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𝙱𝚊𝚛𝚗𝚎𝚢


𝙰𝚍𝚘𝚙𝚝𝚎𝚍| 𝐸𝒾𝓈𝓌𝑒𝒾𝓃


倖存了,因此傷口會疼痛,癒合會漫長,所以說那聲“̷͉̰͇̠͆̐碰҉͔͉͙͉͑̄̊!̴͉̦̟̐̔̑ͅ”̴̞̘͆̄之後——?

𝐸𝒾𝓈𝓌𝑒𝒾𝓃


「 WAKE UP 」

不要再讓我喊第二遍,跳樓蠢兔子。

▋| ▋𝙱𝚊𝚛𝚗𝚎𝚢

剛從重症病房轉出的“跳樓蠢兔子”的每次沈睡理當深沉,又或是因效力逐漸微弱的止痛藥導致驚醒,埃爾西毫不客氣的呼喚怎麼想都叫不醒——除非他早就醒了。

他早就醒了。倒也不是裝睡,只是與其撐起這具打著石膏的破爛身子還不如閉目養神乾脆些。有聽見方才的對話嗎?看在沒有把耳膜摔破的份上,全聽見了。

感受到一大片陰影籠罩,想必隔壁病床的人是要多近有多近,他緩慢地睜開眼睛,多虧了人形擋板、病房內向來刺痛人的白色照明並未驚擾到視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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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著。」視線逐漸對焦,來者不出所料離得頗近,他沒有足夠的體力獨立起身,就這麼躺著與人對視。

天花板的白色人造燈給眼前明顯心情不悅的先生身上鍍了個邊,純白的髮絲好似融進光裡,本該稱得上神聖的畫面,卻硬是在這人的氣質下襯著像來索命的死神,脾氣不好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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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西原本已經準備好許多拿來罵人的詞彙了 —— 大多就是剛才那些心裡所想,他現在急需一個出口發洩。

倒不能完全說是因為那個擁有一雙金眼睛的傢伙切割得使人惱怒的態度,更多的大概是因為被這隻瘦乾巴的跳樓蠢兔給撞得一切都亂套的感覺 —— 但是現在這兩顆睜開的眼珠子是怎樣?金眼睛是這麼市場路邊攤一抓一大把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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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白皙皙的、看起來神聖卻又像前來索命的壞脾氣死神先生頭頂肉眼不可直見的環狀塵埃緩慢地隨著兩雙視線相互沉默的時間流淌,直到約莫一分鐘後,埃爾西才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低低的: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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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鼻子癢嗎?他有想開口,沙啞的嗓子卻在扯動下只得以咳個幾聲作為回應,稱不上劇烈的咳嗽震得身子疼,異色的眸子裡是隱晦又怯於流露的難捱。

「⋯⋯咳⋯⋯。」他側過頭悶了好幾個咳嗽,好不容易緩和些了後才嘗試用手肘撐著床坐起身,紅色腦袋低垂,離康復還有距離的傷勢讓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導致額前沁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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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裡依然有那名不悅的陌生人,輕重不一又遍佈的痛感到了極致所造成的暈眩反而令人搞不懂到底哪裡痛、還痛不痛、還活著嗎——眨下的眼彷彿底片的切換,反方向的位置似乎有誰的身影,似是飄在半空、裙擺覆蓋的下身晃動著。

「⋯⋯噫。」上秒光連起身都費勁吃痛的重病患者無預警的朝空無一人的方向像要掙脫桎梏般揮開手,目光從隱忍轉為恐懼,幾處包紮好的地方被這麼折騰後多多少少滲了些血,他卻像不知情似的、只剩懼怕留在了這具肉體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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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西饒富興致地——該說是挺缺德的嗎,作為一個『人』來說。

他只是繼續俯視那隻沒名字的笨兔子朝著空氣中驅趕著空氣,然後在聽到或許是醫院人員或whatever任何人的腳步聲靠近後,單手拉上了足以將這個小小世界與外界隔離的布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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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嘛?」

血紅色的瞳孔盯了那些新滲出的血紅色一眼,視線又轉回床上的人飽含恐懼的金色瞳孔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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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幹嘛?多希望能夠知道到底在幹嘛。

⋯⋯?

