂地房間收拾乾淨，去柏林的路上，他把全黑的軟體給點了開來。
介面很簡陋，純色佈景，一隻看起來像⋯⋯狗？小鳥？這什麼東西？阿列克謝解釋他本來只想放個聊天框，但伊芙覺得有吉祥物會讓人更有好感。
長得太過潦草，他決定叫這玩意小鳥狗。
發了條打招呼訊息後阿列克謝的手機響了，在紅燈時間，他低頭看了一眼，按了幾下螢幕，那隻小鳥狗回給了一個更潦草的表情。
好，這個軟體是他們倆的加密通訊頻道，夠有你的風格的，阿列克謝。
去柏林的路上，康斯坦丁讓那隻醜鳥拋了一整路的銀幣。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Sun, Feb 9, 2025 4:19 PM
＊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Sun, Feb 9, 2025 4:38 PM
拿到車後，他就跟阿列克謝分道揚鑣了。
時間還早，太陽漸漸西移。
慣性地踏入一間很大的廚房用品店，去想自己用這些器具做飯的場景，緩慢地捕獲破碎的料理靈感，在看到一台冰淇淋機時，他下意識打給了吳。
對方一接起電話，康斯坦丁有些沒頭沒尾（甚至是興奮地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地說：「我發現一台冰淇淋機。」
▋I ▋吳
@WU714
Mon, Feb 10, 2025 12:17 PM
Mon, Feb 10, 2025 12:18 PM
電話響起時，正在準備小孩洗澡衣物的吳，下意識地接起來了。
今天南北兩人在幼兒園跑得滿身是汗，所以他決定要讓他們先洗澡再去吃晚餐。
在安全的地方當笨蛋爸爸的時候，吳的敵意和警覺相對低了一些，畢竟，滿眼滿耳都是柔軟的感觸時，人很難有什麼壞念頭。
「嗯？冰淇淋機？是做冰淇淋的還是賣冰淇淋的啊？」
吳將電話夾在頸側，檢視手上拿著的衣物是否足夠保暖。
閒話家常不帶一絲敵意的日常語調，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Mon, Feb 10, 2025 9:45 PM
「能自己做冰淇淋的。」
他有解釋跟沒解釋一樣。
康斯坦丁沉默，聽著對方話筒裡偶爾傳出的孩子嘻笑聲，又補了一句：「我也沒買過，頂多看過影片而已，什麼口味都能做，香草、巧克力⋯⋯灌湯包？聽說味增口味的還不錯。」
「或是薯條沾冰淇淋。」他笑。
康斯坦丁不知道吳有沒有在聽。
「我想我們可以一起研究要怎麼用？這樣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嗯，你跟南南北北可以實現冰淇淋自由。」
▋I ▋吳
@WU714
Tue, Feb 11, 2025 1:45 AM
「啊？什麼味增？灌湯包？那根本不是冰淇淋吧。」
吳將話筒換了一邊，笑了。
「不過薯條沾冰淇淋很好吃......欸！北北！你不要跑出來，你會著涼，對啦，等等會帶你們做冰淇淋，現在給我回浴室！拜了，先這樣，等你買冰淇淋機過來啊。」
掛斷電話之後，吳把北北趕回浴室穿衣服。
等忙完了兩個小孩，坐在雙人沙發上時，吳才發現剛剛跟他聊天的是康斯坦丁。
仆街啊......
吳神情複雜的看著來電的名字，但是在北北南南撲上來問冰淇淋機什麼時後到的時候，那複雜的感覺消失了。
驅魔人宿舍，只剩下笨蛋爸爸還有兩個興奮等吃冰的小孩。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11, 2025 7:13 AM
＊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11, 2025 7:16 AM
南南北北拉著他進了家，把冰淇淋機先給他們研究後，康斯坦丁很自然、自然到有點可疑的進了廚房。
宿舍裡的廚房很小，康斯坦丁施展不開，更糟糕的是他的味覺還沒什麼恢復，義大利麵、蛤蜊蒜頭還有奶油，再加一個主食（他買了牛肉，那個不用味覺也可以煮好），跟一盤沙拉和湯就夠了。
對了，還要薯條。
把馬鈴薯切條拿去炸的時候，他回頭，問了一句吳：「研究的還可以嗎？」
▋I ▋吳
@WU714
Tue, Feb 11, 2025 7:42 AM
Tue, Feb 11, 2025 7:43 AM
冰淇淋機....冰淇淋機......先要把液態的東西灌進去？然後按這個開關就會變成冰淇淋？啤酒或是紅酒倒進去呢？會被變成冰淇淋嗎？哇喔，好有趣。
嗯？嗯？康斯坦丁在我家做什麼？好香哦....不，不是，等等，嗯？
當康斯坦丁的聲音在廚房響起時，吳察覺自己陷入了某種層度的存在危機。
「我研究不出來。」
這個回答同時回答了自己與康斯坦丁。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11, 2025 8:58 AM
「那來先吃飯吧。」
孩子們很熱情地從他們爸爸的懷裡衝來廚房，幫忙拿了碗和餐具⋯⋯喔，幾乎都是筷子，他不會用筷子。
康斯坦丁不得不霸佔僅有的叉子。
把那台冰淇淋機移開後，他們的餐桌剛好夠放下所有餐點，北北跟隻小狗似鑽到了懷裡，他也很順勢的餵對方吃飯、擦嘴。
南南的眼神鎖定那盤薯條，顧不得淑女的樣態，在正餐還沒吃完前就偷偷藏了幾根到嘴裡⋯⋯有了他幫忙餵北北後，吳看起來輕鬆很多，眼神游移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太自然了，一家三口跟他們養的狗狗。
捲了一口義大利麵進嘴裡，他忽然嚐到了一點鹹味。
▋I ▋吳
@WU714
Tue, Feb 11, 2025 12:39 PM
Tue, Feb 11, 2025 12:42 PM
我養了一條親人的小笨狗，一隻用薯條可以收買的黑貓。
吳單手托腮嘴裡咬著薯條，看著眼前和樂融融的畫面。
那這個男人是什麼呢？
大狗？灰溜溜影子？水鬼？還是藏起爪牙的野獸？
看著抱著兩個崽子的康斯坦丁，吳想起了多年前看過的迪x尼電影。
此刻高大的金髮男人，看起來就像是從衣櫃跑出來的一隻毛茸茸的大怪物。
「嗯....康斯坦丁....先生？」吳咬著薯條看著康斯坦丁。「你是真的在我家，還是我是在做夢？」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11, 2025 2:06 PM
「門是你開的，吳。」
他說，用公筷（好吧，那個幾乎是把筷子插進去牛肉裡）夾了一塊肉，放到吳的碗裡。
「來，這位爸爸，吃飯。」
▋I ▋吳
@WU714
Tue, Feb 11, 2025 2:29 PM
「筷子....不是那樣用的，這位乾爹。」
吳看著眼前的人決定把話題繞開，咬了一口帶著汁水美味極了的牛肉，眼睛在咬下去的瞬間亮了起來。
▋I ▋吳
@WU714
Tue, Feb 11, 2025 2:31 PM
「很好吃耶！」
讚美食物好吃這件事不需要腦袋，所以他也就不經大腦的說了。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11, 2025 2:33 PM
＊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11, 2025 2:38 PM
把狐狸和他的崽餵飽後，康斯坦丁去到了廚房洗碗，把調料跟鍋給弄乾淨，恢復原狀，就像他從沒來過。
時隔兩個月，恢復味覺後心情很好。
那台冰淇淋機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德文說明書，在把它東拼西湊起來，要灌入材料時，他隨口問了吳一句：「你喜歡吃什麼？」
▋I ▋吳
@WU714
Tue, Feb 11, 2025 2:49 PM
Tue, Feb 11, 2025 11:50 PM
吳本來下意識要回紅酒。
「草莓！」耳尖南南北北跑了過來異口同聲的說。
看著兩個孩子，吳淺淺地笑了。
他對草莓沒這種水果沒什麼特別的想法，看著兩個孩子興奮的跳上跳下，腦中也不由得浮現草莓紅紅的、美麗的、甜滋滋的模樣，心裏也染上孩子們的興奮和期待。
「那麼就草莓吧。」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11, 2025 2:55 PM
「吳，我問的是你平常喜歡吃什麼？香港的食物？」
康斯坦丁把打碎的草莓粉倒了進去，看白色漸漸被染上淡粉紅，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這個時間點只有一個人會打給他——
但他只是仔細打量起吳，帶著太容易被察覺⋯⋯一種善意和喜歡前兆混雜的視線。
▋I ▋吳
@WU714
Tue, Feb 11, 2025 3:13 PM
Tue, Feb 11, 2025 3:15 PM
「喜歡吃好吃的。」
吳隨口說了一句，目不轉睛地看著冰淇淋機裡的冰淇淋一點一滴的完成。
像北北一樣，吳喜歡有趣的東西。
「爸爸明明就喜歡小兔子流沙包！」南南突然補了一句。
接下來關於小兔子流沙包的話題就停不下來了。
兩個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他們香港深夜時最常去吃的兔子流沙包跟康斯坦丁介紹了一輪。
站在一旁的吳阻止也不是，繼續讓他們說也覺得有些彆扭。
臉上的表情，頭一次浮現出除了笨蛋爸爸以外的情緒。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11, 2025 3:33 PM
「包子類？我沒做過。」
他笑，自己都沒發現話裡面的情緒那麼直白。
「吳，我研究後做給你吃啊⋯⋯你不怕難吃的話。」
▋I ▋吳
@WU714
Tue, Feb 11, 2025 3:56 PM
「南南北北想吃康斯坦丁先生做的包子嗎？」吳笑著把話接過去，拋給兩個孩子。
「想吃！」一樣的異口同聲，一樣的笑容。
輕鬆簡單的選項，是最好的選項。
「那就麻煩康斯坦丁先生了。」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11, 2025 4:01 PM
Tue, Feb 11, 2025 4:05 PM
「冰淇淋好了啊。」
康斯坦丁不在意吳躲了過去，把冰淇淋抹到不鏽鋼盒中後，跟他說了一句：「挖冰淇淋的時候，湯匙用熱水泡十秒，會比較容易挖出來。」
他藉口今天不想吃冰，不繼續打擾他們的親子時光，很識相的拿上外套和手機來到門口，跟吃得滿嘴的南南北北道別，看那條黑影安靜地站在後面。
「我明天可以再來嗎？」
▋I ▋吳
@WU714
Tue, Feb 11, 2025 4:16 PM
「再說吧，或許一三五？二四六？或許？」
孩子站在身後，笑臉掛在臉上的時候，吳仍不知道現在站在門外的人到底確切想問得是什麼？
目前的晚餐還不錯、南南北北也很喜歡這隻從衣櫃跑出來的怪獸電X公司員工。
意識到這點之後，吳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人。
康斯坦丁，你究竟想要什麼？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11, 2025 4:20 PM
「或許每天，直到小兔子流沙包在你那算好吃為止？」
有點急迫了。
他確定會在回莫斯科前喜歡上吳，或許明天、或許關門後一秒⋯⋯或許已經喜歡上了，只是心底有某一塊對紅髮綠眼男人的愛不願承認罷了。
但他也確定這樣有契約、不上不下的關係是最舒適的。
康斯坦丁會離開，那個不離不棄的人不可能是自己。
▋I ▋吳
@WU714
Tue, Feb 11, 2025 4:58 PM
*
▋I ▋吳
@WU714
Wed, Feb 12, 2025 1:00 AM
Wed, Feb 12, 2025 1:01 AM
後來，康斯坦丁三不五時會帶著各式各樣的食材來他家裡，煮晚餐或是做點心。
大部份的料理都是南南北北指定的，只有少部分是康斯坦丁趁吳不注意隨口一句問出來的。
「爸爸，這個義大利麵很好吃耶，我還要再一碗！」
「啊？你已經吃了兩碗了，北北，你再......」
「拜託，最後一碗就好！」
「吳喜歡水餃還是餛飩？」
坐在桌邊笨拙地用筷子夾起一塊肋排的人，突然拋出一句話，自然地參雜在孩子的童言童語之中。
「我喜歡餛飩。」
帶兩個孩子時，不可能隨時都維持著要警惕對方的姿態，所以吳後來也就在孩子們的對話中，由著康斯坦丁這種見縫插針的問法了。
栓在身邊也好，這樣這個男人就會遠離沃夫岡了。
吳一直是這樣想的。
▋I ▋吳
@WU714
Wed, Feb 12, 2025 1:19 AM
Wed, Feb 12, 2025 1:22 AM
當康斯坦丁的心思放在料理和小孩身上，比放在沃夫岡的身上更多一些時，成功穩住齜牙咧嘴的野獸與生活的笨蛋爸爸，終於有心思關注自己內心那頭被他硬生生壓啞的狐狸。
好寂寞啊、好想你啊、再對我多笑一點吧，小王子。
▋I ▋吳
@WU714
Wed, Feb 12, 2025 1:24 AM
Wed, Feb 12, 2025 2:01 AM
「隊長早，今天的平安符~~~請簽收！」
例行的晨跑20圈起跑前，吳總會放任自己將那一抹彼岸花紅抱滿懷，然後在沃夫岡耳根發紅的道謝後，以稍稍落後一步的距離，讓目光盈滿紅豔搖曳的長馬尾。
吳喜歡目光中全是他的感覺。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2, 2025 8:14 AM
他還記得名為巴黎的那道傷痕，儘管傷疤已經結痂。
在康斯坦丁的坦白以後，知道了他有自己的難題，知道那七天不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他感到釋然了，就連現在共同進行任務時，他看著過往曾愛過的金髮男人，心已沒有波瀾情緒。
現在能激起情緒的，是來自另一個人的親暱呼喚。
每天例行訓練前迎來的擁抱，有種比朝陽更溫暖的感覺。
即使是在這沒有不可名狀的驅魔人城鎮，吳依然每天固定送上作為平安符的親吻與擁抱，早該成為習慣的驅魔儀式，沃夫岡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保持平常心。
隨著親密肢體接觸而來的，是從下腹蜿蜒而上的能量，積累在腹部裡，像一種鬱結，渴求著與喉嚨震動，成為表達的聲音，卻被自己強硬壓了下去。
▋I ▋吳
@WU714
Wed, Feb 12, 2025 10:21 AM
Thu, Feb 13, 2025 12:14 AM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吳察覺自家木頭隊臉紅的頻率似乎多過從前，所以吳開始了一連串極有實驗精神地試探。但說好聽一點是試探，實際上吳只是增加了跟在沃夫岡身後繞來繞去的次數而已。
除了早安吻之外，還在每個有餘裕的時刻追加了「午餐約會」吳喜歡在吃午餐時，跟沃夫岡亂聊了一些沒有營養，但對方卻會很認真回答的問題。
「隊長隊長，你快點問我是哪裡人？」
「嗯？你不是香港人嗎？」
沃夫岡一臉困惑的樣子真是好看極了，每一次看到沃夫岡這副表情，吳整天的心情都會很好。
