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限定交流/ ▋I ▋M.Hoffman

  傍晚,一間鮮少人造訪的餐酒館中,海涅爾獨自一人坐在一處不顯眼的角落,對面有一張空的椅子,是為了即將來到此處的人所準備的。

  美術館的會面後幾日,從沒換過聯絡方式的海涅爾接收到霍夫曼的訊息,希望能見上一面。距離上一次提供藥物給霍夫曼並沒有過去太久,對方也告知了不是為此事而見面。

  他點了一杯熱紅茶,習慣提早到達約定地點的他並未對等候有任何不滿,餐酒館內燈光較暗,氣氛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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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鈴——一聲清脆的鈴響闖入柔和的音樂之中,霍夫曼身著一襲大衣推開餐酒館的大門。今日他將頭髮束起,紮了一個低馬尾。手上提著一個黑色的小紙袋,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飾,就這麼提著找到了坐在餐廳一角海涅爾。

  霍夫曼自認為是準時的,而手機上的時間也同意他的看法。走近桌邊,霍夫曼開口向海涅爾打了聲招呼。

  「海涅爾。」霍夫曼說著,一邊將手上的袋子放上桌邊,一邊拉開椅子在海涅爾對面的位置坐下。「等很久了嗎?」

  詢問著,霍夫曼翻看了一下桌面的菜單,也向一旁的服務生點了一杯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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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響,海涅爾暗想時間也差不多了,霍夫曼也準時出現在他的面前,沒有人遲到,沒有人缺席。

  「不久,我也剛到。」只是該客套的還是得客套。

  「找我有什麼事嗎?既然約在這種公開場合,想必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他看著霍夫曼,對方的頭髮是束起來的,看起來特別打理過,也不清楚這與他約自己出來是否有所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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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這是禮物。」霍夫曼這麼說著,既然對方打算直奔主題,那麼他也不會拖泥帶水。霍夫曼伸手將放在一旁的紙袋推到海涅爾的面前。

  「承諾的事情雖然晚了,但還是得兌現——恭喜你,海涅爾。」這麼說著,霍夫曼拿起了方才送上的,還在冒著氤氳熱氣的紅茶,輕輕舉起。

  「你一路走來取得的成就,現在我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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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倒是讓海涅爾思考了下,直到霍夫曼說出了所謂的成就,他才意會過來這份禮物的涵義。

  他笑了出聲,環起雙手靠在椅背上:「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想起來了。」
  畢竟是26年前的事情,隨口與一個孩子應下的承諾,對於面前身染毒癮的男人而言本就該是容易被抹去的一段記憶。
  他知道霍夫曼光是活著就不容易了。

  「我跟以前相差這麼大嗎?讓你花了這麼多時間才聯想到。」誠然,這句話屬於玩笑,十五歲與四十一歲哪能一樣。

  海涅爾平靜地看著眼前的紙袋,注視了好一會兒。
  「介意我打開來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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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你該感謝那天的——」霍夫曼沒有說下去,因為這句話就連他自己講出來都覺得有些荒唐。但霍夫曼最後只是聳了聳肩,看著海涅爾注視著紙袋說的玩笑話,他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不介意,本來就是要給你的東西……開不開都是你的。」霍夫曼端起面前的茶杯,輕啜了一口紅茶。嗯,茶香很香……他這麼想著,心情看上去明顯不錯。

  袋子裡面的東西是一個精緻的長方形盒子,如果再將其打開的話,能夠看到一隻做工精細的鋼筆。如果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筆夾上還刻著花體字——𝓗𝓮𝓲𝓷𝓮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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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涅爾拿起鋼筆,靜靜地看著鋼筆的細節、感受有些沉的重量,看起來是訂製的,但經濟狀態相當不穩定的霍夫曼哪來的錢訂製鋼筆?更不用說這種有精緻細雕的貴重品。

  海涅爾微微瞇起眼,姑且不考慮那些問題,儘管外觀精緻,鋼筆的主要作用還是用於書寫,他打開了筆蓋,筆頭做工同樣精緻,看起來並沒有因為外觀而失去核心價值。

  取出了自己隨身的小筆記,海涅爾在上頭書寫,黑色的墨水流暢地滑過紙面,留下了標緻的書寫體,海涅爾滿意地笑了笑。

  「是支好筆。」
  他看向霍夫曼:「我收下了。」
將鋼筆妥善地收回盒中並放回紙袋,海涅爾看了下霍夫曼:「想知道我寫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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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夫曼又品了一口茶,看著海涅爾端詳、觀察那支訂製鋼筆,最後看上去挺滿意的樣子,表面不動,但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氣。

  聽著海涅爾的話,霍夫曼回想了一下方才對方筆尖劃下的軌跡,卻半點頭緒都沒有。

  「寫了什麼?」霍夫曼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方才看著海涅爾在筆記本寫下的文字,即使自己看的懂書寫體,在倒反著的筆記本外加沒有仔細觀察的份上壓根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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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涅爾撕下了上頭的筆記紙,同26年前、霍夫曼將他的聯絡方式留給自己一樣,只是上頭沒有繁瑣的數字,畢竟霍夫曼一直都知道該如何聯絡自己。

  『來自一個健忘的傻子。』

  紙條上寫著簡單的一句話,看起來像是在嘲諷或者譏笑,但確實無誤,這支筆、乃至於這些文字,都來自於霍夫曼的贈與。

  「還是你覺得,在上面寫一支號碼,比較有當年的感覺?」他笑道:「雖然你早就知道我的號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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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串字,就算是被調侃但霍夫曼也忍不住啞然失笑。伸手接過那張撕下的紙片,等待上頭的筆墨乾涸的同時也端詳著那個已然成熟的字跡。

  「你倒是記得真清楚……」待到字跡乾透,霍夫曼才將它夾進自己隨身的筆記本之中接著再次收起。直到現在,他都還保留著隨身攜帶筆記本和筆的習慣。

  現在和海涅爾聊起這些事,總覺得有些氛圍有些微妙。面前的人雖然能稍微見到從前的影子,但是氣質卻大不相同。而久違的聊起這些回憶,對自己來說也有種像是回到過去的感覺——回到那個自己還在實驗室裡、一切都還很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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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要不要誇一誇我呢?就像你從前誇我懂事、誇我成熟一樣。」海涅爾笑了笑,看著那張寫著沒什麼營養的內容的紙條,就這樣被霍夫曼給收了起來。

  「物是人非啊,時間會改變一切,不論你我。」
  「不過,也虧你想起來了。」

  桌上的紅茶已經微涼,海涅爾仍舊將茶杯拿起,放在自己嘴邊。

  「讓我沒什麼理由,對你的態度那麼惡劣。」
  「我很小心眼的。」

  說完,便飲下茶水,並放下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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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誇你?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立場可以誇你了吧……」霍夫曼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海涅爾,端詳著、思索著。好像從再次相見到現在,自己從沒有這麼仔細的打量過他一樣。

  「……不過和以前的感覺相比,你變得更相襯於家主這個身份了。」半晌後霍夫曼這麼開口,隨後接著說。
  「褪去了從前的青澀跟稚嫩,多了點成熟跟狡猾——這可是誇獎。」

  「還有,都長得比我還高了。我們剛見面時你只有這樣吧?」霍夫曼伸手在一旁比劃了一個高度,一個孩子大概十幾歲的身高。接著,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般開口。

  「啊……難不成之前的態度是多少在生悶氣?氣我忘了這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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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是至高無上的誇獎。」面對霍夫曼的說法,他欣然接受且認同,如果這個年紀了還跟以前一樣的話,反而是一件令人擔憂的事。

  「之前明明一點印象都沒有了,現在連我當時多高都想起來了?而且,我十八歲的時候就跟你一樣高了。」那時的他還去參觀了實驗室,從原本要抬頭,到能夠平視,如今低頭俯看。

  「你覺得呢?我在生悶氣嗎?」面對霍夫曼的問題,他笑了笑,仍然讓人摸不著頭腦,畢竟他本身就沒打算讓任何人看出來自己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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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像是這樣沒錯,果然小孩子長的可真快啊。」聽海涅爾說參觀實驗室時就和自己差不多高,霍夫曼仔細想來好像確實是這樣。

  「只要想起一點東西,其他的回憶也會慢慢浮現出來吧……總覺得挺懷念的,你有時候還會打電話給我吧。」霍夫曼拿起還剩一些紅茶的茶杯,此時紅茶已經完全涼了,他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就算你在生悶氣我也只能接受,因為忘了就是忘了。」他難得的聳聳肩,也並沒有要去揣測海涅爾究竟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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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涅爾雙手交扣看著窗外,一邊聽著霍夫曼說的話,一邊微笑著:「當時是挺不成熟的。」

  儘管那時候打了電話仍什麼都不說,僅是聊著一些無所謂的生活小事,他還是覺得有些幼稚。
茶杯中還剩下少許茶水,海涅爾回過了頭,看向了霍夫曼。

  「原來你眼中的我這麼孩子氣嗎?」臉上依舊掛著笑容:「我知道一個受毒癮折磨的人思緒沒辦法有多清楚,能記得是僥倖。」

  「而且你也老了。」這就實屬調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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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為剛認識你的時候印象定型了吧?那時候倒是比現在可愛多了,就算摸頭也不刪不躲的。」這麼說著,霍夫曼的視線也從茶杯回到海涅爾身上。

  「而且我也確實老了?今年也52歲了。」這倒不是霍夫曼聽不出海涅爾在調侃,而是有點自嘲的感覺了。

  接著霍夫曼沉默了下來,大概是在思考關於海涅爾所說的毒癮的事情吧。這十幾年的生活確實不容易,但是已經比一開始還好上許多。成癮的狀況能盡量用其他大量藥物混合控制下來,但確實如海涅爾所說,這些過去的記憶能想起來著實是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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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沒什麼意義的小細節倒是記得挺清楚。」他挑了挑眉。