扯動布簾後扣環發出的聲音、布料劃破空氣產生的風、劃出只剩兩人的分界後隨之消散的幻象——入院以來那些強行灌入身體裡的鎮定劑彷彿玩笑,陌生人逕自的言行不由分說地蓋過了所有破碎釐不清現實抑或臆想的五感。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正思考著那聲低沈的提問,而不是方才飄在半空的尖銳哀嚎。目光的軌跡相似,略過了通過紗布蔓延的紅色,抬眸時不費力地與欲尋找的“原因”視線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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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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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髮的青年不知道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從那並不乾脆的樓層落下的原因,也想不起任何留念的對象。比起對於遺忘的憂慮更多的是好奇自己對此的漠不關心出自於何,這具身體的意識、情感甚至靈魂似乎不急於尋回自己。

這樣的他此刻卻無比需要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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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腥紅色的瞳孔裡頭是赤裸裸的審視與不悅。

埃爾西看了一眼對方床邊空蕩蕩的名牌,不耐煩地抬起手,伸出食指,指向自己右邊臉頰包著的紗布——他的身上顯然還有許多處理過的傷口痕跡,但他似乎猶為在意臉上這包。

「你做的。」出口的是極有可能令人誤會的話語,「你要怎麼賠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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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沒自我意識膨脹到認為全天下人都該認識他的程度,但知名模特Eiswein先生在氣頭上還是說出了跟街頭混混威脅人時沒兩樣的語句 —— 且是在對方才剛提過問的狀態下。

不管,論先提問你可沒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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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跳什麼樓,哪來的蠢兔子( Stupid Bunny )。」薄薄的嘴唇冷不丁地呢喃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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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Loading了三個對話框的蠢兔子眨了兩下眼,沈默早已被拉到不自然的長度,將頭緩慢歪向一側表示困惑的行動於時光來說不足為道,可對已經裝有不悅的紅眸來說卻好像有點太多,稀釋了耐心後等來的則是他音量不大卻足夠一字一句傳進對方耳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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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記得自己是誰⋯⋯?」是的,太多了。

“Bunny”這個詞彙流入耳裡時熟悉地莫名其妙,他分心了幾秒猜測自己是不是從事什麼跟兔子有關的工作,視野內的純白髮絲又將他的思緒扯回,從大樓一躍而下時似乎也是有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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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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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對不起。」所以說到底有沒有人要好好回答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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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旁邊不是會有那個扶手嗎,鐵製或什麼製的,反正以常人力氣而言不該是掰得動的程度,但跳樓蠢兔子那床的在埃爾西的掌下似乎被捏得有了那麼點扁扁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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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忍。

「......」忍忍忍。

「....................」孰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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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像你一樣撞壞腦子。」早已從醫生朋友(現在可能是單方面暫時性的賭氣性的絕交狀態)身上多少扒拉出此名室友的概況,啊就失憶嘛,老套至極,還敢不敢再加上點驚天動地的背景秘密?

「你倒是毫不懷疑我說的話。」他的手終於放過了那根可憐的扶手,「嘴上說說道歉可沒有用,所以你要怎麼賠償我?」

「我不缺錢。」

所以說到底有沒有人要好好回答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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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言行絲毫不客氣,言重些說是不善倒也不偏頗,但好好走在路上卻被跳樓的瘋子波及的確不是什麼能夠和顏悅色的立場,甚至不慎就是一命嗚呼⋯⋯這麼思考的話也許眼前的人已經是冷靜的那類了。

嗎?

廣義來說自己的確撞壞了腦子產生記憶障礙,撞壞腦子於他的理解並不是在罵人——儘管本人似乎有那個意思——而是事實。至於懷疑不懷疑對方⋯⋯欺瞞的理由通常基於利益驅動,雖說不能排除自己缺失記憶裡面存在額外籌碼的可能性,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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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尚未有個結論對方便話鋒一轉回到了事故本身,數日的昏迷與不盡人意的清醒方式之下多少銹掉的腦子花了點時間,笨拙的嘴沒能跟上思考,他也沒有揀選話語的技巧,彷彿最為基礎的鐵皮機器一個接著一個處理指令。