好得就像吸了一口天國。
「問啦問嘛！」
「嗯....好吧。」拗不過他的沃夫岡也好可愛。「吳，你是哪裡人？」
「你心上人。」
食堂迴盪著吳的大喊時，沃夫岡別過頭去。
長長地馬尾下藏著什麼樣的表情呢？好想知道。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2, 2025 12:16 PM
港式幽默？文化差異？
有時沃夫岡感覺自己招架不住吳這種親暱的玩笑，也或許是德國人本來就沒什麼幽默感，換作是有南義血統的法法洛，可能就會優哉游哉地應付過去吧。
可是曾幾何時，再也不在午餐時段聊任務與工作，不需為了急著看報告，而把所有食物攪在一起迅速喝掉，而是慢慢品嘗，搭配一些有的沒的對話，令他覺得放鬆了不少。
「適當的休息是必要的。」
他想起父親經常對他說這句話。
沃夫岡小隊已經不再是衝鋒陷陣的重火力小隊，或許吳的到來交會了他什麼是休息。
「那個……吳。」想到這裡，沃夫岡放下刀叉，抬頭詢問，「這個假日，要不要一起去哪裡走走？」
▋I ▋吳
@WU714
Wed, Feb 12, 2025 2:00 PM
Wed, Feb 12, 2025 2:01 PM
約會！這是約會嗎？！
吳費了好大的勁才沒有把內心的話仰天吼出來，畢竟要是他真的這樣做導致沃夫岡反悔就糟糕了。
狐狸嚇跑小王子的結局慘烈到吳不敢疏忽大意。
吳一反剛才對食堂大吼的氣勢，慢悠悠地拎起薯條沾了一口冰淇淋，小口小口嚼完之後，才開口。
「好啊，剛好這周日南南北北跟保母家的孩子們，約好要去對方家裡烤餅乾和畫畫。」吳又拿了一根薯條，淡淡地說。「沃夫岡想去哪呢？」
如果有面鏡子，那吳會發現自己這副從容的表象，早已被閃閃發亮的黑色眼眸背叛了。
此刻這隻咬完了薯條冰淇淋的狐狸，正在草地上竄上跳下的追著自己的尾巴興奮繞圈。
沃夫岡約我出去玩!!!!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2, 2025 2:26 PM
見吳的反應很平淡，沃夫岡心裡鬆了口氣，幸好他唐突的邀約沒令對方為難。
「也沒有特別想去哪……」他偏頭想了一下，「我想帶你去附近走走，再往更山裡一點的地方有一座湖，早上去的時候會起大霧，到了中午，霧散開，湖水會像鏡子一樣，很漂亮。」他想起了反射面的問題，又補上一句，「我保證那裡不會有不可名狀，那裡是我們的聖地。」
他瞄了吳一眼，心跳稍稍加快。
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情緒，也許是……期待？
▋I ▋吳
@WU714
Wed, Feb 12, 2025 2:41 PM
Wed, Feb 12, 2025 2:42 PM
「我想去。」
吳沒少看沃夫岡看向他的眼神，他勾起淺笑，然後越過桌面拉過沃夫岡的手，在對方有機會抽回去之前在手背上留下一吻。
「帶我去聖地。」吳牽著沃夫岡的手，深深地看進那對翠綠色的眼眸，在倒映中看見自己的時候，吳開口了。「然後我們結婚吧。」
▋I ▋吳
@WU714
Wed, Feb 12, 2025 2:43 PM
「我愛你，沃夫岡！每天都愛喔，這種每天都有早安吻的感覺，是不是很像新婚啊！我們目前就差一個晚安吻就可以集滿三點了！」
說出口的話語在來得及真的進到沃夫岡腦子之前，吳嘻嘻哈哈地將字句轉成了調笑。
▋I ▋吳
@WU714
Wed, Feb 12, 2025 2:45 PM
Wed, Feb 12, 2025 2:46 PM
「對了，你說的那座湖會不會有湖神？我們是不是要帶斧頭去啊？去找湖神換金斧頭？」
吳面不改色地說著，但藏在黑色亂髮下的耳朵已然紅透。
我在說什麼啊？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2, 2025 5:18 PM
被「結婚吧」一句話嚇楞的沃夫岡在慢慢吸收了吳後面補充的字句以後回過神，臉頰有點燥熱，雖說是玩笑話，被吻手的同時求婚還是人生第一回，他都可以聽見附近幾桌的同事在噴飯了。對於吳熱情表達的愛意，他也只尷尬地回了句「謝謝」。
「不是有湖中女神的湖，嗯……也不能算沒有。」沃夫岡強迫自己揮去剛才過於赤裸的玩笑話，想了想，又道，「傳說中那座湖一直有守護者，守護者一直看顧這座驅魔人的小鎮，事實上，我們領地的名字洛伊特斯卡爾也是從那座湖來的。」
他簡單收拾了空餐盤，起身，「這個周日早上十點，我去你宿舍前接你。」想了想，心裡實在過不去剛才那個結婚玩笑，他又補上了毫無幫助的一句，「的確有滿多人把那裡當作結婚地點……你到時候也可以物色一下。」
▋I ▋吳
@WU714
Thu, Feb 13, 2025 1:33 AM
Thu, Feb 13, 2025 2:48 AM
有時候，吳覺得沃夫岡是職業炸彈客，而且還是一等一的那種箇中好手。
前一秒正常的說話，下一秒，
碰
地一聲，出其不意地按下不知哪裡變出來的炸彈開關，將他費心維持好的大樓夷為平地然後還一臉：嗯？怎麼了。
沃夫岡大佬......我的心臟不是很好啊。
被原地暴擊的吳愣愣地看著沃夫岡，一時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腦子裏全是那句「你可以物色一下」。
沃夫岡，你知道我喜歡你吧？知道吧？讓我到時候物色一下的意思替你物色嗎？你想在湖邊結婚嗎？
啊......還是，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木頭隊長的前科累累，明明再清楚不過了啊。
沒關係沒關係。吳只用了一秒就振作起來。
「週日我去接隊長吧，身為一個盡職的平安符，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走來找我！」
說完，吳笑瞇瞇地端起自己的餐盤，跟著起身。
「約好了？」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13, 2025 10:37 AM
「好……」
沃夫岡有點錯愕，明明只是從舊棟來到新棟宿舍的幾百公尺距離而已，且這一路上遇到的除了同事家人之外也不可能有其他東西，他不知道危險性在哪，但還是同意了吳的提議。
「盡責的平安符」究竟是什麼呢？是什麼深具文化意義的象徵嗎？
奶奶是德籍華裔，卻早已在驅魔人的家族裡生了根，遺忘了母語，沃夫岡對東方文化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真要說有什麼了解，那了解的也只有琥太郎一家人帶回來的日本文化。
這次和吳出門走走閒聊，能不能更了解他，和他的文化呢？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13, 2025 10:38 AM
週日來臨前，沃夫岡發現自己越發緊張。
確認天氣、確認路線、確認行程時間，甚至開始確認鞋底磨擦力夠不夠，當天到湖畔會不會滑倒，他的焦慮暴露給了法法洛，後者掛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叫他去超市跑腿。
「來，小費。」一毛不拔的法法洛甚至塞給他五歐，「給你順便買花。」
「買花？」沃夫岡一臉困惑。
「約會就是要有花吧？」法法洛的笑容越發欠揍。
「那不是約會，只是附近走走。」沃夫岡尷尬地輕咳一聲。
「是哦是哦，呵。」
沃夫岡無語，也沒辯解什麼。
一趟跑腿，買回來一朵白色大理花，他小心翼翼插在花瓶裡。
上一次手裡拿花，是康斯坦丁送他的白玫瑰，花還未凋謝，戀情已死。
他知道他與吳之間的情感不是戀情，但仍是忍不住想，希望這朵花綻放得久一些。
▋I ▋吳
@WU714
Thu, Feb 13, 2025 11:59 AM
Thu, Feb 13, 2025 12:16 PM
和沃夫岡約好的時間是早上十點，9：00送完興高采烈的孩子們出門後，吳回到房間，卻發現自無法說服自己靜下來，再等上另一個難熬的一小時。
他已經努力維持不爆衝的狀態等了一個禮拜了，現在的吳連多一小時也不想等了。
所以吳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正當他準備出門時，吳看見全身鏡子裏的自己。
平常為了要展現親和力，吳總是選擇的淡藍色西裝外套，搭配淡色系的衣物，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人畜無害。人已經夠流裡流氣，至少不要一副看起來像古惑仔的樣子。
他想了一下，褪去西裝外套改穿上平時習慣的黑色亞麻衫和深灰色褲子。
從鏡中回望他的人看起來熟悉又陌生，頸上的對戒透著過往隱隱的光澤。
「我出門了。」
吳對著鏡子輕聲地說完，拿起前一天買好要給沃夫岡的東西收進口袋，推開房門。
▋I ▋吳
@WU714
Thu, Feb 13, 2025 12:14 PM
Thu, Feb 13, 2025 12:15 PM
為了和一個只把他當成隊員而非對象的人，一起去湖邊散步這件小事，期待興奮得無以復加的自己，簡直就像笨蛋一樣。
「我才是那個不知變通的木頭吧。」吳靠在古堡欄杆上，搔了搔頭髮，輕輕地笑了。
陽光灑落在猶帶著清晨水露的綠地，微風拂來，吹散了狼尾，耳際那朵小小的彼岸花隱約隨風搖曳。
找一個好人然後不離不棄。
距離開門，送上平安符的時間還有30分鐘又27秒。
▋I ▋吳
@WU714
Thu, Feb 13, 2025 12:23 PM
Thu, Feb 13, 2025 12:23 PM
10、9、8、7、6、5、4、3、2、
1！
▋I ▋吳
@WU714
Thu, Feb 13, 2025 12:24 PM
「隊長早安！我來接你了！」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Fri, Feb 14, 2025 3:10 PM
沃夫岡這天按照平時習慣早起漱洗，依著平時習慣進行晨間運動和操練，洗過澡後食用早飯，回房花十五分鐘冥想，準備就緒後迎接與吳的踏青⋯⋯計畫應該是這樣的。
沃夫岡在房內冥想時清楚聽見了外頭的腳步聲。
吳？是吳？已經在門外了？沃夫岡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應該要如同他計算得一樣有餘裕才對。
開門嗎？或是按照計畫？
沃夫岡聆聽著外頭來來回回的腳步聲，胡思亂想開始從該要淨空的大腦內升起。吳為什麼早來了？文化差異？遇到麻煩？還是有話想說？
沃夫岡變得坐立難安，他提早結束已經沒有意義的冥想，更衣、收拾準備，看著衣櫃內連著十套一模一樣的衣服，他第一次覺得困窘不安，本該提前五分鐘就該完成事前準備，他卻反常拖到最後一分一秒才開門。
「早安，吳⋯⋯」開門，他尷尬面對外頭等候已久的男人，遞出手裡的白色大理花。
▋I ▋吳
@WU714
Sat, Feb 15, 2025 1:38 AM
Mon, Feb 17, 2025 11:45 PM
上次被人送花是什麼時候？
啊.....沒有，沒有人送過他花。
吳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那朵白色大理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從來沒有人正正經經地把花拿在手裏，然後好好地交給他。
以前在香港討生活時，他倒是很常給鍾意鳳樓裡鳳姐們的傻蛋跑腿送花。
「花是一種不實用的東西，花時過了就會凋萎，看著花支一點一滴憔悴最終死去，不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
有個特別關照他的鳳姐曾那樣說過，吳到現在還記得那個身穿白色旗袍的鳳姐，美麗的眼眸裡盈滿的那抹淡淡清淺的悲傷。
至少死前很美啊。
吳在一個眨眼的瞬間，擠開了過往的畫面和油然而生的鼻酸。
接過花之前，先拉過沃夫岡拿著花有些不知所措的手，在捧花的手上留下一吻。
「早安，沃夫岡，我來了。」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Sat, Feb 15, 2025 2:11 PM
Sat, Feb 15, 2025 2:27 PM
沃夫岡愣了愣，手被親吻的觸感令他極度不習慣，但當看得白色花瓣湊在黑髮男人臉龐的那一瞬間，他竟覺得吳很適合花。
「⋯⋯早安，吳。」他抽回手，很快恢復理智，微笑，「抱歉，我讓你久等了。」
▋I ▋吳
@WU714
Sat, Feb 15, 2025 4:03 PM
Sat, Feb 15, 2025 4:11 PM
「沒有久等，隊長準時出現呢。」吳將大理花拿在手上，臉上掛著微笑。「是我提早來了一些，因為想見你。」
偷偷地在日常的對話裡，補上了一句想說的話。
這就是他，總是在貪心想要更多和不要越界之間徘徊。
要給沃夫岡的東西靜靜地躺在口袋，但他不打算先再拿出來，因為在看見花的一瞬，吳覺得揣在口袋裡的東西，跟大理花相比，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值錢？
不，應該不能這麼說，那，該怎麼說？
吳找不到形容詞，所以乾脆假裝放在口袋裡的東西不存在了。
「走吧，我們出發吧，麻煩隊長帶路啦！」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Sun, Feb 16, 2025 12:19 AM
Sun, Feb 16, 2025 12:26 AM
緋紅攀上沃夫岡的臉龐，他沒來得及點頭回應，就被帶到出發的話題，但回頭又想，「我也想見你」這句話似乎也不適用於昨天才見過面的隊長與隊員之間。
前往湖畔的路途並不遙遠，沃夫岡在前方帶路。
霧略濃，太陽還未從雲霧後方探頭，他在前方領路了幾百公尺，不時回頭確認吳是否在身後。
▋I ▋吳
@WU714
Sun, Feb 16, 2025 12:53 AM
「沃夫岡。」
原先一直乖乖走在後方，讓對方身影盈滿眼的吳，看見頻頻回頭沃夫岡後，一個跨步來到他身旁，牽起垂放在腿側的手。
「牽手走就不怕走丟了啊。」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Sun, Feb 16, 2025 1:09 AM
手被牽緊時，瀰漫的大霧令沃夫岡想起霧氣蒸騰的淋浴間，羞恥心令他忍不住垂下頭，但他沒有抽手。
現在不是任務中，不必擔心牽手阻礙行動，而且如此一來就不必擔憂自己是否會在霧中丟失了吳。
▋I ▋吳
@WU714
Sun, Feb 16, 2025 1:39 AM
Mon, Feb 17, 2025 2:46 PM
牽著沃夫岡的溫熱的手，很快地吳冷涼的手也回溫了。他哼著歌漫步在森林間，帶著朝露的綠草打濕了他倆的褲管。
「這樣牽手散步感覺也不錯呢。」吳笑著說。
右邊的視覺盲區有溫暖的感受，手也是暖的，心也是。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Mon, Feb 17, 2025 6:05 PM