  兩人之間迎來了一陣沉默,他們各自在思考著一些事情,彼此都沒有說出來。或許是給這段對話來點停頓,也或許是有些事情不言而喻。

  海涅爾從桌旁拿起了餐點目錄,放到霍夫曼眼前:「點些什麼吧,我猜你還沒吃晚餐。」
  「我請你。」

  他對上了霍夫曼的視線,把手給收了回去:「我們好像還沒一起吃一頓飯過,解個人生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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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夫曼看著被遞到他面前的餐點目錄,慢條斯理的一邊翻看一邊向對面的海涅爾開口。
  「猜的很準。雖然被後輩請客好像有點不太好……但是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隨便點了?」

  儘管知道對方是個完全不差錢的有錢人,但霍夫曼依舊依照自己平常的飲食習慣點了價位普通的食物——一份海鮮青醬羅勒義大利麵。

  「跟我吃飯算是解人生成就?」霍夫曼笑笑,接著把菜單推到對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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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跟我吃飯才是解人生成就,多少人想達成這項成就都沒有門路,恭喜你了。」海涅爾毫不避諱於口中的狂妄,接過了菜單。

  菜色都是一些簡單又不怎麼精緻的品項,甚至也不清楚廚房的程度如何,如果讓他吃到油水分離的白醬義大利麵,他可是會直接走人的。

  所以他點了基本上製作簡單、調味問題不大的紅醬義大利麵。兩人的餐點都下訂,接著只需要等候。

  「我通常只跟朋友吃飯,客戶要看情況。」
  「你自認是朋友還是客戶?」他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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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能和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你一起用晚餐,那還真是我的榮幸?」面對那樣有些過於自信的話語,霍夫曼只是順著話接了下去。

  接著聽聞海涅爾拋來的問題,霍夫曼只是思索半晌後才開口。
  「我既是客戶,也是朋友?依現在的情況來看,我認為朋友大概多一點吧。」

  「當然,也不排斥真正的答案是這兩個之外的可能?」思維本身就需要跳脫框架,在面對眼前的人感覺更因如此。霍夫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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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不像朋友也不像客戶。」海涅爾環起手笑道:「比較像是流浪動物之家定期需要我捐助貓糧狗糧的小動物。」

  「少了一隻眼睛的老貓老狗什麼的。」這句話出來以後,讓他所謂的「態度不那麼惡劣」多少存疑,嘴巴還是一樣壞。

  「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抱歉,我情不自禁。」
  「你今天是約我出來送禮物的,我是該禮貌一點……喝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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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浪動物之家,少一隻眼睛的老貓老狗……

  霍夫曼一時語塞,似乎也是沒想到對方認為的答案是居然是這種感覺。但不得不說,很貼切。
  「……你的嘴巴真壞啊。」雖然是這麼說著,但是霍夫曼對此似乎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惱怒的意思。

  「喝不喝都無所謂,要是想喝再喝就好……」說到這裡,霍夫曼語句頓了頓。
  「如果你喝了的話我也久違的喝一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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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啊,我們喝一杯吧。」他有些開心的笑了起來,或許現在的笑容是他難得的發自真心。

  「慶祝你想起了我們的約定。」
  話題兜兜轉轉又繞了回來,但這不妨礙海涅爾再次拿起目錄,再次招來服務員。

  「白蘭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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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夫曼看見海涅爾笑得開心,這個笑容倒是挺有以前的感覺。也許是被氛圍與情緒渲染,他的面部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沒問題,不過我很久沒喝了。可能沒辦法喝太多。」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霍夫曼記得自己的酒量似乎還不錯。不曉得時隔多年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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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你的身體狀況來說,是別喝太多比較好。」
  眼看接下來沒有要繼續點些什麼,海涅爾將目錄交給了服務生,等候上菜上酒。

  「我喜歡白蘭地的味道,有一股果香,還有淡淡的果甜味。」酒倒是比餐點端上來的還快,擺在兩人面前的玻璃杯酌了三分滿的酒液,開封的酒平則是放置在一旁,隨時供人添加。

  「品嚐看看吧,希望你會喜歡。」他拿起酒杯,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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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夫曼伸手端起擺在自己面前的玻璃杯,看著杯中淡褐色的酒液,先是將其湊到鼻尖輕輕嗅聞。清冽的果香撲鼻,酒精的刺激性氣味反而很好的被包覆在其中。

  將杯緣湊近唇邊,輕抿一口。他有些意外,味道並沒有預料中的刺激,冰涼的酒液帶上了水果的甜,反而很順暢的就能夠嚥下。儘管酒類本身就不在自己的喜好範圍,但是面前的白蘭地卻意外的能讓人接受。

  「……還不錯,比想像中的還好入口。」霍夫曼這麼說,又喝了小半口後才放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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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吧。」海涅爾也啜飲了一口酒液,如他所說,這是他喜歡的味道,而且不是在應酬上品嚐,實屬一件樂事。

  「雖然由我來提醒可能嫌多餘了,但有些藥物使用後通常不建議飲酒,希望你是注意了這點以後才同我一起喝的。」

  雖然大多數處方箋的注意事項是寫請勿與酒精一同服用,但確實在某些藥物的影響下,醫生會建議連酒都別碰。

  而霍夫曼?他恐怕沒有醫生診斷可以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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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今天有可能喝酒,那些有可能會影響的藥物都已經事先避開了,放心吧。」聽著海涅爾給自己的小小提醒,霍夫曼只是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這也是為什麼霍夫曼很久一段時間沒有喝酒了。多種藥物共同服用本來就有一定的不穩定,要是再加上酒精的因素,能適時服用的藥物就更少了。

  這些東西身為前藥物開發研究員的霍夫曼不會注意不到,他可是到現在都還有在關注醫藥學界的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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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可能喝酒?所以如果我沒邀請的話,你本來也有喝酒的打算嗎?」海涅爾先是提問,隨後半開玩笑的說著:「還是你料事如神,從出門前就猜到了我會邀你喝酒?」

  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閒聊時,義大利麵也端上了桌,散發出香濃氣味相當能勾起食慾,至少從外觀看起來,海涅爾能夠給出及格分。

  「看起來挺好。」他拿起叉子攪散麵條,讓其與醬汁混和均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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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應該是餐酒館對吧?就連名字上都有酒……還是稍微避開一下比較保險?」霍夫曼有些無奈,接著又開口。
  「基本上約在有可能吃飯的場合,我都會避開,不然要是不能喝豈不是很掃興?」

  自己面前的義大利麵比想像中的還要豐盛,上頭的海鮮比想像中還多。也拿起叉子攪拌混合起一小塊區域的麵條,接著捲起後送入口中。羅勒的清香海鮮的濃郁香氣迸發,面前的義大利麵比想像中的還要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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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涅爾同樣捲了些許麵條入口,對他而言這個味道中規中矩,紅醬的好處就是很難做壞,壞處則是不容易達到高水準。

  「還行。」他評論了句,雖然自己說不上是名廚或評鑑家,但他確實挑嘴,也因為這個壞習慣而鑽研了下廚藝,達到自己要求的及格分。

  「你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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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想像中的好吃。」嚥下口中的麵條接著才開口評價,但霍夫曼並不是一個挑嘴的人,大概是能吃的東西他都能入口的那種類型。

  接著,霍夫曼叉起了一隻去殼的蝦子放入口中,肉質清甜緊實,看來這裡使用的海鮮也還算新鮮。

  他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在嘴巴忙著吃飯時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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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飯時間不多話本來就是一種禮儀,更何況他現在不是在商業場合,不必一口飯一口寒暄,相對於平時,他們更安靜地吃著晚餐,咀嚼著麵條與餐酒館的輕音樂。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直到盤中剩下的麵條不多,海涅爾才再次開口:「急著回去嗎?」
  「吃完飯以後可以邊聊邊喝,我調侃了你不少事情你都沒反駁,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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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但原來你還會覺得不厚道嗎?」霍夫曼的話帶著笑意,進食消滅著盤中剩下為數不多的義大利麵。

  「沒什麼好反駁的才沒反駁,那些話不都是蠻……正確的嗎?」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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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思意思一下,就算我覺得自己沒說錯,還是知道什麼話讓人聽著刺耳的。」他看起來滿不在乎的說著。

  利用叉子集中分散的少量麵條,海涅爾看著盤子,一邊笑著說:「所以你承認你是老貓老狗了?耷拉著耳朵還無精打采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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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夫曼用叉子將最後一口麵條搭配蛤蜊塞進嘴裡,咀嚼完嚥下才開口回覆。

  「……自覺沒有到那麼落魄,但是如果你要這麼想的話也不是不行?」放下叉子,拿起一旁的餐巾紙擦擦嘴,霍夫曼享用完畢了這份美味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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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淺聊幾句以後,海涅爾也擦了擦嘴整理儀容,他維持著這種打理乾淨的習慣,霍夫曼同樣也維持著。
  晚餐時間很快結束,現在是喝酒閒聊的時間,他看著霍夫曼良久,便給兩人都倒了點白蘭地。

  「有個問題,我挺想知道。」
  「雖然能理解戒斷症狀發生的時候意識通常不清楚,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但你的左眼……是怎麼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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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服務生收走了兩人的餐盤,拿起酒杯輕晃了兩圈,低頭看著杯中的一點漣漪,沉默了一下才開口。

  「是意外。」霍夫曼用空餘的那隻手從眼罩下緣探入,指尖撫過眼框,以及耷拉著的眼皮。隨後放下手才又開口。

  「是我自己挖出來的。」說到這裡,霍夫曼嚥了一口白蘭地,抬眼接著看向海涅爾。
  「雖然說是我自己搞出來的,但確實是遇上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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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身上能發生的意外還挺多種的。」認知危害、戒斷症狀、或者兩個一起來,但這種問題是有些太深入了。

