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蘋果派
▌時間點｜約半年前

　　「妮可，你身上有餅乾的味道。」

　　從她跟著母親學烹飪以後，這句話開始如影隨形，有些人說是蛋糕的味道，有些人說是水果塔、甜派一類，總歸都是那些香甜可口的食物，她也無所謂自己與那些美好而無害的形象掛勾。

　　可以分享給眾人享用的甜點能有什麼壞呢？就連鹹派也是好的，烤得金黃，表面略有些焦褐色的派在利刀切分下，露出裡頭爛熟的肉餡，飯後甜點的莓果派則是流出暗紅色的果醬，都像極了喜筵裡的主角，妮可總覺得他們在吃的派，是坐上祭台的弟兄姊妹化成的，好似經文裡聖人身作麵包、血成酒。

　　而她作為備品，大抵也該像他們一樣獻身，然而一次次的擦肩而過，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在阻撓，要她繼續烤著這些派。

　　「妮可，母親說今天要做蘋果派！」

　　自打識事以來，和果醬一樣沾在自己身上的還有薇可，大人說他們是雙生子，親近是理所當然的，她一開始只當是同住一間屋子的姊妹，而後才察覺分明不是大人說的那樣。

　　與她鍾情艷紅不同，薇可欣慕的事物總是閃爍，恰好她所避諱的金色正是對方所熱愛。

　　蘋果派，那時妮可不討厭，放入口中也覺得美味，只是她更喜歡紅透了的果皮顏色，而非熬至濃稠時金黃色的餡料，好吃歸好吃，色調上總讓她想撇過頭不看，她也總是不做蘋果派，但薇可喜歡，於是總會有幾次輪到做蘋果派的機會，更何況有教友家種果樹，那些長相不夠討喜又酸澀的蘋果往往送來做點心食用，美其名不浪費上天的餽贈，那些又紅又大，脆且甜的老早就送到教主手上了。

　　「妮可，我們去別的地方生活。」

　　她回過頭，待了一輩子的家在大火中焚燬，很安靜，只有乾燥碎裂的劈啪聲音，既沒有尖叫也沒有哭嚎，在寒冬裡，距離火那麼遠了依舊能感受到溫暖，那裡就像座烤箱，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在裡頭成為一個又一個沉默的派。

　　薇可要將她拉走，她不動，只是繼續看著，照理來說該有消防車來滅火了，可是她待到火勢轉小，也沒有半個人前來救火，死絕了，教裡的人像烤壞的派那樣焦苦了，怎麼也救不了。

　　「要這樣我才能毫無牽掛地離開。」她細聲對薇可說，她豈能不知道自己待的是偏門的異教，那麼她又怎麼可能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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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可，我想吃蘋果派。」在只有她和一條邊牧的屋子裡，薇可不甘於只做一輪盯視她的眼睛，承繼之前的行為，竊取她的容貌，她看著絕不會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臉孔，緩慢地眨著眼應了對方要求。

　　和麵糊、熬內餡，她用的模具是一個人絕對吃不完的份量，可是薇可不是人啊，應當是能吃完的才對。


　　——只要她沒有將骨粉混進麵粉和白糖裡。

　　　你得要……

　　　　我不會讓你在……的手裡。

　　　　　　妮可，妮可，妮可……

　　我喜歡你做的蘋果派。

　　「我討厭蘋果派，討厭一切金色的事物。」她忽然對顧著爐火的薇可說，她之前就說過了，好幾次，從小，到每一次看著金黃色的餡料時都會這麼說。

　　「嗯，妮可喜歡的是莓果口味的，還有紅色，就跟妮可一樣可愛。」可以想見若非要不停攪拌，薇可會貼過來同她親近，一般人總能拿捏分寸，而披著人皮的薇可不會明白，只知道一味地求要。

　　「不可以浪費食物，你得要把派全部吃完。」妮可在交錯鋪疊的酥皮上刷好蛋液，送進烤箱。

　　摻了骨粉的派口感極差，咬起來像混進細沙粒，在咬合時磨著齒面，吞咽時又刮撓著舌面和咽喉軟肉。

　　她不曉得這對薇可是什麼感覺，想來是比她嚴重多了，還看得出原型的蘋果派被對方嘔出，還混了不知是什麼，黑紅色滑不嘰溜的東西，看上去像肉塊，又像照鏡時繞在她頭頂抽搐的圓環一段，總歸會是薇可的一部分。

　　「你要是不吃完，我就不做蘋果派了。」她本來就不喜歡，叉起一塊，妮可咬了一口後，將剩下的餵到對方嘴邊，示意薇可張嘴吃下。

　　「來啊，姊姊，你喜歡的蘋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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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都說她像小點心，像糕點，像她親手做出的派餅，甜蜜無害，但負責烘焙的妮可總是想那麼多的油和糖，一不小心就能吃死人，還有她的味覺愈發不對了，糖也跟著越放越多。

　　況且她怎麼會是派，如若是派，應在數年前就葬身火海，隨弟兄姊妹們安息，或是更早，成為他們換取平安順遂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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