忐忑的心被牽緊的手慢慢安下來了，走在吳的身旁，沃夫岡有種溫暖舒適的踏實感。
他望著吳的側臉，安靜沒有回話，在霧氣中前行，腳步踏過綠地的沙響成為一種規律的白噪音，時間與空間似乎不再那麼鮮明了，那短暫的數十分鐘時間，他有一種自己活在永恆之中的錯覺。
與一個人，牽著手，走在永恆之中。
挺好的，他想。
直到前方的景色變換，綠地有了盡頭，沃夫岡這才意識到，湖畔已經到了。
由於濃霧的影響，幾乎看不見湖景，只能看見前方幾公尺處的湖面，就連水上的木棧道碼頭，也有一半沒入了大霧中。
「我記得有一艘小船。」沃夫岡鬆開手，率先踏上碼頭尋找隱沒於霧氣中的船身，「吳，在原地等我一下。」
▋I ▋吳
@WU714
Tue, Feb 18, 2025 1:05 AM
Tue, Feb 18, 2025 1:40 AM
來到德國以前，吳從未到過都市以外的地方，舉目所及皆是狹小擁擠和髒亂不堪的環境，到處都是聲音和讓人作噁的黑色東西。
那時漆黑的世界裡只有南南北北兩顆小小的晨星，但現在他擁有整片廣袤翠綠的森林。
吳目光追著雜揉了淡金色日光的霧氣直上樹梢，又在微風拂面而來時飄向身邊人紛飛的艷紅髮絲，最後再次回到面前晨霧。
置身霧中的感覺很特別，像是被神贈與了暫時遺忘紛擾世界的特權。
如果可以這樣一直牽著手走下去就好了，不要抵達任何地方，不用停下來，只要繼續走就好了。
正當吳出神地想著的時候，原先牽著的手突然鬆開了，像是一腳踩空般的衝擊，讓他第一時間沒聽清楚沃夫岡說什麼，本能接管了他的大腦，他伸手將往前沒入霧中的手追了回來，對上有些驚訝的目光之後，吳輕輕地說。
「別讓我在原地等，不論你去哪我都會跟上的，沃夫岡。」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9, 2025 8:11 AM
剛踏上老舊的木製甲板又被拉回，沃夫岡一愣。
只不過幾公尺而已，吳會感到如此不安嗎？也許在他的家鄉沒有遇過這種大霧，畢竟視野被剝奪的確可能造成恐慌。他拍拍吳的肩膀，抽回手，輕聲道，「嗯，那你一起來吧。」
一艘小木船繫在碼頭邊，在湖水中載浮載沉，沃夫岡確認槳和船身沒有損壞，解開繫繩，率先跳進船身，又轉身向碼頭上的吳伸手。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8:51 AM
Wed, Feb 19, 2025 8:57 AM
這船.....沒壞吧。
看著沃夫岡在浮沉的小船上朝自己伸手時，這是吳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接下來才是：
啊，反正沉了，正好游個泳，還可以問我和康斯坦丁同時掉水裡，你會救誰的蠢問題。
開玩笑的，不會問，死都不想問。
腦中轉了一百個無關的問題後，吳伸手握住沃夫岡的手跳進船中。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9, 2025 9:04 AM
「船很穩。」
沃夫岡似乎看出吳那一瞬間沉默中閃過的疑問，但才剛說完，跳上船時，船就不爭氣地晃了兩下，沃夫岡扶著吳坐下。
他抓起兩邊的槳，熟練地讓小船往大霧瀰漫的湖中划去，短暫的一瞬間，覺得有種自己正在冥河渡船的錯覺。
「我小時候，我有個教官曾經帶我來划船，這艘船也是他買的。」他隨口開啟了話題，「我們常在晚上來，這樣就能躺在湖上看星星。」
也許對吳來說，看星星不是件稀奇的事了，每到八點過後，鎮上家戶的燈一一熄滅，走到宿舍天台上，就能在晴朗的夜晚看見滿天星斗閃爍，那是柏林沒有的風景。
沃夫岡輕咳了一聲，簡短結束了話題，「下次……我們可以晚上來。」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9:28 AM
Wed, Feb 19, 2025 2:05 PM
又來了，恐怖分子。
吳斜斜地靠著船身，沒有第一時間答話，僅是伸出手探入冰涼的湖水中。
水流如同一匹絲滑撫慰人心的透明綢緞，浸泡在其中的感覺很舒服。
你喜歡我嗎？
吳看見水裡倒映出的自己時，隨手一揮抹去了那張看起來有點無所適從的臉。
「隊長知道嗎？我們現在看見的星空，其實是來自死了好久的星星散發出的亮光喔。」
吳將濕淋淋的手隨手往褲子上一抹，微笑地繼續說。
「我很喜歡這個說法，明明已經死去許久的事物，卻仍舊化成光照亮了整片夜空。」
「下次，請務必帶我來看看你曾看過的星空吧。」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9, 2025 2:28 PM
「這個說法我聽過。」沃夫岡想了一下，又道，「在某一個瞬間它死了，可是它散發出的光芒依然活著，還是在數百億光年之外傳遞……甚至傳到比地球更遙遠的地方，那麼，其實它並沒有真的死去，不是嗎？」
他想起方才在森林中牽手漫步的片刻，他想，那一瞬間的永恆已經深深刻在他的靈魂上了。
霧在此時慢慢散去了，陽光從雲後完全探頭，湖面漸漸變得清明，澄澈的水面倒映著他們乘坐的一艘扁舟，山與水澄澈得像一幅畫，周遭靜謐的只剩湖水呼吸的聲音。
沃夫岡往湖中央滑去，停下了槳，從背包裡拿出保溫瓶，倒了杯熱茶，給吳遞過去。
他對眼前的黑髮男子微笑。
那對溫和的黑色眼眸中有著他的光，在往後無數個日子裡，他知道，自己會一直記得這道光芒。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3:38 PM
Wed, Feb 19, 2025 3:41 PM
「但還是希望誰都別死呢......」
吳望著面前的沃夫岡，在來得及阻止自己那張嘴以前，已不小心將內心話說出來，他有些尷尬地將熱茶捧在冷涼的掌心，輕輕啜了一口，又輕咳了一聲轉個話題掩飾過去。
「隊長為什麼想約我出來啊？啊，不是說不想，我只是……有點好奇。」
明明這時候就應該要轉開話題，轉開視線的，明明這才是最輕鬆愉快的選擇，但他捨不得。
捨不得將目光移開，也捨不得不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問出口。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3:40 PM
你也喜歡我嗎？沃夫岡？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9, 2025 3:47 PM
沃夫岡頓時覺得有點難以啟齒，連他都想問自己：為什麼呢？
隊長與下屬偶爾出遊，本來就是增進團隊默契和感情的一種方式，但自己懷的心思真的有這麼單純嗎？
「我、想更加了解你……」他輕聲說，忍不住垂下頭。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3:54 PM
Wed, Feb 19, 2025 3:57 PM
「想了解我？」吳有些詫異地看著坐在小船另一端的人。「但隊長不是早就看過我的檔案了嗎？」
吳原先以為沃夫岡會再說出甚麼恐怖分子發言，但沒想到卻是如此簡單的一句：我想了解你。
我？我又什麼值得一提的地方呢？
船體隨著湖水輕輕擺動著，吳匆匆地思考了自己這一生，發現除了像隻流浪狗一樣的人生，似乎沒有甚麼值得讓人喜歡的高光時刻。
怎麼辦......
這是吳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於對方除了是個戴環者這個優勢之外，一無是處......
我之於你有什麼用呢？我能讓你喜歡嗎？
怎麼辦......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9, 2025 4:09 PM
「不是個人檔案上的東西……」
察覺自己的發言似乎讓吳陷入困擾，沃夫岡歪頭想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否說了什麼令吳尷尬的話。
「現在我不是你的隊長，什麼都可以跟我說。」他試著讓吳沒有上下級關係的壓力，卻又無法和吳堂堂正正四目相接，如果這時候是法法洛，肯定能把場面處理得更圓滑吧。
該問什麼好呢？
喜歡的花？大理花。
喜歡的魚？也許是鯉魚吧。
喜歡的風景？剛剛說了，難道不是星空嗎？
喜歡的任務類型？別傻了，誰要在假日討論這些？
沃夫岡左思右想，有點心急了，最後只唐突冒出一句，「你有喜歡的人嗎？」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4:20 PM
Wed, Feb 19, 2025 11:29 PM
啊.......熟悉的暴擊最對味啊。
吳維持的臉上微笑的表情看著隊長。
大樓全毀，底下的狐狸也被壓死了，不知道此刻因為隊長而起的受災戶能不能請家族賠償呢？
還是乾脆我也炸回去吧，反正都是受災戶了。
「如果我說有。」狐狸靠在船身，朝面前被波光映照得美得出塵的小王子微微一笑。「那沃夫岡你又是什麼心情呢？」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9, 2025 4:30 PM
「我是什麼心情？」
原本還在懊惱自己的問法太莫名其妙，沃夫岡倒因這反問而愣了數秒。
為什麼有了喜歡的人們需要神神秘秘的？這分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我很為你高興。」沃夫岡自然地回答，「高興你開始融入我們的家族，找到了珍視的朋友和夥伴……像法法洛就說他相當喜歡你，我父親也是。」
他抓起船槳，滑了兩下，思索著，又補上一句，「我也很喜歡你。」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4:33 PM
Wed, Feb 19, 2025 4:34 PM
是啊，還能期待這個笨木頭說什麼呢？
吳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也喜歡你們家族啦，最喜歡了。」吳寵溺地看著自己傻呼呼的小王子笑著又補了一句。「但喜歡你更多一點喔，為你自己高興吧，沃夫岡。」
波光淋漓，吳想著自己是否該將話題轉往沃夫岡想認識自己更多那塊。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9, 2025 4:35 PM
「……謝謝。」沃夫岡不自覺紅了臉，垂下頭，但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你時常這麼說，為什麼你會喜歡我？」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4:35 PM
Wed, Feb 19, 2025 4:36 PM
啊....沃夫岡今天不逼死我不行對吧？
吳看著眼前人陷入沉思。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4:42 PM
「我喜歡你的原因有好多啊，說也說不完呢。」
吳選了最輕鬆的道路，那就是：「把話問回去。」說完，他笑嘻嘻地看著雙頰微微泛紅的沃夫岡。
「你先說為什麼喜歡我，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喜歡你。」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9, 2025 4:54 PM
「為什麼……」
沃夫岡認真思考了許久，雙手又下意識開始划船。
喜歡一個人有什麼理由嗎？羈絆總是自然而然就開始出現了，從認識一個人開始，到後來每一次來往，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動，那些乍看無所謂的小細節，無意識中似乎都在所謂的「喜歡」之上增減了幾筆，也許好感就是這樣慢慢堆砌而成的。
「你很照顧自己的孩子。」沃夫岡停下划槳，伸手開始細數，「你和大家能自然打成一片、你也敬重我的父母、你面對未知的事物也能勇往直前、你總是能把事情安排妥當、你很適合花、你也不挑食、你救過我、為我著想、你很保護我……」
他繼續數下去，十根手指頭數不完了，沃夫岡意識到自己也許說得太多，雙手又握回槳上。
「嗯……有很多理由。」他簡短總結，卻莫名覺得有點尷尬。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5:04 PM
Wed, Feb 19, 2025 5:15 PM
吳按住了沃夫岡划船的手，制止對方行動後，傾身靠去將兩人的距離縮短到一口呼吸的距離，接著在對方有機會轉開前，吻上沃夫岡的額頭。
「我喜歡你或許需要很多理由。」
吳稍稍退開前一個烙在沃夫岡額頭的吻，漆黑的目光看著繁花盛開的美麗彼岸。
「但我愛你，不需要。」
▋I ▋吳
@WU714
Wed, Feb 19, 2025 5:06 PM
「沃夫岡，我愛你。」吳看著翠綠的眼眸輕聲地說完，將人輕輕攬入懷裡。「這一輩子的每一天，都愛你。」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9, 2025 5:36 PM
沃夫岡一下子紅了臉，沒能來得及反應，又被摟入懷裡。
我愛你——三個單音節的單字在腦海中不斷迴響，上一次聽到是什麼時候了？是自己對弟弟說的？是父母對自己說的？是琥太郎對自己說的？愛是花了那麼多歲月建立起來的深厚感情，為什麼才僅僅認識只有一個多月的吳能這麼自然地說出口？
腦海中赫然閃過康斯坦丁·伊萬諾維奇的身影，沃夫岡的眼神黯淡下來。
吳所說的愛，是情愛的愛嗎？
能量從下腹蜿蜒而上，一種緊繃、淤塞、滯留的情感。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Wed, Feb 19, 2025 5:36 PM
那種愛太激烈、太沉重、太奔放，像一發不可收拾的洪流，缺少理性，也缺少對等的理解，滿腔情願的烈火，最終只能盛開一瞬，那和家人之間厚實緊密的愛截然不同。
如果接受了這份愛，曾與他牽著手走過永恆的吳鯉，有一天也會用莫名其妙的理由轉身離開嗎？
他真的能相信吳口中所說的「這一輩子的每一天」嗎？
「謝謝你，吳。」他輕輕拍了下吳的背，閉上眼，「你是我的家人，我也愛你。」
讓他們之間的情感比膚淺的愛還長久吧。
他在心底祈禱。願這份愛不是燒盡便熄滅的一場大火，而是永不墜落的星辰。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6:32 AM
Thu, Feb 20, 2025 8:33 AM
背脊被人像安撫狗狗似地拍撫時，吳察覺到沃夫岡的手似乎微微顫抖，連聲音也黯淡了。
我讓他想起不開心的事情了。
意識到這點之後，吳心疼又心慌地將沃夫岡抱得更緊。
小船因為他們的動作輕晃著，一陣微風拂來，水波輕拍船板發出像是眼淚撲簌的細碎聲響。
吳記得初次見到沃夫岡時，那綠眼中的裂痕。像是一塊絢爛奪目的翠綠礦石，被人狠狠地以鐵鍬擊裂，留下了一道道，不論他怎麼試也修補不好的裂痕。
我想要你好好的，一輩子你只當我是家人也沒關係，不要再難過了......