  「想必那是一個挺糟的體驗。」他說:「挺令人擔心的,會不會你下次挖點別的東西出來,人就沒了。」

  海涅爾讓玻璃杯靠在唇前,接著順勢飲了一口。

  「你都說是自己搞出來的……後面這句意外有點相互矛盾啊,或者你所說的意外是另有所指,而不是掏了自己眼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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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海涅爾所說的挺糟糕的體驗,霍夫曼只是不置可否的稍微聳了聳肩。

  「嗯,發生了一些意外……導致我把我自己的眼睛給掏了。」這麼說的時候,霍夫曼用指尖輕叩自己的眼罩。

  「再醒來的時候我人已經在醫院病床上了。」說到這裡,又飲下一口酒液。也許是因為沉浸在思緒中,似乎是喝的有些大口了,不小心嗆咳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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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句式便不存在矛盾點,但什麼意外才會讓人把眼睛給挖出來?這點他暫時沒有詢問,暗自猜想可能是受了傷不得不自行切除之類的問題。

  雖然他也想過或許會是更加無法解釋的狀況。

  「喝慢點,也沒人跟你搶。」他笑道:「得虧你能平安出院,我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挖眼睛的,但牽扯神經的大傷口除了疼痛程度可觀以外,傷口感染也是分分鐘的事。」

  「更何況是那麼接近大腦的器官,你要不是運氣好、就是碰上了良醫。」
  「而且這種程度的傷口得住院吧?真難以想像那種時候你是怎麼處理戒斷症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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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夫曼抽了幾張紙擦了擦嘴邊,接著清了清嗓子才又開口。
  「……算是運氣好吧,不過醒來之後發現已經過了幾天,真該慶幸昏迷的時候不會有戒斷症狀的問題。」

  「隨後轉介到了有點交情的醫生那裡……那都是後話了。」霍夫曼擺了擺手,接著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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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我看你已經挺習慣只有一隻眼睛的生活了……好像我聯絡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只剩一隻眼睛了。」

  他那時並沒有多問,太多年沒見的兩人形同陌生人,那時霍夫曼也不記得他,海涅爾自然保持了一段社交安全距離。

  見到霍夫曼的酒杯空了以後,他再次斟了三分滿的酒液給人,自己則是慢慢品。

  「我該說恭喜嗎?畢竟我不清楚,對你而言活下來究竟是好是壞。」
  「也不知道,你有沒有曾想過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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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是被趕出實驗室沒多久後……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看著海涅爾又替自己斟了酒,霍夫曼不由出現了其實面前的小子是想把自己灌醉?的這種想法。

  「……該怎麼說,現在也只是能走一步算一步吧。」聽著海涅爾的問題,霍夫曼發現自己也很少的在回顧這些過去。
  「怎麼會沒想過?但就算這麼想著,有沒有實踐的勇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曾經無比厭惡這樣的自己。」霍夫曼說著,長吁了一口氣。「活的苟延殘喘、又這麼的狼狽不堪,但是連去死的勇氣都沒有。」

  「……是啊,一位前途無量的研究員又怎麼會落到這個下場呢?」他問著。但這個問題究竟是拋給誰的呢?是海涅爾嗎?抑或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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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過你會哀怨,但沒想過原來這麼怨嘆。」海涅爾依然注視著霍夫曼,這些話或許沒多少人能聽見,也可能如霍夫曼所說,沒有人提起便不會回頭去想,畢竟活在當下就筋疲力盡的人,或許沒法分神去意識到自己活得有多艱辛。

  他的話語帶起了思考,帶起了憂愁,帶起了本應被霍夫曼掩埋的心情,他能從這段話中聽見惆悵,聽見低落。

  「你想被我安慰嗎?」他問:「我還小的時候你安慰過我,所以我不介意給你點鼓勵。」
  「可能會聽起來沒什麼誠意就是了,畢竟你當時也安慰得挺笨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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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海涅爾的注視,霍夫曼頓時覺得自己好像難堪的有些抬不起頭。盯著杯中折射燈光的光點,思緒有些紛雜,就連飲下的酒都宛若成為那些情緒的催化劑一樣。

  那些感情並沒有因為過去了就消失,反而在時間的作用下在心底沉澱發酵,現在就像是被海涅爾給開封的酒罈,湊近就能嗅到那些沉積已久的不甘與怨懟。

  「行啊,我倒是挺好奇你想怎麼安慰我的。」聽見海涅爾的提議,霍夫曼才抬起頭又看向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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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的眼神真的有一種年老的拉不拉多的感覺,無助、疲倦、又無能為力。

  看來霍夫曼比起老貓,更像老狗。

  海涅爾放下空酒杯,也給自己斟了些酒,讓時間與空間安靜了好一陣子,只剩下餐酒館中的輕音樂環繞。

  「辛苦你了。」他開口:「這肯定是一段不好的時光,但事情會慢慢好起來的。」
  這些安慰的內容似曾相識,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霍夫曼便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如果你走不下去了,就像以前我打電話給你一樣,打給我吧。」
  「不知道要說什麼的話,就像我當年一樣,告訴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話」,然後聊些生活瑣事,沒有什麼內涵的話題。」

  「我不是你,號碼不會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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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聽見海涅爾說他不會更換電話號碼時,霍夫曼低笑了一聲。
  「這些話我也沒有辦法跟其他人說,做好被大叔打電話發牢騷的準備了嗎?」

  這麼說著,霍夫曼又拿起面前的酒杯輕輕搖晃,接著又飲了一口。斷斷續續的聊到現在,其實也已經喝了不少,但霍夫曼面上看起來似乎沒有醉意——也可能只是不明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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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還得做好心理準備,我可能提供不了什麼情緒價值。」安慰完了以後,他馬上被打回原形。

  「這大叔還喜歡往小孩頭上亂揉亂搓的,雖然你那時候還年輕不算個大叔。」海涅爾笑了笑。

  「如何?現在看到小孩子還會跟以前一樣,蹲在人家面前摸人家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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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願意聽,我就很感謝了。」情緒價值什麼的也只是附加的事物,對霍夫曼來說,真的僅僅是願意聽就很讓人感謝了。

  「現在如果這麼做的話,大概立馬就會被報警帶走吧?而且也沒有什麼小孩願意這樣讓一個長的可怕的陌生人摸。」霍夫曼搖了搖頭,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多半是那種會被人迴避的形象。儘管已經比最初還好,但也沒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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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得可怕?你?」海涅爾挑了挑眉,笑了出來:「不至於吧,你只是看起來不親切了點、陰沉了點、冷漠了點、老了點,跟可怕兩字還是有點距離的。」

  白蘭地的香甜潤進口中,他繼續笑著說:「雖然你大概還是會維持這個模樣好一段時間。」

  「趁著我願意聽,你能省點手機電話費,想說些什麼我都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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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的感覺。不覺得那樣已經挺可怕了嗎?小孩子的感受可是很敏感的。」雖然話是這麼說,霍夫曼也知道自己的形象並不好,但是像這樣被一個一個指出來果然還是會有種受傷的感覺啊。

  「還想說些什麼啊……」霍夫曼沉默著思索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
  「沒什麼想法,剛才說的那些已經夠多了。」

  「倒是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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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問的你又不見得想答。」海涅爾持著酒杯微笑,看著霍夫曼:「還是你改變主意了,想跟我聊聊那天發生什麼了?」

  「我記得你上次說道——不是你偷的,但你是自願喝下的。」

  話題來到這邊,氣氛確實是有些僵硬了,他本來不想提這件事,但眼前的人都邀請自己提問了,自然就不客套。

  「保持緘默那麼一段時間了,現在我問你會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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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早就有預料到海涅爾會問出這個問題,但真的聽到的時候反而有點想笑,又有些無奈。
  「這個問題我可能還真的得再考慮一下。」

  霍夫曼這麼說著聳了聳肩,但其實得知了眼前的人是戴環者後,他肯說出來的意願也確實有所增加。

  「你真的很想知道那天發生什麼?就像我之前說的……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說到這裡,霍夫曼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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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喜歡拙劣的謊言,如果他們有意要隱瞞,就應該捏造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而不是一份看了等於沒看的調查報告。」

  海涅爾說道:「但這屬於我的個人習慣,就算是與我無關的事情,只要讓我在意,我就會想查到底。」

  杯中的白蘭地再次空了,但海涅爾這次沒有添酒,而是將酒杯放在桌上:「我也猜到了你不會馬上回答,也可能會瞞得更久,問這一句也只是碰碰運氣,看來你沒醉。」

  他再次笑了笑。
▋I ▋M.Hoffman
  「猜的不錯……雖然說是喝了不少,但是也不至於醉。」霍夫曼看向笑著的海涅爾,這次更像是在思索著些什麼——或是放空。好吧,看來酒精確實有稍微影響到他的思緒。

  「繼續追尋答案的話,也許某天我真的會告訴你也說不定。」霍夫曼拿起酒杯,將杯中的殘液一飲而盡。

  「不過也都是之後的事了。」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我比較希望是從你口中聽到,而不是透過其它方式查到。」海涅爾將雙手交疊在大腿上,坐得稍微端正了些:「兩者帶給我的感受還是有差的。」

  多多少少暗示了霍夫曼,自己除了詢問以外也同時進行著其它的調查手段,對於對方那句「有些事情不要知道比較好」的規勸,他可以說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想再喝點?還是打算回去了?」他問。
▋I ▋M.Hoffman
  聽著海涅爾的話,霍夫曼只是長舒了一口氣。