「⋯⋯在說法沒有漏洞前⋯⋯我似乎不擅長懷疑⋯⋯況且那時候失去意識前我好像也看見了像你這樣的白髮⋯⋯然後你說你不缺錢⋯⋯那基於利益欺瞞的機率也不高⋯⋯再來就是以利益來說⋯⋯根據法律和社會價值可能會有所偏差⋯⋯但我所認知的賠償⋯⋯多圍繞著金錢或實物⋯⋯即使是行為補償⋯⋯這個行為補償由我來決定就可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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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答是答了,但這樣看來還是別答算了。

他們談起了事故的賠償,卻沒人在乎醫院可憐病床的損壞會由誰來賠付。

噢對,埃爾西,“驚天動地的背景秘密”——你還不知道你想什麼“老天”就會給你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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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自己的電子產品,尤其是電腦與電視有任何壞去跡象的時候,埃爾西的修復方式通常就是大手一揮,用力給它拍下去。拍一次沒有好,第二次肯定行。

...
......

他不知道為何眼前明明是為血軀肉身的傢伙讓他有了這樣的『修復』衝動,總而言之他又把力氣握回了那根可憐的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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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手好像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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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看你的行為補償。」好像有個什麼吱呀吱呀的聲音襯托著男人那低沉的指令聲調,「我期待你的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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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認為眼前的人會滿意自己的答案,同時,也直覺性地猜測對方心知肚明這點。

償還內容尚未編織出來,但已經沒有人期待它的誕生。這份論述熟悉的莫名奇妙,失憶者心想,全然沒將半點心思放在四肢大大小小已經染色紗布或許需要『修復』的傷口上。

「⋯⋯」瘀青、縫線、擦破,面容損壞度相較起來高了不止一倍的人垂眸思考,途中像是有了想法似的張開了嘴,而後又立刻被腦中的什麼給反駁、闔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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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要走法律途徑起訴傷害罪的話我會完全配合⋯⋯但如果不是⋯⋯既然你不缺物質⋯⋯向我要補償的理由⋯⋯唔,用洩憤這個詞不知道妥不妥當⋯⋯總之,如果你想在法律底線之外實施報復行為⋯⋯排解⋯⋯不悅?⋯⋯的話⋯⋯我也會保證不反過來起訴、加害你⋯⋯?」

嘴角又或口腔內的傷口在扯動下讓他每吐出個音節都能嚐到鐵鏽味,走法律途徑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解法,隨著思考的推進,辱罵也好暴力也罷,他理所當然地做出罔顧自身安危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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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西的表情抽動了一下,啊該死,扯到傷口了,好痛。

但是足以盛大到壓過痛覺的是心裡那叢不減反增的火,這讓埃爾西莫名地有點想笑,其實是也已經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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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低沉的笑聲包裹在這個被簾幕圍繞的小空間裡迴盪。

埃爾西的手下意識地舉起,似乎差點就要往那顆紅色的腦袋拍下去,但視覺上還是看得見對方確實早已慘到不行,修長的五指隱忍著什麼似地抓握了一下空氣,然後又放回那根可能已經在準備起訴書的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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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傢伙跟我談法律?」埃爾西挑了挑眉,確實對於對方的提議一丁點兒的滿意度都沒有,還有那個什麼...洩憤?他看起來是要這樣幹的人嗎?

回顧一下上方的對話紀錄,雖然不到對方提議的那程度,不過噢,的確是的。

「你知道你說出來的話有多危險嗎。」那張看起來隨時要做出辱罵行為的嘴卻是說出了意外的、雖是一針但對方肉身不見新血的話語,「在還沒搞清楚你自己的狀況之前還承諾別人這種事,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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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人好像確實找死。

埃爾西想到了他們待在這的原因可能性之一,血紅色的瞳孔往上翻思考了一下,又垂下視線看向那顆同樣紅通通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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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復行為,只用嘴說出口是多麼地輕巧。


當光是單邊似乎就能捏著頭骨往牆上砸的手舉起時他遵循生物本能瑟縮,無法看透軌跡進行躲閃的眼索性閉起,卻遲遲沒等來預測中的暴行。

比視覺情報更早的是不輕不重又搭回扶手的力度,當雙眼睜開時恰巧看見對方挑起眉,他還沒能懂記不記得名字和能否談論法律有什麼關聯,話題脈絡便又回到了自己的言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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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吧⋯⋯?」要不然怎麼是天外飛來橫禍呢。