「不離不棄。」
緊擁著沃夫岡的吳，沒意識到自己輕聲地以粵語將內心的話說出口。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20, 2025 8:48 AM
＊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20, 2025 8:56 AM
結束了短暫的划船遊湖以後，沃夫岡帶吳到湖畔一處草地。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沃夫岡從背包裡掏出野餐墊、幾個三明治和裝在保溫杯裡的熱茶，簡單鋪設好了野餐席。
「三明治是我請父親早上多做的。」沃夫岡像是怕吳有什麼疑慮似地補充說明，「今天是主日，他要去教堂講道，順便就做了早餐。」
拆開牛皮紙包裝，火腿、班乃迪克蛋、起司與生菜的香氣四溢，沃夫岡咬了一口，瞭望寬闊平靜的湖景。
「這裡是個偃塞湖，很久以前是冰川造成的，是個冰斗（Kaar）。」他看了眼身旁開始吃起三明治的吳，繼續說下去，「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很早就把這裡當成聖地，說這裡是『人們的冰斗』（Leuteskaar），久而久之，這個湖的名字就成為了這裡的地名。」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20, 2025 8:57 AM
家族最初的驅魔人在此處受封為貴族，得到了「馮·洛伊特斯卡爾」這個姓氏，那已經是近千年的事情了，現代一輩的小洛伊特斯卡爾們已經不再去背誦家族的歷史，但一代一代驅魔人們生活的痕跡卻在此處保留下來，連同他們世世代代對這座湖的敬畏一起。
「洛伊特斯卡爾有個傳說，在這座湖邊能與死去的親人相逢。」沃夫岡不知不覺停下了咀嚼，「我其實……想讓我的爺爺奶奶也見見你，所以才帶你到這裡來。」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1:28 PM
Thu, Feb 20, 2025 1:28 PM
方才，沃夫岡將船划向岸邊時，吳以為他們上岸後就要回程了，正當他覺得有些悵然若失之際，卻發現沃夫岡將船駛向岸邊後，沒有如他預期的折返，反而像是變魔術一般，從身後的背包拿出野餐墊和透著香氣的油紙，愣住的吳還來不及出聲詢問是否需要幫忙，轉瞬間，一幅只在茶餐廳掛畫裡看過的夏日野餐風景畫呈現在眼前。
綠草如茵的應許之地。
這行字不請自來地浮現在眼前，引出一串令他險些落淚的莫名情緒，吳連忙趁著沃夫岡轉頭看著湖面時，用衣袖抹匆匆抹了一把臉，在沃夫岡轉回來時，拿著三明治一口一口地咬著，將自己咬回了原先的形狀。
沃夫岡爸爸做的三明治十分好吃。吳邊吃邊想起在情報部門遇見地親切臉孔。他們父子雖然外貌並不相似，但那份溫柔卻同樣讓人眷戀。
吳以後你就是我們家族的人了。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1:33 PM
Thu, Feb 20, 2025 1:33 PM
馮·洛伊特斯卡爾家族，我是你們的人了
吳咬著三明治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耳裡盈滿了沃夫岡溫暖的嗓音，日光暖洋洋地灑落在肩頭，像是誰溫柔地輕攬著他。
森林獨有的寧靜，讓吳內心那頭總是慌得竄上跳下的狐狸安靜了下來，瞇起眼的靜靜地趴伏在紅色野狼的腳邊。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1:34 PM
「……在這座湖邊能與死去的親人相逢，我其實……想讓我的爺爺奶奶也見見你，所以才帶你到這裡來。」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1:35 PM
安適地趴伏著的狐狸豎起耳朵，看著身邊的人，漆黑的眼裡映照出一雙翠綠。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1:37 PM
Thu, Feb 20, 2025 1:37 PM
「過世的爺爺奶奶？」吳滿臉困惑地看著沃夫岡。「見見我？」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20, 2025 2:21 PM
沃夫岡微笑，閉上雙眼。
才剛回想起記憶中那對夫婦溫暖的模樣，他已經感受到他們的臨在。
「他們都在這裡。」他輕聲說，「儘管肉體已經不再存在，他們現在就在這裡，你閉上眼睛的時候應該也可以感覺得到，他們正在歡迎你。」
透過風，透過陽光，透過青草與湖水的氣味，過去曾經熟悉的氣息化成無盡的溫柔，與自然融為一體，籠罩著湖畔的兩人。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吳。」沃夫岡輕聲說，「在這裡，沒有任何人會背叛你，不管你是什麼模樣，他們都愛著你……他們是這樣說的。」
將吃完的牛皮紙包裝折疊整齊，沃夫岡後仰躺在野餐墊上，側過身，靜靜面對著吳。
只有來到湖邊時，他感覺自己能放下所有的責任、道德、壓力，像個孩子般依偎在誰的身旁。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2:40 PM
Fri, Feb 21, 2025 2:50 AM
吳順著沃夫岡的話語，依言閉上眼。
少了視覺後，其他的感官更加清晰了，蟲鳴鳥語和沃夫岡平穩的呼吸，在耳畔像漣漪般擴散開來，就連不待任何人的時間，此刻也彷彿一隻在湖邊的打盹的小貓。
被神贈與的特殊時間。
暖風在吳深呼吸時拂面而來，直到感覺有某個人溫暖地以指尖將連他都沒有意識淚水拂去時，吳才發現自己被眼淚背叛了，無聲地潰堤的淚水打溼了前襟。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2:43 PM
對不起……在他身邊的我是這麼醜惡的模樣，這樣的我也可以被人不離不棄，無條件地的愛著嗎？
吳將臉埋入掌心，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誰說話，但卻覺得心裏沒說出口的話語都被聆聽了。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2:47 PM
Thu, Feb 20, 2025 3:09 PM
「抱歉，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吳在心底數到三後，鬆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看見回望的沃夫岡，吳覺得自己突然哭出來的樣子真是蠢極了。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20, 2025 3:39 PM
「醜惡……沒有。」沃夫岡眼簾半垂，嗓音有點迷濛，「無助……有一點。不離不棄，當然。」
好一會兒，他慢慢回過神，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
「每次我覺得情緒低落的時候都會到這裡，每次來這裡，都可以感覺他們溫柔地接住我。」沃夫岡輕聲說，「上次來這裡的時候，我還看到有一隻狐狸帶著兩隻狐狸寶寶來湖邊喝水……那是在我遇見你以前的事了。」
「一定是因為命運的牽引，我和你才能相遇吧。」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4:00 PM
Fri, Feb 21, 2025 2:52 AM
是沃夫岡提到的爺爺和奶奶在跟我說話嗎？
吳看著眼簾半垂的人，從唇畔溢出的話語，輕柔的音調與沃夫岡的聲音不那麼相似。
他的童年沒有家人溫柔相待、沒有人輕柔溫暖地對他說話，他的成長過程只有一根冰涼的金屬針頭如影隨形。
謝謝你們，沃夫岡的爺爺和奶奶，我會保護他、愛他、永遠不離開他。
吳趁著眼前人眼神清明起來前，按著自己的心口將話語無聲送出。
我發誓。
藍藍的天上有隻不知名的魚尾的鳥，以羽尖劃開雲層，展翅飛往更高更遠的地方飛去。
「有狐狸的話我還真想要看看，我這輩子還沒看見活的狐狸呢。」
吳目光追著黑鳥的身影直到牠消失後，輕輕地笑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向後一倒與剛剛又拋下炸彈的沃夫岡並肩躺著。
在湖畔如此浪漫的告白，一定也是命運的安排吧。
「一定是的，看來，連命運也捨不得分開我們太久呢。」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20, 2025 4:27 PM
也許就是這個人吧。
當吳在自己身旁躺下，而他們隔著數公分相望，沃夫岡突然有一種感覺，覺得若要再一次敞開心扉，也只有對著眼前這個黑髮男人了。
他安心地在吳身旁閉上眼，在溫煦的陽光下陷入短暫的午睡。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20, 2025 4:27 PM
＊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20, 2025 4:27 PM
渡鴉的叫聲適時將他們喚醒時，陽光已經漸漸被雲層掩去。
沃夫岡起身收拾餐墊和背包，和吳一起踏上返回城堡的路，離開前他最後一次回頭，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像是有許多發光的人影，再一眨眼，那裡只是湖面。
「今天晚上……要一起晚餐嗎？」沃夫岡突然輕聲開口，「我再買花來送你。」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4:37 PM
Thu, Feb 20, 2025 4:38 PM
「啊，對了........這個送你。」
當沃夫岡提到要送東西時，吳才想起被自己揣在口袋裡一整天的那個小東西。
根本美麗的大理花相比，此刻躺在手上的小東西看起來既廉價又嚇人。
「這是我跟著南北一起在保母家玩黏土的時候做的，很醜......如果不喜歡請直接丟了吧。」
吳將手上的捏得歪歪扭扭的紅色小熊鑰匙圈吊飾，交給沃夫岡。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4:44 PM
Thu, Feb 20, 2025 11:28 PM
「然後，好，我們一起晚餐。」
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熱著耳根說一起吃晚餐這句話，明明早餐午餐都一起吃了。
「但花就不用了，因為你就是最美的那朵啦。」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hu, Feb 20, 2025 4:48 PM
小熊？又是小熊。
沃夫岡接過鑰匙圈，想起三年前雲生做給自己的紅白小熊黏土桌飾，仔細一看，床頭櫃那隻被自己裝在壓克力盒裡的小熊與現在這隻紅色小熊還有幾分相似。
「謝謝。」沃夫岡將鑰匙圈掛上背包，「我會好好珍惜的。」
父親說，手工製品最能表達情意，很可惜他遺傳到了母親的手拙。
也許下一次就去和父親學學怎麼做餅乾吧。
沃夫岡瞄了一眼身旁的吳，暗自希望到時候吳能收下他的餅乾。才剛這麼想，吳後面那句話讓他尷尬地轉回目光輕咳一聲。
城鎮近在眼前，回頭一望，通往湖畔的小路已經很遠很遠。
「下次，我們再一起來吧。」最後一段路，沃夫岡主動牽起吳的手，「來看星星。」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5:09 PM
Fri, Feb 21, 2025 2:54 AM
暖如冬陽的溫度透過被突然牽緊的手傳了過來。這是沃夫岡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
安靜地跟在一旁的吳，原先因為今天已經要結束而有些惆悵的心，在這一刻亮起來了。
「好，約好了。」吳笑著將沃夫岡拉著手攬入懷裡。「下次帶我去看星星吧。」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5:13 PM
Fri, Feb 21, 2025 2:55 AM
家人也好、愛人也好，都好，讓我再抱抱你，讓我停留在你身邊久一點吧，我的小王子。
你就是神贈與的特許時間。
▋I ▋吳
@WU714
Thu, Feb 20, 2025 11:46 PM
＊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Fri, Feb 21, 2025 2:05 PM
在鎮上老字號餐酒館，燭光映照之間插著一朵白色大理花，沃夫岡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連食物感覺都好吃了起來。
明天是周一，假日的悠閒時光已來到盡頭，一晚過後就要恢復到原來朝九晚九的工作日常。沃夫岡與吳並肩走在回城堡的路上，不知怎麼的有點低落。
作戰模擬會議、情報戰演練、還有柏林任務支援……沃夫岡在腦中細數明天的工作項目，琥太郎去美國了，他在柏林的工作得有人先擔下來。拿出手機確認工作項目時，留意到遠在大半個地球之外的弟弟並沒有如常傳訊息報平安，倒有來自琥太郎的一則訊息：「雲生感冒，任務休息一天。」
提示音再度響起，這次的訊息來自家主：「工作排掉，去看雲生。」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Fri, Feb 21, 2025 2:05 PM
沃夫岡捏了捏眉間，知道母親過度擔心小兒子的毛病又犯了。
但就算沒有家主命令，他也擔心弟弟的狀況，聽說最近Ａ型流感大流行，人在異地，也不容易獲得適當的醫療協助。
「吳，我弟弟生病了，我得請個幾天假。」腳步踏上新棟宿舍的走廊，沃夫岡對身旁人開口，「大概四到五天，下周的會議我會用線上方式參與，資料會事先傳給你……和俄羅斯小隊的合作部分應該沒什麼問題，但就是柏林……」沃夫岡想了一下，「能麻煩你接替我去柏林的任務嗎？詳細內容我再請柏林事務處告訴你。」
▋I ▋吳
@WU714
Fri, Feb 21, 2025 2:22 PM
Sat, Feb 22, 2025 11:57 AM
「沒問題，交給我吧，隊長放心去看弟弟吧。」
想也不想答應下來之後，空虛的感覺才慢慢滲入，吳沒讓情緒寫在臉上，用一個心跳的時間穩住心神，笑著開口繼續說。
「隊長，可以先大概說一下任務內容嗎？更具體一點來說，我要和俄羅斯小隊合作什麼？」
他實在沒把握自己可以心平氣和地和一大群俄羅斯人和平共處。
特別是
那個
俄羅斯人。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Fri, Feb 21, 2025 2:27 PM
「只是日常的戰法討論而已，我們代表德國方提出我們的作戰方式，然後比較兩方優劣利弊……沒什麼需要實戰的部分，除非人在飛機上，我也會線上參加。」沃夫岡想了一下，又補充，「柏林的任務應該是只有我去的，是替琥太郎代班，只是史普利河畔的巡邏任務而已，另外就是留意一下聖骸倡議分支的動向，我記得最近林登大道有一批捷克移民，聽說想在當地建立交易據點。」
沃夫岡想了想，怎麼也不太放心，伸手摸了摸吳的頭。
「其實不應該由你去的……但是戴個帽子遮起來，不引人注目的話，我想以你的實力，偵察任務還不是問題。」
▋I ▋吳
@WU714
Fri, Feb 21, 2025 2:38 PM
Fri, Feb 21, 2025 2:55 PM
啊......多摸一點。
吳瞇起眼睛，只差沒有像狗一樣追著手蹭上去，跟不正經的肉體相比，他的腦子還是有在工作的。
沃夫岡說的柏林他再熟悉不過了。
在夜裡亮起炫目燈光的布蘭登堡門、暗巷裡的酒館、收購聖血的黑市交易所，冷涼的夜配上滾燙的血，吳幾乎要聞到鼻腔裡熟悉的血腥氣味了。
與盤踞在那的黑幫格林兄弟相比，那批捷克移民太劣跡斑斑了，早被吳排除在賣血名單之外。
原來琥太郎是負責巡視柏林的啊，難怪上次會在街上遇到。
吳想起了某次在街邊的相遇，好險那次沒有被對方發現他的人生B計畫，那時，琥太郎似乎也曾表示擔心他一個戴環者在柏林路上的安危。
每個人都當我是脆弱、需要保護的戴環者呢，多擔心一下我這個人類的吧。
不然我會覺得除了戴環之外，身為人類，我一無是處的......