  「今天已經喝的夠多了,再喝下去恐怕會醉。」霍夫曼搖了搖頭。他確實聽懂了海涅爾的暗示,但是至少現在,他還是沒有告訴對方事件真相的打算。

  如果可以,霍夫曼希望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能夠永遠不知道這件事。永遠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那我是不該提醒你的,讓你醉了好省我一點力氣跟時間。」海涅爾開了個玩笑,但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而是從椅子上起身。

  「我送你吧,現在時間還早,我沒什麼急事。」
  畢竟也才晚餐後的一段時間,他們聊得並不多,或者說,並不如他們想像得那麼多。

  「需要扶你一把嗎?」
▋I ▋M.Hoffman
  「是啊——那樣大概會輕鬆很多。」也順著玩笑繼續說著,接著霍夫曼擺擺手後也撐著桌子從椅子上起身。酒意並沒有影響到霍夫曼的思考,但是動作上確實有些微的遲鈍。

  「今天騰出了很多時間啊,我是不是該自滿一下?畢竟你的時間應該挺寶貴的。」這也是玩笑話。霍夫曼向店外走去,打算先出去吹吹風驅散酒意。畢竟面前的人可是說了要請這一頓晚餐,自然結帳這種事情就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是可以感到自豪,一般人沒這種待遇的。」順著霍夫曼的玩笑,海涅爾也笑著說,便到櫃檯去結帳。

  刷完卡以後,海涅爾來到了門口,冷意瞬間傳了上來,一瞬間讓他有種叫霍夫曼自己回去的衝動,但話都說出口了,反悔還挺沒面子的。

  「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現在住哪?」他隨口一問:「想保留點神祕感的話,你可以告訴我送到哪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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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冷風驅散了暖意、也讓被酒精浸泡的身子清醒了許多。霍夫曼站在店門口等待海涅爾結帳離開,抬頭看向夜空,意外的發現今日正巧是月圓之夜。

  看著走出店門似乎瑟縮一下的海涅爾,霍夫曼有種想笑的衝動,但他憋住了。

  「不來坐坐嗎?雖然沒什麼好東西能招待你,但姑且還是能夠待客的。」霍夫曼這麼說著,望向海涅爾。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你都邀請了,我當然沒拒絕的理由。」
  海涅爾抬頭看了看天空,雙手插進大衣口袋:「這種天氣居然能看到月亮,真不錯。」

  「帶路吧,這種天氣挺折騰人的,餐酒館裡面的暖氣可真是舒適,搞得我有點誤判室外溫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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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路不用十分鐘,年輕人就多忍忍吧。」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但今天確實是挺冷的。霍夫曼稍微攏了攏大衣,接著往自己緩緩步行。

  「自從那次眼睛的意外發生之後……我就不太喜歡月亮了。」這麼說著,霍夫曼又抬頭看了一眼滿月。
  「太亮了,總覺得很晃眼。」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那就別看,或者找個墨鏡吧。」他說:「賞月是個不錯的休閒,或許那不適合你。」

「但肯定有更適合你的。」

他們一同走了好一段路,過程中海涅爾什麼都沒說,只是跟著霍夫曼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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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是因為月亮太晃眼了呢,還是因為那天見到自己的眼睛變成了月光的顏色呢。霍夫曼沒有說出口,只是在那之後,看見月亮總是會讓他聯想到那樣變得詭異的左眼。

  霍夫曼沒有再回話,而是沉默的走在被清晰的月光所照亮的歸家之途。

  正如他所說,兩人步行沒多久後就來到了一個住宅街區,這裡的房子並不大,大小大概一家三口居住會剛剛好。他們在一棟有著兩層樓的小房子面前停了下來。

  霍夫曼拿出鑰匙,熟練的摸黑將鑰匙插進鎖孔轉動,喀噠一聲,鎖開了。他推門而入隨後點亮了客廳的電燈。透過從門內照射出來的光線,霍夫曼站在門邊。

  「請進?」霍夫曼說。

  那是一個有些簡陋的客廳,一台電視,一張不大的沙發,沙發前有一個茶几。環境並不會讓人感到髒亂,但是也並不是特別的整潔。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打擾了。」住處的內容物簡單明瞭,好像除了一些生活必須品以外就沒有其餘傢俱了,海涅爾看了看,在霍夫曼之前走進屋內。

  至少裡頭算暖。

  「租屋嗎?」他問道:「還是以前買的?你看起來過得不算差。」
  還有維持一定整潔度的餘力。
  「說真的,我沒想到你會邀請我,長期的獨居生活讓你感到寂寞了嗎?」他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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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賣掉舊房子買的,人總要有一個可以安居的地方。」跟在海涅爾後頭,霍夫曼進屋後帶上門接著落鎖。
  「自己找個位子坐,也不用太客套。」

  接著霍夫曼不知道從哪搬出了一台小型的暖氣機,插上電使其運轉,多少是讓房子裏頭的溫度也慢慢暖了起來。

  如果觀察的仔細一點,還是可以看見房子裡仍是有一些生活痕跡在。像是放在茶几邊上的藥學書籍、一旁的玻璃壁櫃裡頭擺的各式藥瓶——甚至能看見上次兩人交易的藥品也被放在其中。

  「我們這樣多少也算是老朋友吧?至少我不覺得這樣的邀請太奇怪……或者像你說的,我太寂寞了?」這麼說著,霍夫曼一面聳肩一面走進客廳後方的其中一扇門,電燈打開能看見裡頭似乎是個小小的廚房。接著他很快拿出了一個還在冒著氤氳熱氣的茶壺,以及兩個茶杯。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海涅爾選擇了沙發坐下來,倒不是挑剔住處簡陋或傢俱普通,他也清楚是自己在生活上本就富裕許多,過慣了精緻的生活多多少少會對這種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房子感到不習慣。

  目光掃過了房屋內的生活痕跡,他甚至不確定那本藥學書籍代表的究竟是霍夫曼仍具有學習精神,還是單純的查詢與確認不會藥死自己的防線。

  暖氣是這種天氣的重要傢俱,感覺到屋內的氣溫一點一點在上升以後,海涅爾才稍微放鬆下來。

  「雖然你以前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但完全遠離社會獨自生活確實違背群居動物的天性,悶出病來的案例也不少。」
  「可你倒是對我的評語挺逆來順受的,霍夫曼。有時候,我甚至不清楚你是不是忘了該怎麼反駁?」
▋I ▋M.Hoffman
  「只是覺得你說得似乎也不是全錯,自然就沒有那麼用力反駁的必要了。」這麼說著,霍夫曼將手中的茶壺和茶杯在茶几上放下,接著也落坐到了沙發的另一側。

  「而且多少也對他人單方面的評語感到習慣了,覺得沒什麼反駁的必要。」這麼說著,霍夫曼將身子後倚在沙發上。那是一個放鬆的姿態,至少在他熟悉的地方能夠展現出這樣的一面。
  「他人大部分時候也不會因為我的反駁改變他們的想法。」

  如果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落魄慣了吧。霍夫曼想著。那些話一開始聽可能會生氣、會沮喪、會受傷……但是一旦日復一日的接收到人們那樣的話語,再怎麼尖銳也只會感到麻木。有時甚至會開始覺得「嗯,他們說的也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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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像是把自己所有的反逆心理都扼殺掉了呢,雖然這能夠讓你對一些刺耳的言論一笑置之,但也是促使你消極的幫兇。」

  海涅爾看著放鬆下來的霍夫曼,倒是挺主動的替自己倒了杯熱茶,任由熱氣飄起,等待茶水放置適宜入口的溫度。

  「可你仔細想想,你真的有那麼不堪嗎?」像是在駁回自己全數的數落一樣,他開口:「你未曾想過,自己死撐活撐努力活到五十多歲,可以說得上是一種努力不懈與積極奮鬥嗎?」

  「從我看來,你好像就沒怎麼認同過自己。」
▋I ▋M.Hoffman
  「謝謝你的稱讚?但是我想我跟努力不懈積極奮鬥應該稱不上有關係……最多能算是苟延殘喘。」霍夫曼沒有替自己倒茶,只是依舊仰面躺倒在沙發靠背上。

  「這樣不怎麼光彩的一個人好像也沒有什麼自我認同的必要。」輕輕閉上眼睛,霍夫曼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情緒似乎變得如此消極,還是其實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只是從來沒有去注意到一樣。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曾經意氣風發的你肯定無法想像未來的自己會是這副模樣。」雖然說得有點像是風涼話,但海涅爾認為自己在陳述事實,沒有人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麼模樣,但如霍夫曼這般慘況的,或許也不在一般人的意料之內。

  「活得狼狽、也沒有結束生命的勇氣,振作不起來的消極心態……但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決定的,選擇一直都在你身邊,只是你拒絕了它們。」

  海涅爾拿起茶杯,淺飲一口茶水,並看向玻璃櫃中的藥瓶:「但你現在的情況跟慢性自殺也大差不差了。」

  將茶杯放回桌面,海涅爾把視線移回了霍夫曼身上,伸出手輕觸對方有些捲翹的髮絲:「然後到這個年紀、到了現在,才想起自己還有「寂寞」這個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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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還能做的選擇也只有慢性自殺和直接結束生命兩種了。」霍夫曼感受到有什麼觸碰到自己的髮絲,但他只是稍微些微的翕動了一下眼皮,並沒有睜眼。

  「大概是很久沒有說這麼多了,平常覺得沒什麼感覺的事情……現在都遲來的感性起來了。」就像是一個沉浸在水中太久的人,在久違的浮出水面後才想起原來聲音能夠那麼的清晰。

  這麼想著,霍夫曼低笑了兩聲。大概是覺得自己真的挺可笑的吧。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你確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除了感性以外,沒有半點放鬆的感覺嗎?」他的手指緩慢移動,輕觸了霍夫曼的臉頰,仍然掛著微笑:「雖然傾聽對象不是什麼好傢伙,可至少你說出來了。」

  「我挺樂見於有人把脆弱的一面展現給我看的。」從指尖、到指腹,最後是手掌,他的手覆在霍夫曼的臉上,就像是在撫摸他的臉頰。

  「真實的面相往往是那麼吸引人,即便是你,也一樣。」
  「珍惜尚且說得出這些話的自己吧,那證明了你的心還沒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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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夫曼感受著面上傳來的輕觸和屬於另一個人的熱度,唇瓣的開合好似抵著海涅爾的掌心,他輕聲低語。
  「確實是放鬆下來了……正是因為放鬆下來,所以才能感覺到那些覆蓋在表面之下的情緒……那些我還沒死去的心。」

  似乎是覺得這樣有些矯情,面對海涅爾的話語陷入了沉默,但是並沒有阻止對方的動作,任由那隻手就這麼覆蓋在自己的面頰上。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你希望我覺得你可憐,然後撫慰你嗎?」這句話之中帶有笑意,但不親眼去看也沒辦法證實這到底是嘲諷的笑、親切的笑、溫和的笑……還是同情的笑。

  「你的自尊允許嗎?」
  海涅爾話中有話,他能看出霍夫曼儘管已經消極且毫無求生意志,但從未去渴求他人或者顯露出自己弱勢的一面求得同情,那是否也代表著一種尊嚴?