他幾乎不擁有所謂幽默因子,那句針對是否找死的回覆不是緩解氣氛的詼諧,而是即使在這樣沒有記憶的前提下,他實在感受不出“自己”的求生慾望。傷口依然疼痛難耐、以為要面臨暴力時依然會恐懼、思及死亡時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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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視那張一下子不悅一下子失笑的面容,解讀技巧的拙劣在一來一往對話與沈默後給了些許提示,視線再次交會時才終於:

「⋯⋯你在⋯⋯生氣⋯⋯嗎?」

才終於摸到了點頭緒。

「⋯⋯剛剛的對話裡面⋯⋯讓你不開心的話⋯⋯對不起⋯⋯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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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輕易扼殺那些可怖臆想的你到底是誰、又是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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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廢話嗎?我不生氣當我是天使?」也算是回應了句廢話的某天使捏他種族不耐煩地啊了一聲,有些用力地揉了揉自己在醫院白色照明燈下照應得白到發光的白色頭髮,好白好白。

「我就他媽的好好走在路上,你就突然從三樓還四樓掉下來砸在我身上,然後你看、」他的雙手往自己身上雖然無法與對方比擬但以被波及而言也算慘兮兮的傷勢擺了擺,只差沒有一個"燈愣!"的提示音,「你下次找死之前能不能看一下樓下有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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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白髮男人又低低喃喃地抱怨了一大堆,像是我就知道那天的天空雲層怪怪的就不該出門、本來要接到著名精品店的廣告代言現在被經紀人勒令休養三個月不能工作、以及某個一樣有著金色瞳孔的傢伙見色忘友你們這些金眼睛的怎麼都那麼我行我素之類的 ——

噢對,金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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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西盯著跳樓蠢兔子的其中一顆金眸,喔對欸,一顆。

「哼......」在講更多之前的是某種懷疑性的輕哼,埃爾西又瞥了對方身上的傷勢一眼,一字一句地說道:

埃爾西.拜特。」

報出的並非作為模特活動的藝名,而是作為他最根本的存在。

「記好了,你的受害者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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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知道我當時是否看準樓下有人才跳的,紅通通腦袋想著。

“沒有記憶”的他不確定自己究竟擁有什麼樣的人格、品德,這副孱弱的身體或許屬於無可救藥的瘋子罪犯也說不定,他不認為一個清醒著想自殺的人會挑戰對於生死來說過於矛盾的樓層,但現場似乎也沒有所謂加害人⋯⋯

他分析了許多可能性,光是呼吸就能多認識自己一點的體驗十分新奇,他喜歡——不存在比較值所以也不知道能否稱得上擅長——思考、探索可能性已經透過線索篩選的過程很有趣,這張嘴和事故無關似乎本就是如此不善言辭,而跳動的心臟以光譜來說似乎屬於淡漠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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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對方在言語和肢體上將不耐表現得淋漓盡致,除了“燈愣!”的提示音外可能還缺少聚光燈,事實是病床上的人的確安安靜靜地聽完那如果堆疊起來會超越三樓還四樓高度的怨氣。

原來那天雲層怪怪的。

原來眼前的人接下來三個月不能工作。

原來皇醫生很我行我素。

⋯⋯原來我很我行我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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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觀眾即將陷入自我省思時出自鼻腔的聲音將劇目翻向下個章節,章節的開頭便是解藥——抑或成癮物——之名,即使徒有外型類似天使人言行帶刺,他依然認為現在、此刻是那份久違的寧靜。

「⋯⋯受害者⋯⋯名單⋯⋯。」

最先覆述的不是終於等來的名字,而是那帶有幾分譏諷的比喻被若有所思的呢喃道出。

「⋯⋯嗯⋯⋯我會的⋯⋯如果我只有逆行性失憶而沒有順行性記憶障礙的話⋯⋯我會⋯⋯記好你的名字的⋯⋯。」

受害者名單,那本該不被允許遺忘的清單在浸泡過鮮血後,黑色的墨水與血相溶難以辨別,如今只能看見白色墨水所刻下,埃爾西.拜特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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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確實的賠償方案在護理師拉開簾幕的那刻不了了之。

對於笨兔子的提醒問句,埃爾西只留下一句「你也沒什麼能給我的。」就回自己那床整理起私人物品,畢竟明天就要準備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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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起隔壁床的空蕩寂靜,埃爾西這床倒熱鬧得多:

他的醫生朋友給他送的是最高級的養病飯、經紀人給他送來了乾淨的換洗衣物以及各種就算這樣的狀態下本人也絲毫不懈怠的保養品瓶罐、一些他願意透露狀況的知情人士送來的慰問花籃、要不是醫院真的人滿為患,他要住的一開始就會是單人病房。

兩張床兩個世界,但這不妨礙埃爾西清楚地用眼角餘光瞥見室友在護理師提起手術與住院費用時露出的"窩不資道"的表情。

笨兔子隔壁那張床開始劇烈地震動了起來,搭著某人燜在被子裡的低沉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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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了。

埃爾西早早地就睡了,與髮絲同樣雪白的睫毛隨著平穩呼吸微微顫動著,在月光的照映下好像真的在發光。

安靜的睡顏在此刻還真有了那麼點聖潔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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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的局面並沒有改變,破爛的身體在重新換藥後依然只能攤平在床上,於世界而言他就是個沒有遙控器轉臺被迫觀看的觀眾。出自於對埃爾西的好奇他沒有閉目養神,看著斷斷續續送來的慰問禮和堆在周邊的私物,看著對方習以為常處之泰然的態度,他不需要記憶也能判斷假設這樓沒跳,他們是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的個體。

能咀嚼的只有那句“沒什麼能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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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藥費?

⋯⋯噢,醫藥費。

他聽見了隔壁床傳來的竊笑聲,將視線移過去卻也沒看見朝向自己的目光,也許是慰問的小卡上寫了什麼有趣的內容,又或是自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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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覺是種過剩即有害的物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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勻稱的呼吸是病房內唯一跟安穩掛得上勾的了,本就狗啃似的瀏海即使在枕頭上翻來覆去也突破不了凌亂值。雖然關在病房這麼久,但他其實不覺得需要呼吸新鮮空氣,自己大概是個十分習慣長時間待在室內的人,只是比起冒著可能吵醒隔壁脾氣偏差患者的風險按鈴、用傷勢能夠接受的緩慢步伐去外頭倒水更加合理。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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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打上石膏但也傷痕累累的右腳接觸到地面時免不了悶哼聲,飲水機距離不遠,可當他因劇痛連第二步也邁不出去只得扶著牆滑落至地面後是當即放棄了對水的念想,對於孱弱的身子又有了更深的認識。

他在地上喘著氣調節疼痛,冒出的冷汗是水分的進一步流失,餘光內病房內的物件由於月光的映襯依然清晰可見,身體警訊所帶來的暈眩讓視野時不時模糊,卻從來不給個痛快。

他注意到光影好似天斬將兩邊的病床給劃分開來,豐饒與匱乏,異色的目光朝著豐饒之地,他愈看、愈覺得有什麼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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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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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醫҉院҉?҉

是的,這裡是҉醫҉院҉。什麼樣的 ҉醫҉院҉?҉?

那個在҉精҉神҉病҉院҉裡上吊的女҈̰̇̽̌͐ͅ人҈̮̜͇͔̗͐͛呢?

҉上҉吊҉?҉這裡沒有上吊的屍҈̞͈͗͂̐̎̋體҉̜͕̠̬̦͆͒。

可是這裡該有上吊的屍҈̞͈͗͂̐̎̋體҉̜͕̠̬̦͆͒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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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算是睡得輕的類型,也不是睡得特別沉。

從隔壁床的因為嘗試下床而發出一些輕微的聲響開始,埃爾西的意識就被逐漸地拉拉拉拉出那個有些模糊的夢境,直到一聲什麼東西摔到地上的聲響 —— 夢到了什麼他也想不起來了,那並不是此刻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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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在幹嘛?