▋I ▋吳
@WU714
Fri, Feb 21, 2025 2:41 PM
Fri, Feb 21, 2025 2:47 PM
「我不戴帽子。」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太直接了，吳放軟了聲音，從頭頂拉過沃夫岡的手，安撫似地拍了兩下。「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等你打電話來啊。」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Fri, Feb 21, 2025 3:28 PM
儘管得到吳的保證，沃夫岡仍然有點擔心。
「只是偵查就行，不要直接接觸，我會請海因里希先生安排隊友和你同行。」他緊擰著眉，緊緊握住吳的手，「帽子還是戴著吧……我知道你會照顧好自己，但是……我不想一趟回來，發現自己失去你了。」
也許他只是在瞎操心，他也知道吳的實力沒有問題，但沃夫岡就是會瞎操心。
他上前一步，將吳抱進懷裡，親吻他的臉頰。
「五天後見。」他輕聲說，「好好保重。」
▋I ▋吳
@WU714
Sat, Feb 22, 2025 1:49 PM
Sat, Feb 22, 2025 2:08 PM
吳還沒從今天被第二次主動反牽的驚訝中反應過來，說完話的沃夫岡居然將他攬入懷裡，而且在臉頰上留下溫熱柔軟的吻。
一時間，那股被吳壓在心臟底邊徘徊的寂寞，與即將要分別五天的真實感全湧了上來。
我想跟你去，我不想在原地等你。
吳眨了眨眼擠開內心過於放肆的聲音，他不能讓沃夫岡擔心。
「沃夫岡你放心，你永遠不會失去我的。」
說完，捧起眼前人的臉，在額頭留下一吻，這一吻的時間只有三個心跳，但卻又像一輩子那麼久。
「給你保平安，去到美國之後，要天天想我啊，我會每天三餐往美國的方向拋給你一個飛吻的，記得接好喔，我也給你弟弟拋幾個飛吻，讓他身體健康、早日康復好了！」
吳鬆開捧著的手，以指尖順過紅焰髮絲，故作輕快地東扯西扯，將「我已經開始想你」這句連他也覺得過分肉麻的話扯開。
▋I ▋吳
@WU714
Sat, Feb 22, 2025 2:08 PM
「……我能送你去搭飛機嗎？」
看著準備往另一側的走廊離開的沃夫岡，本來一點也不想讓人對方困擾的吳，還是忍不住怯生生地開口。
想要延長多一點跟你相處的時間，再多一點點就好。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Sun, Feb 23, 2025 1:20 PM
「他本身是戴環者……應該不需要？」沃夫岡認真思考了一下飛吻的邏輯，但還是沒想明白，「你的心意我會替你帶到的，謝謝你了。」
剛轉身離開，吳的提問從後方傳來，沃夫岡停頓腳步。
回頭看著斜斜倚在門框的吳，他的意識恍惚了數秒。
——親我一下？
康斯坦丁的聲音在腦海晃過，那一晚也約莫是這樣的距離感，這樣的燈光。
理智與情感較勁，那一晚，情感贏了，但理智是對的。沃夫岡曾經告訴自己，他不會再讓壓倒性的情感左右自己的決定。
所以他轉身。
「沒關係，吳，明天你還有工作，早點休息吧。」
目光從黑髮男人的臉龐收回，沃夫岡邁出腳步，隱入昏暗走廊的盡頭。
若說康斯坦丁真的讓他學到了什麼，那便是又一次告訴他——別把自己的情感與期待輕浮地交託給任何一人。
▋I ▋吳
@WU714
Sun, Feb 23, 2025 2:02 PM
Sat, Mar 1, 2025 1:00 PM
再見，我已經開始想你了，如果可以希望你也會想我......
吳沒有追上去，只是靜靜地站在河畔，目送隔岸的彼岸花隨風搖曳。
當一望再望的身影沒回頭地消失後，站在門口的黑髮男人俯身綁鞋帶。
拆開又重新繫上，再拆開再繫上.....
垂著頭如是往返之際，男子腳邊的地磚,彷彿被雨水打濕般憑添了幾許零落的潮濕。
直到曾緊緊相擁最後卻轉頭各自離開的兩人消失許久後，地磚上的水痕仍縱橫斑駁著，久久不散。
繁華盛開的彼岸，如果真的可以抵達，該多好啊。
▋I ▋RA.vL.ER
@KIKI_tentacles
Tue, Feb 25, 2025 1:22 AM
▋I ▋Konstantin
@Constantine19910622
Tue, Feb 25, 2025 8:03 AM
▋I ▋吳
:
請主持人選心動男嘉賓一號跟二號
▋I ▋吳
@WU714
Tue, Feb 25, 2025 8:07 AM
▋I ▋Konstantin
: 我選發瘋
載入新的回覆
【限交｜ ▋I ▋RA.vL.ER ▋I ▋吳 】
「你的誓言是不離不棄，要怎麼對兩個人許啊？吳？」
康斯坦丁看了眼手機，對，今天是週一。
莫斯科標準時間七點，他遲到了。
拖著喝到宿醉的身體躺回床上，連十⋯⋯十幾來著？
乾澀地眨了眨異色瞳，手機螢幕上顯示兩通未接來電，在第三通打過來的時候，鈴聲震動晃醒了腦子。
對了，喝了十二杯Shot。
他怎麼回來的？
車子好像被拋在柏林，叫車來到半山腰後，昏昏沉沉、腳步虛浮地慢慢爬回宿舍？
襪子和褲管沾滿泥濘，也只有這個答案。
他接通了阿列克謝的電話，對昨晚的記憶都有些模糊遙遠，連聽筒另外一頭什麼也聽不太懂，對方好像幫自己請假了。
康斯坦丁沉回枕頭上，享受腦袋被攪得雜亂，分不出神去難過、去想別的事情⋯⋯難得的安穩時光。
再次清醒時，旁邊傳來滴滴答答的響聲。
沈重地抬起頭，阿列克謝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手上拿⋯⋯下一秒，康斯坦丁的手機被拋了回來。
一棕一黑的眼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楚波瀾。
「黑色那個，算⋯⋯虛擬小寵物？可以聊天、追蹤你的行程跟拋銀幣。」
「它是不是還會在我暈倒的時候打給救護車？」冒著喉嚨被扯出血的風險問了一句。
阿列克謝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康斯坦丁，我不想拘束你的自由⋯⋯但你讓我很⋯⋯」他停頓，聲音都有些沙啞：「害怕。」
空氣飄散著安靜，第一百次任務，剛巧在俄羅斯的森林裡，他們逆著風徒步前進。
那時候的雪也是這麼死寂。
阿列克謝點頭，康斯坦丁快速洗澡、把凌亂地房間收拾乾淨，去柏林的路上，他把全黑的軟體給點了開來。
介面很簡陋，純色佈景，一隻看起來像⋯⋯狗？小鳥？這什麼東西？阿列克謝解釋他本來只想放個聊天框，但伊芙覺得有吉祥物會讓人更有好感。
長得太過潦草，他決定叫這玩意小鳥狗。
發了條打招呼訊息後阿列克謝的手機響了，在紅燈時間，他低頭看了一眼，按了幾下螢幕，那隻小鳥狗回給了一個更潦草的表情。
好，這個軟體是他們倆的加密通訊頻道，夠有你的風格的，阿列克謝。
去柏林的路上，康斯坦丁讓那隻醜鳥拋了一整路的銀幣。
時間還早，太陽漸漸西移。
慣性地踏入一間很大的廚房用品店，去想自己用這些器具做飯的場景，緩慢地捕獲破碎的料理靈感，在看到一台冰淇淋機時，他下意識打給了吳。
對方一接起電話，康斯坦丁有些沒頭沒尾（甚至是興奮地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地說：「我發現一台冰淇淋機。」
今天南北兩人在幼兒園跑得滿身是汗，所以他決定要讓他們先洗澡再去吃晚餐。
在安全的地方當笨蛋爸爸的時候，吳的敵意和警覺相對低了一些，畢竟，滿眼滿耳都是柔軟的感觸時，人很難有什麼壞念頭。
「嗯？冰淇淋機？是做冰淇淋的還是賣冰淇淋的啊？」
吳將電話夾在頸側，檢視手上拿著的衣物是否足夠保暖。
閒話家常不帶一絲敵意的日常語調，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
他有解釋跟沒解釋一樣。
康斯坦丁沉默，聽著對方話筒裡偶爾傳出的孩子嘻笑聲，又補了一句：「我也沒買過，頂多看過影片而已，什麼口味都能做，香草、巧克力⋯⋯灌湯包？聽說味增口味的還不錯。」
「或是薯條沾冰淇淋。」他笑。
康斯坦丁不知道吳有沒有在聽。
「我想我們可以一起研究要怎麼用？這樣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嗯，你跟南南北北可以實現冰淇淋自由。」
吳將話筒換了一邊，笑了。
「不過薯條沾冰淇淋很好吃......欸！北北！你不要跑出來，你會著涼，對啦，等等會帶你們做冰淇淋，現在給我回浴室！拜了，先這樣，等你買冰淇淋機過來啊。」
掛斷電話之後，吳把北北趕回浴室穿衣服。
等忙完了兩個小孩，坐在雙人沙發上時，吳才發現剛剛跟他聊天的是康斯坦丁。
仆街啊......