  更何況,他曾經擁有過值得他驕傲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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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海涅爾的話,霍夫曼終究是睜開了他僅存的一隻眼。視線從他的指縫中看去,暗沉的紅直勾勾的看著對方面上還未完全消去的笑意。

  「海涅爾,我不會這麼做。」一句話清楚的表明了這件事情的不可能,話語中沒有慍怒,有的只有陳述事實。
  「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接著霍夫曼伸手扣住海涅爾覆在自己面上那隻手的手腕,將其緩緩挪了開來。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我也覺得你不會。」海涅爾將手收了回來,霍夫曼的回答印證了他的猜測,或許他對這個男人是有充足的理解的。

  「但那也有好處,至少不會讓你失去了他人的應援以後就活不下去。儘管你會感到寂寞,但那種情緒不至於殺了你。」

  他也看過渴望愛、渴求關注,最後迷失自我並陷入恐慌的人,比起那些死命地抓住救命稻草的人,霍夫曼的行為在消極中形成了一種自我保護,他不會因為曾經獲得過希望而摔入更深層的絕望。

  「但依照你的性子,我能坐進來甚至看著你鬆下警惕的模樣,屬實是不容易。」
▋I ▋M.Hoffman
  面對海涅爾的結論,霍夫曼只是沉默的聽著。

  「不過這裡也確實很久沒有客人了。」霍夫曼開口說著,坐直了半躺倒在沙發上的身體。接著向前傾身也替自己倒了杯熱茶。

  「久違的客人其實也不錯,但是憑著我的交際圈也沒什麼可以往家裡招待的朋友了。」這麼說著,他拿起茶杯,盯著氤氳著熱氣的暖色茶水,湊到唇邊輕啜了一口。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所以你的孤僻算是從以前養成的習慣嗎?」他笑著問:「沒別的意思,就只是好奇你是否始終如一。」

  「至少我還小的時候是覺得你挺親切的,居然會關心一個陌生小孩……這好像也可以問問。」

  海涅爾同樣拿起茶杯,啜飲一口已經變為常溫的茶水:「你該不會是特別喜歡、特別關心小孩子的類型吧?」
▋I ▋M.Hoffman
  「以前倒是沒有人用孤僻形容過……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感覺性格上只是變孤僻也算還好了。」霍夫曼端著茶,一邊思考一邊回答。
  「以前倒是被勸過別再睡實驗室了,早上來的人看見地板躺著一個人還以為是屍體之類的……」

  「之前只是覺得身為一個成年人,好像不能放著一個剛失去至親、又深扛家族壓力的孩子不管不顧……」這麼說著,霍夫曼摸摸鼻子。
  「但是後來發現好像特別對小孩沒輒……可能是真的挺喜歡小孩的吧。」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聽到睡實驗室被當成屍體的部分時,海涅爾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能夠想像那個畫面,相當的有趣與好笑,這跟熬夜加班到近乎暴斃的工程師好像沒有太大的差距。

  「原來當時外界是這樣傳我的嗎?抱歉,傳言有太多種版本了,連我的雙親是怎麼死的都有五種左右的說法。」
  海涅爾身上一直都不缺謎團,為何十五歲就接手家業、死於氰化物中毒的父母是為誰所陷害、以及,他到底是不是戴環者?

  「還真的是喜歡小孩的類型啊?那我考慮考慮下次派個小孩子來看看能不能給你鬆鬆嘴,把你不想說的事情說出來吧。」他開玩笑的說著,將茶杯放回桌上。
▋I ▋M.Hoffman
  看著海涅爾就這麼毫不客氣地笑出來,霍夫曼頓時有些無語。自己可是自願留在實驗室的,為了第一時間觀察記錄實驗的結果。對一個研究員來說,這可是至關重要的。

  「哦,當然,還有你到底是不是戴環者的傳聞。」說到這裡,霍夫曼斜睨了他一眼,接著飲下微涼的茶水。
  「至少這個傳聞我知道真相了。」

  「連你都不說,你怎麼覺得我會把那種事情告訴小孩子?」低笑兩聲,即使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也半是說笑著回應。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你對小孩子不是防備心低點嗎?我教些話術,準能讓你的嘴漏風。」他持續的開著這個玩笑,畢竟偶爾說說這種沒營養的話還真的挺好玩,他也時常這樣逗自己的室友。

  「不是從很小的時候就告訴過你我不是了嗎?」海涅爾挑了挑眉,用完全反面的答案回應霍夫曼:「我說的你不信,反而去相信傳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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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別教孩子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啊?等到我願意說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你,別去糟蹋孩子了。」霍夫曼擺擺手,大有海涅爾繼續開玩笑自己也能接著的架勢。

  「我也只說我知道真相了,怎麼反應這麼大……當事人親口告訴我的答案,不也是真相嗎?」似乎沒想到海涅爾會這麼急于反駁,霍夫曼頓時像是揪到對方的小尾巴一樣,輕鬆的回覆。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嗯——可能通常對我說這些話的人,都認為我是吧?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大秘密,也覺得我遲早該被推上拍賣場?」海涅爾笑著應對,霍夫曼確實沒有說是或不是,但上次他確實做得太明顯了。

  ——誰叫那時情況緊急呢。

  「幸好你沒有聽信那些奇怪的傳聞,不然我還得考慮要不要讓你帶我去鏡子前驗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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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的鏡子就剩浴室那塊了,其他都被我清了出去……如果你堅持自己的清白非得要驗證的話也只有那裡了。」霍夫曼聳聳肩,明顯對海涅爾的這些話話完全就是只信三分……喔不對,是零點三分。

  但是說實話,心底還是感謝著眼前的人的。上次要不是海涅爾決定出手將霍夫曼從那些東西手中搶回來,也許他至今還沒能離開畫展——或者更糟。

  所以他沒有選擇當面揭穿他——即使這件事兩人已經心照不宣。當然,也有一部分算是在遵守當時的約定。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你確實不要有那麼多鏡子才好。」回應的同時,他還不忘損一下霍夫曼,接著繼續說:「但我看你也沒怎麼懷疑?你又不是那些急迫得想知道答案的好奇寶寶,鏡子裡面看不到東西就算了,還要求要把衣服脫了看背後有沒有胎記。」

  還年輕的時候,他確實遇到過不少荒唐的要求,只是他沒有向霍夫曼提起,操控輿論與真相搖擺不定的人,也正是他自己。

  「就算你開了暖氣,這種天氣我還是不會脫的。」至於現在,真的是開一些沒營養的玩笑環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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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一名前研究員,我只能告訴你我的好奇心可是很旺盛的。」這麼說著,霍夫曼刻意的開始打量起海涅爾——嗯,以前的孩子居然長這麼大了啊。嗯,一邊不合時宜的這樣想著。

  「哦——那該怎麼辦呢?還是我應該要把暖氣溫度再提高一些,好讓你願意自己脫?就像北風與太陽的故事那樣?」天哪,一個四旬的人在跟一個五旬的人一起開脫衣玩笑。現在的情況就算是說出去給另一個霍夫曼聽,恐怕他也不會相信。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你不是說你知道答案了?還是你要秉持著當年的研究精神想看個透徹?」他成功被霍夫曼的話給逗笑了,儘管知道對方並不是認真的,但既然還有心力開玩笑,或許他活得也不算太糟。

  「不過說實話,我不介意你看,雖然旁人如果貿然提出這種要求,對我來說是挺失禮且冒犯的,不過對於一個知道答案的人,這頂多算是個……證明過程?」
▋I ▋M.Hoffman
  「……算了吧,我對一個男人的裸體可沒有興趣。」聽著海涅爾的話,霍夫曼反而來了個急轉彎,又不想看了,而且講出的理由倒是挺引人發笑的。
  「而且像你說的,我早就知道答案了……既然確定了答案的真偽,那視情況也可以省略證明過程。」

  話說到這,霍夫曼瞅了眼掛在牆上的鐘,從椅子上起身走到放著藥品的儲物櫃旁。他打開櫃子,熟練的從裡頭拿出幾瓶藥瓶,接著各倒出了幾顆藥丸在掌心。下一秒他連水都不喝,直接仰頭倒進嘴裡,接著吞嚥。

  一邊吞嚥口中的幾顆藥丸,一邊走回茶几邊。霍夫曼從口袋掏出了一本小小的筆記,在上面做了一些簡單的紀錄後再度收起。

  「別在意,一些例行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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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在意,自律是好事,雖然對你而言不自律的代價有點高。」海涅爾仍然坐在沙發上,就這麼看著霍夫曼服藥、記錄.雖然他有點想提醒藥物乾吞並不好,但或許對方已經養成習慣,就不多提。