埃爾西仍然側躺著,紅色的瞳眸略帶睡意與困惑地觀察著那顆紅色的腦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那個傢伙好像在說著什麼,尋找著什麼,但是他那副模樣怎麼說都不像是該在地上走動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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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西慢慢坐起了身。
他並非想多管閒事,但該怎麼說,看都看到了,那個樣子就還是挺礙眼的。

為什麼不叫人來幫你?床邊按鈕那麼大一顆。

「喂、」渾然不知對方不按鈴的顧慮源頭來自自己,埃爾西一腳踏下了床,姑且先朝那個不知道在幹嘛的蠢兔子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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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怎麼可能有麻繩,他能摸到距離繩子最接近的物品也只有同樣將臂膀扎得密密麻麻的輸液管,利用維持生命機能的物品來輕生聽起來諷刺,但虛弱到連嘴角上揚都費力——又或是他本來就不常笑——的人似乎連自己都殺不掉。

他扯掉了縫̸̮̞̗͛͊̈進̴̠͓͕͉̱̀̓̿̇身̷͔̝̠̞̝͗͗͌體҈͎̮̂̆̉的҈̩̩̜̖̤̿͐͂繩̶͇̪͖̯̽̆̍ͅ子҉̖͉͒̆͒͆̽ͅ將其綁在脖子上,卻怎麼也繫不緊。

換過紗布的皮肉再次溢著血,他顯然沒有注意到埃爾西,卻聽見了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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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這裡應該̶̤͓͌̓要҈̳̩͇͚͆͒有的⋯⋯。」

「⋯⋯就像這҈̝̟̒͆̋̀樣̵̰̞̮̜̿̿⋯⋯。」

「⋯⋯像這҈̝̟̒͆̋̀樣̵̰̞̮̜̿̿⋯⋯吊̶̳̳̫͕̃͐͐̚著̶͕͑̓̒̇ͅ⋯⋯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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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西已經蹲在那雙異色瞳面前打了五個響指了,那個人還是一丁點反應都沒有。

感到狐疑和不耐的同時他也認真觀察起這名身形細瘦的青年: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上過理髮院的狗啃瀏海貼在冒著冷汗的額頭上,扎在身上的那些輸液管因為離開床舖的動作而有些拉扯,然後此人就這樣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魂都不知道跑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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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確實是有那麼點顯著的特徵。

他雖然不是經常親自直面那些類型,但以目前所得知的資訊來說,這個傢伙是那種類型的機率至少大於 —— 喔不,不用猜,他就是

埃爾西看見了,那些如同縫紉線般纏繞在跳樓蠢兔子脖頸上的髒東西。那些黑霧狀凝結成的細線在那根纖瘦的脖子上肆意爬行,像是要刻印下什麼圖案或咒文一般越陷越深、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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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數到三。」些許熱氣與溼氣逐漸接近恐水人的頸側,那名擁有一頭純白髮絲的戴環者將唇抵在那些不可名狀旁邊,露出有些尖銳的犬齒,一字一句地咬出了威脅的話語:

「滾。」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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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世界不存在巴別塔,甚至於不可名狀的存在導致了埃爾西的話語在他耳裡扭曲成不成文字的惡意,搭配上也的確不善的舉止⋯⋯

響指聲震得耳疼,異色眸裡不像人類的形體只消停了幾秒,而後續的湊近再沒停頓,氣息打在了頸側——原來怪物有呼吸系統——他的眼睛因錯愕瞪大,底片再次通過眨動切換:

他看見白色的髮絲、看見屬於同物種所謂人類的五官、看見似乎能咬破氣管的犬齒,看見自己拿著扯掉的針頭抵在了對方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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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這麼做

多̷̗̭͖̀̆͐一̵̮̳͕̽͛̂̅̆個̷̮̗͔̪̾͑͛̋̚人̴͓͉̬͎̳͌̒̈̎̈́真̸͖̬͍͐͑͊̀ͅ的̸̠̯̖̦̀̓ͅ有҉̩̬͔̅͊͗差̷̩̖͌̋̎͗̌

停下來。

住手⋯⋯求求你⋯⋯

反҈̣͖̱͓̈͒̄́̔正̸̤͔͕̆̉́̂你̶̘̟͌͆̋͑已̵̭͎̇̅̇̅̄經̵̞̦̆̆͂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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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雙異色瞳裡看見的是怎麼樣的景象,總之目前的情境在那對猩紅瞳孔中看起來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真的是找死。」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對著誰說的,那隻被自己一握上就像要斷掉的手就算將那根細細的針頭抵在他的頸邊仍沒有任何的威脅性。