吳神情複雜的看著來電的名字，但是在北北南南撲上來問冰淇淋機什麼時後到的時候，那複雜的感覺消失了。
驅魔人宿舍，只剩下笨蛋爸爸還有兩個興奮等吃冰的小孩。
宿舍裡的廚房很小，康斯坦丁施展不開，更糟糕的是他的味覺還沒什麼恢復，義大利麵、蛤蜊蒜頭還有奶油，再加一個主食（他買了牛肉，那個不用味覺也可以煮好），跟一盤沙拉和湯就夠了。
對了，還要薯條。
把馬鈴薯切條拿去炸的時候，他回頭，問了一句吳：「研究的還可以嗎？」
嗯？嗯？康斯坦丁在我家做什麼？好香哦....不，不是，等等，嗯？
當康斯坦丁的聲音在廚房響起時，吳察覺自己陷入了某種層度的存在危機。
「我研究不出來。」
這個回答同時回答了自己與康斯坦丁。
孩子們很熱情地從他們爸爸的懷裡衝來廚房，幫忙拿了碗和餐具⋯⋯喔，幾乎都是筷子，他不會用筷子。
康斯坦丁不得不霸佔僅有的叉子。
把那台冰淇淋機移開後，他們的餐桌剛好夠放下所有餐點，北北跟隻小狗似鑽到了懷裡，他也很順勢的餵對方吃飯、擦嘴。
南南的眼神鎖定那盤薯條，顧不得淑女的樣態，在正餐還沒吃完前就偷偷藏了幾根到嘴裡⋯⋯有了他幫忙餵北北後，吳看起來輕鬆很多，眼神游移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太自然了，一家三口跟他們養的狗狗。
捲了一口義大利麵進嘴裡，他忽然嚐到了一點鹹味。
吳單手托腮嘴裡咬著薯條，看著眼前和樂融融的畫面。
那這個男人是什麼呢？
大狗？灰溜溜影子？水鬼？還是藏起爪牙的野獸？
看著抱著兩個崽子的康斯坦丁，吳想起了多年前看過的迪x尼電影。
此刻高大的金髮男人，看起來就像是從衣櫃跑出來的一隻毛茸茸的大怪物。
「嗯....康斯坦丁....先生？」吳咬著薯條看著康斯坦丁。「你是真的在我家，還是我是在做夢？」
他說，用公筷（好吧，那個幾乎是把筷子插進去牛肉裡）夾了一塊肉，放到吳的碗裡。
「來，這位爸爸，吃飯。」
吳看著眼前的人決定把話題繞開，咬了一口帶著汁水美味極了的牛肉，眼睛在咬下去的瞬間亮了起來。
讚美食物好吃這件事不需要腦袋，所以他也就不經大腦的說了。
時隔兩個月，恢復味覺後心情很好。
那台冰淇淋機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德文說明書，在把它東拼西湊起來，要灌入材料時，他隨口問了吳一句：「你喜歡吃什麼？」
「草莓！」耳尖南南北北跑了過來異口同聲的說。
看著兩個孩子，吳淺淺地笑了。
他對草莓沒這種水果沒什麼特別的想法，看著兩個孩子興奮的跳上跳下，腦中也不由得浮現草莓紅紅的、美麗的、甜滋滋的模樣，心裏也染上孩子們的興奮和期待。
「那麼就草莓吧。」
康斯坦丁把打碎的草莓粉倒了進去，看白色漸漸被染上淡粉紅，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這個時間點只有一個人會打給他——
但他只是仔細打量起吳，帶著太容易被察覺⋯⋯一種善意和喜歡前兆混雜的視線。
吳隨口說了一句，目不轉睛地看著冰淇淋機裡的冰淇淋一點一滴的完成。
像北北一樣，吳喜歡有趣的東西。
「爸爸明明就喜歡小兔子流沙包！」南南突然補了一句。
接下來關於小兔子流沙包的話題就停不下來了。
兩個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他們香港深夜時最常去吃的兔子流沙包跟康斯坦丁介紹了一輪。
站在一旁的吳阻止也不是，繼續讓他們說也覺得有些彆扭。
臉上的表情，頭一次浮現出除了笨蛋爸爸以外的情緒。
他笑，自己都沒發現話裡面的情緒那麼直白。
「吳，我研究後做給你吃啊⋯⋯你不怕難吃的話。」
「想吃！」一樣的異口同聲，一樣的笑容。
輕鬆簡單的選項，是最好的選項。
「那就麻煩康斯坦丁先生了。」
康斯坦丁不在意吳躲了過去，把冰淇淋抹到不鏽鋼盒中後，跟他說了一句：「挖冰淇淋的時候，湯匙用熱水泡十秒，會比較容易挖出來。」
他藉口今天不想吃冰，不繼續打擾他們的親子時光，很識相的拿上外套和手機來到門口，跟吃得滿嘴的南南北北道別，看那條黑影安靜地站在後面。
「我明天可以再來嗎？」
孩子站在身後，笑臉掛在臉上的時候，吳仍不知道現在站在門外的人到底確切想問得是什麼？
目前的晚餐還不錯、南南北北也很喜歡這隻從衣櫃跑出來的怪獸電X公司員工。
意識到這點之後，吳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人。
康斯坦丁，你究竟想要什麼？
有點急迫了。
他確定會在回莫斯科前喜歡上吳，或許明天、或許關門後一秒⋯⋯或許已經喜歡上了，只是心底有某一塊對紅髮綠眼男人的愛不願承認罷了。
但他也確定這樣有契約、不上不下的關係是最舒適的。
康斯坦丁會離開，那個不離不棄的人不可能是自己。
大部份的料理都是南南北北指定的，只有少部分是康斯坦丁趁吳不注意隨口一句問出來的。
「爸爸，這個義大利麵很好吃耶，我還要再一碗！」
「啊？你已經吃了兩碗了，北北，你再......」
「拜託，最後一碗就好！」
「吳喜歡水餃還是餛飩？」
坐在桌邊笨拙地用筷子夾起一塊肋排的人，突然拋出一句話，自然地參雜在孩子的童言童語之中。
「我喜歡餛飩。」
帶兩個孩子時，不可能隨時都維持著要警惕對方的姿態，所以吳後來也就在孩子們的對話中，由著康斯坦丁這種見縫插針的問法了。
栓在身邊也好，這樣這個男人就會遠離沃夫岡了。
吳一直是這樣想的。
好寂寞啊、好想你啊、再對我多笑一點吧，小王子。
例行的晨跑20圈起跑前，吳總會放任自己將那一抹彼岸花紅抱滿懷，然後在沃夫岡耳根發紅的道謝後，以稍稍落後一步的距離，讓目光盈滿紅豔搖曳的長馬尾。
吳喜歡目光中全是他的感覺。
在康斯坦丁的坦白以後，知道了他有自己的難題，知道那七天不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他感到釋然了，就連現在共同進行任務時，他看著過往曾愛過的金髮男人，心已沒有波瀾情緒。
現在能激起情緒的，是來自另一個人的親暱呼喚。
每天例行訓練前迎來的擁抱，有種比朝陽更溫暖的感覺。
即使是在這沒有不可名狀的驅魔人城鎮，吳依然每天固定送上作為平安符的親吻與擁抱，早該成為習慣的驅魔儀式，沃夫岡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保持平常心。
隨著親密肢體接觸而來的，是從下腹蜿蜒而上的能量，積累在腹部裡，像一種鬱結，渴求著與喉嚨震動，成為表達的聲音，卻被自己強硬壓了下去。
除了早安吻之外，還在每個有餘裕的時刻追加了「午餐約會」吳喜歡在吃午餐時，跟沃夫岡亂聊了一些沒有營養，但對方卻會很認真回答的問題。
「隊長隊長，你快點問我是哪裡人？」
「嗯？你不是香港人嗎？」
沃夫岡一臉困惑的樣子真是好看極了，每一次看到沃夫岡這副表情，吳整天的心情都會很好。
好得就像吸了一口天國。
「問啦問嘛！」
「嗯....好吧。」拗不過他的沃夫岡也好可愛。「吳，你是哪裡人？」
「你心上人。」
食堂迴盪著吳的大喊時，沃夫岡別過頭去。
長長地馬尾下藏著什麼樣的表情呢？好想知道。
有時沃夫岡感覺自己招架不住吳這種親暱的玩笑，也或許是德國人本來就沒什麼幽默感，換作是有南義血統的法法洛，可能就會優哉游哉地應付過去吧。
可是曾幾何時，再也不在午餐時段聊任務與工作，不需為了急著看報告，而把所有食物攪在一起迅速喝掉，而是慢慢品嘗，搭配一些有的沒的對話，令他覺得放鬆了不少。
「適當的休息是必要的。」
他想起父親經常對他說這句話。
沃夫岡小隊已經不再是衝鋒陷陣的重火力小隊，或許吳的到來交會了他什麼是休息。
「那個……吳。」想到這裡，沃夫岡放下刀叉，抬頭詢問，「這個假日，要不要一起去哪裡走走？」
吳費了好大的勁才沒有把內心的話仰天吼出來，畢竟要是他真的這樣做導致沃夫岡反悔就糟糕了。
狐狸嚇跑小王子的結局慘烈到吳不敢疏忽大意。
吳一反剛才對食堂大吼的氣勢，慢悠悠地拎起薯條沾了一口冰淇淋，小口小口嚼完之後，才開口。
「好啊，剛好這周日南南北北跟保母家的孩子們，約好要去對方家裡烤餅乾和畫畫。」吳又拿了一根薯條，淡淡地說。「沃夫岡想去哪呢？」
如果有面鏡子，那吳會發現自己這副從容的表象，早已被閃閃發亮的黑色眼眸背叛了。
此刻這隻咬完了薯條冰淇淋的狐狸，正在草地上竄上跳下的追著自己的尾巴興奮繞圈。
沃夫岡約我出去玩!!!!
「也沒有特別想去哪……」他偏頭想了一下，「我想帶你去附近走走，再往更山裡一點的地方有一座湖，早上去的時候會起大霧，到了中午，霧散開，湖水會像鏡子一樣，很漂亮。」他想起了反射面的問題，又補上一句，「我保證那裡不會有不可名狀，那裡是我們的聖地。」
他瞄了吳一眼，心跳稍稍加快。
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情緒，也許是……期待？
吳沒少看沃夫岡看向他的眼神，他勾起淺笑，然後越過桌面拉過沃夫岡的手，在對方有機會抽回去之前在手背上留下一吻。
「帶我去聖地。」吳牽著沃夫岡的手，深深地看進那對翠綠色的眼眸，在倒映中看見自己的時候，吳開口了。「然後我們結婚吧。」
說出口的話語在來得及真的進到沃夫岡腦子之前，吳嘻嘻哈哈地將字句轉成了調笑。
吳面不改色地說著，但藏在黑色亂髮下的耳朵已然紅透。
我在說什麼啊？
「不是有湖中女神的湖，嗯……也不能算沒有。」沃夫岡強迫自己揮去剛才過於赤裸的玩笑話，想了想，又道，「傳說中那座湖一直有守護者，守護者一直看顧這座驅魔人的小鎮，事實上，我們領地的名字洛伊特斯卡爾也是從那座湖來的。」
他簡單收拾了空餐盤，起身，「這個周日早上十點，我去你宿舍前接你。」想了想，心裡實在過不去剛才那個結婚玩笑，他又補上了毫無幫助的一句，「的確有滿多人把那裡當作結婚地點……你到時候也可以物色一下。」
前一秒正常的說話，下一秒，碰地一聲，出其不意地按下不知哪裡變出來的炸彈開關，將他費心維持好的大樓夷為平地然後還一臉：嗯？怎麼了。
沃夫岡大佬......我的心臟不是很好啊。
被原地暴擊的吳愣愣地看著沃夫岡，一時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腦子裏全是那句「你可以物色一下」。
沃夫岡，你知道我喜歡你吧？知道吧？讓我到時候物色一下的意思替你物色嗎？你想在湖邊結婚嗎？
啊......還是，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木頭隊長的前科累累，明明再清楚不過了啊。
沒關係沒關係。吳只用了一秒就振作起來。
「週日我去接隊長吧，身為一個盡職的平安符，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走來找我！」
說完，吳笑瞇瞇地端起自己的餐盤，跟著起身。
「約好了？」
沃夫岡有點錯愕，明明只是從舊棟來到新棟宿舍的幾百公尺距離而已，且這一路上遇到的除了同事家人之外也不可能有其他東西，他不知道危險性在哪，但還是同意了吳的提議。
「盡責的平安符」究竟是什麼呢？是什麼深具文化意義的象徵嗎？
奶奶是德籍華裔，卻早已在驅魔人的家族裡生了根，遺忘了母語，沃夫岡對東方文化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真要說有什麼了解，那了解的也只有琥太郎一家人帶回來的日本文化。
這次和吳出門走走閒聊，能不能更了解他，和他的文化呢？
確認天氣、確認路線、確認行程時間，甚至開始確認鞋底磨擦力夠不夠，當天到湖畔會不會滑倒，他的焦慮暴露給了法法洛，後者掛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叫他去超市跑腿。
「來，小費。」一毛不拔的法法洛甚至塞給他五歐，「給你順便買花。」
「買花？」沃夫岡一臉困惑。
「約會就是要有花吧？」法法洛的笑容越發欠揍。
「那不是約會，只是附近走走。」沃夫岡尷尬地輕咳一聲。
「是哦是哦，呵。」
沃夫岡無語，也沒辯解什麼。
一趟跑腿，買回來一朵白色大理花，他小心翼翼插在花瓶裡。
上一次手裡拿花，是康斯坦丁送他的白玫瑰，花還未凋謝，戀情已死。
他知道他與吳之間的情感不是戀情，但仍是忍不住想，希望這朵花綻放得久一些。
他已經努力維持不爆衝的狀態等了一個禮拜了，現在的吳連多一小時也不想等了。
所以吳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正當他準備出門時，吳看見全身鏡子裏的自己。
平常為了要展現親和力，吳總是選擇的淡藍色西裝外套，搭配淡色系的衣物，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人畜無害。人已經夠流裡流氣，至少不要一副看起來像古惑仔的樣子。