  「不過,我也開始有點懷疑我的記憶力了。」他環起了雙手,食指點了點自己的手臂,提出問題:「我印象中……你的眼睛是同個顏色。」

  「或者我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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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用懷疑你的記憶力,你沒記錯。」霍夫曼沒有打算迴避問題,只是蠻不在乎的坐回沙發上,接著才繼續開口。
  「雖然案例很少,但是也有普通人因為意外所以轉化成恐水人的例子,我就是這麼一回事。」

  「但那顆顏色不對的眼珠子只在我身上待了……不到五分鐘吧?大概。」霍夫曼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接著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眼罩,發出了悶悶的敲擊聲。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哦,你所謂的意外,然後自己挖出來了,就是這件事情嗎?」他一邊聽一邊像是理解了一般點點頭,隨後看著霍夫曼:「但你應該知道……這個行為並不會改變體質。」

  「我挺難想像你是在正常的意識下做這種事情的,當時真的沒有同時發生戒斷症狀?」
  「其實留著它也不會發生什麼事,頂多是向世人昭示你有特殊身份,而且就如我所說……這對你毫無幫助,還讓你住了院。」
▋I ▋M.Hoffman
  「……改變了體質的契機,是在你想知道真相的那一天。」霍夫曼深呼吸,接著吐出一口氣後才又緩緩開口。

  「之後發生的意外,更像是確認了體質的轉變。」霍夫曼用自己僅剩的那顆眼珠子看向海涅爾。
  「那天的意外確實是在戒斷症狀之下發生的。在戒斷症狀的緩衝期,我被祂找上……我十分確定,祂那個時候就在我的左眼裡,那顆變成銀白色的左眼裡——那是我唯一能確定的事情。」

  「所以——為了保命,我把那顆眼睛用匕首挖出來了。」說到這裡,霍夫曼頓了頓,接著補充。
  「一把用戴環者的骨頭做的匕首。」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嗯……看來你瞞了不少事。」光是體質改變這點就是海涅爾未曾聽過的了,但既然有發生過,或許在霍夫曼那邊是存在案例的。

  雖然同時於戒斷症狀發生,讓他不得不懷疑所謂的眼睛變色是否為幻覺,總之姑且先相信霍夫曼。

  「不過,這是稍嫌衝動了,或許這是喝個聖血、甚至喝個聖水就能搞定的事情,挖出眼睛屬實吃力不討好,甚至你當時用匕首往自己身上隨處割一下,都有可能讓寄宿的祂痛苦不堪,並離開你。」

  「可惜了,受了這麼大的苦仍然是這種易受影響的體質。」
  「你或許真該騙個戴環者孩子來養,就像那幫子人。」
▋I ▋M.Hoffman
  「我承認,那個時候要保持理智是不可能的。」霍夫曼也曾懷疑過那些都是幻覺,但他確實變得容易被影響……探討這些事到如今已經沒有意義。

  「那時我的手邊沒有聖血或聖水,而且左眼很痛……非常痛,當下我也只能做出那樣的選擇。」霍夫曼指腹輕撫著眼罩的邊框,似乎透過這樣的動作在回想那天的記憶。

但在聽到海涅爾說他應該騙個戴環者的孩子來養時,他斂下了目光,一言不發的只是搖搖頭。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你要被自己的溫柔給溺死了,要不是你手上還有聖物,我估計你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會挖出什麼。」

  海涅爾的話語尖銳,但說的也是實話。在這個世界中,恐水人是最危險的一個人種,不只容易受到影響、更有可能因為被附身進而帶來災難,對鏡子與水面反射的恐懼也讓他們在生活上相當不便。

  儘管霍夫曼曾經不是,但他現在是了。

  「更何況你把所有的積蓄都拿來買藥了,再讓你去買聖血也不切實際。」
  「你們的實驗結果,完全沒有半點能用的嗎?還是說……你迫無可選,才自己喝下,以自身來驗證你們的實驗是否受用?」
▋I ▋M.Hoffman
  面對海涅爾尖銳的話語,霍夫曼也沒有因此而慍怒。倒不如說他認為海涅爾所說的話還算正確。

  「……你很聰明。」霍夫曼沒有正面回應海涅爾的猜想,只是誇了對方的思維敏捷。但事實上又是如何呢?

  「而且事實上因為保命要緊……我手邊還是有一些能夠拿來緊急使用的聖血。很少,但足夠保命。」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或許當中有所關聯,但自己的猜想不完全正確,且霍夫曼仍然不肯透露。

  「得不償失。」他說出了自己的評價,不論是對於霍夫曼的行為,還是當前的現況。

  「談話都談到這個份上了,很難讓你放鬆了吧?如何,打算下逐客令了嗎?」他輕挑的笑著問。
▋I ▋M.Hoffman
  面對海涅爾的評價,霍夫曼只是搖了搖頭。他不認為這是得不償失,也許如同海涅爾說的那樣,當時還有許多能夠破局的方法,只是礙於戒斷症狀和污染,沒有辦法正常判斷。

  對霍夫曼來說,現在還能活著並且在這裡同面前的人對話,本身就是好上加好的結果。

  抬眼再次看向壁掛時鐘,霍夫曼開口。
  「不至於到下逐客令,但時間確實不早了。除非你閒的想在這裡過夜?不然確實是該回去了。」語句中確實沒有驅逐的含義,只是在陳述事實。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過夜?你這裡?」他輕輕笑了聲:「你看起來不像有第二張床的樣子,是準備要跟我同床共枕嗎?」並開了個玩笑。

  「說笑的,如果你想要有個人多陪一會兒,我可以待著。」自己不回家也是常態了,不論是因為工作還是夜生活。雖然他都會同室友報備一聲,順便道個歉讓他多掃一天狗毛。

  「如果不需要,現在確實是差不多該回去了。」
  「別說都可以或隨便,我很少把決定權交給別人的。」
▋I ▋M.Hoffman
  「二樓還有一間客房,定期都有打掃應該還能用,這棟房子可能比你想的還大一點?」霍夫曼盯著海涅爾思考了一會兒,他是莫名的真的有點想把人留下來,大概是真的寂寞久了吧。

  沉默片刻,最後還是拍板定案。
  「明早再走吧?我去收拾一下床鋪,你可以在這裡等著……也可以跟我上樓看看。」這麼說著,霍夫曼從沙發上起身走到玄關旁向上的階梯。按亮電燈,他向二樓走去。

  這棟房子的二樓也有三間房間、一間浴室。三間房間,其中一間被作為雜物間,另外兩間分別是空的客房和霍夫曼自己的臥室。
  推開客房的門,點亮電燈。也許是距離上次打掃還不到很久,床鋪和地上都沒有落灰。房間不大,中間有一張米色的加寬單人床,旁邊還有一個簡陋的書桌和木椅。

  「嗯……連灰都沒落,看起來也不太需要打掃。」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是比我想像的大了點。」海涅爾一路跟隨霍夫曼,客房整潔卻不大,要住個人確實沒問題,雖然離開一樓以後,沒開暖氣的二樓確實冷了不少,讓他把兩手插入了口袋中。

  「有客房挺好的,你可以多邀請一些朋友來家裡,少一點孤僻多一點活絡,讓你的腦袋分泌一點多巴胺。」這句倒是挺誠心的建議。

  「好,既然都決定要留下來過夜了……到你睡覺時間了嗎?還是打算客廳再坐一會兒?」他笑著說:「哄睡是另一個價碼。」
▋I ▋M.Hoffman
  「沒什麼朋友能邀請又是另一回事。」霍夫曼聳聳肩,接著長舒一口氣。
  「這個房間只是常備給某個可能會來找我的人罷了,但都過這麼久了,她應該都忘了我了吧。」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需要什麼哄睡……」霍夫曼低笑,接著走出房間。
  「先下樓吧,等等要睡的時候再幫你把暖氣搬上來。」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原來還有人會來找你?這可讓人相當好奇啊,這不會也屬於你在隱瞞的秘密之一吧?」海涅爾與霍夫曼一起離開房間,聽了對方的話下了樓,腦內一邊期望著這臺移動式暖氣可以給他一個好睡的夜晚。

  「而且你說的可是「她」,這更耐人尋味了。」僅從這句話能得到的情報太少了,但或許是曾經的同事、研究資助者,可唯獨不太可能是前女友或前妻,一個埋頭於實驗研究的人感覺並沒有什麼時間去談感情。

  「介意聊聊所謂的「她」嗎?」
▋I ▋M.Hoffman
  「我想結果只會讓你失望?我們不是戀人、我跟她之間也沒有任何戀愛關係。」聽著海涅爾那充滿好奇的語氣,霍夫曼只是一路又回到溫暖的客廳沙發上。

  「她可以說是跟我過去的一切毫無關係,是一個在我最艱難的時候給予了我一些幫助的人罷了。」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當然不會失望,我第一個刪去的可能關係就是戀人,不過倒是猜著可能是前同事之類的……也是猜錯了。」海涅爾也一起坐回了沙發,這裡的溫度適宜,他將雙手從口袋抽出,放在自己腿上。

  「願聞其詳?雖然在我看來你就沒一刻是不艱難的,但既然你自己都說最艱難了,肯定是比較不得了的狀況吧?你發生了什麼、她又怎麼幫助你了?」

  「而且面對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還提供幫助,想必是一位心地特別善良的人。」
▋I ▋M.Hoffman
  「只是一個……每週都堅持著闖進我家三番兩次的女孩而已。」霍夫曼聳聳肩,但是說這句話的時候,語句倒是出乎人意料的溫柔。
  「哦,不過不是這裡的家,而是我原本的住處。」