真正地觸碰到了才實切地感受到眼前人有多麼弱不禁風。埃爾西雖然也沒有花多大力氣卻也能夠牢牢禁錮住那根試圖攻擊的手。

然後張口咬上其中一處尚且完整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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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現在多了道神聖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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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西的齒尖深深嵌入皮層,力道精準而執拗,彷彿要將一部分的自己烙印在血肉之中似的,皮膚的纖維撕裂開來,些許的血珠從齒痕間滲出。他的身子因劇痛而緊繃,卻也因這突如其來的侵襲染上一層細微的顫慄。

咬合的壓力終於鬆開,病房裡的鐵鏽味根本就沒散去過,鮮紅的痕跡依然牢牢地刻在那片蒼白的肌理上,清晰、野蠻,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宣戰意味。

神不神聖不知道,但他似乎有那麼幾秒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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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灌入身體裡的鎮定劑彷彿玩笑,陌̶生̶人̶埃爾西逕自的言行不由分說地蓋過了所有破碎釐不清現實抑或臆想的五感。

如若雙手沒有被禁錮的話他很可能會試圖抓住埃爾西——被輕易甩開的話則是另個問題——他身體前傾,被咬破的皮膚順著動能滑落了幾滴紅色。

「為什麼?」

說實話他也尚未整理思緒釐清自己想問的究竟是什麼,又或是他的確什麼也沒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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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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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了?」與剛才威脅性的語氣比起來,他現在開口的倒是挺溫和。

沒有回答對方的提問,身負神奇骨骼之人逕自地檢視起跳樓蠢兔子身上再度拉扯開的舊傷以及新添的咬傷,伸手越過對方的身驅從後頭的層架上取出醫療用品,意外熟練地處理起那些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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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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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似乎總是不愛回答問題。

細碎的傷痕過多,唯一能夠清晰感受的只有隱隱發燙的咬痕,他絲毫不理解齒埋入肌膚的含義,但結論則不容置疑的事實:眼前的人了自己。

「⋯⋯多久⋯⋯?」當埃爾西的問句看似不會被撿起時他緩慢覆述,顯然是在思考建立於“失去記憶”這個前提下如何回覆最為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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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送到醫院後⋯⋯就一直這樣⋯⋯。」

「雖然沒有以往的記憶⋯⋯但如果⋯⋯我的狀態常態性都這麼不穩定的話⋯⋯。」

「⋯⋯或許跳樓⋯⋯又或著更早之前也有相關症狀的可能性⋯⋯不低⋯⋯?」
𝐸𝒾𝓈𝓌𝑒𝒾𝓃

埃爾西輕輕地哼了一聲算是回應,給對方包好最後一層繃帶。

「我明天出院。」他說:「反正你繼續躺在這也只是堆積更多付不出來的醫藥費,明天跟我走一趟。」

他並非想多管閒事,但該怎麼說,看都看到了,那個樣子就還是挺礙眼的。

埃爾西沒有多做解釋,語氣卻不容置疑,好像篤定對方就是會答應似的。

「真不知道該不該這樣說,砸到的是我你運氣有夠好。」他緩慢地把人給從冰冷的地面拉起,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唉。」想想都覺得這句話有夠諷刺,他揉了揉眉心,沒再多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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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他自己從:對方在時自己的異常有所緩解→試圖了解運作方式→和對方保持聯繫抑或待在對方生活範圍內去釐清,的幾個步驟都還沒開始前埃爾西便領先數步做出了決定,只憑自己的話或許在發覺需要聯絡對方時他們早各自出院了一段時間。

「⋯⋯」也許這份已通過決議不需要應答,紅通通的腦袋還是點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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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對方的面容,被抱到病床上後才後知後覺鬆開不知何時攥緊對方病服的手。運氣這個字聽著雖能理解含義,卻又莫名地模糊⋯⋯沒聽出埃爾西發言裡的諷刺,十萬個為什麼依然在腦裡打轉。

於情,於理,於人,於己。

稱不上柔軟的床、僅有保暖作用的被子,然而繃緊許久終於等來安寧的神經已經無法繼續縱容求知慾。他連那聲嘆息都想知曉——嘴裡是不成句子的呢喃,雙眼闔得很輕,輕得連本人也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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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 ҉近҉期҉以來唯一安穩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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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手不排除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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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images.plurk.com/2WULw8AKSnudVsXMupG4tQ.jpg 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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𝐸𝒾𝓈𝓌𝑒𝒾𝓃 : 告我要排隊的(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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