他想了一下，褪去西裝外套改穿上平時習慣的黑色亞麻衫和深灰色褲子。
從鏡中回望他的人看起來熟悉又陌生，頸上的對戒透著過往隱隱的光澤。
「我出門了。」
吳對著鏡子輕聲地說完，拿起前一天買好要給沃夫岡的東西收進口袋，推開房門。
「我才是那個不知變通的木頭吧。」吳靠在古堡欄杆上，搔了搔頭髮，輕輕地笑了。
陽光灑落在猶帶著清晨水露的綠地，微風拂來，吹散了狼尾，耳際那朵小小的彼岸花隱約隨風搖曳。
找一個好人然後不離不棄。
距離開門，送上平安符的時間還有30分鐘又27秒。
沃夫岡在房內冥想時清楚聽見了外頭的腳步聲。
吳？是吳？已經在門外了？沃夫岡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應該要如同他計算得一樣有餘裕才對。
開門嗎？或是按照計畫？
沃夫岡聆聽著外頭來來回回的腳步聲，胡思亂想開始從該要淨空的大腦內升起。吳為什麼早來了？文化差異？遇到麻煩？還是有話想說？
沃夫岡變得坐立難安，他提早結束已經沒有意義的冥想，更衣、收拾準備，看著衣櫃內連著十套一模一樣的衣服，他第一次覺得困窘不安，本該提前五分鐘就該完成事前準備，他卻反常拖到最後一分一秒才開門。
「早安，吳⋯⋯」開門，他尷尬面對外頭等候已久的男人，遞出手裡的白色大理花。
啊.....沒有，沒有人送過他花。
吳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那朵白色大理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從來沒有人正正經經地把花拿在手裏，然後好好地交給他。
以前在香港討生活時，他倒是很常給鍾意鳳樓裡鳳姐們的傻蛋跑腿送花。
「花是一種不實用的東西，花時過了就會凋萎，看著花支一點一滴憔悴最終死去，不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
有個特別關照他的鳳姐曾那樣說過，吳到現在還記得那個身穿白色旗袍的鳳姐，美麗的眼眸裡盈滿的那抹淡淡清淺的悲傷。
至少死前很美啊。
吳在一個眨眼的瞬間，擠開了過往的畫面和油然而生的鼻酸。
接過花之前，先拉過沃夫岡拿著花有些不知所措的手，在捧花的手上留下一吻。
「早安，沃夫岡，我來了。」
「⋯⋯早安，吳。」他抽回手，很快恢復理智，微笑，「抱歉，我讓你久等了。」
偷偷地在日常的對話裡，補上了一句想說的話。
這就是他，總是在貪心想要更多和不要越界之間徘徊。
要給沃夫岡的東西靜靜地躺在口袋，但他不打算先再拿出來，因為在看見花的一瞬，吳覺得揣在口袋裡的東西，跟大理花相比，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值錢？
不，應該不能這麼說，那，該怎麼說？
吳找不到形容詞，所以乾脆假裝放在口袋裡的東西不存在了。
「走吧，我們出發吧，麻煩隊長帶路啦！」
前往湖畔的路途並不遙遠，沃夫岡在前方帶路。
霧略濃，太陽還未從雲霧後方探頭，他在前方領路了幾百公尺，不時回頭確認吳是否在身後。
原先一直乖乖走在後方，讓對方身影盈滿眼的吳，看見頻頻回頭沃夫岡後，一個跨步來到他身旁，牽起垂放在腿側的手。
「牽手走就不怕走丟了啊。」
現在不是任務中，不必擔心牽手阻礙行動，而且如此一來就不必擔憂自己是否會在霧中丟失了吳。
「這樣牽手散步感覺也不錯呢。」吳笑著說。
右邊的視覺盲區有溫暖的感受，手也是暖的，心也是。
他望著吳的側臉，安靜沒有回話，在霧氣中前行，腳步踏過綠地的沙響成為一種規律的白噪音，時間與空間似乎不再那麼鮮明了，那短暫的數十分鐘時間，他有一種自己活在永恆之中的錯覺。
與一個人，牽著手，走在永恆之中。
挺好的，他想。
直到前方的景色變換，綠地有了盡頭，沃夫岡這才意識到，湖畔已經到了。
由於濃霧的影響，幾乎看不見湖景，只能看見前方幾公尺處的湖面，就連水上的木棧道碼頭，也有一半沒入了大霧中。
「我記得有一艘小船。」沃夫岡鬆開手，率先踏上碼頭尋找隱沒於霧氣中的船身，「吳，在原地等我一下。」
那時漆黑的世界裡只有南南北北兩顆小小的晨星，但現在他擁有整片廣袤翠綠的森林。
吳目光追著雜揉了淡金色日光的霧氣直上樹梢，又在微風拂面而來時飄向身邊人紛飛的艷紅髮絲，最後再次回到面前晨霧。
置身霧中的感覺很特別，像是被神贈與了暫時遺忘紛擾世界的特權。
如果可以這樣一直牽著手走下去就好了，不要抵達任何地方，不用停下來，只要繼續走就好了。
正當吳出神地想著的時候，原先牽著的手突然鬆開了，像是一腳踩空般的衝擊，讓他第一時間沒聽清楚沃夫岡說什麼，本能接管了他的大腦，他伸手將往前沒入霧中的手追了回來，對上有些驚訝的目光之後，吳輕輕地說。
「別讓我在原地等，不論你去哪我都會跟上的，沃夫岡。」
只不過幾公尺而已，吳會感到如此不安嗎？也許在他的家鄉沒有遇過這種大霧，畢竟視野被剝奪的確可能造成恐慌。他拍拍吳的肩膀，抽回手，輕聲道，「嗯，那你一起來吧。」
一艘小木船繫在碼頭邊，在湖水中載浮載沉，沃夫岡確認槳和船身沒有損壞，解開繫繩，率先跳進船身，又轉身向碼頭上的吳伸手。
看著沃夫岡在浮沉的小船上朝自己伸手時，這是吳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接下來才是：
啊，反正沉了，正好游個泳，還可以問我和康斯坦丁同時掉水裡，你會救誰的蠢問題。
開玩笑的，不會問，死都不想問。
腦中轉了一百個無關的問題後，吳伸手握住沃夫岡的手跳進船中。
沃夫岡似乎看出吳那一瞬間沉默中閃過的疑問，但才剛說完，跳上船時，船就不爭氣地晃了兩下，沃夫岡扶著吳坐下。
他抓起兩邊的槳，熟練地讓小船往大霧瀰漫的湖中划去，短暫的一瞬間，覺得有種自己正在冥河渡船的錯覺。
「我小時候，我有個教官曾經帶我來划船，這艘船也是他買的。」他隨口開啟了話題，「我們常在晚上來，這樣就能躺在湖上看星星。」
也許對吳來說，看星星不是件稀奇的事了，每到八點過後，鎮上家戶的燈一一熄滅，走到宿舍天台上，就能在晴朗的夜晚看見滿天星斗閃爍，那是柏林沒有的風景。
沃夫岡輕咳了一聲，簡短結束了話題，「下次……我們可以晚上來。」
吳斜斜地靠著船身，沒有第一時間答話，僅是伸出手探入冰涼的湖水中。
水流如同一匹絲滑撫慰人心的透明綢緞，浸泡在其中的感覺很舒服。
你喜歡我嗎？
吳看見水裡倒映出的自己時，隨手一揮抹去了那張看起來有點無所適從的臉。
「隊長知道嗎？我們現在看見的星空，其實是來自死了好久的星星散發出的亮光喔。」
吳將濕淋淋的手隨手往褲子上一抹，微笑地繼續說。
「我很喜歡這個說法，明明已經死去許久的事物，卻仍舊化成光照亮了整片夜空。」
「下次，請務必帶我來看看你曾看過的星空吧。」
他想起方才在森林中牽手漫步的片刻，他想，那一瞬間的永恆已經深深刻在他的靈魂上了。
霧在此時慢慢散去了，陽光從雲後完全探頭，湖面漸漸變得清明，澄澈的水面倒映著他們乘坐的一艘扁舟，山與水澄澈得像一幅畫，周遭靜謐的只剩湖水呼吸的聲音。
沃夫岡往湖中央滑去，停下了槳，從背包裡拿出保溫瓶，倒了杯熱茶，給吳遞過去。
他對眼前的黑髮男子微笑。
那對溫和的黑色眼眸中有著他的光，在往後無數個日子裡，他知道，自己會一直記得這道光芒。
吳望著面前的沃夫岡，在來得及阻止自己那張嘴以前，已不小心將內心話說出來，他有些尷尬地將熱茶捧在冷涼的掌心，輕輕啜了一口，又輕咳了一聲轉個話題掩飾過去。
「隊長為什麼想約我出來啊？啊，不是說不想，我只是……有點好奇。」
明明這時候就應該要轉開話題，轉開視線的，明明這才是最輕鬆愉快的選擇，但他捨不得。
捨不得將目光移開，也捨不得不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問出口。
隊長與下屬偶爾出遊，本來就是增進團隊默契和感情的一種方式，但自己懷的心思真的有這麼單純嗎？
「我、想更加了解你……」他輕聲說，忍不住垂下頭。
吳原先以為沃夫岡會再說出甚麼恐怖分子發言，但沒想到卻是如此簡單的一句：我想了解你。
我？我又什麼值得一提的地方呢？
船體隨著湖水輕輕擺動著，吳匆匆地思考了自己這一生，發現除了像隻流浪狗一樣的人生，似乎沒有甚麼值得讓人喜歡的高光時刻。
怎麼辦......
這是吳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於對方除了是個戴環者這個優勢之外，一無是處......
我之於你有什麼用呢？我能讓你喜歡嗎？
怎麼辦......
察覺自己的發言似乎讓吳陷入困擾，沃夫岡歪頭想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否說了什麼令吳尷尬的話。
「現在我不是你的隊長，什麼都可以跟我說。」他試著讓吳沒有上下級關係的壓力，卻又無法和吳堂堂正正四目相接，如果這時候是法法洛，肯定能把場面處理得更圓滑吧。
該問什麼好呢？
喜歡的花？大理花。
喜歡的魚？也許是鯉魚吧。
喜歡的風景？剛剛說了，難道不是星空嗎？
喜歡的任務類型？別傻了，誰要在假日討論這些？
沃夫岡左思右想，有點心急了，最後只唐突冒出一句，「你有喜歡的人嗎？」
吳維持的臉上微笑的表情看著隊長。
大樓全毀，底下的狐狸也被壓死了，不知道此刻因為隊長而起的受災戶能不能請家族賠償呢？
還是乾脆我也炸回去吧，反正都是受災戶了。
「如果我說有。」狐狸靠在船身，朝面前被波光映照得美得出塵的小王子微微一笑。「那沃夫岡你又是什麼心情呢？」
原本還在懊惱自己的問法太莫名其妙，沃夫岡倒因這反問而愣了數秒。
為什麼有了喜歡的人們需要神神秘秘的？這分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我很為你高興。」沃夫岡自然地回答，「高興你開始融入我們的家族，找到了珍視的朋友和夥伴……像法法洛就說他相當喜歡你，我父親也是。」
他抓起船槳，滑了兩下，思索著，又補上一句，「我也很喜歡你。」
吳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也喜歡你們家族啦，最喜歡了。」吳寵溺地看著自己傻呼呼的小王子笑著又補了一句。「但喜歡你更多一點喔，為你自己高興吧，沃夫岡。」
波光淋漓，吳想著自己是否該將話題轉往沃夫岡想認識自己更多那塊。
吳看著眼前人陷入沉思。
吳選了最輕鬆的道路，那就是：「把話問回去。」說完，他笑嘻嘻地看著雙頰微微泛紅的沃夫岡。
「你先說為什麼喜歡我，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喜歡你。」
沃夫岡認真思考了許久，雙手又下意識開始划船。
喜歡一個人有什麼理由嗎？羈絆總是自然而然就開始出現了，從認識一個人開始，到後來每一次來往，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動，那些乍看無所謂的小細節，無意識中似乎都在所謂的「喜歡」之上增減了幾筆，也許好感就是這樣慢慢堆砌而成的。
「你很照顧自己的孩子。」沃夫岡停下划槳，伸手開始細數，「你和大家能自然打成一片、你也敬重我的父母、你面對未知的事物也能勇往直前、你總是能把事情安排妥當、你很適合花、你也不挑食、你救過我、為我著想、你很保護我……」
他繼續數下去，十根手指頭數不完了，沃夫岡意識到自己也許說得太多，雙手又握回槳上。
「嗯……有很多理由。」他簡短總結，卻莫名覺得有點尷尬。
「我喜歡你或許需要很多理由。」
吳稍稍退開前一個烙在沃夫岡額頭的吻，漆黑的目光看著繁花盛開的美麗彼岸。
「但我愛你，不需要。」
我愛你——三個單音節的單字在腦海中不斷迴響，上一次聽到是什麼時候了？是自己對弟弟說的？是父母對自己說的？是琥太郎對自己說的？愛是花了那麼多歲月建立起來的深厚感情，為什麼才僅僅認識只有一個多月的吳能這麼自然地說出口？
腦海中赫然閃過康斯坦丁·伊萬諾維奇的身影，沃夫岡的眼神黯淡下來。
吳所說的愛，是情愛的愛嗎？
能量從下腹蜿蜒而上，一種緊繃、淤塞、滯留的情感。
如果接受了這份愛，曾與他牽著手走過永恆的吳鯉，有一天也會用莫名其妙的理由轉身離開嗎？
他真的能相信吳口中所說的「這一輩子的每一天」嗎？
「謝謝你，吳。」他輕輕拍了下吳的背，閉上眼，「你是我的家人，我也愛你。」
讓他們之間的情感比膚淺的愛還長久吧。
他在心底祈禱。願這份愛不是燒盡便熄滅的一場大火，而是永不墜落的星辰。
我讓他想起不開心的事情了。
意識到這點之後，吳心疼又心慌地將沃夫岡抱得更緊。
小船因為他們的動作輕晃著，一陣微風拂來，水波輕拍船板發出像是眼淚撲簌的細碎聲響。
吳記得初次見到沃夫岡時，那綠眼中的裂痕。像是一塊絢爛奪目的翠綠礦石，被人狠狠地以鐵鍬擊裂，留下了一道道，不論他怎麼試也修補不好的裂痕。
我想要你好好的，一輩子你只當我是家人也沒關係，不要再難過了......