  「不過她確實是個心地特別善良的孩子,而且很活潑。」輕歎一聲,那時也是無可奈何才會被這樣一個女孩纏上。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所以你說你是不是特別拿小孩子沒輒?」聽到是個女孩,海涅爾再次得出了這個結論,他彷彿看到了二十六年前的霍夫曼,對著十五歲的自己,他也是那麼溫柔跟和善。
  以及有點笨拙。

  「不過你都說過了很久,甚至久到人家可能忘了你,聽著是挺悲觀的,但我覺得你不用想得太早,說不準是你忘了告訴人家現在你搬家了。」

  「就像你之前完全忘了我們曾經見過一樣。」他不忘調侃。
▋I ▋M.Hoffman
  「我倒是希望她最好是忘了我,而且我確實沒有直接告訴他我搬了家……大概是等到她放長假回家後才會發現吧。」霍夫曼聳聳肩,直到現在女孩都沒有來找他——這才是他真正想達成的目的。留下一間客房等待只不過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而已。

  「我有留下一封信給她,不過她能不能找到又是另一回事了。」這麼說著,他拿起已經冷了的茶水,給自己倒了一杯後一飲而盡。
  「那時候的我可比現在可怕多了,真不知道她那時怎麼敢天天往我這兒跑的。」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噢,我好像沒有經歷過你可怕的樣子?」海涅爾環起雙手,雖然他認識的霍夫曼只有兩個階段,早期跟後期。

  「你的事情我確實沒什麼立場過問,遑論是這種比較屬於你個人私事的問題,我也沒給你好處。」他看著自己的杯中還有些茶水,同樣拿起杯子,將茶水喝完,並放置空杯。

  「但如果你想人家,也不是不能打個電話吧?還是你們沒有互相留下聯絡方式?嗯……也不對,你號碼都換了,肯定找不到。」
  「所以有多可怕?你要表演一下嗎?」他笑著說。
▋I ▋M.Hoffman
  「那段時間是我精神狀態最糟糕的時候,形象很差,在外頭的傳聞也不太好,附近的孩子們甚至把我家稱作鬼屋?」霍夫曼思索著這麼說,他口中的很可怕大概是那種不修邊幅、陰鷙、在小孩口中是可怕的怪物,而在大人的口中是一個瘋瘋癲癲的瘋子。

  「我的生活能慢慢回到正軌有很大的原因也是因為她吧,不過在她升高中的那年我們大吵了一架,接著就再也沒有說過說話了。」霍夫曼說著,突然掰著手指數了起來。

  「我們也相處了八、九年的時間吧。」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還能吵翻,你也真不得了。」不過這多多少少算是能預料到的,畢竟根據霍夫曼的說法,那段時間差不多是他剛開始落魄的時候,不穩定的藥癮與戒斷症肯定更加難以控制,生活壓力大、挫折感重,說不準連活著的意義都找不到。

  「多嘴問一句……你覺得你做錯了嗎?關於你們吵架的部分。」他看著霍夫曼,緩緩地說道:「如果是你做錯了,那你道歉了嗎?」
▋I ▋M.Hoffman
  「啊……」似乎沒有想到海涅爾會這麼說,霍夫曼頓時語塞,接著尷尬的抓了抓面頰,隨後才緩緩開口。

  「……我是故意的。」這麼說著,霍夫曼歎了一口氣。「她也差不多到了隱約知道我在他人口中的形象的年紀,而且我不希望因為我的關係害她在人際關係上產生負面影響。」

  所以,嗯,更別論是道歉了。那個吵架的含義就是為了把她趕跑。霍夫曼心想。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那你可真是過分啊——做了這種事情只給人家留一封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的信,甚至還清了一間房間,想著某一天她是否會回來。」

  海涅爾笑了出聲,接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但笑意不減:「我的老天,你是真的很寂寞。」

  「到了這種時候還在替別人著想……你怎麼就不先學學替自己想想呢?霍夫曼。」在一個利己主義者面前,這個行為矛盾又可笑,他扶了下額頭,笑中帶有無奈:「你要是這麼對以前的我,我肯定跟你老死不相往來,順便在得知你的慘況以後踩你兩腳。」

  「我很小心眼吧?」
▋I ▋M.Hoffman
  「正是因為我沒什麼能夠再失去了?跟我相比就算被多踩兩腳,嗯——你只會發現我已經是一盤散沙了。」霍夫曼無所謂的說著,他是真的這麼認為。

  「是啊,這麼小心眼的你現在能在這裡陪我聊天還真是令人感動啊。」他揶揄道。自己的行為大概在大多數人眼裡……也許都是挺可笑的吧。霍夫曼想。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你真愛對自己撒謊,嘴上說著沒什麼能失去的,實際卻渴望那些事物不離開。」他語帶調侃,卻不是在開玩笑:「不然你又怎麼會留著那個房間,甚至留我下來過夜。」

  「你確實近乎一無所有,但天上掉餡餅的時候,又怎麼不會伸出雙手好好捧住呢。」

  「就算你趕走了她,你的行為還是透露著你希望她回來。」他說:「即使微小到難以察覺,但你不能否認這種心思存在你的內心深處。」
▋I ▋M.Hoffman
  霍夫曼陷入了沉默,他理解海涅爾話中的緣由,但也確實無法反駁那樣的真相。

  「……對,因為我也是個人。是個人都有慾望,那這樣一點小小的念想應該不算太過份吧?」霍夫曼承認,他確實想再見到她。想知道她過得如何——僅只而已。而寂寞?是啊,自己何嘗又不寂寞?這麼多年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待著、一個人硬撐著活下去,多少都會出現這些情緒的吧。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當然不過份。」海涅爾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更接近他想看到的,不是慈愛與冠冕堂皇、不是高尚且無私付出,而是帶有私慾、在一層包裝好的形象底下真實的樣貌。

  正因為是個人,才會有那種藏不住的感情。

  「你終於又像個活生生的人了,霍夫曼。」上一次說出這個評價時,是在那個用來交易的小房間,關於提起是否想過翻身的話題時。

  「為了獎勵你的誠實,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最大的程度只能到下一次的交易免單。」
▋I ▋M.Hoffman
  「你似乎樂於見到我的這一面,海涅爾。」霍夫曼的目光迎上海涅爾盈滿笑意的雙眸,那是一種有些無可奈何的情緒。
  「我一直都是個活生生的人,你只是樂於見到我表露情緒的一面。」

  「不過既然你都提出了能夠答應我一件事,那我確實有事情想拜託你。」霍夫曼說著,接著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深呼吸後開口。
  「我希望你可以協助我藥物戒斷。」這麼說著,霍夫曼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提供我一個絕對安全的、不會被祂們接近的地方,你可以把我關在裡面。只要提供我最基本的生活條件就可以,別讓我在戒斷症發作時殺了我自己……或給我任何藥物。」

  「我估算大概需要一個月。如果一個月結束了,而我還留有戒斷症狀的話,可以延長到三個月……怎麼樣,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我以為你會提出更刁難的要求,這比我想得容易許多。」海涅爾輕輕挑眉,面帶微笑:「作為一個主要提供場地的場地方,提供場所可以說是我最擅長的事情了。」

  「話雖如此,那些用於宴會的場所大得不適合你,來本家吧。」他指得是被自己稱為老家的,夏雷斯家宅邸。

  「不過你得給我一些時間把房間布置得安全,可能會長得像精神病院的病房,這點你可怨不得我。」當然,摻有戴環者骨粉的牆面漆也會準備,雖然說是一個超過下一次金額的大數字,但他願意稍微妥協。

  「不過你應該知道這樣的準備是超額的,所以你欠我一次。」他笑道:「至於到時候要用什麼還,我暫且保留。」
  「如何?協議達成了?」
▋I ▋M.Hoffman
  「正是因為這是你擅長的,所以我才拿來詢問你。」這麼說著,霍夫曼抱臂。這是他自己一個人做不到的事情,如果眼前的人能夠幫助自己那就會是最好的結果。

  「本家……當然,聽上去我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聽著海涅爾的詢問,霍夫曼點了點頭。看起來像精神病院——這點他大概也能料到,畢竟精神病院也是一個以保障病人安全前提將他們關住的地方。

  「協議達成。」霍夫曼由衷的希望,這次在摒除了所有的外在因素的情況下,他能夠成功的將這該死的癮去除。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到時候不論你怎麼懇求、多麼狼狽,也不會有人給你藥,你會度過一段如地獄般的日子,就如你所說,死撐活撐只過了兩分鐘。」雖然他知道會提出這種請求的霍夫曼肯定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他還是稍微提醒了下。

  「那裡不會有任何能傷害你的東西,但相對而言,什麼都不會有。在你藥癮沒發作的時候,你也只能品嚐戒斷症狀後的餘韻跟疲勞。」

  醜話全都說在前頭了,海涅爾在此時補充了一句:「我會請我的助理多給你點鼓勵。」

  「而且我現在不住本家,最多一個月去看一次你的戒除狀況如何。」以前他可是一年回去一次呢。
▋I ▋M.Hoffman
  「理想情況上,我希望一個月就能結束那種地獄般的生活。」海涅爾所說的那些話他全部都明白。儘管霍夫曼早就下定了決心,但是回想起戒斷症發作時的痛苦時,儘管只有些微,雙手仍然會止不住的顫抖。

  「希望你的助理是一個好人。」他已經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霍夫曼右手攥住左手手腕,藉此來平息那樣的顫抖。他深呼吸一口氣,隨後看向海涅爾。

  「聽上去如果我們見了太多次面,那代表情況大概不是很順利。」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我當然希望只花一個月,對你我都好。」他看出了霍夫曼微微顫抖的手,只有面對過戒斷症狀的人才懂的痛苦,就算是共感能力再怎麼強的人,也很難去想像那是甚麼感覺。

  但從社會上戒毒案例的成功率便能看出,這有多麼不容易。

  「放心吧,李察比我善良多了,也相當負責任,是我得意的助理。」這點他能做擔保,只要他要求李察對霍夫曼好點,他便會無微不至的照顧霍夫曼。
他是那麼地聽話。

  「不過那都是一段時間以後的事情了,你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做心理準備。」
  「放輕鬆點吧,還是你怕得要我陪你睡了?」他開了個玩笑。
▋I ▋M.Hoffman
  深呼吸,然後緩緩的吐氣。霍夫曼透過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雙手也終於是停止了顫抖。

  「一想到也許三四個月後就能擺脫這種藥罐子的生活,只能說是求之不得。」面對海涅爾的玩笑,他也終於是能故作輕鬆面對。

  這個機會他確實渴望了很久,對霍夫曼來說,他並不存在對藥物依賴的心癮。這會對戒斷本身有很大的幫助——代表他只要試著撐過身癮的這段時間就夠了。

  「雖然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不過,謝謝。」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等你能昂首挺胸的與她會面,對她道歉,重修舊好時,再向我道謝吧。」海涅爾一邊笑著,一邊輕鬆的抬起左腿跨在右腿上:「但如果你的道謝是基於我提供了這個機會,我就欣然接受了。」

  「有沒有覺得對我說實話還挺划算的?」他半開玩笑的說:「越露骨的實話我越愛聽,我可是捨棄了往後向你牟利的機會,直接提供了戒毒的場所。」

  「好了,時間確實不早了。」海涅爾看了看自己的錶,隨後再度讓袖子將其蓋過:「之後等消息吧,處理好了我會通知你,人到就好,反正你攜帶的任何東西都不會跟你一起進那個房間。」
▋I ▋M.Hoffman
  霍夫曼不明白為何海涅爾對簡的事情如此上心,但仍然只是點了點頭應下對方的話。面對海涅爾如此爽快的答應幫忙,霍夫曼其實是有些驚訝的。畢竟就如同對方所說,這可是如同放棄了一條長久的牟利之道。

  「但要是一口氣都把實話給說了,很快就會讓你感到無聊的,海涅爾。」霍夫曼揶揄道,但他認為這點也是實話。

  「不過,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霍夫曼這麼說著,從沙發上起身。海涅爾說的沒錯,時間也差不多超過了他平常作息的時間。

  他拔了電暖爐的插頭,確認溫度後小心的提起整個電暖爐(避免方才還在運轉的器械燙著自己),回頭對海涅爾道。
  「上樓吧?也是時候休息了。」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原來你多多少少對我還是有些了解的。」他沒有反駁霍夫曼的評語,他雖然渴望看到真實的面貌,卻也非常喜新厭舊,一股腦兒把所有身家秘密全部傾瀉而出,他很快就會對這個人失去興趣。

  看著霍夫曼將電暖爐提起,海涅爾也從沙發上起身,準備跟著對方一起上樓。

  「噢。」海涅爾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轉頭看向桌面上的茶壺,又倒出了少量的茶水:「稍等我一下。」

  他從公事包中拿出小小的滑蓋式馬口鐵盒,從中取出兩粒鮮紅色的藥錠,送入口中以後配了茶水吞嚥下去。

  「行了,走吧。」他收起了鐵盒。
▋I ▋M.Hoffman
  駐足停留在樓梯口,霍夫曼回頭所見到的就是海涅爾吞下了兩顆藥錠的場景。

  「藥?」霍夫曼的視線順著海涅爾的動作而看去,那是紅色的藥丸,而且一次吃了兩錠。原想去觀察那個鐵盒,但是對方動作迅速的將鐵盒收起,實在沒能看清。

  「還是說是保健食品?」霍夫曼實在是有些好奇,尤其這又牽動到自己的專業知識。他沒看過那種藥物,市面上常見的藥品霍夫曼都有把握自己能認得出來,但對方服用的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鐵劑。」他簡短的回應,接著才想了想:「對了,我沒告訴過你,我有缺鐵性貧血。」

  這對他而言確實不太方便,天氣的變化容易引起偶發性的暈眩,體檢結果血色素低於平均值對他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但至少都還有10-11之間,能夠代表他還是相當注意身體保養的。

  「說二價鐵你應該比較熟悉?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間藥廠要把它做得像巧克力豆,但看著挺可愛的。」
  「這不是罕見的東西,只是各家製作的形狀與外觀不同,你沒見過也很正常。」
▋I ▋M.Hoffman
  「嗯……保健食品。」這就是自己不怎麼關注的領域了。
  「原來你還有這麼一個毛病,不過看起來只要定期補鐵就沒有問題。」思及此處,霍夫曼才想起戴環者或多或少身體都不太好。

  「保健食品的製作廠家確實很多,而且五花八門的……」聽著海涅爾把鐵劑形容成巧克力豆,便想起有些藥物為了讓孩子願意入口,會在外頭包裹一層糖衣。

  「你喜歡吃甜食嗎?」這是一個有些唐突的問題。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不嚴重,我就沒多提。」
  本來話題都圍繞在關於身體的小毛病上,但霍夫曼唐突來這麼一句,還真的是有點跳痛了。

  「你聊起天來怎麼天一腳地一腳的?」他無奈地笑了下:「看情況,我對吃的東西都有點要求,甜食也一樣,難吃的餐點或甜點能夠影響我半天的心情。」

  「剛才的晚餐是及格水準。」
▋I ▋M.Hoffman
  「那還真是幸好有及格啊。」霍夫曼頓時有些慶幸,其實餐酒館並沒有讓眼前的男人挑剔到直接離開。實際上,對自己來說,那已經是水準相當不錯的用餐場所了。

  「怎麼樣?話題太跳躍要讓你跟不上了嗎?」霍夫曼嘴角噙著不明顯的笑意,其實自打以前年輕的時候,他就經常會突然蹦出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

  「只是多少也對你有所好奇而已。」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這時候開始想了解我了?」霍夫曼的說法讓他挑了下眉,但不予置評,他不排斥這些問題,不如說這些問題無傷大雅,他在酒吧跟人聊天的時候也會聊到這種話題。

  「那免費送你一則消息,我知道自己挑嘴,所以很我有空的時候選擇自己下廚,那是我的興趣。」
  「做點心也是,雖然不到專業水準,但肯定都是在我自己的要求中。」

  海涅爾在樓梯間擺擺手催促霍夫曼上樓,笑著說:「你想聊的話,我甚至可以躺在你旁邊跟你聊。」
  這句當然是玩笑了。
▋I ▋M.Hoffman
  霍夫曼聳了聳肩,繼續提起電暖爐往上走。樓梯也不長,很快就到了海涅爾要留宿的客房門口。推門而入,放下不算輕的電暖爐,插上插頭很快就會開始溫暖起來。

  「有一個很不錯的興趣不是挺好的嗎?不過躺在旁邊聊天就不必了,我大概會睡不著。」他順著玩笑說下去,但是多少也算是實話。霍夫曼並不是一個可以順利入眠的人,主要都是靠著大劑量的安眠藥才能入睡。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一起來到二樓,你一言我一句不過腦的聊天確實有助於紓壓,睡前動腦會嚴重影響睡眠,他可不樂見自己的睡眠品質受到影響。

  「放我這嗎?」他看到電暖爐被放在自己要住的客房中,看往了霍夫曼:「還是你房間有一個?」

  雖然他仍在提問,但已經進了房間,並脫下自己的風衣外套。
▋I ▋M.Hoffman
  「我自己房間裡有,這個不給你用的話我怕你冷的睡不著,可能半夜就會受不了然後離開。」霍夫曼點頭表示肯定,身子稍微倚在牆邊。已經可以感受到身邊的電暖爐在發出陣陣暖意,終究是仰著頭抬手捂著嘴打了個呵欠。

  睏意確實的在累加,但是霍夫曼知道,要是沒有安眠藥他就算再睏也無法入睡。於是他開口向海涅爾道聲晚安,擺了擺手打算回自己的房間。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是有可能。」

  時間確實晚了,平常習慣維持規律作息的海涅爾有了些許睏意,也可能是晚餐時喝了酒的關係,他感覺今晚會很好睡。

  電暖爐是幫了他很大的忙。

  「晚安了。」他同樣也擺了擺手,走到床邊坐下,拿出手機似乎在傳訊息,他得通知他的室友今晚不回家,雖然是有點晚講了。
▋I ▋M.Hoffman
  霍夫曼見著海涅爾的回應,在離開房間時替他帶上了房門。

  久違的訪客讓這棟房子變得稍微多了點生氣,霍夫曼下樓收拾了方才使用的茶杯與茶壺,接著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拿起放在床頭櫃的安眠藥,服下一如既往的劑量。

  不曉得是因為今晚的暢聊、還是對於自己的未來有了一點計畫,知道了也許未來可以脫離這樣可悲的生活。

  霍夫曼有種直覺,他今晚大概也能睡的不錯。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哭啊怎麼會這麼長我沒想到會這麼長

想起以前的約定還送了禮物甚至未來有了希望,叔叔的一切感覺要步上正軌了我好高興……所以霍夫曼中收起您手上的屠龍刀,霍夫曼得有HE (好強硬

謝謝霍夫曼中陪我玩這麼長的交流!叔叔能睡個好覺了一切都是那麼好……就讓他繼續好下去吧……他苦了大半輩子
▋I ▋M.Hoffman
謝謝海涅爾中陪我跟霍夫曼從天南講到地北最後還寄予了未來的希望……不覺得這種時候就特別適合BE嗎!不好嗎!

人生第一次限交突破140個回覆,總覺得這個也是挺舍我們其誰了(..?)
如果霍夫曼真的真的在企劃裡活下來的話那大概未來真的會變好吧

雖然因為過量用藥肯定是死的挺早跑不掉
至少死前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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