「不離不棄。」
緊擁著沃夫岡的吳，沒意識到自己輕聲地以粵語將內心的話說出口。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沃夫岡從背包裡掏出野餐墊、幾個三明治和裝在保溫杯裡的熱茶，簡單鋪設好了野餐席。
「三明治是我請父親早上多做的。」沃夫岡像是怕吳有什麼疑慮似地補充說明，「今天是主日，他要去教堂講道，順便就做了早餐。」
拆開牛皮紙包裝，火腿、班乃迪克蛋、起司與生菜的香氣四溢，沃夫岡咬了一口，瞭望寬闊平靜的湖景。
「這裡是個偃塞湖，很久以前是冰川造成的，是個冰斗（Kaar）。」他看了眼身旁開始吃起三明治的吳，繼續說下去，「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很早就把這裡當成聖地，說這裡是『人們的冰斗』（Leuteskaar），久而久之，這個湖的名字就成為了這裡的地名。」
「洛伊特斯卡爾有個傳說，在這座湖邊能與死去的親人相逢。」沃夫岡不知不覺停下了咀嚼，「我其實……想讓我的爺爺奶奶也見見你，所以才帶你到這裡來。」
綠草如茵的應許之地。
這行字不請自來地浮現在眼前，引出一串令他險些落淚的莫名情緒，吳連忙趁著沃夫岡轉頭看著湖面時，用衣袖抹匆匆抹了一把臉，在沃夫岡轉回來時，拿著三明治一口一口地咬著，將自己咬回了原先的形狀。
沃夫岡爸爸做的三明治十分好吃。吳邊吃邊想起在情報部門遇見地親切臉孔。他們父子雖然外貌並不相似，但那份溫柔卻同樣讓人眷戀。
吳以後你就是我們家族的人了。
吳咬著三明治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耳裡盈滿了沃夫岡溫暖的嗓音，日光暖洋洋地灑落在肩頭，像是誰溫柔地輕攬著他。
森林獨有的寧靜，讓吳內心那頭總是慌得竄上跳下的狐狸安靜了下來，瞇起眼的靜靜地趴伏在紅色野狼的腳邊。
才剛回想起記憶中那對夫婦溫暖的模樣，他已經感受到他們的臨在。
「他們都在這裡。」他輕聲說，「儘管肉體已經不再存在，他們現在就在這裡，你閉上眼睛的時候應該也可以感覺得到，他們正在歡迎你。」
透過風，透過陽光，透過青草與湖水的氣味，過去曾經熟悉的氣息化成無盡的溫柔，與自然融為一體，籠罩著湖畔的兩人。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吳。」沃夫岡輕聲說，「在這裡，沒有任何人會背叛你，不管你是什麼模樣，他們都愛著你……他們是這樣說的。」
將吃完的牛皮紙包裝折疊整齊，沃夫岡後仰躺在野餐墊上，側過身，靜靜面對著吳。
只有來到湖邊時，他感覺自己能放下所有的責任、道德、壓力，像個孩子般依偎在誰的身旁。
少了視覺後，其他的感官更加清晰了，蟲鳴鳥語和沃夫岡平穩的呼吸，在耳畔像漣漪般擴散開來，就連不待任何人的時間，此刻也彷彿一隻在湖邊的打盹的小貓。
被神贈與的特殊時間。
暖風在吳深呼吸時拂面而來，直到感覺有某個人溫暖地以指尖將連他都沒有意識淚水拂去時，吳才發現自己被眼淚背叛了，無聲地潰堤的淚水打溼了前襟。
吳將臉埋入掌心，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誰說話，但卻覺得心裏沒說出口的話語都被聆聽了。
吳在心底數到三後，鬆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看見回望的沃夫岡，吳覺得自己突然哭出來的樣子真是蠢極了。
好一會兒，他慢慢回過神，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
「每次我覺得情緒低落的時候都會到這裡，每次來這裡，都可以感覺他們溫柔地接住我。」沃夫岡輕聲說，「上次來這裡的時候，我還看到有一隻狐狸帶著兩隻狐狸寶寶來湖邊喝水……那是在我遇見你以前的事了。」
「一定是因為命運的牽引，我和你才能相遇吧。」
吳看著眼簾半垂的人，從唇畔溢出的話語，輕柔的音調與沃夫岡的聲音不那麼相似。
他的童年沒有家人溫柔相待、沒有人輕柔溫暖地對他說話，他的成長過程只有一根冰涼的金屬針頭如影隨形。
謝謝你們，沃夫岡的爺爺和奶奶，我會保護他、愛他、永遠不離開他。
吳趁著眼前人眼神清明起來前，按著自己的心口將話語無聲送出。
我發誓。
藍藍的天上有隻不知名的魚尾的鳥，以羽尖劃開雲層，展翅飛往更高更遠的地方飛去。
「有狐狸的話我還真想要看看，我這輩子還沒看見活的狐狸呢。」
吳目光追著黑鳥的身影直到牠消失後，輕輕地笑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向後一倒與剛剛又拋下炸彈的沃夫岡並肩躺著。
在湖畔如此浪漫的告白，一定也是命運的安排吧。
「一定是的，看來，連命運也捨不得分開我們太久呢。」
當吳在自己身旁躺下，而他們隔著數公分相望，沃夫岡突然有一種感覺，覺得若要再一次敞開心扉，也只有對著眼前這個黑髮男人了。
他安心地在吳身旁閉上眼，在溫煦的陽光下陷入短暫的午睡。
沃夫岡起身收拾餐墊和背包，和吳一起踏上返回城堡的路，離開前他最後一次回頭，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像是有許多發光的人影，再一眨眼，那裡只是湖面。
「今天晚上……要一起晚餐嗎？」沃夫岡突然輕聲開口，「我再買花來送你。」
當沃夫岡提到要送東西時，吳才想起被自己揣在口袋裡一整天的那個小東西。
根本美麗的大理花相比，此刻躺在手上的小東西看起來既廉價又嚇人。
「這是我跟著南北一起在保母家玩黏土的時候做的，很醜......如果不喜歡請直接丟了吧。」
吳將手上的捏得歪歪扭扭的紅色小熊鑰匙圈吊飾，交給沃夫岡。
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熱著耳根說一起吃晚餐這句話，明明早餐午餐都一起吃了。
「但花就不用了，因為你就是最美的那朵啦。」
沃夫岡接過鑰匙圈，想起三年前雲生做給自己的紅白小熊黏土桌飾，仔細一看，床頭櫃那隻被自己裝在壓克力盒裡的小熊與現在這隻紅色小熊還有幾分相似。
「謝謝。」沃夫岡將鑰匙圈掛上背包，「我會好好珍惜的。」
父親說，手工製品最能表達情意，很可惜他遺傳到了母親的手拙。
也許下一次就去和父親學學怎麼做餅乾吧。
沃夫岡瞄了一眼身旁的吳，暗自希望到時候吳能收下他的餅乾。才剛這麼想，吳後面那句話讓他尷尬地轉回目光輕咳一聲。
城鎮近在眼前，回頭一望，通往湖畔的小路已經很遠很遠。
「下次，我們再一起來吧。」最後一段路，沃夫岡主動牽起吳的手，「來看星星。」
安靜地跟在一旁的吳，原先因為今天已經要結束而有些惆悵的心，在這一刻亮起來了。
「好，約好了。」吳笑著將沃夫岡拉著手攬入懷裡。「下次帶我去看星星吧。」
你就是神贈與的特許時間。
明天是周一，假日的悠閒時光已來到盡頭，一晚過後就要恢復到原來朝九晚九的工作日常。沃夫岡與吳並肩走在回城堡的路上，不知怎麼的有點低落。
作戰模擬會議、情報戰演練、還有柏林任務支援……沃夫岡在腦中細數明天的工作項目，琥太郎去美國了，他在柏林的工作得有人先擔下來。拿出手機確認工作項目時，留意到遠在大半個地球之外的弟弟並沒有如常傳訊息報平安，倒有來自琥太郎的一則訊息：「雲生感冒，任務休息一天。」
提示音再度響起，這次的訊息來自家主：「工作排掉，去看雲生。」
但就算沒有家主命令，他也擔心弟弟的狀況，聽說最近Ａ型流感大流行，人在異地，也不容易獲得適當的醫療協助。
「吳，我弟弟生病了，我得請個幾天假。」腳步踏上新棟宿舍的走廊，沃夫岡對身旁人開口，「大概四到五天，下周的會議我會用線上方式參與，資料會事先傳給你……和俄羅斯小隊的合作部分應該沒什麼問題，但就是柏林……」沃夫岡想了一下，「能麻煩你接替我去柏林的任務嗎？詳細內容我再請柏林事務處告訴你。」
想也不想答應下來之後，空虛的感覺才慢慢滲入，吳沒讓情緒寫在臉上，用一個心跳的時間穩住心神，笑著開口繼續說。
「隊長，可以先大概說一下任務內容嗎？更具體一點來說，我要和俄羅斯小隊合作什麼？」
他實在沒把握自己可以心平氣和地和一大群俄羅斯人和平共處。
特別是那個俄羅斯人。
沃夫岡想了想，怎麼也不太放心，伸手摸了摸吳的頭。
「其實不應該由你去的……但是戴個帽子遮起來，不引人注目的話，我想以你的實力，偵察任務還不是問題。」
吳瞇起眼睛，只差沒有像狗一樣追著手蹭上去，跟不正經的肉體相比，他的腦子還是有在工作的。
沃夫岡說的柏林他再熟悉不過了。
在夜裡亮起炫目燈光的布蘭登堡門、暗巷裡的酒館、收購聖血的黑市交易所，冷涼的夜配上滾燙的血，吳幾乎要聞到鼻腔裡熟悉的血腥氣味了。
與盤踞在那的黑幫格林兄弟相比，那批捷克移民太劣跡斑斑了，早被吳排除在賣血名單之外。
原來琥太郎是負責巡視柏林的啊，難怪上次會在街上遇到。
吳想起了某次在街邊的相遇，好險那次沒有被對方發現他的人生B計畫，那時，琥太郎似乎也曾表示擔心他一個戴環者在柏林路上的安危。
每個人都當我是脆弱、需要保護的戴環者呢，多擔心一下我這個人類的吧。
不然我會覺得除了戴環之外，身為人類，我一無是處的......
「只是偵查就行，不要直接接觸，我會請海因里希先生安排隊友和你同行。」他緊擰著眉，緊緊握住吳的手，「帽子還是戴著吧……我知道你會照顧好自己，但是……我不想一趟回來，發現自己失去你了。」
也許他只是在瞎操心，他也知道吳的實力沒有問題，但沃夫岡就是會瞎操心。
他上前一步，將吳抱進懷裡，親吻他的臉頰。
「五天後見。」他輕聲說，「好好保重。」
一時間，那股被吳壓在心臟底邊徘徊的寂寞，與即將要分別五天的真實感全湧了上來。
我想跟你去，我不想在原地等你。
吳眨了眨眼擠開內心過於放肆的聲音，他不能讓沃夫岡擔心。
「沃夫岡你放心，你永遠不會失去我的。」
說完，捧起眼前人的臉，在額頭留下一吻，這一吻的時間只有三個心跳，但卻又像一輩子那麼久。
「給你保平安，去到美國之後，要天天想我啊，我會每天三餐往美國的方向拋給你一個飛吻的，記得接好喔，我也給你弟弟拋幾個飛吻，讓他身體健康、早日康復好了！」
吳鬆開捧著的手，以指尖順過紅焰髮絲，故作輕快地東扯西扯，將「我已經開始想你」這句連他也覺得過分肉麻的話扯開。
看著準備往另一側的走廊離開的沃夫岡，本來一點也不想讓人對方困擾的吳，還是忍不住怯生生地開口。
想要延長多一點跟你相處的時間，再多一點點就好。
剛轉身離開，吳的提問從後方傳來，沃夫岡停頓腳步。
回頭看著斜斜倚在門框的吳，他的意識恍惚了數秒。
——親我一下？
康斯坦丁的聲音在腦海晃過，那一晚也約莫是這樣的距離感，這樣的燈光。
理智與情感較勁，那一晚，情感贏了，但理智是對的。沃夫岡曾經告訴自己，他不會再讓壓倒性的情感左右自己的決定。
所以他轉身。
「沒關係，吳，明天你還有工作，早點休息吧。」
目光從黑髮男人的臉龐收回，沃夫岡邁出腳步，隱入昏暗走廊的盡頭。
若說康斯坦丁真的讓他學到了什麼，那便是又一次告訴他——別把自己的情感與期待輕浮地交託給任何一人。
吳沒有追上去，只是靜靜地站在河畔，目送隔岸的彼岸花隨風搖曳。
當一望再望的身影沒回頭地消失後，站在門口的黑髮男人俯身綁鞋帶。
拆開又重新繫上，再拆開再繫上.....
垂著頭如是往返之際，男子腳邊的地磚,彷彿被雨水打濕般憑添了幾許零落的潮濕。
直到曾緊緊相擁最後卻轉頭各自離開的兩人消失許久後，地磚上的水痕仍縱橫斑駁著，久久不散。
繁華盛開的彼岸，如果真的可以抵達，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